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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男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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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明天还得考试,先回去了……”
  爱东磕磕绊绊说了句话,赶紧离开改云家,朝着自家的院子奔过去。
  今天考了一天试,爱东都没敢把怀表拿出来看一眼时间,只有快点儿做,以及,听监考老师宣布还有多少剩余的时间。他就觉得改云似乎已经看透了他怀里揣着一只老古董,随时都准备要嘲笑他一番,让他觉得改云很可恶,值得憎恨——完全可以像对待一个阶级敌人那样,全心全意地憎恨。
  家里锁着大门,父母都不在家。
  爱东心内不爽,急急忙忙摸出钥匙来开门,忽听得有人喊他:“爱东!”
  爱东满心盼着赶紧躲起来,不想搭理任何人的,他已经想好了托辞:“明天还得考试呢,俺还想趁这会儿工夫,多做几道题目。”
  来人已经冲了过来,照着他的肩膀狠狠拍了一下。
  “谭爱东!”
  “罗保国!”
  这个罗保国也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出来的,几天不见,也像改云一样换了一副模样:上身穿的是白色镶宽幅黑条纹的短袖衬衫,下摆收进一条崭新的牛仔裤里,天很热,他还穿着一双纯白色的旅游鞋,看上去十分清爽利落。
  爱东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保国说,可是如今保国站在他在面前了,却什么也都记不起来了。
  自己极其熟悉的两个同龄人:改云、保国,忽然都打扮得整整齐齐,惟独爱东依旧是寒酸破败,爱东一阵自卑,真忘了自己前两次去找保国是要说些什么了。
  “你什么时候戴上眼镜了?”
  保国说着,翻出了一副墨镜戴上了。爱东见他戴了墨镜之后,又潇洒了许多,嘴里却说:“别带那个——像个小痞子似的,戴我这个。”爱东说着,摘下了自己眼镜,就要给保国戴上。保国也是摘下了墨镜,一下子给爱东戴上了。
  刚才还是耀眼的明亮,门前的花藤、河沟里的大树都被火辣辣的太阳给烤蔫了,家里的黑漆大门也让夏日的阳光晒得脱了皮,龟裂出一道道的纹路。
  然而戴上墨镜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刚才火辣辣的光线忽然之间变得柔和了,天与地都披上了一层茶色的薄纱,仿佛带着清淡的茶香一般,这全新的一种视觉体验,让爱东对原本熟悉的生活多了一份温柔的感动。就连聒噪的蝉鸣声,也于那一瞬之间,变得柔和、悦耳了许多。
  “天哪,这眼前满是大坑呵。”
  保国很夸张地叫一声,摘下了爱东的近视眼镜,然而爱东却微微笑着,继续把墨镜戴在脸上。
  “咦,你戴这副镜子蛮好看的呢,送给你戴吧,明儿俺再去买一副。”
  保国亲亲热热地攀住爱东的肩膀,对爱东这样说道。
  爱东可不是贪小便宜的人,他赶紧摘下墨镜,还给保国,客气地说:“那怎么能行呢。”
  “客气什么,快拿着吧。”
  保国不由分说,把墨镜塞到了爱东的上衣口袋里。爱东现在穿的是深蓝色棉布的小褂子,胸口处有两个口袋,而他的怀表恰好就装在左边的口袋里。
  “这是什么?”
  保国已经摸到了爱东的怀表,顺手给掏了出来。
  “那是俺爷爷传下来的怀表——今天考试,俺带去看时间着呢……不如人家那电子表,时间都是数字显示的……”
  爱东有些羞涩,急忙地做了一番解释。
  “别傻了你,这个怀表,拿一百块电子表也不换!这东西值钱得很,你还是别随身带着了,给你爹好好收着吧——万一让你给丢了。俺那儿还有块电子表,过会儿你去拿来,先用着。”
  “这个……”
  爱东把怀表捧在手里,细细地端详一番,那怀表圆圆的,做工的确相当精致,“难道……这链子是金的?”
