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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月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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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刚到,就看见方太太的丫环在门口候着,一见沈黛从车上下来,忙含了笑迎上去,道:“是沈小姐吧?在这里候您多时了,快这边请,太太和小姐少爷们都在。”
  沈黛笑道:“姑娘客气。”
  那丫环穿着一件秋香色掐花锦缎背心、碧色软罗衫子,平日里有头有脸,自然会察言观色,直送她到楼底下,道:“小姐进去罢!里头只有大姑奶奶、二姑奶奶,都是咱们太太的女儿,还有咱们家小少爷,也很好说话的。太太另请了个大人物,这会儿怕是还在路上,我须在这儿等着,沈小姐先请吧!”
  另一边,方太太向亲眷们这样介绍沈黛:“爱容,月容!这是沈黛,沈小姐,和我在张瑞冬太太家认得的。我是年纪大了,没那个力气再去应酬交际,但她的学识、礼数真是好,咱们真是投缘。哎,爱容,你不是想学诗词歌赋么,来跟小黛学!做官太太的有多少个,就你,一点儿也不会写、不会说!”
  方月容嫁给一家英国银行的科长,自认受的是新派教育,嫁的是新派人家,对那些拿着旧学问说事儿的人有点不服气,就似笑非笑地道:“妈,没见过在外人跟前,这么说姐的!诗词歌赋不懂怎么了?现在是西学当道,有什么要紧?”
  方爱容为人和善,对这些不以为然,倒真的和沈黛讨教起诗词来了:“沈小姐,说诗词,我倒会念几句,就是不会写大字!做我先生那行的,多少要有几个朋友,好些画家名诗人,都会写、会画。你说,我现在学还赶得及么?”
  方月容一边吃果子,一边撇嘴道:“最好的朵云轩宣纸笔墨买个几套,不愁学不会!”
  沈黛看着那小少爷朝她胖嘟嘟地做鬼脸,便伸手从眼前糖盒里递了一颗糖给他,回过头笑着道:“练大字,其实和学洋文差不多。一个要先练笔法,一个得先背词儿、学句法。要我说,先把颜体练好了,从简到繁,一步步地来。”
  月容有些惊讶:“沈小姐也会洋文?”爱容求学心切,摆手示意妹妹不要插嘴,继续道:“就是一天练一篇字,一年也才三百六十五篇,这怎么来得及?”
  沈黛莞然:“六十岁老妪学书法尚能成为大家,二奶奶年轻又聪敏,来日方长,怕什么?”
  爱容被她说得很高兴,也就很愿意和她多说几句。大家正说笑着,就看见刚才那丫环进来,道:“太太,人来了。”从外面进来两个人,竟然是陆子峥和王觉仁。
  陆子峥看到了她,就很顺便地朝她一笑。沈黛对王觉仁的印象不好,对陆子峥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印象,也很顺便地点了点头。
  陆子峥和爱容、月容姐妹打了招呼,道:“讲什么,这么热闹?”
  方爱容笑道:“我们在讲书法,你懂么?”
  陆子峥靠在沙发上,用手把玩着果盆里一个佛手,闻言也笑笑:“大姐这是笑我。你家客厅里那幅大字,可不是我写的?”
  方月容指着他开玩笑道:“妈,你看他吹!”
  方太太没怎么接女儿的话茬,只拍一拍陆子峥的手臂,自然而然地谈起沈黛来。她说起现在名门小姐的相貌来,大多是大刀阔斧、眉开眼窄,难得有个相貌很不错的,往往又性情骄矜:听说哪家的小姐麻将打输了,撒气打死一个丫环!她又说起现在小姐们的才气,是越发不如往日了,口口声声地新派、新式,把什么礼数规矩都扔在一边,就是写写新诗,也没见几个写的好的。她低声说了许多,醉翁之意不在此处。
  陆子峥不是傻子,就渐渐地听出什么意思。他虽然不涉风月场,却很招一些女孩子喜欢,只要他想,他就绝不缺女人陪。可他不喜欢受人摆弄、被人设计,似乎准备好了陷阱只等他点头。所以也只装作不知,笑笑敷衍过去了。
  茶几上的茶点吃了一轮,谈话逐渐不那么热络起来,王觉仁那藏在镜片后头的眼睛看着,就尽力地想调动起气氛,道:“酒足饭饱!怎么样,方太太,咱们打几圈吧?”
