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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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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主人这一次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半月后的一天,当他正像往常一样呆在风行的帐中,和医官中的某位术士一起默默地看护着风行时,帐外却传来了士兵们的惊呼之声。他警觉地握着腰间的剑柄出了大帐,帐外的士兵们都齐齐指着天际,脸上满是惊异,感叹,与惶恐之色。
  抬起头追着众人的目光而去,天边正飞来一只从未见过的大鸟,拖着长而飘逸的尾羽,通体雪白,却在白日之下发出耀眼的金光。那只鸟儿飞得近了,越来越大,然后便盘旋于大帐上空。巨大的影子投到地上,被笼于阴影之中的士兵们开始惶恐不安地奔走。一些人叫来了祁山营的将军们,而那些人一时间也不知到底该拿这只盘旋在空中的鸟儿怎么办,只能怔怔地看着它优美的身姿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那是……是金翅大鹏神!”
  术士中的一位突然叫出了它的名字,将士们不知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然而镇冥军却全体沸腾了起来。在云出岫身边做事的柯木智当然也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镇守昆仑神峰的幻兽,与地火渊的火麒麟齐名。两只幻兽一正一邪,一风一火,相生相克。地火渊的火麒麟乃冥妖之王的坐骑,而金翅大鹏神鸟却是昆仑之神的坐骑。现在金翅大鹏神现身祁山营,难道是预示着昆仑之神来到凡尘,帮助人类与冥妖一战?
  只是术士们这样的幻想却并没能维持多久。鸟儿翩翔而落,却在离地面尚有十数丈之时,突然从鸟背之上落下一个人来。术士们被这一变故惊住,只有柯木智在一瞬间辨认出那个如残蝶一般从半空中掉落的人,却正是他的主人云出岫!
  他飞身上前,一跃而起,稳稳地将无力掉落的云出岫抱在了怀里。然而他的主人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一向整洁的衣裳变得破破烂烂,还□涸的殷红与惨绿染成奇怪的色彩。下摆处全是干泥,头发乱如杂草,明净秀美的脸庞也是惨淡的憔悴,毫无血色。触及之处一片冰凉,摸上额头却是滚烫。柯木智惊得忘了呼吸,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而在此时,空中的鹏鸟却是一声长鸣,然后幻化为一道金光,突地射入了云出岫的体内。刺眼的光亮使所有人生生往后退了几步,待金光消失之时,柯木智感到怀中的人微微地□了一声,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主人……”
  柯木智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便想叫医官。只是云出岫却抬手制止了他,让他将自己带到风行所在的帐中。
  “主人,您需要休息……”
  “不急这一时……”云出岫摒退了所有人,只吩咐拿来清水与符纸,并在帐中布下了结界,“我并无大碍。你来替我画阵……七魂阵,知道怎么画吧。”
  柯木智只得在帐中空地上铺好白布,然后仔细地画着阵。他虽无法力,却一直跟在云出岫身边,也学习了很多术士的知识,并成为云出岫的得力助手。现在所画的七魂阵也是早已铭记于心,画起来丝毫没有困难,也不用云出岫在一旁指导。
  云出岫将紧紧捆于腰间的锦袋取下,脱去破烂的衣服,换上柯木智迅速为他准备好的干净衣物,稍微整理了下仪容,洗净手脸之后,便打开了锦袋。
  鹅蛋大小的种子泛着奇异的微光,粉红与嫩绿交缠在一起,形成鲜艳而美丽的色泽。半透明的种子之中似乎充满了粘稠的液体,隐约还能看见两个头□错的婴儿正沉眠于其中,两具小身体之间浮着细细的脐带相连。
