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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_全本(完整版)-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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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挂木质珠串静静躺在掌中,颗颗打磨得极为圆滑温润,每一枚珠子都是黄豆一般大小,呈乳白色,上面精心雕琢上梅花攒枝图案,珠串中间则坠着一块羊脂冻玉,雪白寒润的色泽,亦细细凿成梅形,就当真如同一朵白梅一样。
  “前时飞仙岛中有海船途经一处,当地有一种极稀有的树木,便是这白枷苍梓。”叶孤城用拇指捻了捻光滑的珠串,“当地人视之为神木,有培神养气的功用,可惜实是少有,船上掌事以一斛明珠收罗,却也只购得一块。”
  “木料太少,做不得大物件,我便让人磨了这个。”
  将珠串递至西门吹雪面前,淡淡笑道:“刚刚从南海送到府中,我方才看过,确实不错。”
  西门吹雪漆黑的眼睛笔直看向男人,然后抬起手,从对方掌心内拿过珠串。叶孤城看着他将东西戴在腕间,于是就又靠近一些,直近到西门吹雪身前,低头用手去握他的手腕,想要仔细打量一番。
  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似乎与莲叶的味道有些仿佛,只是在其中又夹杂着一丝清苦的气息。叶孤城凝视了片刻,颔首低笑道:“果然很好……”话音未落,西门吹雪被他握着的左腕忽地向外一翻,登时便反过来用手捉住了男人的右腕,同时右臂一伸一揽,就环住了对方的腰,略略用力,便把叶孤城带到了躺椅间,随即欺身而上,朝着那一贯微抿的唇上亲去。
  叶孤城只略顿了一瞬,便侧过头,就欲避开印过来的薄唇,同时左手抵住了西门吹雪的肩头,微微簇一簇眉心,不动声色地道:“西门,眼下是在屋外……”
  西门吹雪探过去的唇被挡住,于是剑眉便稍稍向上扬起一丝弧度。“又如何。”
  这里是他们的家,而且西门吹雪如果想要去做一件事的话,又何曾在意过旁人的眼光?叶孤城当然知道他的想法,就像自己也并不在乎这些一样,只是眼下,却是与平时不同……
  抵在西门吹雪肩头的手微微用上了一丝力道,就想要从这桎梏中起身。“辰儿他们,就在那边。”
  西门吹雪墨色的眼底闪过一点薄薄的笑意,语气却还是淡淡的:“这里,没有别人。”
  叶孤城微微抬头朝远处看去,果然花玉辰和叶玄已不知何时离开了这里,秋千下只剩着个柔藤编结而成的小篮……
  狭长的双目略略眯起,叶孤城缓缓抬起唇角,道:“既是如此……”握在男人肩上的手忽然使力,将西门吹雪从身上推离,改为自己将其覆住,低叹道:“若他们眼下仍在此处……”
  西门吹雪拈住他额际垂下的一缕发丝,略微扬眉,仍是只道了一句:“又如何。”
  叶孤城听了,不禁就有几分无奈的意味,既而垂目低笑道:“西门,身为长辈,你也实是太轻狂了些……”
  话音落下,伴随着一个清凉的吻,叶孤城双唇浅浅地印在男人的耳根处,右手则亲昵地抚摩着对方的颈侧。西门吹雪伸手扣住叶孤城的下颏,就要去捕捉那微凉的唇瓣,叶孤城轻笑一下,然后低头吻住了男人的薄唇。
  湖上几只天鹅振翅而起,贴着水面斜斜飞向对岸,从羽翅上一路洒下的晶莹水滴,就如同串串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风乍起,扬起柳絮似雪飘飞,天色明澈仿佛一块暖玉,日色澄金,漫天疏疏落落飞舞着白棉似的柳絮,偶尔有雀鸟脆鸣一声,就打破了午后慵懒的寂静。
  修长的手指慢慢摘下对方头顶落着的几朵柳絮。察觉到男人的动作,叶孤城略微一动,既而缓缓将埋在这人胸前的头抬了起来。
