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金量-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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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涌动着片刻的回响，如同被激起的涟漪，一点点扩散，一点点销声匿迹。
　　
　　出去了？韩庚略带疑惑的把眼镜眯开一条缝隙，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前额还是很烫，把白皙的脸颊烧的跟关公似的。
　　
　　“在中？”
　　
　　他晃晃悠悠的推开卧室的房门，屋子的格局很熟悉，就是那些日常的用品没了身影，有凉意在脊背后面翻涌着，聚拢成要吞噬一切的姿态。
　　
　　“。。。。。。”
　　
　　记忆中的画面开始像幻灯片一样播放，韩庚握着门把的双手有了些微的颤抖。他送给自己一记嘲讽的微笑，感叹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睡一觉什么都忘了。可是心底似乎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反驳着：你真的。。。能够忘记一切吗？
　　
　　撑着快要虚脱的身体倒在沙发上，韩庚也不知道自己满头的大汗到底是热的还是冷的。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他顺手拿起来扫了几眼，是姜俊英留下的，说要回家收拾一下行李，PS：饺子真的很好吃。
　　
　　一提到吃的，韩庚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从昨天晚上空到现在，他的胃还真有点痛了。摸了摸剩下的一盘饺子，似乎还带着点余温，应该是姜俊英临走前用微波炉热过的。盘算着从客厅挪到厨房最近的路长，韩庚仰天长叹，破罐子破摔的往嘴里塞了个饺子。味道还不错，就是嚼起来有点像冰糖葫芦，嘎嘣脆的。狼吞虎咽的消灭完面前的食物，肚子里不一会儿翻江倒海的往上涌着酸水，吃进去的东西卡在了胸口的位置，随着反刍的胃液让人想要作呕。
　　
　　预感着自己快要大势不妙，韩庚艰难的向着洗手间移动，结果刚趴到马桶前，恶心的感觉前赴后继的奔腾而来，不容喘息的倾倒着胃里的残渣。
　　
　　直到鼻子被一股酸液呛到，才避免了“大江东去，浪淘尽”的下场。刚刚鼓起的肚子又瘪了回去，韩庚苦笑了一下，眉宇间聚积着数不尽的哀愁。突起的太阳穴因为强烈的刺激急促的跳动着，仿佛能蹦出让人眼冒金星的火花。他扶着墙，尝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起伏的胸口像是被蚕丝紧紧的缠缚住，闷得窒息。他觉得全身的毛细孔都是闭塞的，将一股躁动的能量压抑在血液里，无处发泄。
　　
　　他跌跌撞撞的推开窗户，大口大口的吞吐着外面清冷的空气，鼻子里、口腔里都是酸涩的，泛着些冰凉的液体。只有眼睛是疼痛的，红肿并且干涸着。韩庚用力的攥紧窗台的边缘，猛地将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寒风降低了身体的温度又吹旺了心头的燥火，泛白的指度无意间碰触到什么，他低下头，瞥到一包纸巾静静的躺在手边的位置。
　　
　　又是他？
　　
　　这是韩庚脑中快速闪过的念头，他不明白那个少年为什么总是悄无声息的出现，然后留下些出现过的证据。但是一想到有人能够惦记着自己，他还是觉得挺幸福的。微微上翘的嘴角抽动了几下，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那真的很难看，韩庚在心里无地自容的想：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人是一边微笑一边流下眼泪和鼻涕的。
　　
　　也许是手里握着可以擦拭的东西，所以才能放心的哭泣。隐忍的泪水像是旱灾过后的一场洪涝，冲刷着积压在心头的烦闷。纸巾一张接一张的抽出，一张接一张的揉皱成一团。很快。。。连最后一张也用完了，韩庚意犹未尽的抹蹭着不断滑落的液体，心说：你小子也忒抠门了，就送这么点儿。
　　
　　等到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他的脸蛋早已经花的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轻哼着“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起身洗脸的时候，虚软的四肢依旧有些无力，但是脚步中却透露出少许的轻松。