  “嗤——爱东你读书读到傻了吧你,一条金链子能值几个钱,真值钱的,是这块怀表!”
  在怀表的旁边有个小小的按纽,一按之后,“叮”的一声响,怀表的盖子就打开了,一侧是表,另一侧原本有一张小小的照片,上面是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爱东去年的时候把自己的照片塞进去了,现在他赶紧把自己的那张黑白照片给抠出来,端详着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以及那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值钱么?哪儿值钱?
  “俺先回去了,晚上记得找俺来要电子表。”
  保国打了个招呼,抬步就离开了。洁白的旅游鞋踏着村路上的尘土,步履轻快而矫健。
  “等等——保国!”
  爱东赶紧追上他,说:“先别着急走,到俺家菜地去,俺给你摘几支嫩黄瓜吃。”
  保国停住脚步,说:“不馋黄瓜呢,不如去你家里,喝口凉水吧,真有点儿口渴了呢。”
  爱东赶紧开了大门,引着保国进了自家院子。幸好,家里还有留着自家吃的黄瓜、西红柿,甚至于还有几颗蜜桃,爱东忙忙地洗净了,请保国享用。
  保国也不客气,掐了支黄瓜啃得津津有味的。
  爱东又把母亲炒好的糊米冲了开水,弄了满满的一盆子,除了请保国喝,父母马上就要回家了,肯定也会口渴的。
  爱东在那里忙活的时候,保国已经转到了爱东的房间里头去,随意地翻了翻爱东的笔记本,等到爱东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保国正在盯着自己的一个笔记本在那里看。爱东大吃一惊,赶紧去抢,保国随手抓起本子,举得高高的,伸得远远的,问:“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14、14。私房(3)

  爱东满脸羞得通红,飞身过去拼命抢夺。
  保国早就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见爱东身子一动,立即就向回撤身,斜斜地倚坐在爱东的床上,右手高高举着那个本子,左手就把反复“进攻”的爱东挡得远远的,任凭他竭尽全力,绝对是防守得固若金汤。
  事实上,保国抓在手里的,是爱东的一个数学作业本,正面已经用完了,现在是爱东的草稿本。这本身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键的问题在于,在这个本子的某一页上,爱东——当然,也是出于无聊——在上面画了一个裸男。这还不算,在这副图片的旁边,清楚地写着“罗保国”三个字,为了防止发生误解,罗保国的名字被圈了起来,由一根弯弯的线条引导着,用一个箭头,准确地指向了这个裸男,再确切些,就是指向了他的,那个地方。
  爱东拼尽全身的力气,努力地去抢夺,盼着终于能夺回来,然后,将这张纸撕掉、销毁。
  保国虽然跟爱东同岁,却明显比爱东发育早,身材又高、肌肉又饱满、加上劳动强度大,力气就足很多。现在他“呵呵”地笑着,很轻松地躲过了爱东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老实交待,想干嘛?”
  保国很坏,因为爱东已经很局促了,而他明摆着是要让爱东更加局促一些。
  爱东眼见夺不回来,干脆放弃了努力,气呼呼坐在床边,说道:“就画的是你,怎么样!”