  强健的胸膛上散布着几处红痕,在雪色的肌理上被衬得分外明显,衣领松松敞开些许,露出了一侧颜色已变成深红的乳首……叶孤城重新低下头,在这一处还留有水迹的突起上轻吮了一下,带出男人呼吸一瞬间的停滞,既而抬首吻了吻对方线条硬毅的下颌,一面替他理好衣襟。西门吹雪微微眯起眼,右手拇指轻柔地摩挲着男子颈间的一块红印,叶孤城笑一笑,也不说话,只动手拢齐自己亦且有些凌乱的领口。
  两人又坐了一时,直至天边已开始出现淡淡的霞光,日头亦已偏西,才欲一同起身回去。
  正在此时,就见管家从远处遥遥快步近前,道:“宫里来人传话,命王爷即刻进宫。”
  叶孤城微微扬眉,道:“可知是因何事。”
  管家神情有些不似往常模样,垂手应道:“据传话的内监说……陛下此时;龙体微恙。”


三十三。 宫闱

  叶孤城也不坐轿,径自策马向宫中驰去,不久便到了宫墙外。
  十余名内监恭身接引,叶孤城袍袖一挥,直朝着永安殿行去。
  殿外已立满了文武官员,见叶孤城远远走来,便纷纷上前见礼。叶孤城来时匆忙,只在长衫外罩了一件银灰色团龙密纹敞衣,也不戴冠,随意挽着髻,淡淡扫了一眼众人,便看向旁边侍立的一群内监中的一名红衣统管,正欲开口,就见瑞王穿着身海蓝箭袖蟒服,神色匆匆自远处走来。
  瑞王刚至近前,尚且未待说话,叶孤城便道:“你先进内殿,探望父皇。”瑞王听了,虽还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踌躇一下,便转身往里面大门方向去了。
  空阔的大殿外,百官肃立,挨挨挤挤地站满了殿门口,叶孤城抚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戒,目光一一打量着众人,忽开口道:“为陛下主治的太医令,如今何在?”
  侍奉在旁的内监统管闻言,忙上前应道:“回王爷的话,令正大人正与太医院众位老太医一起,在殿内为陛下诊治。”
  叶孤城略一颔首,也不抬眼,只又淡淡吩咐了一句:“命人搬些座椅,晚间再让御膳房整治些许简单膳食,替众位大人送来。”话毕,看着殿外的一群人,一字一字地缓缓道:“皇上眼下一时微恙,免不得诸臣工在此守侯。只是朝廷政务繁多,不可稍有耽误,陛下春秋鼎盛,众位不必过于忧心,只照常各司其职就是。”
  原本众臣骤闻景帝有恙,得诏入宫,就知是病势必然沉重,方才一些年轻的官员便不免有些忐忑。此时距离先皇驾崩之日尚自不远,景帝登基未及半年,眼下却又如此,若有万一,只怕国本动摇。众人从而难免各自惴惴,只因在场几名老臣坐镇,才只在私下低语暗论一通,如今叶孤城进得宫中,他虽入朝未久,毕竟是景帝长子,加之平日为政之时果决肃正,手段刚凛,众臣如今已颇是畏敬,方才一番话出,又加之几位老臣从旁扶助,不一时,终究将局面稳定下来。
  众人正陆续落座间,就见殿门忽然微微开启,一名内监手中执了拂尘,快步朝这边走来。周围众大臣立时起身上前,就想要询问景帝眼下究竟如何,那内监却只把目光朝四下里一转,待看到叶孤城时,忙近前道:“陛下宣王爷觐见,王爷且随奴才入内殿罢。”
  叶孤城刚入殿门,就见外间按品级跪了一地的妃嫔,叶孤城微微皱眉,并未再看上一眼,只径直入了内殿。
  殿中深深,原本应是光线幽暗,但眼下垂着层层明黄的锦缎帷幕,又掌着数十支儿臂粗的宫烛,于是整个大殿内便亮得几近刺目。空气中有浓浓的药香气息,龙床前的帐幕用金钩挽向两旁,就露出了里面绣有九龙攒日的锦被。
  皇后一身宫装坐在床前,一旁长公主带着酆熙、仙仪、苓福三位小公主并宁栎黎一同守在床畔,御榻边围着十余名年老的太医。瑞王正愁容满面,忽见了叶孤城进来,不由得便急迎上前道:“大哥且来看一看父皇。”
  叶孤城快步走近。景帝似是沉沉睡着,瑞王低声道:“父皇刚才稍稍醒转,方命人唤大哥进来,就又昏沉过去……”
  众人让出一块地方,皇后坐在床边,见叶孤城近前,遂转过身,用帕子拭一拭眼角,静静道:“王爷来了。”
  叶孤城立在榻畔,朝皇后微一行礼,既而目光看向景帝面色,不禁眉心略略凝皱,沉声道:“父亲前几日不过偶染风寒,如今却为何沉重至此?”