　　
　　他把水温略调了一下，将洗面乳揉搓的满脸是泡，手机恰在此时震动起来，顽劣的观赏着主人的手忙脚乱。
　　
　　“就来了就来了！！再等会儿啊！！”
　　
　　胡乱的往脸上泼了几把清水，韩庚滴滴答答的冲到床边，拿起电话时才发现，自己招呼了半天对方也不会听见。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未接来电，是金在中的。随后又传来好几条短信，号码全部相同。他打开第一条仔细的阅读着，只有一句问话，却显得加倍的小心——“庚。。。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吧？”
　　
　　他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在嘴里轻声嘟囔着：“傻瓜。”
　　
　　又打开了第二条——“我有空就会去看你的，你也要记得和我联系，如果有难过的事情，告诉我。。。或者告诉其它人。”
　　
　　最后的转折很突然，他停顿了一下，对着闪动的画面发了会儿呆，继续打开下一条。
　　
　　“你昨天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发烧了？有没有吃药？宿舍现在就你一个人，会寂寞吗？还是跟李宇龙说一声，让他替你安排新的舍友吧。”
　　
　　这一段内容比较长，韩庚挺费力的连蒙带猜，算是勉强搞懂了其中的意思。收信箱里剩下最后一条简讯，他摁下开启键，看到了一行简单却很温暖的文字——“如果迷路了，记得告诉我。。。”
　　
　　他笑了笑，淡淡的，熨开了眉间的几道沟壑。有些距离看似远了实际上又拉近了一些。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笨拙的用键盘进行着回复。房间的温度伴随着体温一路下降，韩庚浑身哆嗦的钻到被窝里，不知不觉又进入了梦乡，门口不一会儿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姜俊英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呼唤了几声“庚”“哥”都没人回应后，少年聪明的放低了脚步，果然在卧室里找到了正在熟睡的身影。梦中人用力的翻了个身，露出一条白花花的大腿，少年悄悄的走近他，挨到床边时看到了紧握在掌心的手机。小心翼翼的抽出来，熄灭的屏幕在无意的触碰下又重新复苏。信息栏里写着这样一句话：“无论距离有多远，我们。。。就是我们。。。”
　　
　　闪动的光标拖在句子的末尾，像是完结了，又像是没有完结。姜俊英犹豫着，默默的摁下了发送的按钮。空气里飘荡着咸涩的味道，应该是泪水蒸发后的痕迹。
　　
　　他细心的替对方盖好被子，末了。。。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道：“哥。。。这个世界上。。。能把两个陌生人连在一起的，除了爱情。。。也包括友情啊。。。”
　　
　　第（25）章
　　
　　三月份的最后一天，韩庚躺在床上睡死了过去。古人云：祛病如抽丝，此乃真理。一场感冒足足养了半个多月，鼻子刚好点，嗓子就疼，嗓子刚好点，耳朵又难受，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的地方。姜俊英倒是很实在，忙前忙后的照料着自己，有时候看着人孩子满头大汗的想搭把手吧，还老是挨训。动不动就是：“哥的身子不能沾凉水。”
　　
　　韩庚就纳了闷了：我是生理期啊还是坐月子呢，怎么就娇气成这样了！
　　
　　最郁闷的是吃饭的时候，以前一上桌就怕看见人参，后来俊英跟自己哭诉，说他爸爸把藏补品的柜子给锁了。韩庚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在心里放声高歌“农奴翻身大解放”，可恨好日子没过几天，食补又变成了药补。韩国人流行喝中药，空着腹一碗下去，什么食欲都没有了。你说不喝吧，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拖拖拉拉的把四月份耗过去一半，这才觉得身体完全康复了。
　　
　　回到公司的第一天，崔始源一脸悲恸的抱住自己说：“我见了哥跟见了鬼似的。”
　　
