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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是秘密-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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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惊慌失措的男声喊道。
  灰蒙蒙的尘埃弥漫整个屋内,碎瓦小砾纷纷落下,她眼也不眨地,正好降落在圆凳上。
  圆凳的对面坐着一个人,像正在独自赏月饮酒……嗯,从屋顶的破洞往外看去,的确能品赏圆月。
  这人,依旧是一袭蓝色的衣袍,俊美的脸庞很平滑,看不出一丝恼怒或皱纹,仿佛从天而降的,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毛毛虫。
  胸口又传来熟悉的痛感,她不在意,暗扮了个鬼脸,笑嘻嘻道:
  “真巧啊,贱命公子。”
  凤眸平静无波,淡淡更正:“在下闻人剑命。”
  “真可怕,好像不管我想什么你都能摸个透,到底你是打哪儿瞧出蛛丝马迹的?我的脸会说话吗?”
  他阖言,注视着她那张有点瘦弱又过于苍白的鹅蛋笑脸。她的眉毛有点浓儿,眼眸透着坦率的光彩,唇色淡白而小,有几分男孩子味,看起来像是一个天真烂漫不知江湖凶险的小姑娘。
  她的脸,不会说话,可是,他却能看穿她顽皮的心思。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有点讶异。
  她捧着被瞧到有些发热的双腮,笑道:
  “我的脸说了什么话吗?”
  “姑娘深夜拜访,有何要事?”
  好严肃的口吻啊,平滑的脸皮连条青筋也没有,害得她也不得不正襟危坐,正色说道:
  “我是来赏月的,不小心掉了下来,明儿个一早,我再来帮你修补屋顶。”
  “这倒不必。你是闻人庄的客人,这点小事自有他人包办。”
  “我是客人啊……也对,迟早要走的,不像你,复姓闻人,所以能留下。”她目不转睛地打量他,仿佛想看穿他平静脸庞下真正的情绪,偏偏他如老僧入定一般,真教人以为她只是个由正门拜访的客人,接待完了从此不交集。
  从此不交集吗……思及此,心口又一阵绞痛,喉咙涌上一股太熟悉的甜味。
  “李姑娘?”
  “哎啊,你在这里饮酒赏月吗?”她的笑脸充满光彩,掀开覆在桌上的帕子,两盘小菜,一壶酒,两副碗筷。她用力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你习惯一人当两人啊。”
  “……嗯。”
  “那多寂寞,我陪你!”她很豪气地拍着很平的胸脯,笑道:“以前都是我陪我师父的,他嘴里老嫌我吵,可是我知道他口是心非。”
  伸手拿起酒壶,见他没有阻止,便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顺便将喉口那股甜味一块灌进肚里。
  “我听人说,贱命公子……”
  “剑命。”
  “哇,我已经很努力做到面不改色了,你也能看得出来?”见他的神色丝毫没有动摇,不敢再闹他。她笑:“我听人说,不,是很多人说,闻人庄有个蓝天公子日日夜夜受尽外甥的虐待……”“咚”地一声,床脚下发出剧烈的撞击,她顺势瞧去,及时看见床铺明显震动一下。
  眼珠子慢吞吞地栘回闻人剑命俊美的脸庞上,他不动声色说:
  “最近耗子很多。”
  “喔……说起打耗子,我可就有经验了,你需要我帮忙吗?”
  “在下心领。”
  她也不在意,又灌了一大口,一路热辣到腹间,他仍然没有阻止。她又笑:
  “我啊,曾有一度以为我师父快成仙,所以特地去翻佛书,可惜我没有慧根,老记不住……”笑意不变,神色却有点疑惑:“十八层地狱里,有没有哪一层叫闻人庄的?”
  “闻人庄在阳世间。”他沉静地答。
  “是这样啊……那你成仙了没有?”
  他注视她。“我是人。”
  “是人啊……”她笑喃着,神色有些恍惚,仿佛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处阴阳两界哪一方?他是人,对她却异常冷淡,对她如对初识之人。难道他真的铁了心?还是,从头到尾,她一直在作梦?