  柯木智一时间被这怪异的东西所迷住,忍不住盯着那个卵形的种子看起来。不过云出岫却并没有给他多留参观的时间,下一刻,他便将种子丢到盛着清水的银盘里,并拿起一张用鲜血写上咒语的符纸以玄火点燃,丢进了盘中。
  在玄火接触到盘中的浅水时,整个盘里的水一下子沸腾起来。同一时间,有着美丽色泽的种子中竟有两道尖细的声音惨叫而出。玄火在整个水面燃烧起来,种子的表皮像是要被从内部撑破一般躁动挣扎,惨叫来越凄厉。仔细盯着种子的柯木智竟看到种子里的两个小婴儿在痛苦地挣扎,想要破壳而出,却又被那细长的脐带纠缠着全身。
  他屏住呼吸,丝毫不敢打扰云出岫,而心却在这两道尖细的哭叫声中狠狠地纠了起来。盘中的火焰发出光怪陆离的色彩,云出岫默念着咒语,所有火苗都从各处集中到了种子上,并突地潜入种子的表皮。水面安静了下来,种子内部却变成了一片火焰的地狱。两个细小的婴儿在里面被灼烤焚烧着,种子的表皮继续因它们的挣扎而扭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叫声也慢慢转弱,直至全然的寂静。
  待种子内部的火焰完全熄灭时,透过红绿纠缠的半透明外皮看去,表皮以内已是一片白雾,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云出岫拿过一旁的短刀将外皮剖开,在破皮的一瞬间,一阵尖利的哭叫从破口处与烟雾一起窜出,在空气中凝起两道巨大而凶恶的人影,然后转瞬即逝。
  柯木智被这一变故惊得立即将手按到了剑柄上,然而站在盘子旁边的云出岫却只是默默地看着白雾像牛奶一样融到了银盘中的清水里,将整盘水都染成了白色。
  把遗留的种子外皮挑出,云出岫再次点起玄火,另一张符纸再次焚于盘中。盘子里纯白的液体在火焰的映衬下呈现出七彩之色,而当火焰再次熄灭时,盘中的水则再度恢复了原本的透明。
  一股迷离的芬芳在帐中蔓延而开,甜美得让人如痴如醉。柯木智深吸了几口气,顿时只觉得神清气爽。云出岫将盘中的水小心地倒入碗里,然后再一滴不剩地给昏迷中的风行灌了进去。并让柯木智将风行抱到了画好的七魂阵中,开始做起法来。
  法术持续了七天七夜,终了之时,风行全身的伤竟统统不见,连旧时的疤痕也没了踪影。因中毒而乌青的肤色也恢复了正常,呼吸回复平缓,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是柯木智的惊喜却并没能持续多久,在下一刻,云出岫便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柯木智知道他是太累了,云出岫一向喜好洁净,柯木智便烧了一大桶水替累晕过去的主人清洗身体。然而在脱光云出岫身上的衣服时,他却发现了意想不到之事。除去手脸之上细小的伤口以外,在衣服覆盖的部分,失去血色的身体上却布满了粗细不一的青紫绞痕。最让柯木智脸色发青的是,云出岫的大腿根部流下了一些鲜绿的已经干涸的液体,他顺着液体的轨迹寻去,却发现这些液体都来自于双丘之中的隐密处。柯木智颤抖着伸手探入,然而那里却盛满了更多的绿液,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而缓缓流出!
  柯木智想象不出云出岫究竟遇到了什么,只是从这一刻起,悲愤与怒火开始在心头熊熊燃烧。虽然理智清楚地知道此事与风行无关,但手却准确地摸上了腰间的剑柄,想要将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刚刚才从死神手中逃脱的人再次送往地狱!




☆、愁云惨淡万里凝

  这些事柯木智当然不会告诉风行,他只是平静地挑选其中的片断将云出岫救了风行之后,再如何布置祁山宫的军务,然后以两千镇冥军和三千轻骑精锐一起护送仍在沉眠之中的风行回到了汉阳。祁山的胜利令炎帝龙颜大悦,已下了圣旨,风行醒来之后便行册封大将军之礼。
  而云出岫,则于回京一月之后,在炎帝的亲自主持下,册封为西炎镇国护法国师。
  册封国师一事令天下为之震动。云出岫屡立战功,论法术也被称为西炎第一人。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他成为持法皇庙的首席术士,现在炎帝却要封国师!
