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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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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返旧地?”
  “对,她让我来告诉你。”
  拓跋珪瞥了她一眼,琢磨着这句话的涵义。
  “她看来很关心你。”
  座上的魏王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他略略迟疑,问:“木骨闾,你跟你姐姐是从小一起长大吗?”
  木骨闾萝眨眨眼:“当然——不,你知道,她刚出生即被我们族最有威信最年长的神博收养,说她骨头清白,灵魂聪慧,血液纯清,将会为我们族带来无上荣耀。我不及她万分之一,大约十岁才得与她相见。”
  “那你觉得,唔,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之处么?”他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意思。
  “与众不同?哦,当然,她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指——也许你并不清楚。算了,神圣伊都干可能是当一辈子的,对不对?”
  “我不明白。”木骨闾萝显得迷惑不解。
  “你是不明白,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拓跋珪微微挑起嘴巴,朝她举盏示意。
  “不知道你讲什么。”她嘀咕着笑,一饮而尽,尔后跃起,凑到他耳边——终于不用再持续那直板板的挺着腰身的劳累坐姿——“好,正事谈完,接下来是私事:我带来了一个人,希望在你这儿住上一阵。”
  拓跋珪笑:“这才是我认识的老伙计。说吧,谁,也是神圣伊都干让你带来的?”
  木骨闾萝摇头,“她前不久才从你这儿回去,现在逼不得已又逃出来啦,”她压低嗓音:“是阿雪!”
  “贺兰雪?”拓跋珪吃一惊:“她到这儿来了?”
  “你听我讲。”木骨闾萝于是把贺兰染干逼婚贺兰雪不愿意的原委一一讲明,拓跋珪沉吟片刻:“贺兰染干想必已经知道。”
  “所以我这一路都快马加鞭不敢稍停,你一定得帮她,要不然染干不会放过她的。”
  “这种事可并不令人愉快。”
  “是啊——阿?你不会不打算——”
  拓跋珪耸耸肩。
  “不行!你怎能不帮她呢?”木骨闾萝不可理解,这还是她认识的大翁君吗?
  “也许他是对的。”侍女打扮的贺兰雪走进来,出人意料的道:“我们不能乱给人添麻烦。阿萝,走吧。”
  少女语气镇定,但明眼人都看得清她正强忍泪水。
  木骨闾萝重重嗤了一声——朝拓跋珪。
  “我不帮你,是因为以我目前的能力,不能完全帮你到底。”拓跋珪叹了口气。
  听他如此说,木骨闾萝脸色才好了点儿,低头一想,明白了,染干来要人,给,阿雪难受;不给,两家人关系雪上加霜,况且,阿雪难道永远不回贺兰?
  她道:“别的不说,这事儿拖一时是一时,要是倍侯利发现阿雪临时逃跑,一怒之下退婚,介时纵然给她哥哥骂,也值得,对不?”
  “不单单骂那么简单,还有名誉问题。”拓跋珪提点她。
  “呀!对。”木骨闾萝猛然发现她们可能做了一件她们完全没有料想到后果的事。
  “那,阿雪……”她只有看看她的好朋友。拓跋珪是对的,如果现在赶回去,一切也许还来得及。
  贺兰雪蹙着两拢青黛的眉,许久道:“可是我们都已经逃出来了——”
  她居然能鼓起这样勇气,拓跋珪不由联想起凛真说要嫁给阿仪的话,女孩子们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阿雪,你想好了。”
  贺兰雪把头慢慢点了两点。
  “那好。怎样,魏王,现在不必你挺到底,这个忙总肯帮了吧?”木骨闾萝一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的神气。
  拓跋珪笑看贺兰雪一眼:“伊都干有话,我还能说什么呢?”