  保国原来是坐在床上的,惟恐被爱东不小心得了手,把笔记本抢了过去,他蹦下床来,手拿本子,摇头晃脑地说:“啊,嗯——这个谭爱东同学嘛,思想很不纯洁……”
  见他摇头晃脑,放松了警惕,爱东猛扑过去,一把抢过了笔记本。保国反应也很敏捷,本子刚离手就感受到了,也是向前一冲,一把抓住了,努力向回夺。两人都抓住了本子,同时一用力,脚步被床绊住了,身子一倾,同时倒在了床上。
  爱东抓紧机会,赶紧把那张纸撕了下来,三下两下就扯烂了,“哈哈……”他还没笑完,冷不丁发现保国正紧紧地盯着他。
  保国的脸被太阳晒得有点儿黑,泛着油滚闪亮的光。
  保国的眼睛是双眼皮,又大又明亮,燃烧着蓬勃的欲望,直直地盯着爱东。
  保国的唇边,是细密的须,青春的,新生出来,还没有完全变成浓黑和坚硬,轻巧地护着他丰润而绯红的唇——后来,爱东发现,保国一旦情欲发作,双唇就会变得特别地红,红艳艳的,抖动着无法掩饰的激情。在以后的许多年里,爱东是很冷静的了,只要轻轻地瞥一眼保国的双唇,立时就能明白他心内的情火到底烧到了什么样的火候,然而,那一天,盛夏之初,保国穿了薄而洁白的衬衫、线条挺拔的牛仔裤、干净的旅游鞋,爱东猝不及防,被保国的情之火,点燃了。
  疯狂而又主动,爱东抱着保国,保国抱着爱东,在爱东的那张铁床上滚来滚去。
  如果说,风吹过,震动了花心里娇嫩的蕊,那明艳而篷松的鹅黄带着生命的冲动轻轻飘落,沾附到挺拔而饱满的花柱上,蜜一般的粘液欢迎着它、挽留它、刺激着那花粉迅速地萌发,带着生命的密码,抵达子房的最深处,吐出遗传的基因,与深藏在子房里焦急等待的卵子融合,那一瞬间,新的生命被创造出来,开始了它在这个神奇而充满希望的世界里繁衍生息的第一步。
  天气是热的,夏天的气候,又是连续的晴天,爱东的房里又没有电风扇,更哪堪青春的男子燃起了狂放的激情,细密的汗珠从全身上下被逼了出来,无限的燥热让保国先慌慌乱乱扯下了他自己那件短袖衬衫,爱东也配合着,去掉了身上那件棉布的小褂。
  汗津津的身体猛然贴合到一起,如同海啸一般,新一波的快感顿时将他们淹没。
  他与他,紧密地拥抱,焦急地摩擦……
  人人都说,翩翩起舞的蝴蝶,是为花而生。
  但是,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蝴蝶不过是借了花朵的娇美和柔嫩,来成就它们那期待已久的交配。
  雌性的蝴蝶拼命地飞,在春风里、在花香里;雄性的蝴蝶紧紧追随,在春风里、在花香里。
  它们飞舞得如此之美,似乎本身也变成了两朵花儿,人们简直都忘了它们年幼时曾经很贪婪地嚼食过许多的青的、嫩的树叶、草叶、菜叶。只要是美的,本身便有了理由,不必管它居心何在,就那样子接纳它、纵容它,甚至于歌咏它。
  它累了,啪,躺倒在一个绿叶丰盛的地方,高高地翘起它的尾,发出可以交配的信号;它姿态优雅地飞落过来,迎上去,跟它交配。
  精子和卵子,又一次完美结合,生命创造的过程再次被启动……
  年青人的性欲如此蓬勃,启动之后,恐怕也要循着这样子一条绝无新意地老路走下去:精子要喷出来,卵子在那里耐心地等待。
  是保国首先解开了裤带,但他解开的是爱东的腰带。爱东因为自己如此地坚挺还很有些羞涩……
  ……
  保国的牛仔裤里还是没有内裤,他的腰带一松开……
  爱东依旧很傻,气喘吁吁的不知所措,他愣愣地躺在那里,眼睛温柔地望着保国,保国跪到了床上,很快地爬了过来,他握住自己的欲望……
  爱东下意识地想要呕吐,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如此信任保国,保国却会把那东西塞进自己的嘴里,且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只管横冲直撞。
  爱东想哭,却哭不出来。
  爱东想呕,却被保国紧紧夹住,不仅连动都不能动,因为保国贴得如此之近,他连呼吸都极度困难。
  保国是在试图换一种姿势的时候,才发现爱东早已泪流满面,再看爱东的下身处,早已疲软,像是被摧毁了的一朵海棠花,虽然尚未零落,那破败却更叫人不忍卒睹。
  “不是……人家录像里……”保国试图做出一番解释,对于初次性生活的失败,他感觉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爱东……”
  爱东已经蜷起了身子,脸埋进了那条被自己用旧了的毛巾被里,无声地啜泣着,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不是,爱东,你……”
  保国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真的,虽然对于保国来说,这也是第一次,但是,事情的确就是这样——也只能这样的呀。他跪在爱东的身边,推了爱东两把,爱东却把脸更深地埋藏了起来,而且,还在不停地抽泣着。
  “这样吧,爱东,你来插俺吧。”
  保国说做就做,他弯下身子,分开爱东……
  爱东一把推开了他,更严实地把自己整个儿的身子都包裹了起来。
  保国很是焦急,他必须得把事情讲个清楚,然而没时间了,大门吱呀地响过一声,院子里便是爱东父亲的声音,问:“爱东呵,你回来了?”
