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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手佛心-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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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是新遭巨变的“地狱书生徐文”。
  几天来,他不知饥渴,不眠不寐,每一分,每一秒,都沉浸在锥心沥血的回忆中,悲愤已折磨得他神采尽失,骨立形消。
  人的精力具有权限的,心灵上的侵蚀,远胜肉体上的折磨。
  徐文不如不觉中伏桌而眠,过度的疲乏,使他耳目失去了平时的灵警。一条高大的人影,幽灵似的来到了他的身后。
  灯光映照下,可以看出那人影身着锦袍,彩巾蒙面,顶上露出灰白的头发。
  徐文呼吸沉重,熟睡方酣,丝毫也不觉察有人来到身后。
  锦抱蒙面人手掌徐徐扬起,对正徐文的背心,似乎又犹豫什么,没有立即拍下。
  整整半刻工夫,锦袍蒙面人的手掌扬起放下,不下十次之多。
  徐文依然一无所觉。
  最后,锦袍蒙面人似已下了决心,一掌拍落下去。
  徐文连惨号之声都未曾发出,便栽了下去,口中鲜血泪泪而涌。他没有死,他睁开了眼,全身起了可怕的抽搐。
  他的眼珠,几乎突出眶外,拚起残呼力气,颤栗地嘶唤道:“爹,您老人家……
  为什么要取孩儿性命?”
  锦饱蒙面人没有答腔,身躯却抖战了一下,但手掌却扬了起来……
  徐文心头掠过“天台魔姬”所说的故事,倏然悟到这便是曾一度要毁自己的锦袍蒙面人,他,不会是自己的父亲,虽然衣着身形无一不肖……
  他凄厉地吼叫道:“你是谁?”
  对方仍不开口。
  徐文挣命地滚转身躯,只要移近数尺,能接触到对方身体的任何部位,便可立致对方于死命。
  但,他的打算归于徒劳,身躯方一蠕动,对方的手掌已告拍下。
  “哇!”
  半声惨号,划破黎明前的宁静,徐文五官溢血,抽搐了一阵,不动了。
  锦袍蒙面人俯身探了他的脉息心房,证明已断了气,像来时一样,悄然而逝。
  半声惨号,业已惊动了邻近房客,纷纷开门探视,有人惊呼一声:“出了人命了!”
  一时步履杂沓,人声如潮,齐涌上了这间上房。
  店主气急败坏地喊嚷道:“人命关天,小二,赶快报官相验!”
  然后作揖打能地请走了那些看热闹的旅客,把房门上了锁,众旅客怏怏散去,但仍三五成群,谈论不休,从外表看,徐文是一个落魄书生,同时只有一条手臂,死状又是七孔溢血,看来象是中毒暴毙。谋财、仇杀,似乎都不可能,死因成了一个谜。
  不知过了多久,徐文复苏过来,发觉自己躺在房门地上,靠头的地方,一片斑驳的殷红,他猛地省起被锦袍蒙面人击倒的那一幕。
  曙光透进窗棂,使灯光显得十分黯淡。
  他翻身坐起,身上并没感觉什么太大的痛楚,这倒是匪夷所思的怪事了,他分明记得对方第一掌,打得他口吐鲜血,倒地不起,第二掌,虽然他立失知觉,但回忆刹那的情况,那是致命的一击。
  对方有意要自己性命,当然不会手下留情,自己不曾服药,也未疗伤,竟然伤势不重,的确想不透其中道理。
  莫非又是她?
  他不期然地想到了“天台魔姬”,上次他在运功疗伤时遭灾袭,按理决无活命的道理,而竟然奇迹似的活了,起初他认定她别有所图而虚构了那动人的故事,现在自己亲身经历,证明她当时说的全系事实。
  除非是她,有这本领使自己复活,但她人呢?
  他忽然觉得对她的态度似乎太冷酷了些……
  想尽管想,却事无佐证。
  他的意念又回到神秘的锦袍蒙面人,当然,他不是自己的父亲,天下再狠毒凶残的父亲,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子女,何况,没有任何理由使得父亲动了杀机。
  那对方是何许人物呢?
