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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和她的男人们-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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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水清和她的男人们
作者:王晓玉
内容简介:
今生今世爱情小说丛书。 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作者简介:
王晓玉,出生于上海,1966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广播电视专业委员会主任、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作家协会理事并小说创作委员会副 主任。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兼涉文艺理论,积有文学作品三百万字,理论专著一百余万字。文学创作兼涉小说、散文、影视文学,代表作为长篇小说《紫藤花园》《凡尘·赛金花》《99玫瑰》等,中篇小说集《上海女性》《正宫娘娘》《田教授家的28个保姆·房客》等散文集《请随我同游澳洲》《晓玉随笔》《人生百事》等,多种中长篇小说被改编成影视作品,其中《紫藤花园》,《上海女性》,《正宫娘娘》,《99玫瑰》等均由本人执笔改编。1998年获全国首届女性文学创作奖。
正文
一
太惨了!
只卖出了一成票。不,一成也不到!八百六十八个坐位上,稀稀拉拉坐着卧着的人不过三四十个,比剧场顶板上缀着的“满天星”灯泡多不了几粒。幸而他们没有对号入座。他们买的都是最便宜的三等票,但坐的都是最适合于自身的好位置。好像一只砸碎了的玻璃杯,碎片溅开满地都是倒也便扩大了覆盖面。要是他们聚在一起呢?从这里台上望下去,也就是巴掌大的一块吧,也就是黑乎乎的一点吧,也就是集束光的焦点吧,也就是一把刀的锋尖了吧,会把路辛的心扎得更深些更痛些的!乐池里的指挥棒很威武很潇洒地划出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弧形。器乐是戛然而止了,那鼓点却慢收了半秒钟之久。咚的莫名其妙的一棒,像是敲在路辛的后脑勺上,震得他不能不紧紧地咬了下牙关。
“这×养的儿子!”哈益华低低地咒骂一声,急忙从路辛身旁走开,边走还边嘀咕:“不是快半拍就是慢半拍,他以为他还是在排球队里呢!”
是的,这又高又大的鼓手,原先是市排球队小有名气的快攻手,很擅长时间差的。
后台传来哈益华的叱斥声:“怎么这样牵丝攀藤?有你这样报幕的吗?空台快两分钟了!”
娇滴滴的满不在乎的回答:“空就空嘛,有几个真来看表演的?节奏放慢点,大家休息休息!……”
“这话你有种跟路经理去说!喏,他不就在那里吗?”没声音了。
报幕员迈着碎步从另一侧幕布后闪了出来,远远地抛过来一个笑靥。她后面跟着关美美。袒胸露背,一身肥肉,漆黑的眉,血红的嘴。
有几个真来看表演的?她说的没错。全场最黑暗处,一对难辨年龄的男女脸贴脸口对口牢牢地胶着在一起。区工人俱乐部的剧场不设联防队,他们觅得了最清静最安全之处。
很光亮的“安全门”旁,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姑娘在很努力地撕扯一包塑料袋,好像是“太阳牌”锅巴,也好像是“王中王”话梅。她们的脚下,有“红宝”鲜橘汁的空纸壳,有三色冰淇淋的塑料盒,还有几张揉成团的粉色餐巾纸。她们是来春游的。
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有一条大汉很舒服地横卧着,臀部下垂,脑袋搁于扶手,双腿高架,远远望去如一枚硕大的钢锭。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彩条包占了他旁边的一个坐位。大汉是跑单帮的,这里是候车室。三元钱的三等票价他买了一个两小时的铺位。
路辛调节了一下目光焦距,看见了前排正中最佳坐位上最认真地欣赏着关美美的一位观众。他瞪大了白多黑少的双眼,张大了黑毛外露的鼻孔,咧开了有整整一排爬牙的大嘴,脑袋随着关美美的混乱的舞步混乱地摆动着。他是惟一真正投入的观众。
是观众!不是听众!尽管关美美是歌手,不是舞蹈演员。他观赏的是关美美的袒的胸、露的臂。肥肥的关美美,稍一行动就浑身肉乱颤,肉愈多的地方颤得愈欢。
“我的天,真是惨不忍睹!”哈益华的低语声。他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旁边。
他自然是指关美美。他自己五大三粗,面相不佳,可是对女人的审美要求特别高,特别苛刻。招聘关美美时,他持最激烈的反对态度,用的就是这个贬词。
路辛瞥了一眼关美美,连忙把眼光闪开。胖一点颤一点倒没什么,她那脸上呈现出来的夸张的痛苦,却实在让人——让人“惨不忍睹”!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过得比我好,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一直到老!