  爱东没有回答,保国却很着急,他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急慌慌地迎了出去。
  “大叔,你回来了。”
  父亲是认识保国的,当然,对保国的印象不算好,见他忽然出现在自家院子里,别的话不好说,就微微点了点头。
  “再进来玩会儿吧,轻易也不见你上门来。”
  父亲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抬步进了屋子,对保国并不是很热情。
  保国站在院子里,不知道爱东若是向着自己父亲告状说他被保国欺凌了,那可怎么办?
  “咦,爱东,怎么这么早就躺下了?”
  父亲在屋里问爱东。保国想冲进去了,大丈夫敢做敢当,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却听爱东回答他的父亲说:“……考试累了,想歇会儿。”
  父子两人都在屋里,并没有人出来招呼保国。保国犹豫一会儿,便离开了爱东的家。


15、15。私房(4)

  母亲准备好晚饭,催了好几遍,爱东却一直赖在床上,死活不肯起身来。
  “这孩子,咋的,病了?”
  母亲很是担心,伸了手去感受爱东的额头,并不烫呵,应该是没有生病吧。
  可是当母亲的手覆到爱东的额上,那熟悉的粗糙和温暖,还有那被柴草薰透了的味道、青草的味道、土壤的味道,还有母亲用肥皂洗手之后留下的清凉洁净的感觉,如同是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再次获得了生命一般,爱东的委屈忽然地爆发了出来。
  爱东毫无顾忌,“哇哇”地哭着。
  罗保国那恶劣的、刘海与金凤污秽的偷欢、阳河岸边凶残的命案,所有的这一切,都跟他谭爱东没有任何的关系。爱东,是一个乖巧的、懂事的、勤劳的好孩子、好学生,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和广阔发展的前途,跟他罗保国走的,完全是两条不同的路子。
  是的,一切,都是罗保国的错。
  母亲哪里知道他的心事,见爱东哭得如此委屈,泪流满面、浑身抽搐,吓坏了,急急地追问“儿呵,咋的啦?呵?”
  没什么好说的,泪水已经冲刷掉了一切。
  雨水洒落下来,天空中还有那层层的乌云么?没了,天空,依旧是高远的、澄净的、湛蓝的。
  爱东穿好衣服,到院子里洗过脸、漱了口,进屋吃完饭,还主动帮母亲收拾碗筷、打扫卫生,甚至于,还主动地为父亲沏了一杯茶,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复习,准备明天的考试。
  等爱东睡下之后,听到父母在外面悄悄地议论:
  “这孩子,到底是咋的啦——问,也不肯说。”
  “唉,大概是没考好……爱东身子弱,这要是考不上高中,又能干点儿啥呢……”
  到了第二天,爱东死活不肯带那块老式的怀表了,也不要带母亲为他准备的午饭,非得要两块钱,说是其他的同学都到蒸包店里去吃的,热乎乎的,又有吃、又有喝,十分舒坦。
  父亲极爽快地给了他两块钱,却再三地要他把怀表带上,爱东悄悄把怀表放到自己的三抽桌上,跟父母道过别,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爱东暂时还不会骑自行车,这次去县一中考试,他与另一个村子的同学,名叫刘长泰的,结伴而行。也就是说,长泰用自行车载着爱东,一起去县一中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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