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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还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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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货色?
段慕仁自顾自的穿好了衣裳,又在沈嘉礼的光身子上摸了两把,口中说道:“你躺着吧。想睡就睡。”
然后他起身出门,回到外间的火炉子旁坐下。大茶缸子里的莲子粥已经稀烂,他有滋有味的吃起来,认为自己的手艺不错。
莲子粥吃完,沈嘉礼也穿戴整齐,走出来了。
他脸色惨白,一手扶着身边桌沿,声音极低的垂头说道:“伯父,快过年了,我想告个假,回天津住两天。”
段慕仁点点头:“行,年后回来吧。”
沈嘉礼一听这话,知道自己是从那一场大麻烦中脱身了。
“多谢伯父体谅,那我就先告辞了。”他声气虚弱的继续说道。
段慕仁“哼”的笑了一声,随后向门口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沈嘉礼得了大赦,东倒西歪的狼狈离开。回到家中之后,他开始指挥仆人收拾行李。沈子淳正有些惦念母亲了,故而此刻就十分欢喜,围着沈嘉礼要发人来疯。沈嘉礼本是个五内俱焚的痛苦状态,如今受了这孩子的纠缠,一股邪火油然而生,让他疯狗一般突然变了脸色,扬手就扇了沈子淳一记耳光:“混账,你高兴的是什么?给我闭嘴!”
沈子淳被打懵了,捂着脸后退一步,也不敢言语。而沈嘉礼撩起袍子追着踢了他一脚,恶毒毒的骂道:“滚远点,别让我看见你!混蛋老二养出的混蛋儿子,既然这么想你的家,那以后就别他妈再跟着我了!”然后他一眼看到小梁拎着个箱子堵到了门口,就又抄起茶杯劈头砸向了他:“傻站着干什么?等着死吗?你这个吃货!我养你有什么用?!”
小梁从小就在沈家长大,最了解主人的性情;如今见状不好,立刻抱头鼠窜。沈子淳贴墙站着,只恨自己不能隐身,又觉得三叔发作的异常,担心他是在外面受了委屈。
沈嘉礼在家中咒天骂地,吓的众人一声不敢出。及至随身的行李收拾齐备装上汽车后,他换了一身缎面皮袍子,一手攥着一根手杖,因为心火太旺,所以手套帽子也不带了。在残余酒意的影响下,他带着沈子淳与小梁走出院门,上车前还用手杖在沈子淳身上抽了好几下。打完沈子淳,又要往小梁的脑袋上敲。小梁带着一顶棉帽子,硬着头皮接下了一击。旁边几位负责安全工作的警官赔笑上前劝解,也劝不到点子上;于是沈嘉礼张牙舞爪的转过身,大喊大叫:“去你娘的,全给我滚蛋!”
沈嘉礼在前呼后拥之下,一路走的天怒人怨。上了火车之后,他把沈子淳关在包厢内,对这孩子是忽而又亲又抱,忽而又打又骂。沈子淳也摸不清头脑,被他摆布的哭不得笑不得。而沈嘉礼如此发泄了许久之后,心内稍舒,预备出去撒泡尿,回来继续折磨沈子淳;不想他刚一拉开包厢房门,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从面前经过。双方四目相对,那人就“哈”的大笑一声,又一拍巴掌:“啊呀!沈三爷!”
沈嘉礼被他这一嗓子震得一跳:“哎呦,马师长!”
马天龙仰天长笑:“啊哈哈哈!太他妈巧了!我这一阵子还正想抽时间去瞧瞧你呢!啊哈哈哈!”

