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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争奇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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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居然有志向上,带了同来。先还想钱应泰江南多年盛名之下,徒党众多,人又诡诈,未必容易打发。谁想他并无十分惊人本领,你先来已占上风,便没下场。先还想不露面,后见你要下手伤他,怨不宜结得太深,又看在他师叔老面子,放他走去。
  我细查他别时神色,早料他去而复转。我们查看石库时,见壁上花纹,明知有异,因非短时候所能查遍,又因申林住此数年不知有库,钱应泰必以为石库秘密我们尚不知情。
  “我本不知库中窍要,妄事发掘,转致惊觉,料他总在夜间来此偷发所藏珍宝,正想同你出外察看地道来路,贼已临门。阿鼎眼力甚好,人又聪明,决无眼花乱说之事。
  来时见外面有一座假山,当初并无此物,早疑它有点作用。你的脚程何等迅速,赶出去却未见人,可知来贼左近必有隐身之处。阿鼎又说他沿溪向楼走来,那一带无可隐匿,纵然有些山石林木,也逃不过你的眼里。因此想到那座小假山,因相隔这近,还未敢断定那里便是地道。及至跑到细一察看,山上厚绿苔薛竟是出于人工用药水培养而成。我前在云龙山主工人武那里见过这类东西,知道底细。这类药苔所费不资,此地现有溪山泉石之胜,何用如此点缀?当然不是通地道的口子便是一处地穴,同时又发现地下遗有脚印和剥落的碎苔。我用地听之法附耳石边一听,来贼想是初奉师命,路径不熟,刚刚进去,并不知踪迹败露,以为我们人在里面,未看见他。正在口里商量推让,声虽不大,却也被我听出几句,起初想用奇门禁制,等他盗宝出来一网打净,嗣知宝物已在事前为内贼盗去,我若将他擒住,钱应泰见我知洞中底细,必以为宝物已落我手,真盗宝的小贼尤嘉也正好推卸干净。
  “钱应泰不惜以半世英名来换此宝,库中未取走的金银珍贵之物当不在少,均不置念,可知不是寻常。纵不能断定是那新出世的蜗皇奇珍,也必是件希世之宝。尤贼背师反噬,乘人于危,如此好狡之徒,岂不知此事干系重大,稍一不慎,定是身败名裂,难逃乃师惨戮,师徒又是同行不久,无暇寄存,必在途中匆匆略偷小暇,觅隐僻之处将宝埋藏,不到钱应泰身死或是远遁他乡,决不敢放在身旁致遭杀身之祸。但此辈小人心情十九患得患失,藏时逞遽,心定不安,早晚必往发掘,另觅适当地方。钱应泰手狠心辣,诡计甚多,如信俞、金二人之言,定然不动声色,亲自尾随,早晚水落石出,再按他的家法处治。钱应泰固非我们敌手,但他所获若果是蜗皇元江金船遗珍,此宝现时业已惊传字内,正邪各派均已注目,便我近两三月来耳目所及,知为寻觅此宝来到江南的已有好几十位,戚、龙兄妹四人尚不在内,宝只一件,逐鹿者如此其多,异日不免大起争端,何苦多事,自惹麻烦,使难自我而肇?临时变计,将他放走,便由于此。我看事已告一段落,两天以内,钱应泰如不亲来,当不再至。黄山。白岳风景雄秀,我在始信峰辟有新居,何妨同往作一快聚,就便一览云海之奇,意下如何?”
