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逃生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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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姐，放心。对了，你什么时候接伯母回家？”

　　　　“明天，回来正好扫房。”

　　　　“是这样”把打算告诉她“我们第一次在北方过年，邵凯军说带我们去古文化街。”

　　　　“好吧！”乔其很想挽留他们，可卢家人一看就是商量好的“我没事来找你们。”

　　　　讲定收拾东西是很快的，没一会儿就打包完了，众人推着车离开乔庄房，只有邵凯军回身望着远处地粮仓若有所思。

　第57章　来

　　　　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北方的习俗和南方不大一样，但无疑年味要更传统些，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忙活了。

　　　　做糖瓜、扫房、炸豆腐、炖羊肉、杀鸡、发面、蒸馒头，种类颇多，面食的花色也是南方不常看见的，用剪刀修出个漂亮的小刺猬；红豆当眼睛，甜甜的豆馅，上了色的各式馒头，这些吃食卢家人都不会。

　　　　往年在江海就是包春卷、蒸八宝饭、年糕和汤圆；所以一片热闹下梁慧兰有点跟不上步伐；最后卢秀贞干脆跟她讲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南北结合挺好。

　　　　剪发匠的生意异常繁忙；因为大多数人讲究的是‘正月不剃头’，国营理发店的工作人员在安排下已经上班，小小的房间里整日人头攒动。

　　　　“你怎么不去剪？是怕忌讳么？”卢秀贞几个正撸着袖管擦玻璃打扫卫生。

　　　　“什么？正月剪头死舅舅！不是，再说我也没舅舅”家里的凳子不够，大过年的，邵凯军找了些木头来打算将就着钉几个“现在人这么多，过去也是排队，等大伙都消停了再理也不迟。”

　　　　“姐，咱也烫一个怎么样？”卢秀玉看着对面楼下有个女孩正拿火钳卷着发梢，顿时来了兴致。

　　　　“行啊！今天搞完卫生洗头洗澡，明天没事的时候给你弄。”

　　　　“秀华，他们女的臭美，咱们明天也去市场搞些海货去。”

　　　　“好呀！军子哥，可这么冷的天还有海鲜么？”

　　　　“这你就外行了”榔头对准钉子砸了几下“冬季海蟹正是得吃的时候，塔嘛（比目鱼）、黄花、大虾，你们来晚了，皮皮虾没赶上，嘿嘿！说到洋派江海数一数二，可要轮到吃海货还真就得在津沽。”

　　　　“讲讲”大海生在江南，河鲜颇多，但这个年代物质匮乏，要说吃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当当吃海货，不算不会过”邵凯军脸上带着笑“穷富看吃穿，津沽人穿的破些没关系，可吃的上面万万不肯栽面的，没听说过么！家里没钱没米，渤海湾海货应季了，把屋里家具卖了也得换几个螃蟹尝尝，没人会埋汰。”

　　　　“这也太夸张了吧！”卢秀华无法想象饭都吃不上却非得吃海鲜的场景。

　　　　“这边风俗就是这样，完事还得把壳扔到邻居能看见的地方”说着自己也摇摇头“吃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市场里只卖海鲜么？”秀玉听得也好奇无比。

　　　　“对，海货市场嘛！带鱼、贝类的也有，你们喜欢哪个？”

　　　　“吃当然都喜欢啦！妈”秀贞朝边上缝衣服的梁慧兰喊了声“买来你会做么？”

　　　　“带鱼糖醋、红烧都不难，你要说螺狮、河虾炒炒还行，这海鲜我差着，军子，别糟蹋了好东西”最后一句朝着邵凯军说到。

　　　　“阿姨，这不还有我吗！”

　　　　“真的假的！”几人不大相信地看着他。

　　　　邵凯军难得的不好意思“怎么着，你们等着，三十晚上给你们露一手。”

　　　　“拭目以待！”

　　　　转天秀贞拿着发卷在炉子边上，给妹妹烫了个有时代特色的大波浪，卢秀玉对着镜子美了半天，看见大海从屋里出来，立刻过去转了个圈“大海哥，好看么？”

