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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盖亚-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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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至极的面庞,惶恐疲惫的眼神,还有某种哀伤的气息。
斯内普吓了一跳。
“你这是什么活见鬼的脸色?”他靠近对方仔细打量,同时对自己声音里流露出的恰如其分的不耐烦感到满意,“最好别告诉我你闯了什么大祸——我不是霍格沃茨的老好人校长,没工夫替你善后。”
对方摇了摇头。
“没有闯祸?”斯内普用完全不相信的口吻说,“那你在这个时候跑来干什么?特地让我观赏你这副睡眠不足兼惊吓过度的尊容吗?”
“不……我只是……我……我……”
那声音听上去细弱,颤抖,茫然无措,很像被父母训斥得快要哭出来的小孩。并非没有见过绿色生物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但仍然是不多见的。
斯内普暗暗告诫自己耐心些,先来一杯白兰地也许不错。
*********
(七)
“我两件事情都想做,两件都没做到。”
对方嘟囔着,把脸埋进膝盖里。只有被酒精催化时,他才能还原成这副本来该有的形象——斯内普从当年就对卢修斯教授他各种礼仪的行为嗤之以鼻,并且在私心里难得宽容地认为他源自天性的活泼优雅已经足够应付各种场合。
“跑到半路上的时候,很多人惊叫起来;我抬头,看到了挂在天上的黑魔标记。有什么人变出了它,大家都吓坏了。十万巫师陷入了恐慌,我是其中一个。”
对方静静地蜷缩在沙发里,浅绿色的长发搭下来,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被遗弃的可怜布娃娃。遭受了虐待的温吞大型食草动物。
斯内普被自己恶心的联想弄得浑身寒毛直竖,但他还是走到了那只绿色生物面前,颇为克制地把手按在对方肩上。
对方几乎是立刻就握住了他的手,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然后继续轻声讲述,声音里充满不自觉的自我谴责和厌弃,这让斯内普的心脏有点紧缩。意识到对方长久以来都和自己一样遭受着罪恶感和过去的梦魇的折磨,这让他在身体内部感到轻微疼痛的同时产生了一种想要更加靠近的迫切渴望。
斯内普把另一只手也放到了对方肩上。
下一瞬,对方动了动,做了一个出乎斯内普意料的动作——他前倾身体,张开双臂,抱住了斯内普。
斯内普僵住了。
无论是肩膀、脊背还是腰部,斯内普极少享受被人用双手环抱的待遇——事实上,他厌恶这个,唯独面前这一只曾让他再三破例;有过几次经验后,斯内普觉得自己已经学会应付这类突然的身体接触了。
然而今天稍有不同。今天斯内普情绪激荡,内心某个角落里一块长久闭合的贝壳在浪潮的冲刷下悄然张开了,露出了里面柔软的部分;此刻这个拥抱包围了它,放在自己腰上的那些手指碰触了它。
而斯内普甚至不敢随意动弹。任何粗鲁的动作都可能导致贝壳猛然关闭,夹疼了面前这只生物。
斯内普一边祈祷对方不要注意到自己的紧张,一边进行着糊里糊涂的对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对方的肢体上——还有呼吸。一阵阵扑在小腹上的温热呼吸。要命的呼吸。
斯内普和斯内普激烈抗争着。一个想要大力挣脱,一个想要更加抱紧,两相抗衡的结果就是身体僵持在原地;直到发现对方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平稳深长,进入了即将沉眠的先期节奏,斯内普才勉强催促自己找回行动力。