  狄遁闻言,略一沉吟答道:“老前辈襟期如此冲淡,令人拜服,并且知道此宝逐鹿者多,皆是剑侠异士,恐我万里远爬有什么失闪,故借游山之约,欲令罢休此事。爱护盛意,万分感激。自间也非贪妄之徒,只缘此番南来,便为此宝与人打赌,得否尚非所计,至少也要过一次手开开眼界。半途而废,就此回去,岂不叫人耻笑?愚意此宝似已有了点线索,等数日之内判明真假再作计较。略偿心愿,定去黄山始信峰拜谒随侍,盘桓些日,以领教益。暂时违命,望乞原谅则个。”隐君道:“你的来意我早料到一二,适才的话也并非拦你高兴。不过我自遇沈凡,已略悉此事原委,再据所占卦象,此宝目前只是一个祸胎,至于落到谁手,归宿尚早。目前此争彼夺,就得到手也保存不住,至少还有一二十年,才归到宝主人的手内;并说卦占《易》之‘归妹’,应落在一个女侠手内,中间波澜甚多,我们这些人俱都无份。此公占验如神,事事前知。以我之见,你既不想据为己有,此愿或者能遂,即时下手,未免徒劳,不如仍往黄山,待时而动,少费许多心力,还有别的好处。”
  狄遁深知隐君和沈凡一般都能前知,决无虚语,不觉惊道:“这事果要一二十年的长岁月才能终局么?照此说来,家叔也早见及此了。”隐君笑问道:“梁公天人,一别十年,闻说他道行剑术越发高妙如神。来时令叔可曾说些什么?”狄遁道:“后辈此番南来,原因前三月在家叔座上,遇见老少年神医马玄子老前辈,他带着两人,一个是他侄子马平,与我原是世交至好。另一个是马平新交好友熊爪仙猿淳于朔,生相奇丑,左手大而有毛,跟熊掌直差不了多少,说话专讨人嫌,却学会一身好功夫,慕名来见家叔。
  当着老辈还没什么,等饭后家叔与马老前辈同往后洞谈道,剩下我和家兄陪客,他便放言高论,讨厌起来。
  “我二人正因一事争论,马平忽说起他叔侄来时,在天山南路遇见一个姓龚的异人,得知江南出现一件至宝,能融铁如泥,化玉为粉,有无穷妙用。这厮立时拿话激我。约定不亲手取来此宝与他一看,不返天山。行时禀告家叔,颇怪我气盛孟浪,我便请示机宜。听家叔语气,也有不是三年五载不能如愿的话,并说此宝终于不应我得;亏我和那厮打赌时未说满话,只是取来与他一看,没有自己想要之言,或者不致栽大跟头;如有什么为难之处,可往黄山求见老前辈,自能迎刃而解。我行经安徽,专程往谒,遍访无迹,急于探访此宝下落,没有久留,路遇申贤弟,才知老前辈出游未归。他因受了人欺,来黄山寻师求助已三次了。我听钱贼如此强横,便同了来,拿今天的事与沿途所闻一印证,他为孽徒盗去之宝,颇似元江金船故物,因此想留上几天,就便访察真假,如若幸遇,岂不省事?”
  隐君插口道:“你以为易,我看必有波折。人定胜天未始没有,既然如此,我也留上几天助你一臂,事若不成,即随我同去黄山如何?”狄遁哪知隐君看出他面上晦色,将有杀身之祸,自己因和他叔侄至交,来时梁公又有相托之意,特意身任其难;闻言甚是高兴,议定申林奉母归来,便去寻找钱氏师徒,暗中探查。
  到了夜间,隐君在后洞打坐用功,狄遁独住前楼,心中有事不能成眠,想起金、俞二人回去一告发,不间钱应泰发作与否,尤嘉均难安心,如不被迫献出,也必乘隙前往藏处探看,弄巧或许带了逃走都说不定。越想越觉夜长梦多,最好当晚前去。估量钱应泰师徒来踪去迹和来贼回得这快,颇似在西天目山中,相隔不远。自恃千里脚程,一夜工夫总能寻到他的巢穴,决计碰碰运气,照他所行方向途径,试走一道。也未往后洞惊动隐君,带了随身短剑、金笔,径自起身赶去。
  出门一看,凉月疏星,清辉四彻,所有山峦林木,俱是明朗朗的涌现于月光之下。
  寒烟不起,万籁无声,青的是天,白的是云,耀紫浮苍,明晦界列的是山和丛树。一条溪流,像银蛇一般,蜿蜒出没于疏林浅草之间,粼粼流动,活波欲涨,会合成一幅天然画图。有时一阵山风吹过,松涛稷稷,泉声潺潺,入耳清娱,倍增幽趣,比起故乡天山绝顶雄峰矗天、万年积雪亘古不消、雄奇壮伟之景,又是一番情趣。暗忖:人道江南水软山柔,果是不差,自从渡江到此,沿途登临,就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也常具丘壑泉石之胜。天山南路虽然柳暗花明,终不如江南的景物清丽来得动人。自己未到的名山胜景甚多,难得远来,要好好多留些日,游它一个畅呢!边想边走,人已越溪而过。急于探查虚实,无心再留连风景,略一赞赏,便自加速前进。孤身穿行于岩壑林樾之间,连越过两处危崖,步履如飞,顷刻工夫走出老远。因猜尤嘉藏宝必在中途,如来发掘,正是时候,便把脚步放慢一些,一路留神观察。先走了一段樵径,宿鸟不喧,更无人影。