　　　　邢大海瞅着她平日里笔直、乌黑的秀发突然带着弧度向里打着弯，随着身体的动作不断起伏着，而刘海两侧却盘着些细软、柔密地碎发，卷曲地贴着额头。阳光从她背后照射进来，发丝也蒙上了一层光润，蓬松如云又像波浪一样来回冲撞，健美、洒脱、朴素又自然，美得不可思议。

　　　　视线不自觉地移向秀玉年轻光润地脸，那双期待地大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他忽然觉得身体里血液的流速都快了些“咳！好看，好看的，嗯！”说完就转身又回了屋子。

　　　　“吔！大海哥怎么怪怪地。”

　　　　望着大海同手同脚地傻样，卢秀贞心里乐开了花，相处这么久，大海对秀玉有好感她当然有感觉，也是上次落水的事后才注意到。也不错，大海人品好，跟家里人熟稔，更没有拖累，要是能做自个妹夫最好不过，暗暗点点头，回来跟妈妈说说，听听她的意思。

　　　　等到中午，邵凯军果然带着秀华扛着两个箱子上了楼，众人围上去一看，东西的品相是真好！

　　　　“天凉，就放在阳台冻着”邵凯军脱下外套和帽子“等会我还得出去一趟，换些吊钱和灯笼回来”二十九贴倒有，前几年文/革，家家都把门口的福字换成了忠，出门见喜改成了出门劳动，财神叫门之类的窗花更是销声匿迹，今年还不晓得都是什么花色呢！

　　　　“拿什么换，东西不够你说话啊！”过年卢秀贞也想热闹热闹，对于一切没见识过的，她都挺支持。

　　　　“没问题。”

　　　　安排停当，年三十终于来了，从早上开始梁母就没停，秀华、大海都被差遣去剁菜和肉，荠菜猪肉、三鲜虾仁、还有特地给邵凯军包的牛肉胡萝卜馅。

　　　　案板声铛铛作响、热气腾腾地厨房、欢声笑语地闲聊，让邵凯军一时有些恍惚，不记得多久，每个年都是那么的冷冷清清，普通人触手可及地家常自己不是不渴望的，有些享受地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嘈杂，这才是生活！

　　　　“你们都忙着，我怎么办？”往小小的厨房里一站“阿姨，您可别客气，有什么我能干的直说哈！”

　　　　“行，那你去弄那些海鲜吧！我还等着尝尝大螃蟹有多好吃呢！”梁母揭开盖子，摁了摁面团“带鱼你刮干净放边上，等我包完饺子就去煎。”

　　　　“好嘞！”

　　　　从阳台朝外望去，黑夜中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摇曳着红彤彤地大灯笼，邵家也不例外，窗户上喜气洋洋贴着张福禄寿全的合体字“来，祝阿姨身体健康，咱们一路顺风！干杯”围坐在饭桌旁，邵凯军带头举起酒杯，大伙都站起来碰了碰，满面笑容地饮了下去。

　　　　丰盛地菜色摆满一桌，没想到邵凯军还真有两把刷子，海蟹是蒸的也不稀奇，塔麻和黄花炖的真是相当美味了，惹得梁母直说要跟他学学。

　　　　说说笑笑守着岁，梁慧兰自然想到丈夫卢俊方和儿子，秀贞握着她的手劝慰二万五千里都走了一半，担心还不如养好身体，到了那边正好照顾父亲。

　　　　为了逗老太太开心，秀贞悄悄将大海的事给卖了，梁母听完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打量的目光中难免带上了丈母娘的审视。

　　　　一夜无话，转天乔其和乔栋过来拜年，还带着李淑兰亲手做的面点“我妈说你们第一次在这过年，也尝尝咱们北方的点心。”

　　　　“谢谢阿姨，乔姐，来都来了吃完饭再走。”

　　　　“行哪！下午闲着要不我带你们出去溜溜。”

　　　　“好。”

　　　　“乔栋”梁母坐在桌边关切地看着他“你们回到庄子里没什么事吧！”

　　　　“还好”乔栋笑笑“人家忙着过年也没功夫说我们闲话，我妈回去以后就没出过门，家务也多，分散了不少精力。”

　　　　“那就好，人就怕钻牛角尖，想开自己也好过些，你们也要留意她点。”

　　　　“嗳！”感激地点点头，关键时刻才看得出真情假意，庄子里，哎！想起父亲多少有些伤感。

　　　　邵凯军自打兄妹俩进门就退到了边上，此时拉了拉邢大海和卢秀贞“过来下。”

