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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月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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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烟月记
作者:冉语优
文案
清朝亡,民国始,那时候的老北京还不曾称作北平。
她是沈黛,他是陆子峥;她是曾经显赫的宗室女儿,他是淡漠人事的年轻少帅。仰头低眉,皆是衣香鬓影;杀伐决断,何惧乱世烽火。
从府邸到庆安胡同,从北京辗转香港,弹指流年里,又有一段怎样的悲欢沉浮?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因缘邂逅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黛,陆子峥 ┃ 配角:白芙侬,裴恩济,喻兰卿,萧宝络,六贝勒 ┃ 其它:民国,悲欢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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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像一块死灰色的沉铅,厚重地压在北平城上,斑斑驳驳,中间杂着一块块的绛色彤云,像未死透的人的血。
“了不得,要变天了!我的姑娘,您赶紧着!”李四老头抬眼看看天,麻利地套好他的马车,最后给马喂一块盐豆饼。
沈黛跟着几家邻里一起搬出东六胡同,只带着丫环碧辉和老长工李四。
这条紧挨着宝庆王府建的胡同曾给过他们无数荣华,宽巷深堂,凡能住在里头的,不是半个皇亲国戚,也须是鹤服花翎的达官显贵。在过去,从某个不知名的小胡同喊一辆车,高声阔气地嚷嚷一句“奔东六胡同”,在街坊里可算有头有脸的大事,不出半日,大伙儿都争相传着“某某上东六胡同去了”、“哎哟,龙王府上摘明珠——可不是发达了?”
连车夫听了,对待得也要比一般的顾客殷勤上许多。可今时不同往日,大清朝没了!人们仿佛一下子给除去了百多年来一直缚住他们的枷锁、踏在他们身上头上的脚,他们虽然失去了主子,又做不了别人的主子,却也明白“乱世造英雄”的道理,群蝇一样的乱冲乱撞,到处觅着裂了缝的臭蛋去依附去吸吮,拼了命地捐一个前程。指不定谁就有那样的好命,指不定谁就是英雄呢,没准!
谁再也无暇顾及东六胡同的安危好坏。这条曾经风光的胡同安宁下来,几场大雨冲刷了北平,也冲去胡同里残剩的繁荣。只剩下欹斜歪曲的石榴树,像乞怜的鬼,颤抖着伸出它们枯干少肉的枝,怯怯地探出墙来,被途经的赤屁股的小孩折去几根,好在春时里扎一个风筝。夜里乱风时来,像极了嫠妇哭丧、乞儿夜号,连走街串巷的零食贩子也不敢进去。
沈黛回头向着胡同再看一眼,被一个穿琵琶襟织缎长衣的女人一把拉住,那是左督察史章子敬的大夫人。“沈姑娘,这是……非搬不可了?”
沈黛转过眸子看她,微笑道:“今日不知明日,时局不稳,还是稳妥一些好。”
“可直系军待咱们不错呀!我们家的住惯了这儿,搬到外头去,还有这么宽敞的天井没有?还有这么精巧的花园没有?啊,沈姑娘,你只带这么一个包袱?世道艰难,你一个人出门,沈姑娘,三思呀!”
