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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鹰犬-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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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锦摇头道:“卑职只是将所探听的消息向长官回奏,至于如何判断,卑职愚顿,实在想不明白。”
严鸿挥手让他退下,乐锦又道:“卑职还有一事上报,近日台州城内搬来一家大户,仆役家丁不下百人,可偏生家主平日里不肯露面,不知是何方神圣。如今倭情紧急,卑职只怕生什么变故。不敢隐瞒。”
严鸿点头道:“做的好。本官回头上奏折时,定要将你的功劳表上一表,你且退下。于那大户家门外,多下暗探。仔细勘察,有什么异动,速报我知。”
打发走了乐锦,将岸说道:“依卑职想来,耿少泉一介武夫,未必能有什么心计。多半是他觉得巴结上您的关系,便可飞黄腾达。这才献了这拙计,也不奇怪。似这等乡间土豪,没什么见识,未必就是恶意。反倒是那大户人家十分可疑。如今既然见了倭寇踪迹,有钱的人家躲还躲不及,哪有主动往上送的道理?多半便是那倭寇的探子内应,不如先抓起来,再做计较。”
将岸这番话。却也不是纯粹的公心。他既为锦衣千户,平日里也是个硬扎人物。尤其现在是战时,各方面的规矩讲究不起,大户人家若是根基浅薄的,往往被趁机勒索些也是有的。
何况这大户又是外乡人。更有着百十名仆役家丁,充满了疑点。在将岸想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这人抓起来,之后有罪没罪,全在自己掌握,还怕他能翻天?把那大户的家产抄没,就足够手下儿郎这一次出行封赏。
严鸿琢磨如今自己在台州的名声已经不怎么样,若是再随便抓这个大户,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波,当下摇头道:“算了,没凭没据,乱抓人也不是个办法。万一惹出什么是非来,于咱们不利。等我抽个时间去拜访拜访,看看情形再说。我倒是看那耿少泉,为人霸道,为害一方,比起倭寇来,也未见就强到哪去,咱们不如先敲打敲打他。将千户,你却说说,应该如何收拾他?”
将岸见自家长官不想招惹那新来的大户人家,自己也不好强求。至于说敲打耿少泉,点子倒是不愁。他思索一阵后,便说道:“钦差大老爷要对付耿少泉,可以明日安排在校军场点验三军,集合本地勇营全部点验发饷。自来招募勇营,缺额是常态。耿少泉既是连贩私盐的事都敢插手,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不多贪些空饷那才稀奇呢。以我看,他上报了一千兵的额度,实际上他的兵能有七百就不错了。等到找出他贪墨兵饷的证据,自然是想要捶扁挫圆,全看钦差欢喜。”
严鸿不觉对这位将千户另眼相看,还真是思维敏捷,这么会功夫,就想出了如何收拾耿少泉的办法。他也知道,耿少泉既是地方一霸,耿家又是大族豪强,单凭个虚报兵额,怕是放不倒他。但是好歹也能把他的兵权夺了,到时候换上旁人,也能很好的恶心对方一番。
至于说,这耿少泉乃是地方团练的一把手,办了他,会不会影响城防?这一点上,严鸿却与那本地官府不同。本地官府是压不住这地头蛇,严鸿却是皇命钦差,身边又有三千浙兵,还怕这土豪翻了天去?