他把变得软绵绵的、眼神朦胧的绿色生物抱起来,第一次不带脾气地、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床上,并且特别追加了一句“晚安”——斯内普相信自己成功地让语调变得柔和了。
然后他坐在床沿,怔怔地注视着陷入昏睡的家伙。
离开,在你没有变得更糊涂之前。你刚才已经够蠢了,千万不能再蠢下去。
一个声音在头脑里发出严肃的警告。
我只是看看他。只是看着他,以免出什么意外。
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反驳,带着底气不足的软弱。
会有什么意外?他睡着了,在酒精的作用消失前都不会醒过来,你完全可以去干点别的。去联系卢修斯。去问问阿不思。
脑中的声音更加严厉,心里的声音沉默了。
斯内普紧紧抿着唇站起来,转身走向客厅。
天已经亮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八)
绿色生物沉沉地睡了很久。整个白天,斯内普好几次走到卧室门边查看,对方只有姿势发生过些许改变。
他累坏了。
斯内普不愿意去想他在空无一人的旷野里奔跑了多久才找到一户巫师,允许他借用飞路网来到蜘蛛尾巷附近的公用壁炉;又或者他在魁地奇世界杯赛场的附近转悠了很久,找到麻瓜修建的公路,搭上了车辆,经过几小时颠簸之后终于到达目的地。斯内普不愿意去想他在这段旅途中的所思所感;更可能他已经毫无思感,只能对着苍茫天幕下无尽的黑暗发愣,任由过往的痛苦一点一点烧灼神经,啃噬内脏,蚕食温暖和光明。
他不会说的。
他擅长和别人分享那些琐碎的趣闻和细小的欢乐,在每一次下午茶时光逗得旁人哈哈大笑,但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深夜的噩梦和内心的哀歌。对于真正应该诉说的部分,他反而像最顽固的男人那样坚守沉默;他背着沉重的负担,在风雨来袭时咬牙苦撑,不希望别人施与同情。
他就像他。除掉所有的坦率真诚、所有的温和善良,唯独在这一点上,他就像他。
卧室的朝向不太好,夕阳可以照射进来,金辉给他的浅绿头发和白皙皮肤镀上了一层橘色的温暖;睫毛轻轻颤动着,尖端有光芒跳跃。
斯内普忍不住再次坐到床沿,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光洁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大脑时,两个斯内普再度发生了争执,一个舒适沉醉地大声叹息,另一个如遭雷殛地跳了起来。
斯内普最终选择无视反对的声音。
他拨开对方脸颊上散落的绿色发丝,将它们别到耳后,指尖停留在鬓角。
只要一次。
只要一次超出份额的索取,然后他就能彻底满足,再也不需要精疲力尽又躁动不安地原地打转。他可以把内心嘶声咆哮的野兽锁到最遥远、最隐蔽的角落,他可以抵抗任何冲击大脑的不理智的狂风巨浪;他用了十几年时间练就强大的自我克制,决不会让对方有所察觉。
他过去一直是,将来也永远会是冷静傲慢的西弗勒斯·斯内普,除了发泄日常生活中积攒出来的怒气和不耐,除了把性格里最偏激狂妄的部分恣意放大并展示于人,他从不会失去控制。他拥有无情的智慧、冷酷的幽默、毒辣的唇舌、尖酸的言辞和刻薄的观点,他在一切有活物的地方制造冷气和低温;他是宁愿嘲讽谩骂也不肯谈论天气的社交食人鱼,他是煞风景的存在,他是阴郁沉闷不讨喜的多年老友,他是安全的。
只要一次。
斯内普慢慢俯下身,回忆着冬天雪花落在皮肤上的感觉,然后用同样的力道把唇印在对方的额头上。
饱满的额头,纤细的眉毛,紧紧闭合、但毫无疑问睁开之后晶亮璀璨的醉人双眼,还有同样惹人喜爱的灵巧鼻尖……
以及淡色的唇。