  方爱容笑道:“赌钱赌薄了,我不来!你请妈、月容和沈小姐打去!”
  月容也跟着开一句玩笑:“你不打,我也不打!听说直系又围城了,过几天米价还得涨呢,我可赌不起!”
  方太太听到这里,也收敛了一些笑意,道:“子峥,陆老爷子是怎么想的?是一气儿把直系打出几十里呢,还是任他们在城外闹,闹个一段时间,也就消停了?”
  陆子峥虽然在皖系府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一方面,毕竟年少气高,不能够在老人跟前服众;另一方面,陆老爷子不肯完全放权,他的二哥又穷尽心思争权,上不得,下不去,由此也可知他的处境。
  他听这问话心里虽然不豫,脸上依旧温存地笑,滴水不漏。方太太也是明白人,知道他不肯多谈,就笑着转开了话题。
  王觉仁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他是很有一些本事,所以在过去深得陆老爷子的信任、到了现在也得陆子峥的重用,皖系府里能做得上“两朝元老”的,他王觉仁算是头一个。他摸得清陆子峥的脾气,却不完全顺着那脾气来,总能借自己的经验提出一两点可靠的主意;他长得斯文老实,一副戴金边眼镜的文化人模样,心思却很缜密,总能把场面应付地妥当、圆满。
  可今天他有意调动气氛而不成,反而让当惯了大少爷的陆子峥沉了脸,不禁有一点心焦,于是赶紧另寻一个话题,脸上带着笑,指着客厅里挂的画儿道:“哟,方太太,这几幅画好,好意境!”
  方太太含着一点谦逊的笑,回道:“好是好,只是可惜了,这画儿应该是四连的,不知怎么,买来只剩了三连。”
  沈黛和众人都回头去注意那些画儿,她看了一眼,脸色不由得微变。“这是石奎年的真迹”,她把绢子塞进袖口里,喝了口茶,没事儿人一样地道:“原本是四幅画一组,叫做‘开年四宝’。从左到右依次是六合联春、松鹤延年、八宝生辉和三多九如。”
  方爱容笑道:“沈小姐怎么知道的?当真是有学问!”
  沈黛压住了心里泛起来的各种情绪,也笑道:“听人说起过罢了,没有什么。”她虽然一副轻松,依旧和众人谈笑,心里却落了一块石头似地担得动。
  从前她住在东六胡同的时候,明明白白知道这些画儿摆在隔壁章家的厅堂里,章大人还颇引以为荣,总爱向宾客展示介绍。可这会儿它出现在方家的客厅里。是出了什么变故,卖了?当了?遭劫了?沈黛伸手团着绢子轻轻拭掉手心的汗,心里有些忧虑地想,这么想着,原来说说笑笑的心思不由大减。
  陆子峥听几个女客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分明已经彼此无话,却谁也不好意思先一步告辞。他懒得在无谓的事上浪费时间,索性就起身,很礼貌地朝大家一点头,推说事忙先走了。
  王觉仁留下来替他收局,依旧陪着大家闲聊。
  沈黛坐着只觉得心里烦闷,没有什么意思,不多时也托辞告别。方太太起身送她到厅堂外,道:“小黛,以后再来玩啊。”
  沈黛勉强笑着答应,心里却不想再来了。按往常的习惯,她总是叫一辆车,直奔庆安胡同回去,可今天却有些心烦意乱,她不想即刻回家去,便到处闲逛着散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过了德胜门,就快到内城的边界,这个点钟已近黄昏时刻,往来的行人不多,沈黛转到小路走了一会儿,转眼走到北墙根下,那一带是一处明末遗址,可惜修到一半停了工,从此成为一片断墙。
  沈黛往上又走了一段儿,坐到城墙上远瞰,从这里可以看清整座北平城的模样,像缕青烟似浮在空中的,是皇宫的飞檐迭瓦,流金翡翠色的屋顶连成耀眼的一片,隐没在薄薄的雾里。北平城有很多并不高大的胡同和并不高大的房屋,排布得很整齐,远远看去更像一个深邃的黑洞洞的窟窿,只有皇宫的陈迹遗景高大地立着,很突兀,又很不真实。
  她在膝上撑着肘正发愣,身后过来一阵脚步声,有个人也登上城墙,径自坐到她身边:“什么这么好看?”
