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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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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怅卧新春白袷衣

  不过云出岫的愿望并没有达成,再次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是因为听到了屋外的吵闹。昨日见过的那个陈伯正拉着大嗓门在门外说着些什么,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人的说话声,伴以乡间动物的啼叫。
  “怎么会有这种事……”
  云出岫长长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起了身。比起昨日来,今天的感觉似乎更好了些。气息已在体内畅通无阻,曾经空亏一时的法力正在慢慢地盈满胸膛。腿脚依然有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但大脑比昨日更清醒了,也不再有那种沉重的眩晕感,是因为吃过食物了的缘故吧。
  床边的架子上有干净的清水,云出岫洗了把脸,将发头梳好。见周围没有自己的衣服,又不能就这样穿着中衣出房门,便打开柜子拿了件应该是那个男人的外衣披上。
  “哟,”见到云出岫走出屋子,陈伯转头冲着站在厨房门口的天魁叫道,“阿天啊,你弟弟出来啦!”
  天魁回头看见云出岫,眉头立即便皱了起来。只是在陈伯的招呼下见不太好说让云出岫再回屋去,便大步走过来将云出岫架到了屋外空地的竹圈椅上。
  “跟你说了就让老婆子忙去吧,这些事她做惯了,一天不动就闲得慌。”陈伯将烟杆在地上磕了磕,冲他俩说,“对了,你弟弟叫啥名啊?搬来一个多月了,老躺在屋里,村里的人都不认识哪!”
  一个多月?云出岫拿眼角瞄了瞄天魁,这附近可没有冥妖出没的迹象,是说他一个人就这样照顾了自己一个多月吗?
  “叫天云。”
  天魁替云出岫回答了陈伯的话,却受了云出岫一记白眼。
  “呵呵,你们两兄弟长得还真像哪,就是弟弟的身子骨太弱了,等病好了要是也能长得跟你哥一样壮就好了,哈哈!”
  谁跟他长得像啊!云出岫差点一头栽过去,要不是被这个男人……哦不,是魍罗吸了不知道多少血,本人也是可以称得上玉树临风的!
  虽然心里郁卒得想吐血,不过在面对不知情的乡下老人时,云出岫只得在脸上扯起了温和的微笑。
  “老人家,你们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
  “叫我陈伯就行啦!”陈伯指着稻田说,“其实这就是个普通乡下地方,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公子哥儿哪能习惯啊!多亏了你哥,这么能干,为了给你养病找到这里来。”
  云出岫的脸抽搐了下,尴尬地说,“嗯……是啊……”
  陈伯也没注意他的脸色,继续问道,“你这究竟是什么怪病啊,怎么就一睡不起啊?不会是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这句话还真是说对了。云出岫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说,“这病也没个名字,反正是看过许多大夫都没用,只有靠静养了。”
  “要静养的话可就找对地方了,”陈伯爽朗地笑着说,“也难怪你哥大老远把你从祁岭那边带过来。不过听你说话,可是汉阳口音呐,跟你哥怎么不是一个味啊?”
  “我从小就离家远游,天南地北走遍了,口音自然不明显,”刚才在一边劈材的天魁做完事后走了过来,“他身体不好,从小就在汉阳的老家住着,没出过什么远门。”
  天魁在溪渠边的清水中洗净了手,从屋里拿了床毛毯来给云出岫搭在身上。厨房里走出个老妇人,在围群上擦了擦手,对他们三人说,“鸡汤给煲上了,再炖半个时辰就能喝了。”
  天魁向老妇人点点头说,“让你费心了,这是我弟弟天云,”然后又对云出岫说,“这是陈妈,平时也很照顾我们。”
  这人倒是挺入戏的啊,要是这两位淳朴的乡下老人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其实是冥妖,就别说什么又是送鸡蛋又是炖鸡汤的了,哪怕魂都要吓飞了吧?
  “多谢陈妈,”不过现在还是得跟着情势走,云出岫向陈妈点点头。
  之后云出岫便暂时无视了天魁的身份,与两个老人自然地聊起天来。天魁的话不多,只是偶尔插上两句。等鸡汤炖好了,他与陈妈一同去厨房将汤盛了出来,舀了碗不带油腥的端到了云出岫面前。
  “我自己喝吧。”
  生怕天魁又要拿勺子给自己喂汤,云出岫立马伸出手去接碗。天魁倒也没有坚持,只是说,“碗烫,小心点。”
  云出岫端了碗,透过厚厚的陶倒也不怎么烫,只是这一大碗汤对于刚刚大病初愈的人来说却是太重了,云出岫没想到自己的力气竟然弱化到了这种程度,端碗的手一抖,眼看着一大碗汤就要打翻在身上。
  “喂!”天魁迅速接过险些掉落的碗,另一只手则抓过云出岫的手看,“没烫到吧?”
