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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卷帘海棠红-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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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真的不能想象。
慧意也根本就不在意我的答复,“要知道庭秋哥去好皇帝密谈回来,心情就十分不好,特别容易发火,想必是受了皇帝不少气吧,打仗的时候也有些暴躁,好在海战胜利了,他又说要娶我。现在的庭秋哥,可温柔了,我从来没见他像现在”
慧意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而我的耳朵渐渐听不到任何声音。
等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我才听见心里在滴血,嘀嗒,嘀嗒,一滴一滴,渐渐汇成细流落下。
我以为我已经坚强到不会受伤了,却没想到会在最不设防的部位挨上了这么一刀,痛得浑身抽搐。
封峥,你要我抓住幸福,我便去抓了,可是我这个人笨得很,动作又慢,怕是又让它从指间溜走了。
怎么样沐浴更衣,怎么样用了晚饭,我都不大清楚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有多失态。
“六姐姐一路辛苦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慧意放下茶杯,“庭秋哥大概还在办公吧,明天良玉和锦宏哥也会过来,我们几个好好聚一回吧!”
不待我回应,慧意带着满足的笑容,轻快地像一只蝴蝶一样翩然离去。
我在她走了好久,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头脑四肢渐渐苏醒了。到这个时候,我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我兴致勃勃地跑回来,结果却撞上人家要拜堂成亲。
尴尬不尴尬?郁闷不郁闷?
我一刻都待不下去,立刻进屋开始收拾行李。
心里窝火得很,你夏庭秋爱娶谁娶谁,爱娶几个娶几个,我又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了,干吗留下来看你脸色?可是收拾东西的手又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小事糊涂,这种大事,我还是知道不能意气用事,心里不明白,就要问清楚。
我丢下手里的衣服,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宁伯恰好路过,被我拦住,“师兄在哪里?”
旁边的小厮一脸惊悚,到底姜是老的辣,宁伯从容不惊地朝东边指,“家主还在书房办公。”
我提着一口气,直冲冲地走到书房门前,哗地推开了门。
夏庭秋不知道正在偷吃什么东西,我破门而入,他受惊吓呛住了,咳得撕心裂肺。
我黑着脸把身后的门踢上,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夏庭秋一抹嘴跳起来,挺胸伸手道,“冷静,冷静!”
“你哪里看出我不冷静了?”我眉毛竖起来。
夏庭秋把包零食的油纸揉成一团,朝身后一扔,对我笑起来,
“师妹有什么事吗?”
我单刀直入,问:“这门亲事,你是认真的?”
夏庭秋撇了撇嘴,嬉皮笑脸的表情隐去,他垂下目光,“两家联姻,势在必得。”
我又恨有怒,心痛如刀绞,“我以为我们一直心意相通。”
“可你心里始终有封峥。”
“他都已经死了!”我叫起来。
“那又如何?”夏庭秋漠然地望着我,“活人更是争不过死人,他或者我还能和他一争高下,现在他死了,就在你心里成了永恒。你心里永远有一座他的墓,又给我留下了什么立足之地吗?”
“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我气结,拍案道,“我的心意,我自己最清楚,你不要在那里想当然地自说自话,还以为自己多了解我。”
“那你什么心意?”夏庭秋轻蔑地问。
我收回了手,挺直腰杆,直视他的双眼,“我喜欢你,师兄。我是喜欢过封峥,但这四年来,我心里只有你。”
夏庭秋一言不发地回望着我,眼里映着跳跃的烛光。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不是没有心的人,你怎么对我,我都清清楚楚。若是没有你,我现在就根本不会站在这里,我怕是真的要躺在萧政给我建的那坟里了”
“报恩的感情,我不要!”夏庭秋生硬地说。
“不是报恩!”我气得跳脚,“什么样的感情,我分得很清楚。我不聪明,但也不是白痴!思念一个人的心情,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也不是第一次。我知道我对你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不论你信还是不信!”