  沈黛别过头一看,没有显出太讶异,点了点头道:“陆少。”她摸不清他的脾气,只觉得军阀里大多性情莫测,很怕他忽然怎么不顺心,抬脚把她踢下去,就收回撑着的肘,伸手扶住一边墙头。
  陆子峥看着她笑了笑:“这么怕高,还上来做什么?”
  “有事烦得很,来坐一会儿。”
  陆子峥道:“我也有。”
  沈黛看了他一看就移开眸子,寻不到什么话可说。陆子峥摘下压檐阔边帽搁在一边,看着远处一派风景,忽然道:“有什么烦事,你说一件,我说一件,等到说完,也就好了。”
  沈黛有一搭没一搭地理他,只随口道:“王先生人呢?”
  “他还在方家坐着”,陆子峥似乎有很沉郁的烦事等待开解,朝她一笑,又重复道:“那么,你先说?”
  沈黛顿了一顿。她表面温柔不争,心里却很要强,在家也不怎么肯对白芙侬表露心事,按她的想法,世道如斯,谁都已经够烦的了,何必一说再说,凭空给别人增了不快?不过现在转念一想,讲就讲吧,对一个陌生人,一吐不快,以后人海聚散,转眼谁认得谁呢?
  陆子峥看她在墙头上坐着,伸手指着远远的北平城,整座城像一个小小的圆圈、蚁窝,他以为她会感叹时移世易、风物不再、失意惨淡。没想到,沈黛长长吐出一口郁气,似乎抿着点笑意轻声道:“你看,我们坐在这儿,北平就是那么一个小圈圈,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大人物也好,小人物也罢,活一百年总入土,风一吹,就给吹走了。只有这风景常在,才最好看。”
  陆子峥听着她说这番话,就转脸去看她的脸色。沈黛梳着垂髻,散下的发乌云似铺在背上,温存得很,夕晖晚照,她那雪青色连枝宝相花的宽袖被风一吹,鼓得真像两只蝴蝶的翼,转眼要扑飞起来。陆子峥看得一愣神,下意识伸手去拉她,忽觉失态,不由失笑道:“你若给风吹走了,我有理也讲不清。”
  沈黛被这话逗得笑了笑,看着几队燕子从北边飞还,绕着北平城缓缓地飞,像几点淡墨点缀在纸上,那么安详。
  燕子飞去了,又飞回来,在离城墙很近的地方依依徘徊,领头的一只白背黑颈,从容地在两人头顶飞过去,更从容地在陆子峥的鞋面上落下一点燕子泥。
  陆子峥脸色不太好。沈黛很想笑,可终究忍住了,努力抿着嘴只露一点点笑意,伸手从袖子里解下绢子递给他:“陆少擦一擦吧。”话里到底藏不住一点幸灾乐祸的顽皮,陆子峥看看她,眼里也有了一点笑。
  他擦了擦鞋面,翻看那块绢子,上头是上海露香园顾绣做的苏堤春晓挑绣,颇有一点历史。沈黛也不做解释,不详细地道尽绢子的图案、由来、历史,旗上人有她们自己的规矩,不是相熟亲近的人,绝不随意讲起自己家族的故旧。
  陆子峥并没有问,他叠起那块绢子放在一边,又坐了不多会儿,王觉仁就和两个属下寻了来。他应当是经常来此地散心闲坐,身边人自然清楚得很。王觉仁看见沈黛,并不见怪,像是很熟悉的样子朝她打了招呼:“沈小姐,我们先走一步。回见!”