  为什么与父亲的秘密装束完全一样?
  为什么连身形也略无差别?
  为什么要取自己性命?
  他想不透其中蹊跷,摇摇头,站起身来,全身有一种虚飘飘的感觉,撩一把用过的水净了面,理了理衣衫,正待开门……
  突地——
  房门外起了一片喧嚷。
  “就在这房中,大爷,是五更天时发现七孔流血暴毙的!”
  “事实真的是如此?”
  “小的斗胆也不敢欺骗。”
  “开门验过尸再说。”
  徐文怔了一怔,不愿与这些俗人惹厌,打开后窗,飞登屋顶,飘然而离。
  店主开了锁,推开房门,“差役”“忤作”人等一涌而入,不由全呆了,房内空空如也,只剩下地上几摊紫色的血清。
  为首的那名师爷三角限一翻,向店主喝问道:“怎么回事?”
  店主打着哆嗦道:“小人不知,分明……分明尸体是锁在房内的,众位旅客可以作证!”
  “照你这一说,死人复活而遁了不成?”
  “这……这……”
  “莫非毁尸灭迹?”
  店主两膝一软,跪了下去,脸色苍白,汗珠滚滚,颤声道:“大爷明鉴,小人不知其中究竟!”
  “锁了回衙!”
  “喳!”
  差役之一,应了一声,抖了抖手中铁链,就要往店主颈上套落……
  就在此刻,一个干娇百媚的女子,在房门口出现,脆生生地道:“还是省了吧!”
  那名趾高气扬的师爷,转头一看,陡地脸色大变。
  现身说话的正是“天台魔姬”,无巧不巧她与徐文落在同一间店中,先后发生的事,她完全清楚,只是她不愿与徐文碰面,任何人都有其自尊心,数天前的那一幕,她还不能淡忘,她的美艳妖媚,使所有的人直了眼。
  “天台魔姬”望着手足无措的师爷道:“沈伯刚,恭喜你改行做了师爷,别人不知,难道你不晓,江湖诡谲,何必惹火烧身,店主是无辜的,你看着办吧。”
  说完,姗姗而去。
  姓沈的师爷定了好一会神,把手一挥道:“回衙!”
  且说徐文离了旅邸,一口气奔出镇市之外,才缓下身形,脑海中仍晃动着锦袍蒙面人的影子,这假冒父亲形象,三番两次要取自己性命的,到底是谁?
  只有一个解释,对方可能是自己无意中结下的仇家,忌殚自己的杀手,故而冒充父亲的形象,比较容易得手,但对方又何以知道自己的身分,与父亲的秘密装束呢?
  谜!
  不可解的谜。
  突地——
  身后传来一个极其耳熟的女子声音道:“‘地狱书生’,慢走!”
  徐文停身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来的赫然又是“天台魔姬”。她的确像阴魂不散似的老缠着自己,本待不睬她,忽然他想起自己身负的血仇,自己曾决心改变作风,换一个面目做人,从事索仇,以“天台魔姬”的能为,倒很有利用价值。
  俗语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个人要改变定了型的性格,的确很难,但在受了极大的打击,或是极欲达到某种目的的情况下,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徐文淡淡地道:“有何见教?”
  “天台魔姬”本来预备接受他的冷漠,这态度反使她感到意外,嫣然道:“今天你似乎与平常不同?”
  徐文一笑道:“在下忽然感到过去对姑娘的态度太不该!”
  “为什么?”
  “过去事出误会……”
  “指什么而言?”
  “锦饱蒙面人的事件。”
  “你相信了?”
  “相信了,而且我发誓要查出此人到底是谁?下手的目的何在?”
  “上次你曾说那是你父亲?”
  “是的,那是根据姑娘的描述,到今天凌晨……”
  “你证实了对方不是令尊?”
  “噫!姑娘也知道……”
  “我看到了全部事件的发展。”
  “哦!难怪……”
  “难怪什么?”