  一旁太医令闻言,忙躬身上前,虽是春日薄凉,面上却已微微沁汗。“微臣无能……”
  叶孤城心中自知太医院众人虽是医术精妙,但景帝身份何等尊隆,此次遭病,想必众人定是不敢用那强性的药物,只开些裨补温益的方子慢慢培固。但即便如此,景帝也应渐渐好转,可眼下却是至此地步……心念思及此处,又细细打量面前之人,眼底忽闪过一丝冷光,随即登时便寒了神色,也不说话,只目光冷冷看向眼前的太医令。
  在场众人顿时只觉似是有一股寒意流遍身躯,禁不住肌肤微微起栗,而那太医令却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当中,恍惚间仿佛有一刃凌厉至极的气息直罩住全身,压得他双膝近乎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额上立时便冒出满满的冷汗。
  正当太医令几乎就要跪倒在地之时,叶孤城却忽微微收回目光,殿中便随即恢复如常。
  男人立在床前,虽仍是神情淡淡,太医令却已扑通跪于地上,深深低头,颤声道:“微臣不敢隐瞒王爷……”
  ……
  “好贱婢!竟敢以禁药蒙蔽皇上,使得龙体势沉至此!来人,将惜妃除去簪环,给本宫暂且押入暴室,听候处置!”
  皇后面色怒极,两颧涨得通红,直喝命左右宫人动手,从跪在外间的妃嫔中拖出一名女子,未及她呼喊出声,便几下被摘净首饰,剥去身上披着的及地锦裳,由几名宫人拖出了永安殿。
  周围无人胆敢应声,只有瑞王上前扶住皇后,劝道:“母后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眼下父皇龙体为重,其余就暂且搁下罢。”
  皇后怒容未消,胸前重重起伏了一时,才逐渐慢慢平复了呼吸。众妃嫔仍是跪在地上,皇后被瑞王稳稳扶持着,直待神色已经平静了些许,才转头对一旁的叶孤城道:“眼下皇上病重,本宫虽为后宫之首,究竟不过是女流见识,勖儿且又年轻,朝廷上下,只指望王爷出面主持坐镇,安定人心。”
  叶孤城道:“娘娘务须挂怀,本王自当如此。”
  皇后招手让三位小公主过来,吩咐道:“从今日起,直至陛下康复,不准来此处打扰。”说着,又对一旁宁栎黎道:“黎儿也去罢。”言毕,命宫人将四名少女各自送回居处,
  外殿于是就剩下皇后,两位亲王,长公主及一众妃嫔,皇后微微皱眉,叹道:“你们也下去罢,便是在这里跪上一夜,又有何益。”
  众妃喏喏而散。正值此时,有内监过来,道:“陛下已醒,命肃王觐见。”
  皇后听闻景帝醒来,不禁面上一喜,随即就对身旁服侍的宫人道:“每隔一个时辰,便去偏殿向本宫禀报皇上的病情。”说着,又看向叶孤城,低叹道:“一切皆倚仗王爷费心了。”
  叶孤城微一颔首:“娘娘言重。身为人子,自当侍奉父亲在侧。朝中之事,本王亦会统揽周全。”
  皇后与长公主相携去至偏殿。瑞王仍留在殿中,对叶孤城道:“大哥且去照看父皇,至于外面诸多大臣,勖膺自会前去打理。”
  叶孤城点一点头,既而便朝着内殿去了。
  景帝已醒了过来,面色十分憔悴,床前一名宫人正拿着条浸过温水的绢巾,跪于榻边慢慢替景帝擦拭额头。
  方一走至近前,就听见景帝一阵急促的咳声,叶孤城挥手令那宫人退下,自己则坐在床沿,道:“父亲。”
  景帝稍稍止住咳喘,用力抬起右手一拂,周围侍奉的宫人便统统躬身退下。
  “方才朕都已听见了。五石散……未想惜妃为博朕荣宠,却大胆如此……”景帝微微咳嗽了一下,叶孤城替他顺平胸口,道:“父亲且安心静养就是。”
  景帝前时偶染风寒,原本只是略有不适,万万不至到此地步,却在期间因新册封的惜妃为求专宠不衰而偷偷于饮食中加入五石散,致使因药性缘故而夜夜纵情无止,加之五石散原本就对人体有所弊害,景帝又正值病中,最终于今日一早,被发现在榻上昏沉不起。