  沈黛也回了招呼,听见陆子峥询问似地看她,微笑道:“我再坐一会儿,自己可以回去。”
  沈黛坐在城墙上,晚风拂袖,带来很多青草泥土的气息,让人心情大畅。她的母亲是定孝长公主侍读,跟着住过一段日子的颐和园,可惜亡故太早,没能给她留下什么印象。可她的父亲对她说起过:“小黛,你有一点,非常像你妈妈。不顺的时候,伤心的时候,并不哭闹咒骂,都喜欢去城郊坐着,看看风景。”
  她又想起她的小时候,住在东六胡同的大宅里,常和白芙侬结伴地出去玩儿。她是家里的独女,很受父母亲眷爱,并不受嬷嬷们的管;而白家的规矩却严很多,但白芙侬每回都有理由,把家里人说得眼笑眉开,从不会去数落她。
  白家这一辈有七个子女,平时必不能一一照顾周全,女儿更不如男孩儿那样疼,可白芙侬生性玲珑可人,从白先生亲自给她取了表字这一点,就可知是姐妹里难得的殊荣了。
  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只白芙侬一个自幼长大的玩伴,现在回想幼年趣事,脸上不由得有一些笑意。
  沈黛坐了一会儿,等到水色似的月色升起,天隐约变成了黛蓝,这才起身,叫了一辆车往回走。
  世道坏起来的速度比大伙儿意料的快得多。过了几日,坐在正厅里吃饭的时候,白芙侬忽然道:“天气眼看热了,左右有些首饰也不常戴,拿去当了吧。”沈黛知道她的意思,吃了饭,起身回南屋翻翻找找,找出一些东西来。
  白芙侬仔细看着那一套苏工细雕巧色红珊瑚多宝璎珞、几件金银步摇和一个镂着麻姑献寿图案的小银壶,计算道:“这儿怎么也有三千块钱,在手头得放一千现钱。剩下的钱,好歹存到银行吧,每季还有三分利。”
  沈黛想了想,道:“只怕银行也不很稳妥。现在的银行都归皖系府管,哪天要是直系打回城来,银行里换了他们的人,这钱怕就要不回来。”她的话一出口,在心里忽然觉得对不住陆子峥,虽然逢面不多,但她愿意相信他是个年少英才,不会白白又失了北平的。可时势莫测,谁也不敢在谁身上认准了输赢。她们都不再是王侯公子家的小姐,不能信手把两千块钱打了水漂。
  白芙侬道:“那就先存在家里,也是一个办法。”
  沈黛又道:“六贝勒家里难得很,又是两位福晋,又是四个孩子,等有了钱,我的一份里匀出一千块钱,先给他们去用。”
  “都随你吧,从前来来往往,现在难来难往,能帮一点是一点了”,白芙侬笑起来,想了一会儿,道:“不知道现在典当行开了没开,得趁早把事儿办了。再晚一些,大家都去卖去当,就怕不好办了。”
  长顺依旧在正阳楼当班,□□和白芙侬忙着做端午时候的白米粽,于是沈黛很自然地站起来道:“我去吧。”她回房换了一套松绿色出客穿的青缎衣服,把装着物什的小包袱一挽,推门出去了。
  □□端着一小篮粽叶跑出来,道:“沈姑娘,路有点儿远,讨一辆车去吧?”沈黛道:“坐着车去当东西更不便,不碍事,我去去就来。”
  她头一回到当铺去,不偷不抢又不拐骗,可心里总有一点说不出的难过,因此把头低得很低。那老掌柜验了东西,马上抬头看看她,道:“姑娘,这可都是宝贝,要当要卖,您请想好!”
  沈黛点头道:“您算价吧。”掌柜又低下头,拨了很久的算盘,道:“算你一千两百块钱吧。”
  沈黛一惊:“什么?”
  老掌柜抬起头来,推了推老花镜,他是个很温厚实诚的人:“嫌少呀?那再加您一百,一千三百块,真不能再多了!姑娘,咱们祖祖辈辈,在这儿做了三四代的生意,好东西也不是没接过手,不会骗您一点半点的。您想想,现在保不准要开仗,大家要的是棉衣、米面、肉,您的东西好是很好,可它毕竟是个玩意儿,不能吃不能穿,我要它能干什么?现在呀,除了咱们这儿,别家都不收了!”
  沈黛站着,脚尖在鞋子里轻轻地蜷起来,又松开,努力想着主意。不当,只怕以后更出不了手;当了,实实地是太贱价,她舍不得。
  正这么想着,一辆汽车开进了胡同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小厮,跑过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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