虽然是失恋歌曲,也没必要作如此穷形恶状呀!素质,素质毕竟不行,尽管天生了很不错的音色。好音色突然中止,只剩下乐队。幸而乐池里的指挥棒一闪,伴奏的几大器件一起上马掩护,独唱成了器乐合奏。关美美在台上慌乱地扭动着,强作镇静地左转一圈、右转一圈,一个趔趄,差点让话筒线绊倒。
“该死!她又忘了词了!”哈益华恨恨地说着,一个箭步蹿入二道幕后,隔了布幕向关美美提词,声音如蛇般毒毒地咝咝做响:
“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这些年!……”
乐队的指挥老平头是好样儿的,配乐纹丝不乱,那伴奏似乎在拉着一个长长的过门。断了的气续上了,关美美突然发出干嚎:
“是不是也一样没烦恼……”
台下竟有一声欢叫相呼应,路辛循声望去。两个女中学生终于扯开了那包锅巴或者说是话梅,黄乎乎的许多块状物撒落在她们的裙子上。黑暗处的男女依然脸贴脸口对口互相箍住绕住纹丝不动。
后排的钢锭想必认为闹钟响了,他匆匆站起,望望手表,捡了彩条包,急急向“出口处”走去。惟有大嘴大眼大鼻孔,忠贞不渝地直面关美美。的确惨不忍睹,申江歌舞团竟落到了如此地步!路辛扭头向后台走去。哈益华在走廊追上了路辛。
“炒她的鱿鱼!”他气咻咻地说着,递上一支烟,同时送上火,“不用看,云烟,兄弟哪会用劣质烟熏你的金嗓子!这懒婆娘,演出五次唱十支歌,都让我提过八回词了!娘的,连个背词的功夫都不肯下,还能让她在我们‘申江’混高薪哪!”路辛背靠墙,不做声。
“我明白你的心思。”哈益华说,“离剧场大修还有半个月,我们还要演出几场,你怕找不到可以替代的女歌手是不是?我早给你想好了,干脆,去特邀个叫得响的角儿来得了。出议价,一支歌给她三百五百,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然后我再出海报,挂了她的牌子去招徕客人。多卖出一百二百张票,堤内损失不就可以堤外补了吗?”路辛依然不置可否。
“辛哥,你也别把架子端得太足了!”哈益华望着路辛阴沉的脸色,“我知道你根本瞧不起如今正在走红的那几位,不想去沾他们的光,或者说也不愿去抬他们的轿子。可是,清高当不得饭吃哪!人家摸出皮夹子来买票看歌舞,可大多是奔着有名气的热门歌手来的!你路辛虽然有名气,可如今当的是经理,又不肯屈尊上台再去弹你的吉他!真要自己培养一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听兄弟一句,去租一个吧!陆小燕,怎么样?”路辛拧开了头。
“瞧你瞧你,傲得像个希腊王子一样!我又不是要把她介绍给你当老婆,何必做出这种不屑一顾的样子?人家去年在电视台得了奖之后,红得发紫了呢!光在本市,就起码拥有两三万的发烧友……”
路辛扔下烟蒂,用脚踩灭,轻轻叹了口气。
“你同意了?好!明天你辞退了那胖婆娘,我马上去高价特邀陆小燕……”
“二百元一支歌。”路辛开了口,“车马自理。”
“尺寸太紧了点吧?”