　　　　“怎么？”

　　　　“听你们意思他家里不大好”朝正在和秀玉研究头发的乔其努了努嘴。

　　　　邢大海便将乔家的事讲了讲“嗯，那老头的确不是渎职”邵凯军抬眼“烧粮仓时我就在附近。”

　第58章　如此

　　　　“说是故意的倒也不致于，估计是发现有人来了；误会是对头不想便宜了对方；临走时顺手放的。内老头既然烧死在里面，应该是为了抢救粮食”邵凯军简单地推测了下。

　　　　“那照你这意思；也没法给他翻案的。”

　　　　摇摇头“平乱前的事了；乔家老头如果被定性为牺牲；那么国家的损失谁来赔，责任可就是驻军的了，这里头关系千丝万缕，不可能自家捉自家人的痛脚”主/席去世前虽说是交待了下一届领导班子；但明显后任的执政能力和在军队的掌控力不足以服众；一年半的时间早已让整个华北平原地区尽在平老掌握。而纵观东北平原和长江中下游；想借着大乱之际雄起的投机分子不在少数，某些人甚至在几大军区都有话语权，一旦乱起来，各地兵团还不知道会怎么样？闲时务农，战时为兵，这些准军事化组织除了保留军队的建制，还配备着武器，军政企合一，耕地加上兵工厂，如此自给自足，一旦脱离控制就是中/央的心腹大患。

　　　　“军子，这事既然知道了还是告诉人家一声”邢大海往乔栋那看了一眼“我把他们兄妹俩叫过来。”

　　　　无所谓地耸耸肩“今天说完以后我可不会承认的。”

　　　　“嗯！”乔栋和乔其挂着笑容的脸在听到乔传海的事后终于无法维持下去“我就晓得爸是冤枉的”乔栋喃喃望向地板，眼神不知穿向何处，乔其则无法自抑地悲恸“爸，爸”如果自己早些回来是不是就会有些不同，她抬起眼看到邵凯军，心中忽地扬起一丝期盼，可当邵凯军也朝她望来时，刚升起的希望便被一盆冷水浇灭，多么冷漠的双眼，是啊！无亲无故地人家干什么要站出来作证，如何解释他当时在场干嘛？况且都说了，为了自身的名誉，现在驻扎的部队也不可能跟上级对着干，一切都盖棺定论，成了过眼云烟。

　　　　“秀贞，对不住，今天没法跟你们一块逛去了，我想先回家。”

　　　　“嗯，好好歇歇，乔其，凡事想开些，这是整个时代的悲哀，谁也无能无力的”没有合适的语言安慰她，有些伤口只能自己默默去舔。

　　　　乔其擦干眼泪点点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十五以后吧！你家呢！商量过么？”

　　　　“我二嫂娘家在这，有人照应肯定不会走的，我妈还在犹豫。可事情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家里一辈子不可能洗白，回去听听我大哥怎么说吧！”　她回身看了看正在和大海讲话的乔栋“至于我，搁在哪里都是个累赘。”

　　　　“别这样，现在能领配额了么？”

　　　　“我爸的事影响不好，站里不肯，秀贞”她握住秀贞的手“真想跟你们一块离开这。”

　　　　卢秀贞紧紧搂住她“那有什么好多想的，秀玉秀华和你相处的那么好，你还犹豫什么？”

　　　　“我妈毕竟年岁那么大了，离开扔给大哥大嫂有点太不负责任，可如今的情况，除了吃白饭连养活自己的法子都没有，家中侄子侄女本来就多，我”摇摇头“总之先谢谢你，等他们讨论出结果再定。”

　　　　“好吧！怎么还有十来天，好好考虑下。”

　　　　送走了两人，大家都有些兴致缺缺，直到晚上邵凯军拿出之前买的鞭和二雷子来才好些，秀贞对放炮不感兴趣，另外也打算留在家把空间的田好好翻一翻，于是他们四个出门，梁母和她看家。

　　　　不需要走亲访友和接待来客，这或许是过的最轻松地一个年了，梁慧兰有时闲在那也会想起兄弟姐妹，想起三号门的王伯伯、五号门的小侯、还有总喜欢跟他们别苗头的老冒，大家都过的好不好？恍惚中江海的日子已是那么遥远。