沈黛心中有一百一千句道理能够劝她,话到嘴边,看见李四催促的眼色,也只摇头微微一笑,扶着碧辉上了马车:“四爷爷,咱们走吧。”
李四老头“哎”了一声,奋力用马镫子一踢,马车缓缓地开出去。
北平是座哀离的城,可北平依旧风光。
果摊里摆着各色时令水果,还时常添些新鲜玩意儿,连几辈住在北平的老人也喊不出名字,金丝玫瑰核桃糕和冻柿子装在一个个玻璃小盏里,五个钱能买上一盏,黄瓤的翡翠西瓜切得薄薄的几片,散出清爽沁甜的果香来,还有各色冰碗子,有冰冻果藕配乌梅汤、也有葡萄干、杏仁豆腐、鲜果淋上蜂蜜,都是十个钱一碗。摊主都是地道的北平小贩,耐着性子任顾客挑选,就是碰上再刁钻的客人,也只憨厚一笑,说上一句:“由着您挑吧,每个都一样,十个钱。”
市集上有扎彩子的、捏兔儿爷的,摆着桃红葱绿的精致缎子鞋,女人们挤在一处买几瓶雪花膏、冷霜,男人们若带着孩子,多半给买一个竹扎的风筝,小的不过巴掌大,玩意儿真是精巧,大的有蜈蚣、五彩凤凰,升上天映出一片好看的五彩颜色。
碧辉靠在车里坐着,偷偷拉开一点车帘子望着街上人来人往,道:“姑娘,我总记着那年你去六贝勒府上,那儿供着的海棠木瓜,紫禁城里怕还见不到吧?”沈黛看了看她,慢慢地轻声道:“现在没有紫禁城,也没有六贝勒。”
碧辉自知失言,立马闭上了嘴,规规矩矩在马车上坐好。
沈黛看着从车帘缝里露出外面来往行人的裤腿、他们的脚,匆匆忙忙地不断走过去,傍晚的光线拢在她侧脸上,照出一道温柔好看的影子。她刚过了十六岁生辰,可她已是个经历改朝换代的人,未必不幸。打吧,冲吧,闹吧,大家都站在新时代的开端,打破了旧的,造得出一个怎样新的,她要看一看。
沈黛这样跳跃地想着,心里却清明得很。
然而远处轰轰然噼啪传来了响声,打破那一点清明。那声音隆然且密匝,从似乎非常远的地方传过来,像轻巧的除夕炮仗。碧辉笑起来,挑起车帘去看:“姑娘,今儿是十五,有人放炮仗呢!怪热闹的!”
她探出头去,一阵尖厉从头顶呼啸而过,打碎了沿街琉璃瓦的顶子。
砰!砰砰!又是两声,人群都静了。
“开仗啦!了不得,直皖开仗啦!大伙儿跑哇!仔细枪子儿,跑哇!”谁喊了一声,朝人海里投了一颗滚沸的火石。
冒火星的带着热气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东边有,西边也有。“包围!这是包围!”有人边逃边作着解释。“没毛的兔崽子!王八蛋!”有人骂了一声,“砰砰”的枪子儿打在他身后的木桩上,震得耳膜发疼。枪子儿打北边打过来,打掉了药铺门前石墩狮子的脑袋,人群尖叫着一路逃开。那枪似乎并不往人群中间打去,像恶劣可怕的戏弄,然而没人敢把它当作戏弄。
有人怀里抱着小儿子,一边大声喊着“妞儿”;有人趁乱伸手到卖花的竹担子里,抓了一把被扯碎的栀子返身就跑,踩到一只不知谁跑掉的、新买的珍珠绣花鞋,一跤跌在人群里,那鞋子被踩进烂污泥淖里,露出半个鞋跟,绊倒好几个乱奔乱跑的人。嗡嗡的喊叫哭声排山倒海地涌来,一只黄犬立着尾巴,很快从门洞钻进去——犬比人要强。这个世界是嗡嗡声的,爆裂的,砰!
李四老头拼命稳住了马蹄子,回头大喊:“姑娘,咱们怎么着?”碧辉死死拉着沈黛的手臂,吓得流出了泪:“姑娘快逃命吧!我就是丢了这条命,也要……”沈黛捂住她的嘴:“没有人叫你死,咱们都会活。”
她掀开车帘,提着宽袖长衣下摆跨出去,坐到马车前头,和李四老头并排:“四爷爷,你只管稳住马,我给你看着路。还是庆安胡同,走吧!”
“我的姑娘,有这胆子!得嘞!”李四老头咧嘴大笑了一声,也不多话,驾着车夹在人群里开出去。碧辉的嘴唇不住地颤,眼里有泪一周一周乱滚,她冲着前头喊:“姑娘,使不得呀!那是枪子儿,可不长眼呀!”
