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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逢源-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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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康道:“Andy,要是你真想为他做些什么,就自己为他做。我不是你的木偶,不能代替你弥补你心里的遗憾。”
  左安迪一怔,宋家康一语道出他心中症结。以往的安迪心思虽不能谓深沉,但总不至于七情上面,谁料到现在连区区宋家康都能一眼看透他的心思,若还说他没乱阵脚,那可真是明眼说瞎话了。
  宋家康顿了一下,见左安迪反应窘迫,也不是真想这样奚落他,便道:“你要是真的还想为他做些什么,为自己买张机票就可以。你的支持,大概比什么都重要的。”说罢他便站起身,与Edmond又交代了几句。他们本来就已经用完餐,Edmond过来同左安迪道了别,两人便结伴离去了。
  安迪点的菜品刚刚上桌,然而他对着面前热腾腾的食物却没有兴致,掏出了纸币放在桌上,便也转身离开了。
  街道上空仍飘着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它们飘落的姿态如一个拉长的慢动作镜头。左安迪在这一个镜头里穿行,周围的路人都成了布景。路沿和街转角的热狗档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纱般的雪。左安迪见到自己呼出的空气凝成了白雾,莫名就想起了那一个温暖的口袋。他的手曾被另一只手紧握着,放进那口袋里,而后从指尖到手臂,最后乃至整个人,都被这一个口袋传来的热量所温暖了。
  这并不是左安迪第一次孤身一人行走在异乡,在过去的十余年中,他曾穿越过世界各个城市的街道,也独自面对各种突发的状况。然而从没有哪次好像现在这样,让他忽然感觉到惶恐与寒冷,体会到周遭的陌生,以及对前路的恐惧。脚下每迈出一步都变得愈发艰难,彻骨的寒冷从脚底透上来。左安迪忽然发觉,他像被一股巨大的压力束缚着。没有了宋家源在身边,这压力非但没有减小,反倒成倍地扩大起来,好像一根拉长了的绳索,距离越远,勒得他越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然后,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胸腔中的裂缝越开越大。终于,那个包裹住他心脏的坚硬外壳轰然一声,碎裂开来。
  眼前豁然开朗。左安迪抬头看着前路,眼前一片模糊,然而心中却一片清明。他这才明白,自己害怕的是什么,需要的又是什么。
  原来他一直都误会了,宋家源对他而言根本不是负担。怕辜负了他,才是安迪的负担。
  但这负担再深重,他都顾及不了了。宋家源已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割,无法忽视,甚至由不得他来选择。他是他生命中的一则既定事实,无论安迪多么想否定怀疑拒绝逃避,这事实都在那里。要是他们没有重遇,安迪还可以选择继续逃避下去,沉浸在他为自己准备的假象之下,学着萧锦良教给他的那套方法保护自己。然而命运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们终于还是遇上了。而左安迪知道,他已经没有借口再逃避。
  他想回到宋家源的身边,想告诉他,他愿意。是的,他愿意同他结婚,他愿意冒险。哪怕这是一种不顾后果的自私,但左安迪愿意尝试。他想告诉宋家源,他会尽力,因为这承诺太重,他不曾经历,所以一开始他害怕了胆怯了。然而现在这一切的害怕他都再顾不上,失去宋家源的恐惧胜过了一切。现在他只希望宋家源能如同之前那样,继续为他保留这一个尝试的机会,不要将留给他的那道门关上。
  然而想到这里,左安迪的脚步却停下了。在他的想象中,仍是存在着那么一个机会的,可在宋家源的认识中如何,他却没有把握了。左安迪只是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他想也许那个属于自己的机会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他对宋家源的拒绝是那么的不留情面,他转身离开的那道门,即便再回去也没有人在里面了。
  雪片在安迪的外套和头发上积聚,他的脸和手都冻得发红,良久,他伸出冻红的手指打开了手机,用信用卡为自己定了两个小时后的航班。
  萧锦良的手术安排在两天后,十五个小时去十五个小时回,剩下三个小时往返市区,或许来得及匆匆一面。
  左安迪在心中来回盘算着行程和路线,生怕因为安排失误而导致两人错过。这样的忧心不知为何总是挥之不去,左安迪为这潜意识的不祥预感而不安,不禁在心底反复思索。忽然间,他一个激灵记起,自己现在所作的根本同十多年前的宋家源一样!当年的宋家源也是不发一言离开,而后又不远千里地回来,但是他回来见到的,却是左安迪同萧锦良会面的一幕。所以他又离开,带着遗憾,一走就是十年。
  安迪终于可以想象,这十年来他是怎样度过的。
  命运像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竟让十年前的一幕在今天重演。同样的剧本,同样的主演,只不过调换了两个人的角色,让他们体验到彼此当时的心境,再经历一次同样的考验。
  究竟是幸运抑或是不幸,都尚未可知。只是左安迪知道,这一次,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了。