　　　　

　　　　东北的雪积的没过了人的小腿，野外的风呼呼叫嚣着漫天飞扬，屋内的热闹却冲的窗户上的气，都汇成了条条往下淌的水。卢俊方和唐广松一个擀皮一个包，双手不停，面皮翻飞，褶子整齐，饺子们站在笊篱上似拿尺子量过般的端正，看的一众小年轻啧啧称奇。

　　　　“姜还是老的辣，瞧这卖相。”

　　　　“郭永祥，你说说你，来这边也十年了，小小的饺子还是搞不定，塌台伐？”倪俊刚拿着做木工用的刨子，仔细地对着羊腿刨着自制涮肉片。

　　　　“老爷们不会就不会呗！咱也想明白了，开春干脆让工会介绍个好闺女，到时候分个土坯房，谁还跟你们这些老光棍挤在一块啊！”

　　　　“哟呵！老莫家女儿你不惦记啦！”

　　　　郭永祥讪讪自嘲“人家天仙样的，怎么看得上我们这种要嘛没嘛的外乡人。”

　　　　“要我说这么想就对了”边上看着火候炖肘子的鲍忠南插言“过日子实惠最重要，找个踏踏实实、知冷知热的比什么都强。条件好又能好到哪去，谁还不是睡一张床，吃三顿饭，咱们在建三江干了那么多年，嫌弃我们的着么？”讲完看向两个老爷子“卢叔、唐叔你们都是过来人，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卢俊方拿过面粉撒了撒“对，夫妻之间讲究的是个合适，客观条件只能作为参考，小郭也不用妄自菲薄，南方北方差异还是很大的，真的让你成了要磨合的地方也不少。”

　　　　唐广松则直接地多“大丈夫何患无妻，咱们兵团上下未婚女青年海了去了，就不信没有比不过那丫头的，没见过世面。”

　　　　莫翠英是典型的喝着松花江水长大的东北女人，身材高挑，皮肤雪白但也比较傲。六师拜倒在她裙下的男娃不计其数，郭永祥算是比较想不开的，上赶着献了几次殷勤，被直言不喜欢南方男人那种精打细算又讲究的样子。

　　　　“嘿嘿！我这不痛改前非了么”郭永祥把菜刀一撂，他是真的想明白放弃了，这个年龄，务实些吧“卢叔，秀鸿去队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快了，他去送排工单的，可能是路上不好走。”

　　　　“今天可得好好喝点，唐叔你就别走啦！挤一挤也不是没地方”倪俊刚仔细地把打卷的羊肉堆成金字塔形“年后卢叔就能换到咱们连来，必须庆祝庆祝！”

　　　　“唉！你可就美了”唐广松叹了口气“就剩我还得对着那个牛二。”

　　　　“放心，下了工我找你喝酒去。”

　　　　被念叨的卢秀鸿正把一个纸团往牛二家堂屋门口扔，怕里面人看不到又把捡的柴火用力丢了进去，弄完转身推着车找了附近的院子一蹲。没多久就见牛二那五大三粗地老婆出来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头瞅了眼手上的纸，估计不大认识字，皱眉半天又进了院子。

　　　　卢秀鸿把手揣进袖筒，不着急，总有认识的！说起来也是巧，他去耿连长家送十五后的排工单，回来路上远远瞥见屯里寡妇家后门有个眼熟的影子，仔细眯眼看清是牛二，他就多了个心眼藏在附近的草堆。这不就抓住了他的把柄，一刻没耽误跑到这来报信，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果然没多久院子里就闹哄哄地，牛二媳妇手里拿着把锄头怒火中烧地冲了出来，后边一儿一女双双拉扯着她，奈何犟不过只能跟着。这个点家家正在准备吃食，院门都是敞开的，牛嫂这架势见到的都晓得有问题，没多会管闲事的、真关心的就串成了一大撮，声势浩荡地朝寡妇家开路。

　　　　卢秀鸿这才慢悠悠缀在众人后边，哼！年前磨得连长总算借着年后垦荒的机会开了调动单，通知卢俊方年后过来他们连，最大的心事一解自然就得琢磨怎么整治整治这个瘪三，哪晓得机会立时就到了眼前，不出口恶气都对不起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