夏庭秋闭上眼睛,过了片刻才慢慢睁开,眼里迷乱的情绪已经平息下来。
“雨儿,你这话说晚了。”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在我心口挖了一个碗口大的伤。
我颤抖着,轻声问:“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喜帖已发,亲友都陆续到达,消息更是早就传遍了江湖。我是一家之主,不能失信于人。”
“你满口说的都是这场婚事,而我想知道的是你对我的心意!”我上前一步,拽住了夏庭秋的衣襟,“我以前一直自信满满的,因为我相信你也喜欢我的,可是现在呢?你说啊!”
夏庭秋抬眼漠然地看着我,“雨儿,你就是太自信了。”
我的手一松,夏庭秋往后退了半步。
“你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我对你地关心照顾,理所当然地挥霍着我的感情。你应该知道,再多的感情,也有用尽的一天。”
我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师兄”
“我已经厌倦了。”夏庭秋侧身望向窗外,“总是看着背影,总是等着你回头,陆棠雨,你这个人,没心没肺,反复无常,一下让我飞到天上,一下又把我抛在地里。我受够了,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我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我到底有十多年的交情,这些话我本不想好你说的,只是你实在是需要有人帮你点通。”夏庭秋低头叹了一声,“后天我就要大婚了,你是我同门师妹,我希望能喝到你敬的酒。我知道你想走,可以等到婚礼后吗?”
“你”我苦笑起来,目光逐渐模糊,“你比我残忍多了。”
我猛然转身,夺门而出。
海岛的夜晚,漫天繁星,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花香。
我盲目地走的哦后花园里,站住了,低头垂泪。
夜风见凉,浑身的温度,都像留在了刚才的书房里。
耳朵里听到哗啦啦的碎裂声,摔金裂玉一般,胸口的伤撕扯得好痛。
我一跺脚,从侧门出了夏府,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海边的夜市,卖烧烤的酒铺还开着门,我走进去一屁股坐下,叫来一坛当地人自己酿的果酒,大口喝起来。
别说借酒消愁太俗气,可它管用,这果酒喝着甜,却醉人。几碗下肚,我就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封峥”我抱着酒坛呢喃,“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啊,找到了!”
一张熟悉的面孔冒了出来。
“迦夜王爷?”
迦夜一身宽松的长袍,姿态潇洒一如当年北辽国师打扮,俊美的脸上带着令人怀念的狂放倨傲的神情,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原来跑到这里来喝酒了呀,让我好找!”迦夜在我身边坐下,张口又叫了两坛酒。
“好久不见,王爷还是这么精神呀。”我打了个嗝,笑呵呵道。
目光无意间落在领口露出来的地方,吃了一惊,那里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这是怎么搞的?”
“打仗的时候刀剑无眼,受点伤不可避免。”迦夜满不在乎,“晚饭的时候听说你回来了,想问问夏庭秋,他脸色却难看得好像仇敌生门似的。看你啊这神白衣素服的,封峥是真的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封峥上了夏庭秋的神,姓夏的现在这阴阳怪气的样子,真和当年的封峥如出一辙。”
“请您不要拿亡者开玩笑好不好!”我叫了起来,“封峥的头七才过,你说这话未免太欠考虑了。”
迦夜冷哼一声,咕咚几口灌下一碗酒。
“果真,还是说不得封峥的半点坏话,既然如此,你回来做什么?继续守着他的坟多好?”
我真的有点动怒了,别过脸去不理他。
“生气了?”迦夜呵呵笑道,“今天姓夏的给你冷脸,你就借酒消愁。我说了你的封峥几句闲话,你又火冒三丈。我说,心里那么大一点地方,你怎么装得下两个人?”
“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那么八卦?”我语气也冲得很,“封峥都死了,你就留点口的吧。他在世的时候,对你也尊敬有加,没有冒犯过你。”
迦夜的嘴角扯了扯,“夏庭秋要成亲了,你很难过吧?”