  最后来走到一处,两个山口东西对峙,正揣度取道何方,忽然一阵山风,隐隐闻得梵呗之声,侧耳谛听,似由东方吹来。暗忖:西天目寺观都在前山,这一带人山已深,囚无居人。自来深山古寺,不隐异人,便有好究。钱应泰师徒人多,匆匆出走,还带着一个死尸。此山岩洞甚少,就有也是狐灌巢穴,难容多人。他已埋名隐迹,决不致再往城镇中去,不是赶往死人家内,便是山中寺观落脚。沿途几次登高察看,凭自己眼力,月光之下看得极远,如有人家房舍,一目了然。遥望近山一带,虽有不少人家田亩,但都离镇不近,离此甚远,不是他师徒落脚之所,况又在路上土地里连发现十几处多人脚印,跟踪寻来,料未走差,只未了这几里尽是石山,没有发现,弄巧就在前面庙字中潜伏也说不定。
  正悬想间,风送经声又复入耳,更不再思索,径自飞步往东山口跑进。口外双峰夹峙,岩石高矗,里面仿佛一条山谷。进口不远,经声忽止。四外坡陀起伏,草木不生,月光照在石上,直似铺了一层水银。这时天上云起,大的小的,一团团载沉载浮,缓缓流动,越聚越多。月光也跟着时隐时现,地上明晦不定。走到后来,地势忽然降低,下面现出黑乎乎一大片森林,平原竟在脚下,才知所经之处是在山上。凭高下视,林当中是一片空地,似有墙字隐隐现出。走到崖口,方欲纵落,突见墙内现出一点火光,月被云遮,暗林之中分外真切。定睛注视,殿落井井,那火光分明是佛前琉璃灯火。人山已深,地本幽僻,庙外山峦环绕如带,地形和锅底相似,又有茂林掩映,休说昏夜之间,便在日里,不近前也不易看出。暗忖:深山古寺原是常见,似建在这等极隐秘的所在,却是少有,而且地势洼下,四面环山,夏秋之间山洪暴发,齐向此中贯注,立成泽国,沿途险峻,有的地方连樵径都没有,香火自谈不到,分明绝地,怎么建庙时选了这么一个所在?越看越奇怪,断定庙中不隐高人,也必是巨盗窟宅,闻得钱应泰专与此辈往还通气,投奔到此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二十多丈高崖,轻轻一纵已到下面。仗着艺高人胆大,便往林内跑去。
  一会跑到庙前一看,竟是一圈石墙,甚是坚固高厚,并无门户可供出入。越墙跳上前殿顶,留神往下一观察,殿字共是三层,已有好些坍塌之处,到处黑暗暗静悄悄的,只当中大殿上悬着一盏油灯,光焰如豆,摇摇不定,昏灯影里有一尊半人多高的坐像。院落宽广,隔殿遥望,那佛像是个秃头挂念珠的寻常和尚装束,端坐在当中莲座之上,直和唐宋名塑相似,神态逼真。如非旁边还侍立着两神将,几疑庙中和尚在彼打坐呢。
  方打算过去察探,忽听右厢房内有人低声说话。寻声纵落,走近窗脚一听,室中灯火已灭,似是老少二人同榻对语,老的说道:“当初老主人这风水也不知怎么看的,他在世自然富贵满堂,自从他去世,这三十年工夫,除了三房里还有功名,衰败成什么样子!我们一家守着这样冷静地方,初来那年没注惯,一到晚来便提心吊胆。无非受了老主人恩典,盼他全家富贵,子孙发达。好,这几年他们都嫌路远难走,连香都不来烧了。
  去年雨水大,殿角坏了几处,进城请修。二房是没钱,余下几房也还有田有地,可是谁也不理,气得我大哭一场跑回,从此也不再进城了。只是南山沟里那两顷祭田,官府立案,无人敢买,路又太远,才得保住,不然,也都吃他们瓜分卖了。就这样,各家还在看相,说我父子捡了他家便宜,安享祭田,无忧无虑呢。”少的一个忿道,“这地方叫他自来试试,我们不过住惯胆大罢了。别的不说,单每年雨水,全庙都泡浸水里,人不能走出一步,阿爹至少坐上两三月的活牢。田里出产又少,去年水大,如非石墙坚厚,人都成鱼了。还有上月,我在南沟种地,遇见毒蟒,如不是那位救命王菩萨,还有命么?