  手机在手里震动起来。安迪看见上面的来电是一串本地电话,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萧锦良待的医院电话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到快10点,在公司里更完现在回家~


☆、第 67 章

  “左先生,萧先生的身体状况有一些恶化,主刀医生决定提前实施手术,麻烦您尽快赶到医院协助我们完成术前准备。”
  电话那一端护士说着流利的英语、口齿清晰,语气镇定,然而左安迪的心脏却被那串语句背后的含义而重击了一下,不安地跳动起来。身体恶化到要改变手术时间,显然不是常见的情况。他挂掉电话便拢了拢大衣,加紧脚步跑向街口,伸手截停一架黄色的士,拉开车门就朝医院匆匆赶去。
  手术室外的灯光苍白而明亮。医院内有暖气,并不寒冷,早前落在左安迪外套上的雪早已经化成水又蒸发在空气中了。走道上的医生护士们在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前穿行,忙碌中的人们没有功夫留意坐在一边等待的左安迪,他像是待在一个被无形隔离的空间里,屏蔽掉了周遭一切噪音,只是默默地,等待着萧锦良从手术室内出来。
  安迪手里握着萧锦良先前交给他的一只大号信封,里面包含了万一手术失败,后续需要处理的一切事宜,包括如何联系萧老爷子,怎样分配萧锦良的遗产,以及如何安置他手下的几间报纸杂志出版社等等。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左安迪到医院时,萧锦良已经昏迷了。护士递了一堆文件让他签,又交给他这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安迪对信封里的内容一点也不好奇,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打开。
  那个曾对他说“人生最重要是开心”的萧锦良太不适合这样的结局。像他这样的传说是不应该倒下的,被病魔折磨得憔悴沧桑已经不符合他的形象,从他对安迪宣布得肝癌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好像是一出换错了剧本的电影,朝着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情节飞速滑行。左安迪还不习惯从萧锦良的脸上看到脆弱的表情,不论在香港还是在纽约,他们也总对那个消极的可能性避而不谈。但安迪是知道的,手术失败的可能性一直都存在。无论什么样的手术都终究有风险,进了那扇门,谁都不能保证可以醒着出来。
  而今,萧锦良安静地躺在门的另一边,如一块生肉置在砧板之上,任凭命运无情地宰割。
  左安迪在走廊上思绪飞转,他想起早年两人初次见面时,萧锦良问自己的那一句话。他问蹲在父亲墓前的安迪:“你甘心吗?”左安迪那时才明白自己不甘心被命运轻易打倒的人生。当他跟着萧锦良走出去,领略到外面世界的精彩,安迪也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找对了方向,他的余生都将循着这条道路而去了。然而萧锦良在临走那一夜的话却仿佛在告诉他,这条路是错的,连他自己都后悔了。这样游戏人间的活法并不是毫无遗憾,人生中有什么东西,并且是极其重要且珍贵的东西,他们都错过了。
  安迪好像一下看见了自己的终点,而他发现那个结局,却并不是他想要的。
  那个结局里并没有宋家源,只有一个孤零零自己。一想到此,左安迪就感觉到莫名空虚和恐惧。他甚至宁愿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自己,这样他就不用怀着忐忑猜测着未来,也不用在想到悲观的结局时感到绝望难捱。即便是在麻药的作用下毫无痛苦地离开人世,也好过此刻的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走廊上经过的医生和护士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然而他们各有各的职责,那眼神也只如蜻蜓点水般在他面上扫过。左安迪抬手触到自己眼角,发现指尖濡湿一片。他想难怪这些人的眼神会透出异样,面前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他却哭得好似已经预见了悲剧,仿佛那里面是一场徒劳的鏖战,绝望透过了大门向他传来。
  左安迪对自己的失态十分愧疚,他知道这眼泪并不是为了萧锦良而落。他甚至已经后悔跟着萧锦良来到纽约,后悔为了遵守那个诺言而瞒着宋家源。这样的自私令他惊讶,然而真有些事情是会有这样强大而霸道的魔力的,那力量令人变得自私、情绪化,变得成天只想着一件事一个人,甚至忘记了身边的其他。
  手术室外的指示灯熄灭,医生走出来。左安迪擦干眼泪迎上去,不等医生拉下口罩就着急地问情况如何。医生十分平静,然而也有着这种场合下该有的郑重和严肃。他缓缓摇了摇头,对左安迪道:“I’m very sorry…”
  接下去医生说了什么左安迪也听不到了。他只觉得一片茫然,头脑中轰的一声,像是失去了意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也什么颜色都看不到。一切的委屈和坚持都失去了意义,这段时间他是如何地忍耐着遵守那一个诺言,如何在心里劝服自己要继续,到头来却没有得到一点回报,上天就好像是存心要戏弄他们,给了一个虚假的希望引诱他们押上全部注码,然而却在揭盅的时刻收走了他们全部身家,将他们从里到外掏了个干净。