  三人又讲了一会子话,不提防外头一片吵嚷。问是什么事情,士兵说有个人自称从独孤部来,言刘显嘱他带一样物件。照例检查他周身,他不允,说独孤部没这规矩,颇有瞧不起之意。
  拓跋珪听了,哈哈哈哈大笑,“放他进来。”
  送达的居然是一封信——这在草原上稀罕得很——上面用封皮套着,居中以鲜卑文写着“拓跋珪启”四个字。木骨闾萝说独孤部的首领太没礼貌啦,贺兰雪却瞧见魏王望着封套右上方怔神,她一看,那儿写着“拓跋窟咄制赦”字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三岁牛犊

  米阔鲁节的最后一天。
  事情发生的时候是突然的,然而又在拓跋珪的意料之中。当各部首领再一次聚集到魏王的大帐前,吃着表示预祝来年米阔鲁更盛大的酒的时候,莫那娄部的族长——莫题站了出来。
  人群中一直酝酿的焦虑情绪如潮水般扩散开。众目睽睽之下莫题走到魏王跟前,拿出一支箭,宣称他们理应效忠另一个人。
  酒樽还擎在手中,热烈的气氛却一下子就冷了。
  拓跋珪道:“莫题,我知道你是草原上的勇士,十三年前力技过人而被选为莫那娄的族长,十三年后更是声威赫赫,你一开始就不服我,是也不是?”
  “不错。若你不是拓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断不会什么也不说就投奔了你。”
  “只因窟咄顺位在我之前?”
  想必看文的诸君都记得,拓跋窟咄是老代王什翼犍之幺子,比拓跋珪大不到十岁。当年在拓跋实君那一场大屠杀中,他和拓跋珪一样侥幸逃了出来,其后四处流浪。刘显不知从哪儿探得他消息,不久前将他迎回独孤部。此君用心很明显,代国既然复国,那按草原的规矩,代王的儿子回来了,代王的孙子是不是请挪尊臀?
  莫题哈哈一笑:“三岁牛犊,岂载重哉!”
  围观之人纷纷议论起来。
  拓跋珪十分忍得:“这么说来,全是因为我个人之故。也罢,你既因力技傲视群雄,今日咱俩就好好打一场,看看谁胜谁负?”
  此言一出,议论声就更大了。对拓跋珪的认识,大家知道的绝大部分是他那代王长孙的响亮名头,惊才绝艳射技绝人的拓跋仪寸步不离的守护,至于他本人到底本事怎样,似乎还真的少有人见识过。
  至于之前和倍侯利那一场,基本无人知晓。
  莫题与众人想法相同,他点头:“好。”
  众人让出空地,远处拓跋觚扶住贺兰姜手臂:“阿妈,二哥哪儿去了?”
  “相信你大哥。”贺兰姜答。
  “哦。”见母亲如此沉稳,拓跋觚放心下来,以为她知道大哥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而贺兰姜把眼逡场内一圈,叫过拓跋遵,低低吩咐他两句。
  “夫人放心,我们断不会让人真正伤害到主上。”拓跋遵答。
  贺兰姜颔首,仪儿竟然此刻不在,看来莫题一定还有帮手。“尽快找到卫王。”
  “是。”
  场上。
  拓跋珪选了一把直刀,正与莫题的斩马刀相对,莫题哼笑一声。
  他的刀法以狠戾见长,招招生风,横砍直劈,让一旁拓跋觚看来,简直肉跳心惊。
  而拓跋珪刀招则变化较少,貌似时不时被罩到刀影里头,而一会儿偏偏神奇地转出来。不久后拓跋觚就看出道道来了,他哥不猛,但很稳;不凶,但藏威,有句话叫“大开大阖”,也许正正套用得上。
  以身贴刀,旋转,莫题刚耍出两个圈风,眼明明没花,人影一闪,却已近得身来,力灌千钧,直刺仿佛成了长枪,神出鬼没,低首,刀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全场寂静。
  拓跋觚想欢呼,可惜没有三哥带头。
  莫题道:“你杀了我吧。”
  拓跋珪道:“我不杀你,你以后继续做你的莫那娄部首领。”
  莫题昂起头:“你必须得杀了我。你不杀我,我也不想活下去。”
  拓跋珪道:“你怎么活不下去,就因为败在我手里?”