斯内普不确定自己曾多少次带着隐秘的渴望悄悄注视对方说话时开合的双唇,然后又在下一瞬间命令自己收回视线;在对方翘起嘴角泛出一朵微笑时,他必须竭尽全力压制自己靠过去攫取的冲动。
现在对方熟睡着,这是唯一一次。第一次。最后一次。
……
缓慢地,犹疑地,小心翼翼地,斯内普把自己的唇覆盖在对方的唇上。
温暖,细腻,柔软,善良。世上最娇嫩的花瓣。斯内普几乎因为这样的纯洁被自身罪恶所玷污而感到恐惧,但更加强烈的溢满灵魂的喜悦让他的身体发颤。
这么幸福,这么疼痛。
……
足够了。
足够了。
足够了。
斯内普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直到终于能够抬起身体。他默默忍耐着心脏沸腾的煎熬,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对方脸上撕离,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叹息,然后尽可能安静地走出了房间,关上门。
结束了。
从现在起,他还是从前那个西弗勒斯·斯内普。没有人会意识到某些改变,某些尚未开始就终结的东西,某些他不希望别人探知的秘密。
结束了。
他仍然浑身是刺,生人勿近,而对方依旧会好脾气地容忍他,不怕疼地抱紧他,不怕死地调侃他。对方永远都能做到这一点,他毫不怀疑;但事情必须止步于此。他将会一如既往地冷嘲热讽,傲慢苛刻,假装漫不经心地推开对方,待在自己划定的界线边缘看着对方。
十年前相遇,他就像在睡梦之中被人捆绑起来扔进囚车的死刑犯,连最微弱的挣扎反抗也无法达成,还来不及对旧日伤心地赋予哀歌,就要奔赴新的断头台。他被迫察觉突如其来的情感,猝不及防,手足无措,困窘难言,诅咒给自己带来这一切难堪的存在。
十年后再见,他冒失地默许早已生根的种子再次发芽,但明智地拒绝让它继续长大。他是残忍的园丁,亲手剪除玫瑰的枝蔓,不容许任何一朵洁白和嫣红在阳光下绽放。
某一天,在落日余晖中,他吻了瓦拉·安提亚斯,没有人知道。
一切都静止在那一刻,他的灵魂静止在那一刻。
就这样。
'HP'来自盖亚 卷三 汲汲于行
142 一 苦恼与嘴唇
(你说安提亚斯盯着谁的嘴唇不放?)
我在夕阳沉入地平线下的那一刻彻底醒来。
这是少有的体验。通常当我起床时,包围在我身周的是明媚的晨光;在霍格沃茨时,则是摇曳的火光——从天花板悬吊下来的灯架上插着终年不息的蜡烛。
傍晚的风带着特有的温熟气息,与晨间的清凉截然不同,不太利于人们在呼吸窗外新鲜空气的过程里逐渐清醒;但此刻我真的不需要更加清醒了。
——我生平从未经历过如此快速和激烈的苏醒过程,心脏跳动的强度可以为我作证。
我把手撑在窗沿,探出头去透过房屋之间的狭窄缝隙观察天空逐渐暗沉下来,终于暮色四合,陷入黑暗。然后我慢慢爬到窗台上坐下来,为下一刻可能响起的敲门声忐忑不安。
西弗勒斯吻了我。
无法集中精力思考原因,因为这个事实本身已经极大地冲击了我;在能够猜想“为什么”之前,我首先需要花费许多时间让自己镇定自若,伪作常态。
——根本无须理智判断,长久以来的经验和源自天性的直觉都提醒着我:西弗勒斯·斯内普绝对不喜欢别人对于被他吻了这件事大惊小怪,所以我最好做出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
然而这是困难的。
我相信自己极有可能在西弗勒斯推门而入的一刹那尖叫出声,甚至像受惊的墨鱼一样喷出黑色汁液;当然,技术上最可行的就是把手边的台灯或者椅子里的靠垫对准他扔过去。
……
好吧,我承认我吓坏了,吓得陷入了种种歇斯底里的妄想,无法自拔。
现在我希望我的皮肤厚度是原本的两倍,那将有助于我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并且在这样的假象之下拼命死瞪西弗勒斯,大脑竭尽全力地疯狂运转,试图找出问题的答案。
——西弗勒斯为什么会吻我?