　　韩庚也没力气跟他折腾，敷衍着回答完几个主要问题，就被李宇龙叫到了办公室。先是一顿糖衣炮弹把自己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然后一个但是，又开始畅谈年轻人如何感情用事，如何一失足成千古恨。正听得莫名其妙呢，一个迂回急转到天涯何处无芳草，做为男人要先立业后成家。既然成家就要找一个贤惠的妻子，你们都是家里的独生子，要传宗接代，要生儿育女。你看我们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是同性之间还是无法正常生活的。。。说着说着又嘱咐自己要注意身体，不要因情伤身。韩庚越听越糊涂，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李宇龙，半晌，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您到底想跟我说点什么啊？”
　　
　　他这一问对方也愣住了，缓了下情绪反问：“你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韩庚想了想说：“您的意思就是让我保重身体呗！”
　　
　　男人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儿，低下头像是在喃喃自语：“也许。。。是我想得太复杂了。。。”
　　
　　屋子里一阵尴尬的沉默，推门而出时，青年的脸上闪现出复杂的神色。李宇龙同志啊李宇龙同志，他在心底发自肺腑的感叹着，您老跟我们初中班主任的训话是一样一样一样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当年的青葱岁月，天天屁股后面跟着一大群小女生。那时候，老师害怕自己早恋，现在是有人害怕自己成为。。。
　　
　　韩庚就此打住，总觉得这种想法实在是有些荒唐。可是他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而是伪装着，逃避着。也许是认为没有必要，也许。。。只是不敢面对。。。
　　
　　A班和B班下课的时间不一样，韩庚决定不再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等待上。本来崔始源想送他一程，家里临时又来了电话，说是要介绍一个相亲的对象。两个人好不容易能在公司碰上一面，少年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老大的不愿意。韩庚一边把他推到门口，一边呶呶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重友轻色！侠肝义胆！但你也别忽略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啊，好不容易有个姑娘能看上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哥~~我还年轻。”
　　
　　崔始源皱了皱眉头，不服气的反驳道。
　　
　　“年轻个屁！你看看那些大企业的接班人，哪个不是年纪轻轻就完婚的！你也拿出点魄力来；要不。。。先给自己弄个继承人？”
　　
　　“哥。。。我觉得你跟一类人特别像！”
　　
　　“哪类人？”
　　
　　“就是皇上不着急，被急死的那帮人。。。。”
　　
　　语毕，少年一溜烟钻到车子里，绝尘而去。韩庚怔怔的站在原地，反应过来时，也只有冲着远方怒吼的份了。
　　
　　四月份的天气渐渐有了暖意，他穿着一件厚毛衣，在马路上悠闲的晃荡着。装在裤兜里的手机“嗡嗡”的响了两下，拿出来一看，是金在中发来的信息，因为不能天天见面了，所以联系也多了起来。先前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没话说，现在觉得能见上一次，话多的都说不完。
　　
　　屏幕上显示出对方发送的是一条彩信，他摁下了开启键，看到一朵花蕾慢慢的绽放，等到花瓣完全展开后，中间的花蕊部分蹦出金在中的一张笑脸，地下飘过一行金光闪闪的大字——“这就是花美男的成长史”。韩庚毫无顾忌的笑趴在路边上，阳光透过稀疏的叶子洒下来，照得人暖洋洋的。一群刚放学的孩子尖叫着从他身边跑过，他望着他们，如同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感触良多，算起来自己在韩国的日子也整整有半年了，再一眨眼，这一年就过去了。
　　
　　伤完春感完秋，肚子饿得直叫唤。韩庚停在路口的超市前，思考着是一时冲动浪费几张钞票还是隐忍着跑回去泡面。手指蠢蠢欲动的伸进腰包里，无意间碰触到两张快被遗忘的电话卡。脚步迟疑了一下，还是迈了进去，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他可怜兮兮的吞咽着口水，拿起话筒摁下了一串号码。