旅途

沈嘉礼一直有点看不上马天龙,感觉这人似乎是出身太低,言谈举止时常会显得不大入流。不过话说回来,他不入流归不入流,仕途上发展的倒是顺畅,仿佛是在日本人眼前,还是很吃得开的。
沈嘉礼先前攀着段家这根高枝,攀的死心塌地,所以从来也没把马天龙当回事;可是如今情形有变,他被那位段家伯父折磨的死去活来,不得不活动心思,试图放出手段,自行建立起一片关系网势力圈,以便日后一旦单飞了,也不至于太势孤。
沈嘉礼有心和马天龙寒暄一番,叙一叙别后经历;哪晓得未等他那牙齿舌头见到天日,马天龙便如一阵旋风一般,没头没脑的将他卷向前去,送入了自己所在的包厢。沈嘉礼脚不沾地的进了去,迎面就觉蒜香扑鼻,定睛一瞧,只见小小包厢内摆了一张中等大小的圆桌,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佳肴,皆用小白瓷盘盛着,无非是香肠小菜以及卤味小吃等物,以及糖蒜若干。又有两只硕大的玻璃杯摆在一旁,里面饮料金黄,想必就是啤酒了。
此时火车刚开不久,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筹备出一桌酒菜,无论如何都算是个本事。沈嘉礼把目光从糖蒜上移开,就见一名副官打扮的青年正在低头摆放餐具。马天龙在后方叫道:“小田!再去要来一副干净碗筷,快点!”
话音落下,那副官抬头答应一声,脸上笑盈盈的,却是个美丽的青年。沈嘉礼眼前一花,也没看清他那具体的面目,笼统只知道他漂亮;因为穿着笔挺军装,所以格外美得英气勃勃。他心中动了一下,偷眼盯着小田副官看个不休,然而小田副官并未察觉,步伐又轻又快的就同他擦肩而过,找碗筷去了。
这时马天龙走上前来,一指桌前的一只小圆凳:“站着干什么?坐,坐!”然后不等客人落座,他就近先一屁股拍到了旁边的狭窄小床上。伸手拈起一片香肠送到嘴里,他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妈的!我就是瞎忙,从早上到现在,大半天了,一粒米也没有吃到,饿的他妈前胸贴后背——沈三爷,吃呀!从哈尔滨带回来的红肠,尝尝!”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啤酒:“我刚从哈尔滨回来,看我妹子去了——奉天好好的大房子不肯住,非要带着她那个汉子浪到哈尔滨去,哼,随便,横竖别想再跟我要半个钱!”
沈嘉礼呼吸着满是蒜味的空气,含笑不语。阳光从窗□进来,映照勾勒出了他半边面孔的轮廓。马天龙端着大玻璃杯,想要在心底组织出语言来描述他的眉目,然而思来想起的,腹内空空,不知如何比喻,就感觉他那五官又秀气又端正,是一幅耐看的好模样。出神的举杯喝了一大口啤酒,他张开嘴,无意识的打了个嗝。
此刻,小田副官双手端着一副碗筷回来了。
沈嘉礼和马天龙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只是盯着小田副官将碗筷放置到自己面前,又见对方衣着洁净,手指修长,处处都好,心中就是一痛,恨不能立刻大发淫威,将其霸占下来,长久幽禁,金屋藏娇。
勉勉强强的吃了一片香肠,他无意喝酒,强行镇定心神,抬头询问马天龙的近况。马天龙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酒杯,张牙舞爪的大说大笑;满嘴流油、口沫横飞,形象简直堪称恶劣;而小田副官作为一名奴才,规规矩矩的垂手站在一旁,对比之下,越发是文静的可爱。沈嘉礼审视着一动一静两位丘八,那感觉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似乎更类似于一种煎熬——好样的男人多得是,可他怎么就只找到一只白眼狼,一个软蛋,以及一位凶神呢?
“我的思想有问题。”他暗暗的对自己说:“我这个人,放不开。”
思及至此,他下意识的伸手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打开来后先递向马天龙,见马天龙忙着大嚼,腾不出嘴来抽烟,便收回烟盒,自己拿出一根叼在了嘴上。
正在他要寻找打火机时,小田副官忽然上前一步走到桌边,从纸盒中抽出一根火柴划燃了,单手拢着火苗送到了他面前。沈嘉礼出乎意料,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微微探头过去,一边吸燃烟卷,一边斜着眼睛同对方相视。而小田副官俯身迎着他的目光,目光清澈温柔,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
沈嘉礼觉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一手取下烟卷,他用另一只手拍上了小田副官的肩膀,口中笑道:“小伙子,不错。”
那只手留恋在小田副官的肩膀上,一时半会的不肯移开。沈嘉礼转向马天龙,很嘉许似的点评道:“真不错。”
马天龙抬眼看着前方这二人,没说话,单是看,边看边嚼。小田副官则是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柔声答道:“多谢沈局长夸奖,在下愧不敢当。”
沈嘉礼看着他微笑:“你认识我?”