既然有了主意,严鸿又安排人去找叶国琛,自府库中抽调了一笔银两,预备明日点验后发饷使用。这也是大明如今的一个怪现象,全军点名不是随便点着玩的,点名后要发饷,否则士兵就可能鼓噪生事。叶国琛不敢阻拦。台州虽则近来经济不太好,府库之中积蓄倒还是不少,急忙吩咐开库取银,以备发放军饷。
到了傍晚时分,银子刚刚备好,外面天气忽变,风雨大做。严鸿与戚继光正在对坐饮茶,听得雨声,皱眉道:“明日若是这雨不停,怕是点名之事,还是要推迟。”
戚继光笑道:“不必。钦差新到,若是朝令夕改,那何以立威?既然说是明天点名发饷,就是要明天点明发饷,钦差放心,明日戚某的浙兵先到校场,让这帮人也看看,什么叫强兵。”
到了次日,这雨势丝毫不见小,噼里啪啦打的房檐乱响。叶国琛几次请示,是否改日再点,严鸿面无表情,只不肯改口,叶知府也只得让耿少泉准备,把他的团勇带出来。耿少泉在自家营里,见这大雨瓢泼,按照惯例,以为一定是点不得名了,连衣甲都没换。谁知听知府说钦差不肯改日,不由怒道:“直娘贼,还让不让人活了?这大的雨,还搞什么点验三军,分明是要整人!老太守,不是耿某这里发牢骚,这事却是你的不是。若是你肯依我说的,准备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送给钦差暖被,他怎会找咱的麻烦?这倒好,这回成了耿某替您背锅了。我那帮弟兄您也是知道的,都是些粗鲁人,礼貌上没那么多讲究,待会点名时,若是冲撞了钦差,您可别怪我们。”
按说他一个虚挂千户衔的武官,地方武举人,比起国朝进士出身的一府太守,相差天壤之别,这般脸红脖子粗的说话,早就该挨一顿排头。可是那位叶知府倒是个好脾气,反倒对他作揖道:“耿户侯,这事上也是老夫一时糊涂,可事已至此,埋怨我又有什么用啊?还是赶紧去集合部众,校场列阵吧。待会钦差发了火,可不是好耍。他毕竟有王命在身,不好招惹啊。”
耿少泉暗想:这也是个机会。自古军心愤怒,就容易生变。等会儿到了校场上,自己可以煽动手下士兵哗变鼓噪,到时候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了钦差。那些所谓的新军,定然失了计较。自己再高呼一声,点明这些浙兵,如今怎么都是个死,煽动他们趁机兵变,夺取台州府城,在李老面前,也立下一件功劳。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手段高明,回了营房,把正在聚赌的几个结拜兄弟及邀来的几路亡命首领请来,说了自己的安排。那些人见这天气不好,本以为今天太平无事,还有的索性架了粉头进军营厮混,听说要点验,本就一肚子气。他们也没什么什么深谋远虑,都惯于抄起刀来直接乱砍的,当下附和道:“耿老大说的是,这会儿还等什么?既然那些真倭也近了,咱们索性先下手为强,夺了府城,先抢他一通再说。否则若是真倭先破了城,被那帮玩意洗上一回,咱也就剩喝刷锅水的份了,干了!”
内中倒也有人老成些,说道:“那狗钦差没什么,他可带着三千人呢。人多势众,这可怎么应付?”
耿少泉一撇嘴道:“三千人咋了?听说那都是些个从山里招来的矿工,没经过战阵,都是新兵。他要是打老了仗的老军伍,我也不敢带弟兄们送死,那些新军全是吹出来的本事,戚继光是胡宗宪的亲信,器械精良,便被吹成了天下无敌。一群连血都没见过的,怕个球?这天气,鸟枪、佛郎机全成了烧火棍,讲究动刀子拼命,他们也要有这个种才行。再说了,依我看,姓严的是故意为难咱们。那帮义乌兵说不定躲在营房里睡大觉呢。若是他们也给逼着到校场站队,咱们生气,他们难道就不气?等到钦差死了,他们还有啥胆子跟咱打?多半咱振臂一呼,就多三千小喽啰啦。”
耿少泉这帮团勇里,多的本来就是盐枭、悍匪,往日里也没少和官兵动手撕杀。他们觉得耿少泉说的有道理,这样的天气,弓箭、火枪皆不能用,官兵先就没了火种。等到近身撕杀,见了血之后,这帮人估计就吓的尿了裤子,人再多有什么用?又想着开了台州府,那就是一笔泼天的富贵,这买卖还是做的过。纷纷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干了,我们这就回去召集儿郎,到校场去找狗钦差算帐,到地方全听耿老大安排!”
第 522 章 枪打出头
只是耿少泉手下这帮匪人,本就是有组织而无纪律,勇则勇,但是军纪散慢。见这天气,便以为不可能再出营,这会儿不是聚在一起赌钱,就是七倒八歪的睡觉,还有几个手里有点钱的,便买了酒来喝。现在要拉出去动刀子,谈何容易?