  “李姑娘?”晕黄的烛光与银辉在她小脸交错,形成她神色的诡谲,同时露出她的眉间至鼻梁中段有一条淡青线。
  他眯起凤眼。
  她回神,很快地笑道:
  “对了,我还有听说哦,听说你外甥要为你招亲呢,他那人啊,八成想把你弄出闻人庄,好达到独霸闻人姓的目的。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负责听,听说听说,总要有人说、有人听的。”见他目不转视地看着自己,她心里极为高兴,正要把所有的听说一股脑儿全搬上来,床底下忽然又传出极大的震动,让人难以忽视。
  她很无辜地对上他无波的眸瞳,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栘向神秘的床底下,然后再相互对看上一眼。
  她冲他一笑。
  “是耗子。”他答。
  “你屋子耗子真多,怎么睡?我来帮你打吧——”她跳起来,奔向床脚。
  “等等。”终究没有她灵巧的身形快,只来得及抓住她……光滑细腻的藕臂?这才发现她藏在桌上的右手肘竟被人撕了一截袖子。
  是谁撕的?内心竟是微微不快,一时之间不由得松了手。
  她奔前蹲下,很快掀起垂至床底的罗帏。
  一张黑漆漆方正的脸庞正被斜挤在床下跟地砖之间,高大的身躯侧压在地上,四肢很不自然地挤在胸前,看起来很像是临时硬塞进去的。
  老实说,如果不是那一双震惊的眼珠跟洁白的牙齿还有点生气,她真的会以为这人已经驾鹤西归了。
  “是贼吗……”她喃道。
  身后,已有微恼的轻叹。
  “那是我的……小厮。”
  “原来是小厮,躲在里头做什么?”
  “……不是躲,那是他就寝的地方。”青筋微微跳动,他不自觉。
  “原来如此。那你好好睡,小心有耗子啊。”语毕,还很好心拉下床帏,遮住他那双疑似很愤恨的眸子。
  她起身,闻人剑命立刻趁她不备,翻袖握住她裸露的纤臂,逼得她不得不被动走向门外。
  “夜深了,李姑娘请回房吧。”
  “你这样赶我,真是无情。”
  “大半夜的,一个大姑娘待在男人房里,总是不妥。”
  她张圆了眼,指着自己又看看他,欲言又止的。
  孤男寡女,男人与女人……他是指他俩吗?
  原来,他一直是男人哪!
  微偏着头,视线仰上,正好对上他俊美的五官。是啊,他的神色是十足的冷漠,可是拥有这样神色的脸皮却是很好看的……好看到……唔,她一辈子不想离开了。
  她痴痴望着他,眸瞳之间显着迷惑与贪恋。
  他闭上凤眼,再张开时,带点无奈。
  “你闭上眼。”
  扑通扑通,心跳竟不受控制起来。她是下是在紧张啊?她紧张什么……
  “我是叫你闭上眼,不是把眼珠瞪出来。”
  温热的掌心愈逼愈近,直接覆住她的双眸,她心一跳,刹那间耳鸣了。
  眼内一片黑,身躯顿时敏感,他只手抵住她平坦的腹部,掌心缓缓沿着她的曲线往上。她吞了吞口水,头有点晕了……
  掌心移到她喉口,一股腥臭味跟着涌上,听见他冷静地说:
  “把嘴打开。”
  她胀红脸,依言。
  修长的手指探进她的唇办之间,好像在拉扯什么东西,那腥臭愈来愈重,喉咙好痛,像在跟他的力气拔河,随即,他的掌心自她眼前挪开,她有些迷惘,又感到身背被轻拍了一下。
  她张口欲呕,他迅速拉出一条黑色的……哇,是虫?什么时候她饥不择食到去吃这么一条大虫……要吐了,不能忍了!
  啪啦啪啦的,方才的酒一并全吐了出来。
  闻人剑命在旁冷视。她的体内似乎百毒不侵,以致毒虫一入体就死,但她也太迷糊,连虫尸留在体内都不知道,她的师父究竟如何教她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姑娘的身子虽可抗毒,但还是要防范周遭之人才好。”他道。
  “周遭?”她泪眼汪汪抬起小脸,努力回想一阵,然后展颜笑道:“我周遭不就你一个人吗?要我防你吗?”