  一时间朝中群臣惶恐不安,纷纷劝阻,连从不参政的持法皇庙首席巫女——云出岫的母亲云笙竹也踏出皇庙,公开来到朝堂之上反对炎帝此举。
  然而炎帝就像是铁了心一般,任谁劝说都听不进去,更是当众给持法皇庙的巫女脸色看。云出岫再三出面推辞,却根本毫无作用。炎帝只是迅速着人准备册封大典,亲自将这场典礼布置得奢华无比。
  册封当日的盛况比起镇冥军凯旋而归的那天来要隆重百倍。汉阳全城的人都被允许观礼,镇冥军华丽的骑兵队在长长的精锐步兵队伍的包围下,从郦山行宫将盛装的云出岫迎接而出,一路招摇着踏入皇城。
  那一天的云出岫美得宛如天神降临。华丽的礼服也丝毫不能掩盖他清丽的气质与俊雅的容颜。围在街边观礼的人们都被这神圣而纯净的美丽所震,纷纷匍匐在地,叩首行礼。柯木智觉得这是他的主人应得的礼节,这个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与机会的人不但是他一个人的神,也应该是全天下的神。只有他才能打败妖王,柯木智相信他的主人有办法,全天下也只有他的主人有办法。
  而百官的最终妥协除了面对炎帝的任性的无奈以外,也对云出岫包含着这样的期待。尽管私底下都在骂他是佞臣,但放眼目前的西炎,却再也没人有他那样的本事。他们对持法皇庙的巫女抱有深切的同情,一向以公正刚直而著名的巫女的儿子竟是最令人所不齿的佞臣,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总有一天会上演亲生母子自家内斗的戏,所以便早早地对巫女表示出同情。
  只是在典礼的最后一环,却发生了令那些忠厚的史官和正直的谏臣想要冲上去痛心疾首地骂醒炎帝的一幕。国师的位置安排在王座的右侧,经过一整天残酷礼仪的折磨后,有点体力不支的云出岫在独自踏上那几十级通往王座的台阶时,身形微微有点踉跄。就在此时,炎帝竟急忙起身疾走而下,伸手拉着云出岫的手,牵着他一起走上台阶。
  此举使得御史大夫气得直想冲上去大骂晕君,不过在他想开口之前,就已经被气得晕了过去,被人默默地拖到一边躺着,所以典礼才得以安安静静地完成。只是云出岫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他觉得自己已经从被人拽着线的风筝变成了人偶,任人摆布。
  不过柯木智却并不这么想,每次一谈起他的主人,那张似乎受尽了人间所有磨难的脸便开始奕奕生辉。听到册封国师的盛况,风行也由衷地为他的兄弟高兴,同时却也自感惭愧。云出岫一次又一次地救了他的性命,他今天这大将军的地位说起来也有一半是云出岫给的。然而云出岫却根本不需要他,没有他风行,云出岫也照样在这世间如鱼得水,说不定还因为少了自己这个累赘而更加轻松。
  在问起云出岫进宫多久了,什么时候能回来时,柯木智眼中却泛起了阵阵担忧。国师能够任意进出皇宫,炎帝特地将自己寝宫旁的清月殿布置成了国师的寝殿,并特许云出岫在皇城之内骑马配剑。云出岫的居所正式由郦山行宫搬到了清月殿,不过他本人却仍然经常外宿于郦山行宫。
  炎帝对云出岫此举非常不满,却因为云出岫的请求而勉强准许。只是每次召云出岫进宫议事之后,都会以各种名目将云出岫留在宫里。这次也一样,云出岫已经进宫两日,却还没有回来。
  听说此事之后,风行心里泛起了不舒服的感觉。炎帝对云出岫的宠爱已经到了连他这样的莽夫都觉察出异常的地步,也就不难想象那些汉阳官员会在背后用怎样龌龊的话议论云出岫。他甚至想着是不是找个借口让云出岫与他一起驻守祁山营而不用回京,他知道他的兄弟在这里并不快乐,或者说,他无法知道云出岫是否曾经真正快乐过。
  “请您先好好休息,”收好药碗,柯木智对风行说,“主人回来之后一定会马上过来探望将军的。”
  风行默默地点了点头,重新躺回了床上。伸出双手凝望,与魍罗的激战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只是重伤,并不是消灭。不过,云出岫会有办法的吧?