答案一,他喝醉了。
……
否决。
且不论此人是否会有喝醉酒的那一天,假定他真的醉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揍我一顿的可能性也比吻我高。
当然,我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他甩开酒瓶、脱掉长袍,一脚踩凳、双手叉腰,放声咒骂平日里就在冷嘲热讽的一切……这已经够疯狂的了。
答案二,他生病了。
……
荒谬。
有什么病能让一个男人亲吻另一个男人?要知道,前者决不会用嘴唇碰触餐具、食物和牙刷以外的东西。
我为自己居然想到这种可能性而觉得羞愧。
答案三,他很清醒,他自愿做出了亲吻行为。
……
我一定是喝醉了,不然就是生病了。
……
说到喝醉,我昨天——不,应该是今天凌晨到达西弗勒斯的住所之后,似乎被他喂了一杯白兰地?
用了几秒钟时间考虑宿醉未醒出现幻觉的可能,然后我失望地给出了否定答案。我知道那是真的。
不是虚妄,不是误会,那是一个真切的、饱含情感的吻,温柔,亲昵,只会出现在相爱的人之间。
……
爱比嘉在上!!!
我从窗台上掉了下来,与此同时房门被打开了。
“你在干什么?”
“你怎么不敲门?!”
……
“啊,我对侵犯了客人的隐私权表示抱歉——尽管是一位半夜突袭、醉酒昏睡、给主人带来了诸多不便的客人,当然。”
“……”
“如果这位客人觉得呆坐在地板上比走出房间享用晚餐更有乐趣,那么请自便。”
“……等等!”
我定了定神,从地板上爬起来,鼓足勇气对上挑得高高的眉毛。
“呃,我选择吃饭。”
“毫无悬念。”往上勾的嘴角,熟悉的、讥讽的冷笑。
西弗勒斯……真的有可能像我想的那样吗?
*********
我度过了极其糟糕的一个星期。
魁地奇世界杯赛上的食死徒聚众闹事、巨大的黑魔标记以及之后的一系列震荡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混乱无序——“新闻大肆渲染,政府高调低能,民众恐慌不安”,当然——但更令我惶然无措的是那天夜里发生的另一件事。这件事私密、微渺、不对除当事者以外的任何人具备重要意义,但它几乎颠覆了我的整个世界,让我的全部注意力从旧日的梦魇上转移开来,再也生不起半点为之担忧恐惧的心思。
不,并不是说我陷入了浩大的毁灭或者焕然的重生——我的生活依旧按照既定的节奏稳步前行——然而一夜之间,我最熟悉的人变得陌生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这种暧昧、晦涩、难以言表且禁止探寻的陌生。我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西弗勒斯。
在日常活动的表象下,在各种事件的间隔中,在频繁往来的电话和信件的空隙里,我持续不断地思考着,直到头晕脑胀;我几乎要厌弃这种没有结果的行为,但每次思虑过度带来的疲乏稍有缓解后,我又会重新开始沉思默想。
在过去,西弗勒斯是我最亲近的朋友之一。他傲慢、强硬、刻薄、暴躁,走起路来就像一团移动的龙卷风,心情最温和愉悦的时候也要大步流星;我相信他每天吃食所摄入的能量都用到了这上面——当然,激情澎湃的咆哮和发怒也占去了它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但同时他坚强、执着、犀利、沉稳,面对突发状况时展现出来的冷静机智令人敬佩;我不敢说他像阿不思那样思虑深远、像卢修斯那样圆滑周全,但他绝对比大部分人更加头脑清醒、心思缜密,这已经强过我很多。
西弗勒斯是个能让别人也变得聪明的男人,当他没有过分恶毒时,他无情的智慧和冷酷的幽默能够逗人发笑。虽说想和他好好相处是件困难的事,但毕竟还是有诀窍的:你只需要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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