  不服气,他是孝于贤孙,只管前来,我们立刻就让。”老的一个道:“其实老主人,原因这里龙穴关系全县文风,劝全县绅耆出钱造庙。人说绝地不听,他才赌气自建了一座家庙,当初也不知用了许多心力。谁知富贵有命,子孙偏生不肖。自从二老爷想他那房发达,听了地师的话来到庙中,把我支出去,不知闹个什么鬼!由此衰败下来,连他自己也都害了。”
  狄遁听下面的话,才知那是县中大户家庙,明是绝地,暗中却藏有好风水,每年发水全仗石墙阻隔,设想甚是周密,子孙仍不发达,甚是好笑。懒得再听,刚要纵出,忽想起中殿佛像塑得甚佳,意欲就便观赏一番。飞身越过殿脊,到了中殿门外一看,那佛像貌相清灌,皮肤作青铜色,两道浓眉紧压眼上,双目低垂,双手都在袖内,人体既极像真,衣着更和真的一般无二。新、甘庙字原多古塑,狄遁虽然常见,也甚惊奇。方要入殿细看,猛想起此行为何、时已不早,怎还在此耽搁?念头一转,立时退步,飞身上了殿顶。
  猛又想起佛像葛衣甚薄,西北所见唐塑,衣折虽极像真,也没有这么薄的,那两旁神像,非佛非道,塑法更劣,太已不伦。越想越怪,微一迟疑、逡巡之际,忽听天空哇哇两声,两只乌鸦由对面崖顶树上飞起,正往下面密林中投到。昏夜飞呜,知必有警,不禁心中一动,无意寻思,忙即越墙而出,匆匆出林。上了崖顶,纵向高处一看,星月迷茫之下,见来路上一条黑影飞也似朝前跑去,后面不远,跟着又是一条黑影,身法较快,却不迫上前去,藏藏躲躲,紧追在后,两下相隔约有半箭多地。前面那人似有急事在身,一味加急狂奔,毫不回顾。料与钱应泰师徒有关,连忙把气一提,施展轻身功夫,飞步赶去。这三人恰似走马灯一般,一个跟着一个,盘旋起落于崇山峻岭之间,蹿高纵矮,步履如飞,谁也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面有劲敌跟着,危机顷刻。
  狄遁自幼生长天山,承天山飞侠狄梁公父子家传,内外功大俱臻上乘地步,脚力何等迅速!不消片刻便将第二人追上,细辨后影,果是钱应泰本人,这一来益发断定前行那人就是尤嘉,必是乘夜潜往日间藏宝之处取宝。钱应泰早已得人告密,欲取姑与,等他一去,暗中尾随下来。自己半夜跋涉,苦难踪迹,不料无心相遇,好生心喜,知钱应泰本领比自己虽逊一筹,却也不是庸手,可以随便打发,二人中只要一个稍微警觉,当晚想望立成泡影。不敢大意,看清人后便把脚步稍缓,隔远一些,专等到了地头再上前相机行事,追来追去,走的俱是来路,方向途径一丝不差,渐渐追离千松岩只有三数里路,尤嘉仍未停歇。暗忖前面越过高崖,就是申林旧居、他师徒的老巢,难道此宝还藏留在楼洞内没有取走么?方自奇怪,一个弯一拐便绕到危崖之下。石崖百切,壁立千尺,寻常人不能上,过去再经两处险径,便是楼前冈溪广场。尤嘉到此,并不攀藤上援,只立定略一端详形势,贴崖脚走了十几步,径往一株古树后面深草中走去。
  草里不比石路,人行其中,任是身轻,也难免有声音,何况彼此都是会家,耳比常人敏锐,不易瞒过。休说狄遁一人防二,便是钱应泰,到此也加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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