心事被人一语点破,我蓦了下去,低下头。
“师兄说,我这人没心没肺,反复无常,他没耐心继续等我了。”我拍着桌子,大笑起来,“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好不容易了结了过去那一堆乌七八糟的破事,还仁至义尽地给青梅竹马送了终,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就是想和他继续生活。结果,他说他厌烦了,他厌烦了!”
“他不要你就算了。”迦夜往我的碗里倒满了酒,“喂,棠雨,想开点,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你想不想跟我回北海天钦岛?”
我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迦夜笑得都有点猥琐的脸凑了过来,“我说,夏庭秋不要你,我要你,跟我回天钦岛,做我王妃吧!”
我默默盯着他看了片刻,虽然脑子已经有点糊涂了,可是这个问题我还是很清醒的。我挪了挪屁股,和他拉开距离。
“王爷闲得无聊,寻我开心是吗?”我冷眼看着他,“您没头没尾地冒出这句话,我理解不了,只有当您是眼红我师兄娶老婆,自己也想凑热闹了。不过我劝你,终身大事不要儿戏,考虑清楚了再开口,免得后悔一辈子。”
“你不开口,不也后悔一辈子吗?”迦夜的回敬也毫不留情。
旧伤新伤被戳中,痛彻心扉。
“你当于慧意是真心欢迎你回来?”迦夜火上浇油,“她私下和人说你虚伪又贪慕虚荣,说你身份低贱,妄想飞上枝头,说有她在,连个妾的名分都不会给你。老实说,你素来不喜欢这个女人,真不知道我堂弟和夏庭秋看中了她哪点。不过她即将成为夏府女主人,她现在不对你发作,不表示将来不,你觉得你将来在夏家还有立足之地?”
我怒道:“别人怎么看我,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在这里添油加醋。我即便离开夏家,也有家回,不会去你那里做流浪狗!”
迦夜眉头紧紧拧了一下,忽然舒展开,他仰头大笑起来。
“王爷?”
“棠雨,你还是那么固执呀。”迦夜收了笑,“我刺激一下你,不过想让你早点想明白罢了,夏家不是久留之地。而我,不论你信不信,是真心想照顾你的。”
师兄留我喝喜酒,婚礼一过,我就回去找师父!我板着脸,“大不了这辈子横下心做道姑,不嫁人又死不了!”
“还是那么要强。”迦夜摇了摇头,仰头干尽了碗里的酒,抱着没喝完的酒坛站起来。
“你身子也不是很好,酒少喝点吧。”迦夜背过身,摆了摆手,“你现在再病,你师兄可不会再冒着生命危险冲御驾给你送药咯。”
“你说什么?”我惊叫起来。
迦夜不答,扬长而去。
清亮的海风吹得我头脑渐渐清醒过来,我已经不是可以人性的年纪了,也没有那个纵容我任性的人守候在我身边了。
我吹了一阵海风,悄悄回了夏府,没有惊动侍候的丫鬟,我自己打来水,洗去了脸上的泪水和酒渍,然后倒头睡下。
酒劲上来,竟然一宿好眠。
次日一早,慧意就笑吟吟地来找我,给我带来了早饭和许多置换的衣物。我看着她亲切和善的笑容,再回想起昨晚迦夜的话,背脊不由有点发冷。
我早知道慧意这个女孩子很有心机,又极会做人,只是以前和她并无利益或感情纠纷,于是没放在心上,现在切身的矛盾就横在我和她之间,再不容我忽视了。
早饭刚过,林锦宏和良玉兄妹俩就来了。
林锦宏比去年黑了一圈,也结实了不少,一脸清爽,良玉倒是消瘦了些。
慧意呼奴使婢地招待我们,已是一副夏家女主人的派头。
良玉对着慧意依旧很冷淡,倒是转头朝我温和一笑,“六姐姐这次回来要住多久?”