  他重新起身,推开窗户望着满庭的冰花,满眼怅然。
  
  炎帝寝宫,正和殿。
  殿外默默地飘着细小的雪花,正有逐渐变大的趋势,然而比起昨夜的风雪却要好得多了。一队宫监正端着雕花的食盒快步走到正和殿外,殿门打开了个小缝,宫监们迅速而安静涌入殿内,布置着炎帝的早餐。
  过了不多时,殿门再次开了条小缝,一个身着正一品总管宫监官服的老人探出头来,在风雪中张望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锁定在台阶下的一个白色人影身上。
  那个几乎被积雪完全盖住的跪于殿前的人,正是新册封的国师云出岫。老总管见他已是一脸青紫,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到他身边轻声说:
  “云国师,您这是何苦呢?陛下也就是一时心急,说了气话。您就服个软,认个错,何必受这冤枉罪呢?”
  云出岫好大半天没反映过来,只是直愣愣地抬起头,望着和他说话的老总管。老总管又说,“您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陛下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心疼您的。但您想想,他可是皇上,难不成您还要他拉下脸来给您认错不成?再说了,多大个事呢?昨晚陛下可是一晚上都没合眼,就怕您这样跪在外面会出个什么事儿。您在这儿活受罪,陛下在那屋里头,不也跟着您受罪吗?陛下一向疼您,您就多少也体谅一回吧,啊?”
  云出岫仍是默然无声,重新低下头去。老总管见状,只得叹了口气,摇摇头,重新回到大殿之中。
  “他怎么样?”
  见老总管回来,炎帝龙君浩立即出声问云出岫的情况。老总管顿了顿,连忙应声:“云国师已经知错了,陛下您看……”
  “季梳,欺君可是死罪啊!”
  老总管连忙要跪下,龙君浩却摆了摆手。
  “算了,他要都会认错,就不是云出岫了。”
  望着满桌还温在滚水里的药膳粥,龙君浩叹了口气,开口道,“罢了,你去叫他进来,吩咐御医过来给瞧瞧。”
  季梳急忙领命而去,片刻之后,冻了一晚上的云出岫便出现在内室之中。虽穿着厚实的衣服,但头脸之上全是冻上的冰花,手也早已变成红肿的萝卜。龙君浩见状,刚刚才熄下去一点的怒火再次熊熊燃起,一把将正想下跪的云出岫扯到暖炉边坐下,恨恨地说着:
  “你就是想让朕心疼是不是?你知道折磨你自己就是折磨朕,所以你还乐在其中是不是?!”
  云出岫开不了口,他的声音也被冻在了喉咙里,一时间化不了。龙君浩怒火冲天地叫人来给他换了干净衣服,赶到的御医们一阵手忙脚乱地用烈酒给云出岫冻僵的手脚推筋过血,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使得云出岫的脸色有所好转。
  在终于从冰天雪地里缓过劲之后,云出岫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气得龙君浩差点又让他重新去外面跪着。
  “陛下既然让罪臣起来了……那么,陛下是答应了吧?”
  “你……你真是专门生来克我的!”
  被气得口不择言,龙君浩挥退了所有人,在寝内怒气腾腾地走来走去。
  “你就那么讨厌汉阳,讨厌朕?你就那么想离开汉阳,从朕身边逃走?”
  “陛下……”云出岫抬眼看着像只发怒中的狮子一般向自己咆哮的男人,“罪臣不敢。只是妖王不除,此战虽胜犹败。罪臣并不是想逃离陛下……而是既然身为国师,必以天下苍生为重。请殿下恢复罪臣暗行御使的身份。三年之内,若找不到克制妖王的方法,罪臣任凭陛下处置。”
  “朕封你国师不是为了让你离开!”
  “陛下!”云出岫抬高了声音,“不要为了一个得不到的东西而擅自将自己的妄想强加于人!若陛下真是那样的人,与那些昏君有什么区别?!”
  话音刚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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