小田副官也望向他,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不敢说是认识您,但是听我们马司令提起过您的大名,自然也就记在心中了。”
沈嘉礼终于放开了对方的肩膀,并没起身,扭过头对着门外大喊一声:“小赵,进来!”
所谓“小赵”者,乃是他身边的保镖随从之一,本质上却是个贴身的小仆人。听到了上峰的呼唤之后,他立刻推门走入:“局座,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沈嘉礼向小赵要来了一张自己的名片——这东西素来是备而不用,因为凭他的身份,早已无需四处奉送这种纸片子来自表身份了。
名片印的很简单,只有姓名同秘书室的电话号码,其余一概皆无。沈嘉礼从小赵那里拿来一支自来水笔,在那名片背后又写了一串地址同数字;而后抬头将其递给了小田副官:“小伙子不错,可以交个朋友。有空的时候,到我家中坐坐。”
小田副官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种待遇,登时“哦哟”了一声,手足无措的发笑,又连忙用双手接过名片,顺势鞠了一躬:“多谢沈局长抬爱。”
沈嘉礼把自来水笔往小赵的西装口袋里一插,随后挥手示意他退下。再一次将目光转向马天龙,他忽然发现这家伙正龇牙咧嘴的一边啃卤鸡爪,一边直着眼睛旁观。
沈嘉礼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勉强笑道:“马兄胃口很不错嘛!”
马天龙听了“马兄”二字,心中一动,心想沈嘉礼今天这是吃错药了?怎么好像发了花痴一样,四处示好?
“老弟。”他也放出亲亲热热的语气:“不瞒你说,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贪个吃喝嫖赌。嘿嘿,让你见笑了!”然后他又问道:“老弟,你这次回天津,是有公事要办?”
沈嘉礼摇头答道:“大过年的,还有什么公事要办?忙了一年,我也回家休息几天!”
马天龙一听这话,立刻笑道:“太好了!老弟,既然你肯喊我一声马兄,想必多少总会给我几分面子。这回到了天津,我少不得要去你那儿叨扰,你可甭撵我!”
沈嘉礼微笑点头:“求之不得,怎么会撵?”
马天龙心神不定的快活起来,总觉得眼下这气氛好的不大对劲。咕咚咕咚的又喝了一气啤酒,他终于找到了自己那烦恼的根源,一声吆喝,把小田副官轰出去了。
马天龙也听说了南方大将车站遇刺的新闻,知道沈嘉礼恐怕要跟着倒霉;没想到如今一见面,他竟是轻轻松松的回家过年去了,丝毫没有那种冗务缠身的疲态,也不像是要下台的模样,就十分惊讶,暗暗赞叹对方的力量。
沈嘉礼的模样既讨人喜欢,又是位权高位重的人物,真让马天龙越看越爱,恨不能同他结为异性兄弟;只是交情还不够,不敢造次。而沈嘉礼闲闲的和他笑谈一路,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恭维,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便在得意之余又暗暗叹息,心想段慕仁那边还是不能不敷衍的,那老爷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当真是自己的贵人。
不知不觉,火车抵达了天津。这边的沈宅事先得到通知,此刻便有汽车过来接应。沈嘉礼同马天龙道了别,领着沈子淳下火车上汽车,顺顺利利的就到了家中。
这边的房屋虽然空落已久,但因有仆人打理,所以丝毫不乱。沈嘉礼站在一楼的客厅中,见四周窗明几净,全是旧日那种安闲又清静的光景,心情立刻就惬意平定了下来。
他不再殴打恐吓沈子淳。甚至在卧室中,他还主动伸手拥抱了对方。沈子淳先还惴惴,后来见他是真不发疯了,这才委委屈屈的撒起娇来,又要把沈嘉礼往床上拉扯:“三叔,我想了,你让我做一次吧,求求你了。”
沈嘉礼受了段慕仁的荼毒,现在身上还疼痛着,故而摇头笑道:“今天累了,明晚吧。”