  闻人剑命闻言,顿觉一阵阵凉意拂过背脊,异样的感觉再度袭来。
  “师……蓝天公子,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个短命鬼,你会如何?”她摇头晃脑,很好奇地问。
  “生死有命,我能如何?”他答。
  果然不出所料啊。她开怀笑着,身后的拳头紧握,喉口湿湿甜甜的。她笑:“能看到人活着,真是件好事啊。至少,我好高兴,我不用每天奢想……”原要再说下去,但喉咙的甜意无法再压抑,只得及时紧紧闭上嘴。
  凤眸直勾勾望进她眼底,然后平静地问道:
  “李姑娘,以往我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她张圆了眸。
  “你是我的妻子?还是我倾心之人?”
  她脸蛋犹噙笑意,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神色自然,说道:
  “我不小心遗落了一些回忆。李姑娘,你是我回忆里的一部份吗?”
  她傻眼,双掌及时捣住唇,连带着遮住她的半面。他只能从她的眼神里得知自己果然没有料错。
  从第一眼交叠的刹那,就知眼前这姑娘对他有情意,视线时刻纠缠着他,他不以为意,这种一见钟情,他看得太多,不曾放在心上。
  直到方才,她言谈之间透着异样,仿佛极力隐藏着一个与他有关的秘密,那时,他才明白,她眼里的情意是经年累月的。
  那,他呢?
  他对这个叫李聚笑的小姑娘呢?
  “原来……你……哈……哈哈哈……”她的笑声细碎干涩。“呕”地一声,终于不受控制一呕再呕。
  “李姑娘!”
  闻人剑命见她身子一软,飞身及时捞住她的腰。
  第四章
  夕阳西下,蓝天园里亭台楼阁内,俊色男子倚着雕栏,只手捧书,微微托腮打盹。
  “嘘,小声点,舅爷打盹,别惊动了他,摆下素菜就走。”家仆轻声道。
  “这也难怪他累,一个斯文人,还得应付这么多事。昨儿个晚上女厢房的李姑娘昏倒在蓝天园里,到现在还没醒来,今儿个一早,与闻人庄世交的‘静玉山庄’大小姐突然来访,庄主竟将她带来蓝天园里见舅爷,我听马厩的人说,是庄主叫欧阳副总管连夜请大小姐来做客的,分明有心……”
  “嘘嘘,别惊扰舅爷,这些事咱们都不能管的。”
  未久,只允男仆进来的蓝天园安静了,一如过去一年多的岁月。
  他托着腮面,半垂着眸,像在沉思,任由身后的晚饭凉了。等到他抬起凤眸,天已初暗,家仆已挂上琉璃风灯。
  她还没醒吗?
  他起身,没有取下风灯照路,便往女客厢房而去。
  闻人庄庄园占地极大,重要地方皆挂上风灯,不常经过的路便是黑暗一片。靠近女客厢房前,一片黑暗,他仿佛能在黑暗中视物,巧妙地避开擦身而过跌跌撞撞的家仆,那家仆完全没有发觉他在场,只咕哝道:
  “这么黑,早知取灯过来了。”
  等离去之后,他走到厢房前,停步,瞧着一名少年翻窗而入。那少年与他曾有数面之缘,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带他进庄。
  他徐步走到窗台前,从半掩的窗口往内看去,那少年坐在床缘,倾身靠向床上的人儿。
  顿时,闻人剑命眯起眼,向来平静无波的心境竟有几分恼怒;而后,那少年哼笑一声,无声无息离开了。
  他盯着少年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走进客房。
  床上的人还在熟睡。小脸微白,唇边含笑,这笑他看得很熟了,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噙着这笑。
  她当真是真心在笑吗?