  “没、没有。”云出岫急忙抽回手,“就是没端稳。”
  事与愿违,一大碗鸡汤最终还是被天魁手把手地喂进了肚里。好在两位老人认为他们是亲兄弟,倒也没瞧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一顿饭吃完后,陈妈去收拾了厨房,陈伯又抽着旱烟跟他们聊了几句,便牵着毛驴回家去了。云出岫这才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找个机会来跟天魁问个清楚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面对云出岫劈头盖脸的质问,天魁沉默着没有回答,云出岫却沉下脸来说,“你既然是冥妖,又是魍罗的兄弟,把我救下来还带我在这里养伤,难道不怕魍罗会杀了你吗?而且你应该知道我是西炎的国师,是冥妖最大的敌人,不管从哪方来说,你都没有理由救我。更何况救了我之后,还会与魍罗为敌。”
  “不会的,”天魁说,“只要我在,魍罗就不会出现,冥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你在?”云出岫不解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也算是魍罗的敌人吧。”天魍对云出岫说,“你安心在这里休养吧,等你身体好了,想去哪都行,我不会拦你,也不会向魍罗和冥军透露你的行踪。”
  云出岫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可是……可是冥妖们最恨的西炎国师啊。”
  “不,你并不想当什么国师,”天魁直视着云出岫的眼睛,“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因为你的眼睛,很干净。”
  “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云出岫愣住,他可不记得有见过这个男人,虽说脸和魍罗长得倒是一模一样,但他们俩的气质从根本上就不同,一眼就能区分开来。那么是说,他在自己没看到的什么地方见过自己吗?
  天魁闭口不谈,只是对云出岫说,“外面风大,进屋去吧。”
  虽说已是初夏时节,但山风吹来,尚有一丝寒意。云出岫拉紧了身上的毛毯,却并不理会天魁,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与魍罗为敌?他是冥妖之王,是受所有冥妖崇拜着的妖界的王者。……还是说,是所谓的王位之争?冥妖应该不会太在乎这些人类才会为此而忧心的虚名吧?”
  天魁直接无视了云出岫的问题,见他不愿意回屋,就又动手一下子把云出岫抱了起来。
  “喂!”云出岫急忙喊道,“我自己会走!”
  不过对方力气太大,云出岫根本挣不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个人偶一样被人抱来抱去。好吧,既然天魁说魍罗是他的敌人,那么自己也是魍罗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这种话可不适用在人类与冥妖之间。
  云出岫想不通天魁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算是很好吧?一个本应杀人嗜血的冥妖,不但把自己从魔窿中救出来,还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给自己养病,看起来貌似还是亲自照顾了自己一个多月。这样的人在人类中尚无几人,一个冥妖——还是妖王魍罗的兄弟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事正在云出岫眼前上演着,让他不得不去面对事实。他在心里揣摩着天魁的想法,比如天魁应该是魍罗妖王之位的威胁啊什么的。但无论哪种说法,都不能成为天魁细心照顾自己的合适理由。天魍的行为也让他疑惑不解,就算要照顾,一般人会照顾到连吃饭也亲手喂的地步吗?不,与其说是照顾,却更像是在饲养宠物?
  饲养这个词让云出岫心里泛起不好的回忆。魍罗说过,他的血肉对于冥妖来说是提升能力的无上圣品,所以魍罗才没有用杀鸡取卵的方式将他生吞了事,而是把他囚禁在寝宫中吸食他那能够再生的血液。
  天魁应该也知道魍罗囚禁自己的目的,难不成,他也是想把自己当成食物?然而天魍不但没吸过他的血,其实连一丁点伤害他的举动也没有。天底下会有这种“善良”的冥妖吗?
  啊,有的……曾经有过。
  一个美艳的女子浮现在了云出岫的脑海里。从外表来看,她是人间少有的尤物,云出岫这辈子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从内在来看,她是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好母亲,她的丈夫明知她的身份,却依然对她不离不弃。
  “你在想什么?”
  看到云出岫的表情变得奇怪,天魁不禁开口问了起来。
  “你认识一个叫青帘的冥妖吗?”
  天魍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你果然也认识她啊,”云出岫说,“她在冥妖中,也算是个异类吧。”
  “她从一开始就与其他冥妖不同,她不愿意杀人,只吸食一些小动物的精血为生。后来她爱上了一个人类男子,与那个人远走高飞。”
  “冥妖会怎样处置这种叛徒呢?”
  “杀。”
  简单的一个字,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这就是冥妖,这个男人,果然也只是冥妖而已。
  “但她没有被冥妖杀死。”
  “青帘的力量在冥妖中也算得上是非常强大的,”天魁说,“她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气息,冥军曾经出动过翼部去找她,却连她的影子都没找到。这也是她能平安躲在人群之中的原因。”
  停顿了一下之后,天魁又说,“不过,她还是被发现了——被你发现,然后杀死。”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去紫云岭,那个女人会不会过完幸福的一生呢?
  “那你呢?”云出岫问,“你能平安在这个世外桃园躲过一生吗?”
  “我和她不同,”天魁说,“直到现在,你还在为杀了青帘而后悔,那是因为你知道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但我却杀过很多人,魁罗杀过多少,我就杀过多少。”
  云出岫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天魁,“你……”
  “我不是青帘,也不能像她那样一直逃避下去,”天魁说,“云出岫,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能死在你的手里。”
  他说什么?云出岫觉得自己继幻觉之后又出现了幻听。一个冥妖说想死在他的手里?