　　
　　“喂？请问您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礼貌的问询。
　　
　　“我找我妈！您认识她吗？”
　　
　　听者母亲对自己用敬语，韩庚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是庚吗？你可算是来信了！你说这公司也不给你们安个固定电话，2月9号那天，家里来了好几个同学，我想联系你都没有办法。”
　　
　　能听到儿子的声音，女人显得非常高兴，但是语气里还是透露出小小的埋怨。
　　
　　“他们来咱们家干嘛？又见不到我？”
　　
　　韩庚嘴上漫不经心，心里面早就乐成了一朵花。
　　
　　“看你这孩子说的，大家不以为你那天会给我来电话嘛！结果等了半天，也没个动静。人家还担心你，怕你在韩国过的不好。”
　　
　　“我过的再不好也到不了交不起话费的地步啊！”
　　
　　韩庚一听那架势，就知道哥几个保不准又得损自己一顿。
　　
　　“人家又不了解情况！大家还说你要真混不下去了，就回来。他们一人省下一口，怎么着也能养活你。”
　　
　　“我就知道。。。”果然不出所料，这话越听越不是滋味。
　　
　　“你知道什么呀！我本来是想替你谢谢他们来着。可人家告诉我，这都是我的功劳。谁叫这一圈人里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帅哥。不看你的人还得看你的脸呢！大不了把你当花瓶供起来，每天赏心悦目的也不错。”
　　
　　“听听！听听！”韩庚的反应强烈。
　　
　　“老太太！你儿子都要吃百家饭了！你还高兴呢！”
　　
　　另一头的女人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温柔的回答道：“我是替你高兴，看到有那么多人都在惦记着你。。。”
　　
　　挺难为情的一句话，让听着的人不免羞赧。
　　
　　“儿子啊。。。”
　　
　　“嗯？”
　　
　　“你以后。。。要是闯出了什么名堂，千万不要忘记了。。。这帮朋友。。。”
　　
　　“放心吧！我记性比他们好！”
　　
　　虽然更像是在开玩笑，但心里面的确是认真并且温暖的。
　　
　　撂下电话的时候，他听到窗外传来小鸟的鸣叫。不知不觉的。。。春天已经来临了。。。
　　
　　“老板娘！结账！”
　　
　　有个身影从后面挤过来，韩庚主动让了让地方，旁边飘过来一阵淡淡的柠檬的香气。他诧异的侧过头，正好对上金基范玩味的笑容。
　　
　　“是你啊！”
　　
　　许久不见的包子脸，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你才发现！”
　　
　　少年展示了一下手指上的勒痕，证明他拎了很久的东西。
　　
　　“在等我？”
　　
　　韩庚想象着通电话时，有个身影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
　　
　　问题有些直白，让人不好意思做答。两个人默默的走出超市，在路口处停了下来，金基范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
　　
　　“想坐一会吗？”
　　
　　“当然！”
　　
　　韩庚求之不得。
　　
　　他们又向前走了几步，找到一张空闲的长椅。坐下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曾经有个叫金在中的男孩也和自己有过类似的经历。
　　
　　“要喝吗？”
　　
　　少年扔过来一罐啤酒，把他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有烟吗？”
　　
　　他掰开拉环狠狠的灌下去一口，明明想到的是美好的画面，心里却不由自主的乱了方寸。
　　
　　“给你。。。”
　　
　　金基范还真的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递了过去。
　　
　　“有火吗？”
　　
　　他轻轻倒出一支放在嘴里，动作显得有些生涩。
　　
　　“啪！”
　　
　　打火机随后擦出火花，点燃了被包裹的烟丝。
　　
　　“有吃的吗？”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过分，可是肚子饿得实在难以忍受。
　　
　　“紫菜包饭？”
　　
　　没想到对方并不生气，献宝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