“不来拉倒。我可以自己上。”
“行行,二百就二百。”“贴个招聘广告,招女歌手一名,鼓手和报幕员各一名。”
“唉,都招了多少回啦!好的不来,来的不好,瞎猫总也碰不上死耗子呢!”
“废话!”路辛转身走开时,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
这就算是他的笑容了!哈益华望着路辛瘦削的背影,心头免不了掠过一丝痛惜:哥儿,你活得不能轻松点吗?
二
二
哈益华属于那种什么都能学会点却又什么都学不精通的“歪才”、“三脚猫”。他设计的招聘广告虽然白字连篇,经路辛更正了后贴出来,倒也很有诱惑力:
招聘
申江歌舞团——文化局备案,工商局批准!
多次竞赛获奖,早已饮誉艺坛!艺术家的摇篮,倩男女的天堂!工作轻松,待遇丰厚!立足本地,面向全国,冲向世界!诚聘能歌善舞男女歌手、鼓手若干名。报名费每人二元,附招聘简章一份。
广告是乐队指挥老平头用很工整的隶书写的。写完了哈益华认为太古板太严肃,就去马路对面的文具店里花三毛六分钱买了一板小学生用的方块颜料,用水化开,然后用笔蘸饱了往纸上乱洒一气:洒完了红点子,洒绿点子黄点子蓝点子,一纸的花花点子竟如同婚礼上洒向新郎新娘的金银彩色纸屑,为那“招聘广告”,平添了许多活泼热闹和艺术气息。至于那“招聘简章”,则是前几次用剩下来的。哈益华有远见,用牛皮纸包好了藏在一个纸盒子里,这回要用,取出来数一数,竟还有好几百张,只是纸张有点发黄发脆而已。
广告贴出不到半小时,就开始有许多“倩男女”前来报名竞争上“天堂”。
哈益华在俱乐部大门一侧摆了一张方桌一把椅子,亲自坐镇接待报名者。他笑容满面地收入每人二元的报名费,递给对方一张黄而脆的纸片,并且频频致意:
“祝您成功,祝您成功,祝您成功!……”
傍晚时路辛来找他,只见他手边用来放钱的纸盒子里,已经贮了厚厚一叠拾元币。不断地还有人来。哈益华容光焕发地收钱递纸并“祝您成功”,竟没发现路辛。路辛在一旁静候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就在工人俱乐部大门的另一侧几乎正与哈益华的桌椅相对称,安置着一架人体身高体重电子秤。那是一家专门卖百货的小商店前不久新辟的财源。电子秤很有礼貌,每有人站上去并向一个扁孔塞进一枚硬币,都会道谢:
“多谢光临,多谢光临,多谢光临……”
哈益华也是个很敏感很要面子的人,如果他意识到自己跟“多谢光临”的电子秤一样,也在完成一个收了钱就说“祝您成功”的简单程序,至少,他不会把他的摊位设在这里!
路辛咬着牙跨到小方桌前,粗鲁地撞开了一个犹犹豫豫地捏了二元钱的姑娘,冲哈益华低吼:“收了!回去!”
“回去?回哪儿?剧场?今天不是不演出吗?陆小燕我已经请好了,”
哈益华说着,一把从那姑娘手中抽去那张二元人民币,同时塞过去一份黄黄脆脆的“简章”,
“祝你成功,小姐!只是那尺寸还要商量商量……不,小姐,不是跟您说。怎么考法?纸上都写着!祝您成功!头儿,再加点码吧,人家走红着呢!……”
“盛况空前!卖出了二百多张呢!”
“明天的演出?”
“哪里!明天演出的海报还没贴出去呢!放心!一贴就会轰动!只要看见有‘陆小燕领衔主演’几个字,人家可不管你唱一支歌还是两支歌!——我是说今天的招聘简章,二百多份,超出了最近两个月里的最高票房记录!”