一提起这个话题,我就难受,“怎么也得等到婚礼过后吧。”
“六姐姐以后得常住这里了!”慧意立刻嚷起来,“等成亲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六姐姐还能去哪里?”
林锦宏插口道:“婚后就得改口了吧?六姑娘得叫你二嫂了。”
慧意娇羞道:“锦宏大哥真是太讨厌了。”
我脸上发烫,身上却发冷,如坐针毡,相当不自在。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尴尬,良玉咳了一声,林锦宏明白过来,赶紧错开了话题,同慧意讨论起了婚礼细节。
趁着他们两人交谈的空当,良玉来到我身边坐下。
我感激地朝她微笑,“听说海战时你也辛苦了,难怪瘦了不少。”
“六姐脸色也不好。”良玉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倒没想到你一走就半年,你错过了好多事呢。”
她的视线往慧意那便扫了一下。
我不由讪笑,“很多事都意料不到呀。”
良玉颦眉,沉默片刻,轻声说:“你就和我当年一样。”
我愣了一下,“当初的事,我听慧意说过。”
良玉的嘴角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让我猜猜她怎么说的,是不是她全无过错,都是那个迦思远见异思迁,还连累她遭受诟病?”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
良玉冷笑,“我亲眼见她同四院调笑,她还问,她和我哪个才是解语花。我站在假山别后,他们不知道。”
“你怎么当时不说出来?”
“我穷好心呀。”良玉自嘲,“老船王不同意她嫁过去,我要再说出来,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她是我表妹,我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想害她,可没想事后看来,她压根不知悔改!六姐,我当初要是提醒你,如今也不会”
“和你没关系。”我说,“我自己心明如镜。”
良玉摇了摇头,“六姐虽然明白,却太善良,没有放人之心,不然今日,也不会让她再次有机可乘了。”
我默默无语。
良玉冷笑道:“我早料到她会故态复萌,只是没想到她会把主意打到庭秋哥身上。你和庭秋哥当初好得亲密无间,没人能插进去,可没料到你竟然会离开那么长一段时间。”
“事情太复杂了,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咬了咬唇。
良玉又看了一眼正同林锦宏说得眉飞色舞的慧意,向我侧头低语道:“这场仗之所以打得特别艰难,听说是出了内鬼。”
我惊讶地抬眼看她。
良玉继续说:“作战计划被出卖了,船王额旗舰一度被敌军包围,差点就全军覆没,幸好庭秋哥及时带兵去援救。”
我随即回想起昨日看到的迦夜锁骨上的伤疤,“那后来查出来了吗?”
良玉摇头,“总之,有人要置船王于死地,是再明显不过了,所以最近各家气氛还是很紧张。你现在看到的和乐融融,也不过是大家借着这场婚事装出来的样子罢了。庭秋哥娶慧意,也不过是听从长辈的意思。我相信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说着,良玉叹了口气,“六姐若能早些回来就好了。”
我苦笑着别过头去,“我这辈子,太多如果了。”
到了晌午,夏庭秋派了家丁过来请我们一起过去吃午饭。因为来了客人,我心里再是别扭,也硬着头皮一起过去作陪。
午宴设在花园凉亭里,我老远就看到迦夜正在和夏庭秋说话。
也不知道说到什么事,夏庭秋笑得有几分狡黠,眼睛弯弯的,正是那副我最熟悉的狐狸样。
“阿雨来啦。”迦夜先看到我。
夏庭秋脸上的笑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张无形的手一把抹去,换上了生疏的表情。
我又是失望又是埋怨,黯然伤神霎时转为火冒三丈,于是也丢给他一记白眼,把头扭开了。
迦夜冷不丁地笑了两声,我想起他昨夜说的浑话,也对他补了一个白眼。
思远公子是个清俊的白面小生,一身华服,站在人群里十分扎眼。他显然十分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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