  “是。”
  勃勃在场外嗤笑:“你之前打不过翟辽,赢不过刘显,你怎么不去死。”
  莫题道:“翟辽是谁?一柄虎叉从无敌手;刘显又是谁?阴山錾出,虽败犹荣。他们的武技卓绝天下,我可以败给他们,却不能败给……”他顿住,“作为武士,我没有了尊严。”
  拓跋珪目光闪了又闪,就在莫题以为他动了杀机的时候,他突然笑了:“你已经用你的勇气为自己赢回了尊严。”
  莫题不解。
  拓跋珪将手中长刀一扔,转身往外走。
  只听他朗朗道:“我要你尊严的活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败给我并不可耻,能够和我拓跋珪大战三百回合,是你莫那娄氏的光荣!”
  “快!快!”
  口衔枚,蹄扬土,几十条大汉挥舞着马鞭又快又急的落下,卷起草屑如尘。
  “吁——”前方是一片树林,坦着毛茸茸胸脯的带头大汉遽然拉缰,他看到了在那里等待他的另一批人。
  在带头大汉率领下,几十人齐齐跃地,朝他们的年轻首领行礼:“拜见头领!”
  于桓抿紧嘴角,点了下头。“过了这片树林,就是盛乐草原,目标是最大的那顶白色牙帐。你们应当知道,今日目的没有别的,更非杀人,只是那人王位不正,我们当扶持正统。”
  所有人一起点头。
  “很好。出发。”
  他骑着黑马先行,林中远不如平原好走,但可以掩护他们的行踪,这是他选择此处作为突击地点的原因。绕过半月湖,一行人沉闷的走着,突然一人叫了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
  “怎么回事?”
  栽下的人前额扎一根箭,两眼瞪得圆圆,模样有些恐怖,只一箭,便死了。
  查看之人忽然大叫:“雕翎,雕翎箭!”
  所有人同时勒住马嚼,连气都屏住,眼睛四处张望。
  箭从哪里飞来的都不知道。
  “头领,莫非我们被发现了?”
  “卫王!雕翎夺命,听过没有?”
  哪一个不是粗豪肆恣的汉子,可是现在仅仅因为一支箭,都紧张了神色。
  坦胸的大汉挺起胸膛,嚷嚷:“怕什——”
  他的喉咙被对穿。
  咔嗒,树枝似乎震动了一下。
  马儿仿佛也感受到紧张的气息,喷着鼻,哈哧哈哧。
  于桓谨慎地打量四周,作个手势,汉子们会意,将身躯伏下,贴近马腹。
  “这样可不行哦!”一个人从树丛后跳出来,笑眯眯的,乃平王拓跋烈。
  正当此时!
  勿忸于部众们看也不看地往前冲。
  拓跋烈笑容不变,手抬起,周围密密麻麻伸出无数张弓,一阵箭雨扫下,有人活活被马压死。
  “是谁,是谁告了密?!”
  “冲啊——啊!”
  遍地尸体。
  “头领,跑吧!”努力挡着箭,亲信们对于桓道。
  “拓跋仪,你出来!”于桓突然大吼。
  “头领!”
  “你出来啊!!!”
  “哥,他找你呢。”拓跋烈转头。
  “是么。”卫王在另一侧出现了。
  他今日穿一身白衣,眉目冷漠而俊秀,蓝瞳习惯性的半眯着,梢角跟着往上挑。
  紫胎弓弦微微颤抖,宛如死神拨动他的琴弦。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汇。
  “你们早已经在这边等了。”终于,于桓说话。
  “所以?”
  “魏王派了你来?”
  “这种事情,没必要他亲自动手。”
  “这种事情?”于桓哈哈笑起来:“这种事情是什么事情,灭族的事情吗?魏王为了他的好名声,所以派弟弟来担当罪责?”
  “沾血的事情有一个人做就行了。”
  “没想到卫王还是心甘情愿呐!雕翎夺命,卫王莫要仗着弓箭高超,便以为夺得理所当然!”