  “在下自料必死……”
  “而你又活了,是吗?”
  徐文从内心升起一股感激之情,这倒不是装出来的,深深一躬道:“在下谨谢援手之德。”
  “天台魔姬”神秘地一笑道:“我一直旁观,没有出过手,事实上我也不是锦饱蒙面人的对手……”
  “但在下何以死而复活呢?”
  “也许将来你仍会经历这种事。”
  “在下不解。”
  “这……不说也罢,将来你会明白的。”
  徐文满腹狐疑,他揣不透对方话中之意,本来他生相十分俊逸,只是眉目之间不时流露的那股乖戾之气,使他的风采打了折扣,现在,他为了报仇,决心改变性格,争取别人的好感,完全收敛了那冷酷乖戾的气质,虽然此刻他十分憔悴,但掩不了天生的风采,唯一的缺憾,便是少了一条手臂。
  “天台魔姬”何以无视于他的残缺,而倾心示爱,的确令人不解,但天下事很多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男女爱悦,更是难测,一般人归之于一个“缘”字,可惜,徐文对她毫无爱意,他深深厌恶她那冶荡之态。
  “兄弟,你愿意接受我这称呼吗?”
  徐文心里打了一个结,暗骂她无耻,但口里却爽快地应道:“可以!”
  “那你也愿意叫我一声大姐?”
  “以年纪而论,这原无悖情之处。”
  “你答应了?”
  “是的。”
  “天台魔姬”登时心花怒放,一层薄薄的红晕,飘上粉腮,柳眉如画,秀眸充波。她很美,很动人,这一点徐文是不否认的。
  她怔了怔,正色道:“兄弟,你似乎有极大的心事?”
  徐文心中暗生警惕,故意一挑眉,反问道:“何以见得?”
  “昨夜你在旅邸中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唉声叹气,你不否认吧?”
  徐文被触及内心深处的创伤,几乎忍不住流下泪来,但他终于忍住了,让血泪往肚里流,不经意地一笑,诡辩道:“我是偶然想起这些日子迭遭的不如意事,其实说穿了并没有什么,身为武林人必须接受这些挫折,当然,有些事是曲在自己!”
  “天台魔姬”七巧玲珑,当然不满意这种解释,但也无话可说,转口道:“你似乎突然变了很多?”
  “是吗?也许这是历练的结果。”
  “对于锦袍蒙面人,你有没有什么端倪?”
  “半丝端倪都没有。”
  “你要报仇?”
  “当然。”
  “这……很难!”
  “很难?”
  “嗯!以我两次眼见,合你我二人之力,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我想了很久,想不出他的来路,像这等高手,为数不多……”
  “那就不一定了,能人头上有能人,一山还比一山高,如果是平素不行走江湖的人物,你根本无法猜起。”
  徐文口里说着,心里却又另打上了一个结,他原来认为对方冒父亲形貌便于对自己下手的推测否定了,以对方的身手,取自己性命不难,何必多此一举,更令人不解的是对方不曾开过口,也不说明下手的原因,这是武林中罕有的事。
  难道他真的是父亲本人?
  但这意念,随即被情理所否定,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台魔姬”又开了口:“兄弟,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出身来历吗?”
  徐文一震,歉然道:“大姐,请原谅小弟格于师训,目前不便奉告!”
  “天台魔姬”却毫不为意地道:“那就算了,我也有同样的苦衷。”
  这句话,当然是告诉徐文,他大可不必反问她的来历。
  “大姐,我们是巧遇吗?”
  “可以说是,我是赶赴一个地方参加一个大典,想不到我们先后投入了同一旅邸,这不算巧吗?”
  “参加什么大典?”
  “你听说‘卫道会’这名称没有?”
  “这倒不曾听说过!”
  “三日后,该会举行立舵大典,曾请江湖各帮派和知名之士观礼!”
  “哦!大姐也在被请之列?”
  “是的。”
  “那大姐是知名之土了?”