  历朝后宫女子不乏偷用五石散以固宠之例,其间甚至有两名帝王曾由此暴丧,因而宫中早已将其列为禁物。彼时太医实已诊治出缘故,却因涉及宫闱秘事而不敢宣诸于口,直至被叶孤城觉出端倪,威压之下,才战战道出。
  景帝略略有些喘息,眼睛微眯着,看向身旁长子的面容,过了片刻,忽低低笑道:“昭儿眼下可是在想,朕竟因贪恋美色而至此,算不得甚么明君罢……”说罢,又猛然咳嗽起来。
  叶孤城伸手替他平抚胸口,直等景帝咳了好一阵,渐渐平静下来,才道:“方才我见过那人。”沉默片刻,“……眉目之间,与母亲有一二分相象。”
  景帝喘息一下,然后轻笑:“是啊……若非她隐约有一丝惜阁的模样,朕又怎会专宠她至此……这一阵朕也自知身体不适,却并不觉察,也不过是因为……”
  景帝猛然咳喘起来,额上瞬时间便渗出一片细汗,叶孤城方欲传唤太医,景帝已费力握住了他的手,等到稍稍止住了咳,才微喘着道:“昭儿,东宫之位至今尚悬,朕……”
  “这几日朝政自有我与勖膺打理,众臣各司其职,应不至有碍。”叶孤城将绣有九龙攒日的锦被替景帝盖严,“天一堂之事亦已初具端模,父亲只管安心静养就是。”
  景帝深深看他一眼,叶孤城起身,淡淡道:“有人应可调治此疾……父亲且歇片刻,我自出宫请他至此。”
  景帝似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由叶孤城服侍着躺好,合上眼,口唇微动,低低道:“去罢。”
  一层层锦帐缓缓放下,遮住了床内,叶孤城看一眼厚厚的明黄垂幕,下一刻,床前便已空无一人。


三十四。 宫夜

  殿中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景帝正沉沉昏睡间,右臂忽被人轻轻抬起,隔着层层帏帐探出床沿。一只手缓慢地揭开明黄的衣袖,既而在腕下搁上一只温玉垫枕。
  景帝略微睁开眼,低低道:“……是昭儿?”
  帐外有人应了一声:“父亲。”
  景帝重新合上双目。有冰冷的东西触在腕上,景帝下意识地眉心一簇,却也并没有再次睁眼,只有些抑制不住地轻咳了几下。
  白衣人坐在榻前一张楠轧木椅上,右手两根手指略略按在景帝的腕间。殿中弥漫着浓浓的苦涩药味,叶孤城立在那人身旁,静静地看他诊脉。
  景帝只觉腕间搭着的指尖冷得似冰,使得右手五根手指就不禁无意识地动了动,就听帐外长子醇冽清冷的声音响起:“父亲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朕还好……”景帝喘息一下,有些费力地微微应了一句。
  叶孤城走到殿门外,命守在外间的宫人吩咐御膳房送一碗参汤过来。正要返回内殿时,就见一名高品阶的内监躬身快步走来,手内提着只漆金食盒,近前恭谨道:“皇后娘娘命奴才前来;探望圣上眼下龙体如何。”
  叶孤城淡淡道:“陛下已安睡。”
  那内监听了,又双手将提着的食盒奉上:“娘娘说王爷入宫匆忙,只怕还未曾用过晚膳,因此吩咐御膳房煮了莲芙红糯粥,特命奴才送来。”
  叶孤城拿过,微一点头道:“皇后娘娘费心。”
  内监垂手退下。叶孤城在原地又站了片刻,就有宫人就将方才吩咐的参汤送了来,叶孤城一手端了,另一手则提着食盒,转身重新返回内殿当中。
  绕过围在穿花门旁的一架六摺水晶屏风,叶孤城进到殿中,走到垂着层层锦幕的龙榻前。
  男人仍坐在床前,神色静漠,指尖一动不动地压在自帐内伸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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