路辛面无表情地踩着自行车,随在哈益华骑着的黄鱼车后,并不搭腔。黄鱼车上,斜搁着一卷刚从商场买了来的腈纶地毯。
有什么可这么兴高采烈的,你这没心没肺的哈密瓜!怪不得你得了这么个外号:你的心好比安了一架过滤器,只容甜味进去,会把一切酸麻苦辣统统排斥在外!票房记录直线下跌,对一个独立承包、自行核算、自负盈亏的歌舞团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这剧务主任难道真的不明白吗?区区四五百元的收入,不过是杯水车薪,你难道也真的不知道吗?领受了你的“祝您成功”的付款者中,有几个是真有艺术细胞的,你注意过了没有?“申江”若是再招不到至少可以上台的歌手,而且必须是能歌善舞的漂亮女歌手,眼看就难以维持下去,你难道真没想到?陆小燕这样的议价商品,我们消受得起吗?难得来一次早茶一顿宵夜可以,岂能真将馆子当单位食堂?若按“申江”账户上所存之款来计算,我们的钱只够一两个月的开销了,年终还要上交利润!那位分管我们一摊子的姓贾的知道“申江”买了一套房子,眼红得都快滴血了!到年底若是真交不出承包费,他真的会收了“申江”的房子就此中止合约的!哈密瓜,到那时候即使是为了我不为你自己,你也会笑不出来帮我大哭一场!临到被扫地出门时,还得动用你兄弟踩了黄鱼车帮我搬回南市区的鸽子棚呢!
路辛恍惚间竟已经觉得到了那一天。哈益华宽阔的背后兀然竖起了那架施特劳斯钢琴,破旧的有一个凹塘的琴盖凄惨地向他瘪着嘴巴。
听见钥匙开门的声响,路凌波连忙合上琴盖,迎出门去。
她在内室与外屋之间的门框上绊了一下,差点跌倒,路辛一个箭步窜上去,扶住了她。
“到底还没习惯!”路凌波微笑着,好像对这一绊很惭愧,“再住几天就好了……”
路辛狠狠地盯了一眼那道门槛。一室半的新公房,中间本来虽有门,却无门槛。谁能料到这田林新村竟是全上海蚊子最大最多而且最早出动的地区,搬出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在老娘的脸和手背上制造出一二十个又红又硬的大疙瘩来。老娘是过敏体质,那些疙瘩几个小时后就在顶端生成水泡,亮晶晶贮满了淋巴液。于是只好就地从那帮坐在马路边沿上、身旁搁了一把锯子以示其特长的盲流木匠中随便拉了几个来,让他们以最快速度为此房所有的开启口安上了纱窗纱门。速度是现代化的,质量却是最次等级的,阔大的足可伸进一个指头的缝隙且不说,这安于两室中间的一道纱门下,莫名其妙地竟横上了一个足有两寸高的大门槛!路辛已经不止一次看见老娘在这门槛前磕磕碰碰了。
“今天回来得真早!”娘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不排练吗?”
哈益华在很费劲地把那卷地毯拖进房,同时回答着:“路老师您忘了?剧场快大修了,我们不必赶着排新节目了……”
“多少天能修好?不影响你们演出吗?”
“哪里会影响!以逸待劳嘛!剧场装潢得漂亮些,我们的票价就可以翻一番了!”
“能那么随意涨价吗?”
“您老还不知道?如今卖大饼油条小馄饨的饮食店,只要一装修,安上茶色玻璃护墙板再加愈暗愈好的节能灯,就可以供应雀巢咖啡冰淇淋圣代,配套供应最低消费价格二十五元……”
路凌波笑得咳了起来,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我来我来……”哈益华马上扑过去帮忙捡。
“你在稀里哗啦地弄什么?”路凌波问。
“铺地毯哪!你儿子要把你的卧房装修成第一流五星级豪华宾馆呢!”
“唉,这是何必呢,已经花得不少了……”
“路老师您别当真,我跟您开玩笑呢,我们路经理可不是浪荡子脱底棺材,他手中钞票捏出水来才肯花呢!我告诉您,铺地毯是最节约最远见卓识的装修方式:非但省下人工钱,而且以后搬家时,卷起来就可以走……”
“还走?”搬进来几天就想走?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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