  震惊中,有人上来唤他。左安迪只感觉到茫然一片中有个朦胧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布幔般,在远处叫他。叫声持续了一会,他才听真切了,猛地一个激灵,从混沌里清醒过来,却发觉自己仍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面前一位金发碧眼的护士正在叫他——刚才那一切居然都是梦境,手术历时十个个多小时,他不吃不喝地坐在外面,最后竟是疲倦到睡着了。
  护士冲他指指手术室大门,只见上面指示手术中的灯光暗下,带着口罩的医生出来,神情和梦中如出一辙。
  左安迪惴惴地上前,暗暗掐了自己一下,确信这次不是梦境了,却又担心自己会听到梦中一样的对白。医生把自己的口罩揭开,脸上却是挂着一抹微笑,他的嗓音也是轻快的:“手术非常成功,再过一个多小时病人的麻醉就会退去,你可以到病房等他。”
  在经历过先前的梦境之后,有一刹那左安迪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直到再一次与医生确认过结果,他才匆匆道了谢向病房去了。
  十多小时的等待十分漫长,接下来的个余小时却很快过去。当萧锦良被推进病房时,麻药的作用已经退去,他半眯着双眼,嘴上仍罩着呼吸器,双眼却能准确地找到左安迪,努力对他做出一个“谢谢”的嘴型。
  之前这两个字没说出口,并非因为没有必要,而是太过沉重。他们刻意将这一切淡化,做出并不在乎的表象,其实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两人经历过这样一场生死大关,灵魂也仿佛是得到一次洗练,世界在萧锦良的眼里从此都不再一样。
  而对左安迪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仿佛也从萧锦良死而复生的奇迹里得到了勇气,从今而后,再怎样的刀山火海,都不能再叫他怯懦和却步了。
  萧锦良带着氧气罩,手极缓慢地从被子下伸出来,迟钝地弯起一指,冲左安迪指点着。安迪探过去,萧锦良的手指也跟着移动。于是安迪明白了他在指的东西,是自己手里紧抓的信封。
  “你要这个?”左安迪扬了扬那几乎被他揉烂的大信封,里面封了关于处理萧锦良身后事的所有资料,“我没有打开过,还给你。”
  萧锦良却闭上眼睛缓缓摇头,他动了动嘴唇,氧气罩内立即被蒙了层薄薄的雾气。左安迪认真看他口型,有些诧异地反问:“打开?”
  萧锦良点头。
  安迪犹豫了一下,终于打开。纸袋里是厚厚一叠文件,安迪拿出来一一放在床头柜上,直到信封掏空了,萧锦良却仍是伸直了手指,像是还没见到他要的东西。
  “你究竟要拿什么?”左安迪不解。
  萧锦良的麻药只退了大半,口齿还很含混,忍着伤疤上渐渐深切的痛楚,用力道:“里……面……”
  左安迪只有倒转那个大信封,给他看里面确实空无一物。可他才一翻转,就有什么细小的金属物件跌了出来,落下的速度太快,肉眼几乎捕捉不到。左安迪弯下腰在地上寻找了半天,才捡起那个物件——是一枚铂金指环。
  左安迪想起来,这是十多年前自己送给萧锦良的戒指。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萧锦良让自己看戒指是什么用意,只是疑惑地去看萧锦良的眼睛。只听萧锦良反应迟缓地动着嘴唇,说:“里面,有……信……给你……”
  左安迪去翻床头柜上堆的文件,见到只有最后一张是手写的文稿,上款是Andy,便知道那是萧锦良写给自己的信了。他拿来读,才看到一半,双手便微微颤抖,忍不住去看萧锦良的表情。
  萧锦良躺在床上,也不能如何动作,只是努力微笑了一下,说:“谢谢……你……”
  左安迪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原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的,但萧锦良像明白他的犹豫,又鼓励似的点点头。于是左安迪便握紧了那封信和戒指,探身上前轻轻拥抱他一下,而后在原地顿了顿,转身一阵风似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加班到9点多了……QAQ


☆、第 68 章

  引擎的轰鸣声在机场上隆隆作响。飞机几乎满座,值机结束的广播在机场内响起,其中有一遍是粤语——这一班是飞往香港的航班,再过五分钟,预定的起飞时间就要到了。
  宋家康在座位上,透过舷窗向外望,他在纽约的公事已毕,然而他遥望着外面的夜幕,却仍像有什么未竟的心愿,令他不能放下心中的期待。
  空姐在舱门口向外看了看。时间将到,她准备关上舱门。然而就在舱门几乎合上的刹那,备餐室的电话响起,空姐接起电话,互相间快速地喊了几声,有人去暂停了舱门的动作,那一道窄门再次缓缓打开。
  这一次,剩下的最后一名旅客从那道门口进来,带着一脸归心如箭和风尘仆仆,终于登上了归程的旅途。宋家康看着那个人在自己身边的座位坐下,很快,飞机就移动起来,滑向跑道。
  夜幕悄然落下,笔直跑道的两侧亮起清晰的指示灯。飞机在接到塔台的指令后开始滑行,一机数百人便在那隆隆的震动声中向着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拥挤城市进发。
  也许那里并不宜居,很多时候噪音也经常超标。但它之所以令人流连并不完全因为繁华,因为在那个地方,有某些人温暖的家,以及会在家中等待的,温暖的人。
  这个家可以不用很大,有两个人在里面的时候,甚至常常需要迁就忍让,不小心的时候还会产生碰撞摩擦。但像这样狭小的空间若只剩下了一个人,却往往又会变得空空荡荡,让一切的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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