  昨晚,她昏倒在他怀里,请大夫过府诊断。那大夫说她只是醉倒,并无大碍,只是——
  “小姑娘根基打得不好……幼年必受过重伤,伤及心脉,看她样子曾学过武艺,强身最好,若是为杀戮而学,那可就伤身再伤身了。舅爷,你可要好好注意了。”
  不是他的责任,要他注意什么?眼神转向床边睡得很熟的年轻脸孔,她的唇色艳若桃李,指腹抹过才知那是斑斑血迹。
  “她的性子如何?”老大夫问。
  “我不知道。”几次见面之缘,即使过去曾有牵绊,但如今他记忆已失,岂能看穿她的本性?
  “那我就坦白告诉舅爷吧。小姑娘先天条件很差,中段有高人调养,可惜后期失调甚重,若是可能,最好学你一般修身养性、无欲无求、喜怒不形于色、冷眼旁观,七情六欲全当废物来看……”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
  “咳咳咳……反正老夫送你一句话:心头一口血,足抵十年命,大悲大喜切莫再缠身啊。你要记得,老夫这话已是十分的含蓄了。”
  送给他?身子出了毛病的,不是他,送给他做什么?
  那大夫医术高超,当日曾在鬼门关前拉回他。对她的诊断要有误是很难了……
  短命鬼啊……那老大夫只差没这么说了。
  凝视她苍白的睡颜许久,忽觉她身子起伏几乎是没有了。他瞪着半晌,缓缓探向她的鼻息。
  还有呼吸。
  她还活着。
  不知不觉暗暗吐了一口长气,又望了她良久,望到连闭着眼也能清楚勾勒出她的容貌来——即使勾勒得出来又如何?对她毫无印象啊……
  “啊!月亮!师父!月亮出来了!”突然问,她坐起来扑住他的腰。
  他皱眉,要推开,而后发现她仍睡得很熟,只是在梦呓不断。她小脸歪歪垂在他腰际,唇办还在笑。
  她到底在笑什么?
  拉下她的右手,不经意看见她的掌心全是疤痕,杂乱的疤痕里有一个淡淡的半月烙印。
  他垂眸,不语。
  漫漫长夜,女客厢房里——
  他,一直在。
  两天后——
  “她……睡得好安详……”
  “是很安详。叔叔,你是不是想说,她实在不像是将要死之人?”李易欢坐在床头,像个天真孩子戳着她薄薄的脸皮。
  “大夫说她只是累极,精神一松,睡饱了就没事……”
  “闻人庄请来的大夫是城里的脓包大夫,那种大夫只能诊一般病症,能看出什么了不起的症状?要我来说,我会说她的血里藏着不该存在的虫毒,那种虫毒通常只能控制一个人的心志,嗯,是她的运气不佳,抽中下下签,体质无法与我相融,这种体质我至今只遇过三个,她算第四个,叔叔,你运气算是很好了。”他头也不回地笑道。
  “她……她与你无关,为何要害她?”
  “我不就说她运气不好了吗?”李易欢哼笑:“你应该值得庆幸,你没像她这么槽,连自己下了九泉都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叔叔,我现在要陪我的朋友走最后一程,你可以离开了。”
  他一直没有回头,直到听见迟疑戒慎的脚步远离,唇边才绽出残酷的笑来。
  “李聚笑啊李聚笑,你不说你运气很好?有本事醒来给我瞧瞧啊!”他戳戳戳,简直以戳她的脸皮为乐了。
  她的肌肤苍白柔软,摸起来滑腻腻的,不像与他曾有过鱼水之欢的女子们,皮肤粗硬而黝黑……他一向讨厌中原人,男女皆然,部份原因在于他们瞧起来像一团恶心的白肉,自命清高却又禁不起大风大浪。
  “不过,我一看你更讨厌。”戳戳戳,她连昏迷也犹带笑意,仿佛从出生以来就不解忧愁。他见状更为暗恼,咬牙俯近她的睡容,瞪着她。
  浅浅的呼吸喷到他的脸上,他阴狠地笑道:
  “你说你运气好,好在哪儿?百壳虫为我所养,日夜饮我的血为生,李聚笑,不瞒你说,我浑身上下都是毒,连我一眨眼,都可以死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他一撮黑发垂到她的脸颊,更显她的苍白透明。
  “打第一眼我见到你就讨厌,巴不得将你从我眼前抹去,为什么?”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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