震耳的乱喊淹没了她的声音。枪声渐渐逼近,一大队拿着枪的兵冲散了人群,他们朝着城南奔过去,狂风暴雨一样的脚步声落在地上,带出来一阵阵火药味的、血腥味的风。惊惶的人们主动给他们分出一条路来,大伙儿被拥挤得迷失了方向,有的挣扎伸出手去,却抓到前一个的衣领子,一齐重重朝后摔去。挤压,踩轧,人群是一堆受了惊的死气沉沉的麦垛,散发出汗臭的腐烂味道。
响了一声枪,响声在空气里横冲直撞,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和神经,他们的马蹬起蹄子,连带着马车结结实实晃了几晃,碧辉在车里发出一声尖叫,李四老头也低吼一声,叱骂着驯服这头畜生。
沈黛从宽袖长裳里伸出手,紧紧扶住车轼,从车旁伸出一只黑瘦的小孩子的手,眼明手快拉住她腕上系的金丝猫眼石串子。这个小强盗紧紧纂着那条手串,他的眼血红血红的,他看到了豆面、白米,数不尽吃不完的好东西,趁乱!趁现在!
不知哪处打来的子弹打在地上,砰!砰!砰!人群尖叫着朝城西逃散,猛力把那个小强盗挤到地下,踩着他破烂的衣裤过去了,踩烂棉花似的。碧辉缩在车里不住发着抖,她不敢去看外头的情形,越看不见,她越是害怕,子弹打在肉上、地上,打在墙上,兴许下一秒打在脑袋里, 嘭!姑娘和李四老头还活着么?兴许给子弹打死了,兴许现在有人抢了他们的马车,一个牛头马面的鬼!外头跑过去的是什么声音?皖系打进来了!封城没得活了!
她的脑海里演出妖魔鬼怪来,拿着枪狞笑着朝人开枪!砰!她告诉自己,碧辉,跳吧!跳下车,和大伙儿逃兴许还有条活路,荒年乱世,谁顾得上谁呢!跳吧!
砰!
沈黛回头大惊,她想伸手去拉,可碧辉那瘦小的个子被冲没在人群里,很快地看不见了。
李四老头已经重新拉好了马车,掉头朝一条小胡同穿进去,“驾”地一声:“姑娘,别看啦!这是碧辉丫头自个儿选的,由着她去吧。生死由命,她要是没个好歹,迟早能找回来。唉,姑娘,歇吧!从这条胡同拐出去,沿着广福街走,就是庆安胡同了!”
马车拐了一个弯,迎面正遇上一个骑着马的人。那人相貌颇年轻,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笔挺的深青色戎装,右手稳稳拉住了缰绳,左手提着马灯,一点光亮照着被军帽遮去的半边脸。
他的身后跟着一小队卫兵,他引缰勒马停下来,立即从那些人里走出一个,朝着沈黛的马车走过去。
那个兵大约看出来她才是个主子,老头子不过一个车夫,便站定了,拿枪远远地指住她:“到哪里去?”他的手扣在扳机上,手臂线条紧紧地绷着不动。
沈黛摸不清他的意思,便按实道:“正日里搬家呢,去庆安胡同。”
扣枪的立即仰着头向人报告,像是别人听不懂话似的,依旧重复一遍:“陆少,他们去庆安胡同。”骑在马上的人一声不响地听着,不置可否。
“打哪里来?”
“东六胡同。”
马背上的人忽然有了反应,伸手抬起一点帽檐,那是一张年轻、清俊的脸,却有着毫无暖意的眼睛,正在很淡漠地审视她。沈黛穿了一件家常的烟紫色缠枝桃花纹兰香锦长裳,梳着双髻,用金托海棠形珍珠钗绾起,不过寻常女儿打扮,丝毫没有纰漏可寻。
她也抬起头,镇定对视他的眼睛,心里没有作鬼的才敢这样做。
“东六胡同?”他轻声念了一句,抬眼询问似地看着她。
沈黛看着那双好看的眸子,墨一样的黑,像无底而冰冷的深海,照不见其他人的影子,那是会杀人的眼睛。然而她只点点头,望着那双眼睛坦然道:“东六胡同五号。”
果然,他看了片刻移开眼光,拉起马缰让出一条路,微微向她抱歉似地一点头:“我们在寻一个人。受怕了。”
那匹马撂了一下蹶子,然而他只是拉紧了缰绳一声低叱,它当即顺伏下来。那队人在他身后跟着去了。
沈黛一直在人前保持着超年龄的镇定,仿佛山崩也不惊似的,只有在此刻才心里一阵疾跳,发了一身薄汗。她的手搭在包袱上,感觉到里面的细软物事真真实实地还在,这才泛起细小的满足,然而想起碧辉的失踪,她的心又沉了下去,闷闷地总不见笑。