结果任这帮首领连打再骂,飞脚踢人,勒令队伍整顿,也是磨磨蹭蹭。直用了半个多时辰,这支人马才整合起来,松松垮垮向校场而去。从高处看,队伍就像是羊拉屎一样,这一堆,那一块。
有的人在意自己的新鞋怕踩上黄泥,便光着脚出来。穿着鞋的见了他们,也发觉自己吃亏,纷纷脱鞋,卷裤腿。耿少泉舍不得那件半身红夷重甲,只穿了件皮甲,腰里挎着单刀。见此情形,也把自己的靴子脱下来,搭在脖子上,嘴里骂着:“这见鬼的天气,雨还下起来没完了。”
他身边的亲兵为他打着伞,又寻了蓑衣为他披上,他仍是骂骂咧咧,心中则想:狗日的钦差,一会看见你,我非多砍你几刀不可。
等到部队离校场近了,耿少泉跑到队伍前面充当领军,几家头目也凑过来道:“耿老大,咱的人都准备好了,到了地方,您喊一嗓子,我们立刻拿刀就剁。”
耿少泉低声道:“放心,一切看我的。开了台州城,咱们几家刀切帐,绝不让兄弟们吃亏。”
堪堪近了校场,耿少泉猛的将斗笠、蓑衣一甩,口中骂道:“直娘贼!什么遭瘟的官儿,这见鬼的天气,还要搞什么点验,分明是欺我台州无人!你的兵是兵,我的兵就不是兵?你的兵在营房睡觉。老子的兵就要淋雨……”
他一路骂一路走,只想着骂进校场内,等到钦差呵斥。直接对骂,然后亮刀砍人。哪知他进了校场。一抹脸上的雨水,后面的话却再也骂不出来。
只见校场内,三千浙兵排成队列,刀裁斧剁一般整齐,四楞见方,在这大雨之中站的笔管条直,纹丝不动。队伍最前方。一员战将盔甲在身,带头站队,手持虎头金枪。这人昨天喝过酒,认得他便是如今浙江大有名头的戚继光。
这三千儿郎混身上下衣服甲湿透。并无一人口出怨言、交头接耳,个个站的笔管条直,若是晚间看到,还以为是几千尊塑像立在那里。戚继光双目圆睁,头盔沿上的雨水帘珠子一样挂下来。他却连眼皮子也不动一下。
耿少泉身后的部队也陆续来到,见此情形,人人脸上都显出惊讶之色。如耿少泉及其几个党羽,都是打老了仗的人,心中有数:这样的部队。令行禁止,军法如山,战场之上千百人如同一人,最是难以抵挡。自己这帮人跟对方比,那根本就是麻绳穿豆腐,提不起来。如果这会儿真敢于闹什么哗变,对方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自己的队伍碾成粉末。
“浙江几时出了这么一支强军?”几人心里暗自盘算,便是胡宗宪的督标营,也没有这么强的军容啊。再看那帅台上,严鸿站在帅案之后,身旁有叶国琛、本地指挥使韩春雷左右相陪,在几人身旁,则是举着雨伞的锦衣官校。在这三千浙兵的衬托下,真是威风凛凛,大将风度。
那严鸿见了耿少泉,一声断喝:“大胆耿少泉,误卯已是大罪,进的校场口出恶言,辱骂上官,该当何罪?还不下跪?”
耿少泉本来是打定了主意,钦差只要骂自己,自己就骂回去,只要对方说声拿人,立刻亮刀就翻脸。可如今见了那浙军的军容,吓死自己也不敢拿刀出来,那支部队可不是自己惹的起的。他心中发虚,又吃严鸿一吓,不由自主跪倒道:“小人耿少泉见过钦差大老爷,小的该死,大老爷恩典,大老爷恩典!”
那些匪徒本来是以他马首是瞻,可见了那浙兵,已经三魂去二,七魄亡六。如今再看耿少泉直接认怂,这群人更没有拼命翻脸的勇气。纷纷跪倒道:“大老爷恩典,大老爷恩典!”