沈子淳眼睛一亮,认认真真的正视着沈嘉礼道:“三叔,明晚,说定了,你可别骗我。”
沈嘉礼搂住他,满头满脸的狠狠亲了一遍:“小淳,傻宝贝儿,三叔怎么舍得骗你。”
沈子淳忘记了自己在不久前所挨过的揍,诚心诚意的说道:“三叔,你对我真好,我爱你。”

美人

在抵达天津后的第二天,沈嘉礼便带着沈子淳去看望了二哥。
沈嘉义糊里糊涂的混了大半年,时而穷时而富,倒也马马虎虎的把日子过了下来。沈嘉礼离开天津这么久,他没想过亲去北平看看弟弟;沈嘉礼如今骤然出现在了他面前,他也是发自内心的真高兴,张开双臂就实行了一个拥抱礼。而沈嘉礼看了他那个油头粉面的漂亮样子,一点高兴的心情也没有。蹭在对方的胸膛上张了张嘴,他顾全大局,强忍着没有发出一篇埋怨。
再说那沈子淳,如今体体面面的到了家,也很欢喜,帮着妈妈做这做那,又讲述自己在北平的近况。沈家二嫂这半年倒是真真正正的过了几天安闲岁月,因为孩子多,所以也不是特别思念这位狼吞虎咽的长子;如今听说他过的好,那就更是放心了。
沈嘉礼偷偷给了二嫂一张支票。
二嫂接了支票一看数额,十分惊讶:“哟,三弟,这……”
沈嘉礼低声答道:“二嫂,这钱你自己留着贴补家用,万一老二又胡闹起来了,你也有点钱可以度日。”
二嫂知道三弟现在仕途通坦,手里有钱,故而也没有太做推辞,千恩万谢的收了下来。而在另一方面,沈嘉义还在眼巴巴的等待弟弟的施舍,等了半天,没等到,就腆着脸凑上前去,从后方搂抱住沈嘉礼的腰,摇摇晃晃的缠磨他。沈嘉礼先不理他,直到感觉时机成熟了,才又摸出一张支票递给他:“喏,这钱是让你用来养家糊口的,家里这么一大帮孩子,单是吃穿的用度就已经很可观了,你怎么还有闲心继续玩?”
沈嘉义一把夺过支票,略扫了一眼后就笑容满面的将其掖进胸前的衬衫口袋里:“老三,我要是真吃不上饭了,你还能不管我?”
“我管你干什么?我走了这么久,也没见得你想着去看我一趟。你天天有什么正事可做?难道这么一两天的闲工夫都没有么?”
沈嘉义被他问的哑口无言,抬手摸摸油光锃亮的黑头发,他嘿嘿干笑两声,拉住沈嘉礼的手敷衍道:“唉,我就是懒嘛!”
沈嘉礼在二哥家中吃了一顿午饭,然后便告辞而走。不想刚进院门,就听仆人过来禀告道:“老爷,方才来了一位田先生,拿着您的名片,说是来拜访您的。我们说您不在,他就在小客厅里坐下了,现在还没走呢!”
沈嘉礼怔了怔:“田先生?什么田先生?”
仆人忖度着描述道:“就是一位挺年轻的先生,二十多岁,长得挺好。”
沈嘉礼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小田副官!
沈嘉礼让沈子淳自行上楼去休息,自己则是在进楼后先脱了外面的厚重大衣,又在穿衣镜前仔细审视了自己的形象,感觉一切还好,这才缓步走向了小客厅。
进门一看,坐在沙发上的人,果然就是小田副官。
双方见了面,小田副官立刻起身深深一躬,语气温柔的唤道:“沈局长,您好。”
沈嘉礼那脸上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了笑意:“哈哈,不要客气,你坐。”
小田副官直起腰,含羞带笑的说道:“我昨天刚得了您的名片,今天就冒昧的前来打扰,您该笑我是个不懂礼的粗人了。”
沈嘉礼看了他那种长身玉立的体态,心爱之极,几乎要像老饕一般口水横流,控制不住的就要满面春风:“不不不,来得好,非常好。”
说完这话,他走到对方面前,抬手搭到人家的肩膀上,笑模笑样的往下按去:“坐吧,我既然肯同你交这个朋友,那就自然会以朋友的态度来待你。你不要拘谨,自由自在的才好。”
他的手粘在了小田副官的肩膀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小田副官摆出军人的坐姿,双手本是扶在膝盖上的,听了这般问话,他立刻作势一跃,又站了起来:“我大名叫做田瑞宝,瑞雪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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