  “天台魔姬”娇嗔道:“兄弟,别对我来这一套。”
  徐文心念电转,自己如能参与这大典,说不定能碰上要找的仇家,至少,可以藉机打探一些线索,转念之中,随道:“这‘卫道会’顾名思议,是以除魔卫道自居了?”
  “大概是!”
  “会主是何许人物?”
  “你看吧!”
  说着,递过一份大红柬帖。
  徐文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
  敬启者:百年以远,武道式微,正义不彰,武德败坏,武节荡然,魔长道消,有目共鉴。有心同叹,志士扼腕!爰约集正义之士,组此卫道之会,期能重振武德,消彼魑魅,谨订于丁丑上已,假桐柏之阴,举行立舵大典。
  恭请侠驾光临
  卫道会会主顿首
  柬帖上,并没有说出会主是谁,这种帖式,也可以说大违常情。
  徐文递回“天台魔姬”之后,困惑地道:“会主到底是谁呢?”
  “天台魔姬”螓首一摇,道:“不知道!”
  “日期订在上已,距今天整整还有三天,能赶到桐林山吗?”
  “日夜兼程,大概可以。”
  如此大姐该动身了……”
  “你不去吗?”
  徐文内心极想去,但表面上不得不说道:“小弟并未在被邀之列。”
  “天台魔姬”轻声一笑道:“想来是传柬的人找不到你,否则以你‘地狱书生’的名头,焉有不被邀之理。去吧,我保证无人敢挡驾。”
  “妥当吗?”
  “有何不妥?兄弟,你的确变得太多了,这不像你往日的行径……”
  “会名卫道,旨在除魔。大姐,恕小弟直言,你我在江湖中的声名,不会被人目为正道之士吧?”
  “天台魔姬”放任地一阵格格娇笑道:“兄弟,你我又做什么人神不容的恶事?
  外号自外号,人我自为之,越发的要去,见识一下这些自命卫道之士,到底是些什么嘴脸。”
  “好,去!”
  “我们这就走!”
  桐柏山,地当豫鄂之处,主脉之北,数日来,各色武林人物,络绎载途,有如山阴道上,人潮之中,有一个独臂书生,伴随着一个娇媚绝伦的妇子,他俩,正是前来参与“卫道会”立舵大典的徐文与“天台魔姬”。
  有许多认识他两人的,都对他俩侧目而视,大有敬鬼神而远之的意味。
  “天台魔姬”是只要有徐文在侧,便什么都不在意了。
  而徐文却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山口,设有迎宾阁,是临时搭盖的彩棚。来宾先在棚中接受茶点招待、然后登山。登山通道,恰在迎宾阁出口,阁门之处,一名黑衣老者率八名弟子,专司迎宾。
  徐文与“天台魔姬”憩息了片刻,相偕起身,向阁门走去……
  黑衣老者双手一拱,自报名号道:“敝人‘卫道会’黑旗堂掌堂吴一峰,职司迎宾,两位请出示柬帖!”
  “天台魔姬”媚笑一声道:“如果没有请柬呢?”
  “恕不接待!”
  “请柬散发的对象是哪些?”
  “各门派帮会与武林中知名之士!”
  “何者方算是知名之士?”
  “这……恕本人不便作答,本人职司迎宾。”
  “以‘地狱书生’之名,可有资格与会?”
  黑旗堂主吴一峰面色一变,目光不期然地注向徐文,半晌没有答腔。显然,他早知两人来历,只是格于职司,他无法作主。
  就在此刻——
  一名黑衣人,由山口内飞奔而至,向吴一峰施了一礼,道:“禀堂主,弟子奉命传言!”
  “哦!”
  吴一峰退到一侧,黑衣人向他低语了数声,然后掉头回山。吴一峰疾步上前,向徐文抱拳道:“柬帖疏漏,敝会主深致歉意,少侠请!”
  徐文大感意外,目光膘向了“天台魔姬”。“天台魔姬”把自己的一份请帖送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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