严鸿哼了一声,掏出那西洋怀表看了一眼,道:“点卯点卯,卯时点名,此为正理。且本钦差早已吩咐下去,卯时点验发饷。戚副戎和他的浙兵,寅时便已经列队完毕,等待点验。如今已是巳时二刻,两个多时辰分毫未动,本地文武可为证明。尔等却误卯将近一个时辰,三卯未到,开刀问斩,你们已经不知道误了多少卯,又该当何罪?来人啊,将耿少泉给我绑了。”他一声令下,早有几名锦衣官校上前,抹肩头,拢二臂,将耿少泉捆绑起来。
耿少泉虽然武功不错,可是如今在这大将虎威面前,全然没了胆气,不敢反抗,一身武功全无用处,只得乖乖受缚。他身边的亲兵队有心护主,可是一旁三千浙兵虎视眈眈,自己这稍有异动,对方就能把自己这支人马碾平。而看老大的架势,连句硬话都不敢说,自己何必找死?于是也不敢出手。
耿少泉的亲兵队长耿金立,见自家堂兄兼老大被绑,说不定钦差一句话,就要砍头,忙不住喊道:“大老爷,冤枉啊!我们是民壮,是乡团,不是朝廷经制人马,如何能以军法约束?大老爷可以看看如今城内的卫所兵是什么德行,您要是点验卫所,我保证半天功夫,他们也未必集合的起来。”
听这撮鸟揭了老底,本地指挥使秦春雷的脸上神色有些难看,又见严鸿看向自己,忙拱手道:“老大人,这东南承平日久,将士疏于战阵,确是有的,但也不像这杀才说的那么邪乎。只是如今卫所的精壮,大多征发到象山那边去打倭寇,留下的多是老弱屯兵,有些不中用。”按大明卫所军制,部队分为守备、屯田两部分,韩春雷手下兵不堪用,只好托言是屯田兵。
严鸿也知,这卫所军如果拉出来,估计比眼前这帮乌合之众更弱。但他今儿原本就是存心来杀耿少泉的威风,那岂能没有话说?当即冷哼道:“好大的狗胆,自个误卯,还敢攀扯卫所军?这卫所军,可没有拿饷的规矩。你们一天拿着六分银子,就把部队带成这样,怎么,还有理了?另外,耿少泉好歹身上有个官身,你又是什么东西?身上背着几品前程,敢和本钦差对话?来人啊,把他也给我绑了!”
当下又有几名锦衣上前,将耿金立捆绑起来。这一来其他人噤若寒蝉,再无人敢开口辩解。严鸿道:“尔等军纪散漫,部队松懈,临机对垒,如何能胜?所谓将不斩,兵不齐,本钦差既然奉旨视察东南军务,又有胡军门给我调度一州兵马之权,此事就断不能放任。来人啊,将耿少泉和这个没名儿的狗头,都给本官推出去砍了!”
知府叶国琛一见,急忙道:“且慢!玺卿容禀,耿少泉多年来办勇抗倭,颇有些微功。耿家也是地面上一个大族,族中青壮多,民风剽悍,若是杀了耿少泉,只怕这勇营难以维持,那耿家的人也要闹事。如今倭寇压境,若是内部再起纷争,于战事不利。再者开战之前,先斩大将,于军不吉,玺卿三思啊。”
严鸿并不知道耿少泉这厮居然存了带兵哗变的心,他只当对方是个强梁惯了的地方土豪,有心杀一杀这厮威风,倒没真想把那家伙砍死。尤其自己初来乍到,诸事不熟,如果真逼反了本地一个大族,那就得不偿失了。到时候如果因为这个,耽误剿灭倭寇,那就是本末倒置。因此便顺势道:“看在老太守面上,耿少泉的人头权且寄下。来人啊,将这厮与我扯下去,重打四十背花。”
一声令下,便有几个膀大腰圆的锦衣卫,扯着耿少泉来到校场边缘,把人扔到泥水里,褪下中衣,手中掂着棍子,道:“这玩意还是不如廷杖顺手啊。”
“废话,这地方上哪找廷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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