枪声渐渐地远了,一切又静下去,人们逃奔着回到各自的家,在各自的街坊添油加醋散播着讯息,半是得意的,他们也算大难中捱过来的人了,准是有后福,准是!人人都在担惊受怕,人人都有各自的打算,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了。傍晚的时候照例关了城门,于是北平又成为一座多灾多难的,寂静的老城。
李四老头也不催她,他靠着马车兀自点了一管旱烟,吐出几个并不很优雅的烟圈,把长杆烟袋轻轻一磕:“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本长篇小说,在半年前已经完稿了。技术废最近才研究粗来怎么在晋江发文,现在才发上来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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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北平城古老的地图上,庆安胡同是一条小胡同,四个楷字歪歪斜斜地标注在纸上。但你走进它,会发现它比地图上来得体面许多,宽敞而精致,没有一些家底的人家是住不进来的,因为这里每户都有自个儿的院子,兴许里头搭着天棚、架着园子,关上门就是一个小世界。
它建在正阳楼与小盛开之间,这两家都是北平有名的吃食店,每日攒聚着众多食客。朝代改易,可北平人的胃口改不了,有谁跟吃的过不去?犯不着!于是正阳楼的兴盛成全了庆安胡同的平安。
崔长顺整了整身上的灰色短褂,一闪身进了胡同里一号人家。
白家在庆安胡同住了不过两载,却拥有绝对的名誉和声望,但凡哪家有个婚丧嫁娶、祭祖拜神的大事,无不登门请白先生出出主意,或写一幅对联、书信。并不是别家的全不识字、全不会写,而是没人像他能写一手狂放恣肆的好字,也没人像他,信口说得出“求圣君哲人,以裨辅而身”的文章。
白先生是历经了大清朝的旧人,却有新式的思想与睿智,他能够放弃东六胡同的气派,举家搬来此地安稳地过日子;他也能放下过去的身份地位,和蔼地和邻里相处度日,“哎,杨大爷,去北海呀?”“方四奶奶,您请早!” 他并不多话,可是平日温文尔雅的几句斯文话,也能深得胡同里大众的心了。
自打白家的先生和太太去了天津卫,平日写书信、求主意的活计就落到他们女儿身上。白芙侬生就一副好相貌,轻声慢语像极了父母,再火急火燎的事儿也能稳稳当当,逢着人总含着一点亲近的笑,像是从未有过困难烦事似的。这是旗人的规矩,也是她的一点体面。
崔长顺今日却顾不了许多,直奔了正间,进门道:“白姑娘,直皖开仗了!真!我刚从外头回来,到处都传哪,说是直系顶不住,估摸着要撤了,九城门也给关了!我看今儿这情形,沈姑娘该是不来了吧?”
白芙侬看了眼崔长顺,他是在正阳楼当差倒水的小利巴,忠厚实诚,否则她也不会允了自己的丫环□□嫁他,她心里想着沈黛的安危,眼睛便定洋洋地停在他脸上。
崔长顺被她这么一看,刚到嘴边的话更不好出口,搓着手涨红了脸才道:“那个……白姑娘,关了城门,外头乱得很,这要不……我带□□早点儿上家去?”
白芙侬知道他的意思,点头笑道:“□□跟了你,每天还来白家帮工,本就是给我占了便宜了,我怎么还敢留她?得了,快些你们去吧!”
崔长顺被这一点宽容感动了,难为情地搓一搓手,四下打量院子,一会儿说“白姑娘,我给您买几头大白菜放着?”一会儿又说:“白姑娘,我去打个井吧!挑几缸子水!”赶着紧要报恩一般。
白芙侬抿着唇笑起来,赶他走,道:“我也是有手有脚的,这些都会干。趁天没黑透,你们去吧,赶紧去吧!”等崔长顺和□□走了,屋子里寂沉沉,只有一盏景泰蓝鎏金花高足灯亮着,照着屏风上的各色人物,拢出很不真实的虚幻的影子。她坐在隐约的黑暗里,听着外头有一声没一声地开枪开炮,心里空落落地生出一丝忧惧,小黛在哪里呢?按说这几个时辰,怎么也该到了。莫不是……?
她摇摇头,不许自己胡乱猜想,把一块湖蓝色六合同春苏绣绢子塞到袖子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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