  “……我杀不了你……”云出岫别过头,“你有着与魍罗不相上下的力量,即使是在以前我状态大好之时也杀不了魍罗,更何况现在元神受损……”
  “天机草能让你的元神恢复如初。”
  “天机草?”
  黄泉之物,《黄泉志》上说,天机草生长于黄泉通往冥界的道路上,能令亡灵重返人间。若真有此功效,那么修复元神这种事,天机草说不定也能办到。
  “谈何容易,”云出岫说,“只是在黄泉深处的神殿中的那个怪物就差点要了我的命。越过那道门,在黄泉通往冥界的路上,还不知道会是如何凶险。”
  “你有金翅大鹏神。”
  “金翅大鹏神还并未完全认可我,不会把它的力量给我的。它还记着它原来的主人的话,只怕是要等到我真正成为预言之神时,它才会服从于我。”
  “我记得,好像只要经历三劫之后,你就可以成为预言之神了。”
  “你对术士的修为还挺了解的嘛,”云出岫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过三劫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历史上有几位能达到羽化飞升程度的前辈们,也都是没有撑过三劫而归于尘土。最后只有敛尘,真正从一个修行术法的凡人飞升成为人间的神明。”
  “三劫是什么样子的?”天魁问,“我听说是要被雷劈火烧什么的。”
  “天雷问心,地火炽心,百鬼噬心。”云出岫摇摇头说,“不过这也只是传闻如此罢了,真正的三劫谁都没有见过,古往今来经历过三劫而不死的人就只有敛尘,但他现并未对三劫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如果你的三劫到来,我会帮你。”
  “你?帮我?”云出岫的眼珠子都快被瞪出眼眶。这个冥妖是脑袋有问题吗?居然说要帮助人类渡劫,还说要死在自己手里?
  “所以,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云出岫将想要出口讥讽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还说自己和青帘不一样?这个冥妖,也是冥妖中的异类啊。




☆、未妨惆怅是清狂

  虽不若紫云岭的灵气,自然之息浓郁的金禾村也的确是个恢复术法之力的好地方。在确信天魁没有伤害任何人类的意图后,云出岫便开始了安心的休养。在吸纳自然之息以调合受损的法力的同时,身体也需要好好地调理,毕竟在祁山魔窿时一直处于严重贫血状态,要想把亏空已久的身体补好,那可是要花一番功夫的。
  在看到天魁梧的脸时云出岫依然会想到那个冷酷的妖王,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他惊奇地发现这个男人的素行看起来真的就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每天清晨做好早饭后便上山打猎,并采回一些草药和野蔬,午时回到竹屋后会做出一桌味道还不错的饭菜。下午会去给村子里其他农家帮忙做活,却并不收一分工钱。虽然天魁到这里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但很快便在村子里受欢迎起来。金禾村的乡亲们对他十分热情,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以各种名义给天魁送来各种东西,甚至还有大方的农家姑娘主动给他送荷包。
  对于这个冥妖的行为,云出岫十分不能理解。冥妖吸食人类的精血乃是天性,就像人要吃饭一样自然。人类杀死其他动物和植物以吸收它们的养份来使自己生存下去,而冥妖吸食人类的精血也只是为了保证自己存活于世的最基本需求。
  但是,天魁却克制了自己的这种天性,每天和云出岫一起吃着人类的食物。高等级的冥妖虽说不用吸食人类精血也可存活,但若长此以往,他的法力必定会被减弱,最后就连形状也有可能会退化。
  退化之后,也就不再有智慧,若等到那一天,他还会记得自己曾经不愿意伤害人类这件事吗?只怕也就和其他低等级冥妖一样,但凭本能杀人了吧。
  “巧姑又来了呢,”云出岫眼尖地看到了在田梗上徘徊不去的女孩。今天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新衣,映得红红的脸庞十分漂亮。
  天魁却只是将碗递给云出岫,“慢点喝,别打翻了。”
  又是把鸡和各种奇怪的草药一起炖了啊,虽说能补身体,但味道可不怎么好呢。云出岫叹了口气,用勺子慢慢地搅着。这段时间身体恢复得很快,吃饭洗澡之类的事情已经能够自己做了。想到醒来之后第一次沐浴,坚持着把天魁赶出去,却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浴盆里。如果让别人知道大炎的国师是个这种死法,那还真是做鬼都没脸去见阎王了。
  “你要拒绝她的话,就对她凶一点好了,”云出岫不忍看着那个小姑娘总是翘首以盼的样子,便对天魁说,“这种天真的小丫头,凶她一次就不敢再缠着你了。没意思就不要随便对人温柔啊,这样对抱有希望的人来说很不公平呢。”
  “我没对她温柔。”
  “那她干嘛老是跑来找你?”
  “我不知道,那得问她。”
  这算什么?迟钝?不,只是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吧。冥妖没有感情,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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