  拓跋烈插道:“于首领,你为什么要叛变呢?”
  “魏王难道不应该让位?”
  拓跋烈道:“仅仅凭刘显放出的风声,就个个都要去投奔那个所谓的老代王之子?没人想过窟咄有可能是假冒的吗?”
  “已经有拓跋部的老部众看过了,不会是假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
  “行了,”拓跋仪打断三弟,“说这么多干什么。”
  “是谁出卖了我们?”于桓问。
  “唔?”
  “我们这次行动十足小心,一定有人先告诉了你们,你们才能掌握我们行踪。”
  拓跋仪道:“我并不需要告诉你。”
  “那么,确实有这个人了。”
  拓跋仪的眼神变得很冷:“为了这个,你就该死。”
  所有的攻击与反抗不知何时全部停止,勿忸于部众盯着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全体打了个寒战。
  气氛很压抑,又似乎一触即发。
  于桓居然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来吧,我要跟你比箭。”
  咦?全体转眼瞅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比箭?跟卫王比箭?
  拓跋烈带几分怜悯道:“你们已是瓮中之鳖。”
  “来吧,”于桓对拓跋仪道:“这是以个人的名义。”
  拓跋仪动也不动。
  “来呀!”
  自家二哥还是一副完全无视的态度,拓跋烈不禁汗颜,瞧人家激动的,好歹给点回应嘛。
  于桓挑衅道:“要不是有人告密,也许今天魏王就落在我手里,你不是说我该死吗,来呀!”
  卫王的手动了,他道:“怎么比。”
  “对艺。”
  两人背对背转身,拉马,隔开数十丈,直至对方成为一个小圆点。
  勿忸于部众现在已经全体就缚,拓跋烈宣告不反抗者不杀,所以他们暂时放下了对自己性命的担忧,焦灼的倾着头颅遥望首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选死路。
  是的,和卫王比对艺,不是自选死路又是什么呢?
  拓跋烈也在观望,二哥自然用不着他担心,可是他同样不希望于桓有个三长两短。大哥出发前一再叮嘱他们,于桓就算真无可恕,也万毋取其性命。然而对艺又是一种很早以前就传下的斗狠方法,一旦采取此方式,任何人不能也不当阻止,因为注定的结果是两者必有一亡,故除非有深仇大恨者,人们一般不轻易采用。
  他遣了一排大汉跟在于桓身后,于桓一声不吭,他已经不在意外界了,他的血在体内沸腾咆哮,一阵疯狂的激动把他搅得头昏脑胀,拓跋仪!拓跋仪!拓跋仪!拓跋仪!!!
  从背后解下弓,擎起,搭箭。
  缠满布条的手落入眼帘,这是两日来狠练的结果。纵然明知道差距,纵然明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也毅然决然地向前。
  一种战栗的快感传遍他全身。
  对方的弓也举了起来。
  连发三箭。
  电光石火。
  “嘿,我终究赢不过你。”他轻轻说着,低头看看深深刺入腹中的三支箭矢,视线有些模糊,摇摇晃晃间,终于拔了一支出来。
  “那样只会死得更快。”远处的人冷冷道。
  于桓摔了下去,倒在自己的血污中,痛苦的喘息着。他没有拔第二支箭,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挥手招过坐骑。
  拓跋仪没有阻止他。他肯定活不成了,逃不到哪里去。
  于桓艰难地爬到马上,一切都在旋转,黑马才走两步,他便无力的摔下,跌落进芬芳的泥土和柔软的青草。
  天是蓝的,还是绿的?分不清了,耳朵里有嗡嗡的声音。
  他竭力翻过身,试图再望一眼远处。仿佛有个影子奔过来,是谁?是她吗?她在叫他吗?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他抬了抬手,想去迎接她。可是,没有时间了。
  手无力地垂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中原底定

  穆凛真把头从帐篷里探出来。
  “有什么事吗?”帐门口的汉子问。
  “没有。”
  她又把头缩了回去,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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