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金光]幽情-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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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脉被失控的灵力撞击，剧烈的疼痛让金光肌肉微微颤动。他忍住喉咙涌上的腥甜，目光如刀，泛着寒光一刀刀刮过七夜全身，绝然转身。

　　七夜保持着被挥开的姿势呆愣了片刻，手指一根一根的收拢。他深吸一口气，对小雪和小倩丢下一句：“照顾好自己。”向金光追去。

　　“圣君——”小雪突然一阵心慌意乱，急忙呼唤，然而眨眼间两个人都已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金光的灵力不受他趋势而且正在体内横冲直撞，他盲目的跑了一阵，直至面色转至青白，不得不停了下来抑制乱窜的灵力。这是七夜也赶了过来，不由分说便要为他疗伤。

　　“不要碰我！”金光脚步踉跄，错开七夜伸来的手。

　　七夜隐忍道：“不要任性，听话让我帮你。”

　　“不劳你费心。”金光生硬道，抬脚便走，走不到两步穴位剧痛，额头沁出了冷汗。

　　“只是因为我可能是七世怨侣你就宁愿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也要拒绝我吗？金光你真的相信素天心的话？你别忘了素天心是敌是友还不知道，为什么相信她的胡言乱语！”数次遭拒，七夜的怒气也按捺不住了。

　　金光擦去额上细汗，尽量忽略不适。

　　要忍耐！

　　不能和他翻脸！

　　金光对自己说，他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他可以虚情假意，自己也可以。

　　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似乎真的起到作用了。

　　七夜眼中的金光阖眼数息之后气势有了和缓的趋势。他连忙伸手，就在刚刚触碰到金光衣袖时，金光猛的挥开他的手。

　　不行！他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七夜此刻的担忧焦急关切都是假装的，只要想到七夜假意中了他的计暗地里如何耻笑他，只要一想到七夜对他其实是厌恶是敌视是轻蔑……他受不了，受不了七夜半点照顾。

　　什么顾全大局，什么宗门为重，这一刻统统被金光抛弃。

　　“不要再惺惺作态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恨七夜，更恨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蠢，为什么自己会以为七夜轻易就能中了自己的计，为什么自己会以为七夜对自己的接近毫无警惕……记忆中的两情缱绻恩爱情浓，分别时的难舍难分柔情细语全部都是假的！“不要再装作对我一往情深，你不恶心吗？对着我这张脸其实你想作呕吧！”

　　七夜不可置信的注视着金光。

　　“呵呵……”金光捂住脸，让视线停留在黑暗中，笑声如同哭声。“没错，我都知道了。七夜魔君果非常人，为了消灭玄心正宗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你抱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抱着一个不喜欢的同性，还是你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是不是恶心得想吐？”

　　“……你都知道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七夜魔君果然厉害。”

　　“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苍天有眼，不叫我继续蠢下去！”这一句话艰难的吐出，金光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软的斜倚着一株枯树。

　　七夜稳稳的站在两步外，灰蒙蒙的天空挂起一阵轻风，颊边的发丝随着威风拂动，面孔在发间时隐时现。两只眼眸如墨汁侵染，一片浓黑。

　　“有何不平呢！”七夜的声音退去了一切的修饰，显露出本身的棱角。“你可以暗施妙计，我当然可以将计就计。岂非公平的很！”

　　“公平，可惜你的美男计却没有换回玄心正宗的情报，你反而牺牲了修仙秘籍，牺牲了色相，还委屈你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连阴月皇朝都丢下了。吃了这么多亏，对你对阴月皇朝好像不公平吧！”金光惨笑道。

　　“玄心宗主自荐枕席，付出什么代价都足够公平。”七夜平静道。

　　金光再次咽下喉头的腥甜。悲凉与自厌不可抑制的弥散在七夜心间。“真遗憾……我已经不是宗主了！”

　　七夜默然一瞬，继续道：“我也没想到你能够做到这一步……你的接近太突然了，玄心正宗和阴月皇朝互为死敌，玄心宗主却对七夜圣君亲睐有加，换做任何人都会认为其中有阴谋，何况是我。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我并非是多疑，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想看看堂堂玄心宗主的美人计能做到什么样程度。你的阵法果然厉害，我的确中招了……只是你低估了我的实力。其实离开京城没多久我就开始慢慢恢复了，我掩饰得很好。我想看看你还有什么算计，但是我没料到你的算计仅止于此，而且还舍弃了宗主之位……我开始相信你的情，你的真心。相信你做这一切竟然是倾慕于我。我不知道这倾慕从何而来，但是每天每天的相处，让我知道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我才知道原来表面上冷冰冰的玄心宗主也知道什么是情爱，而且将满腔情爱托付于我——”

　　“不要说了！”金光捂住耳朵歇斯底里的大吼。这是他这辈子最狼狈最难看的时刻，他心中涌起一股杀意。

　　七夜轻叹一声：“你不必生气。你将自己交给了我，难道我的血就是冷的吗？我又不是石头，被你这么捂着，日夜相处，渐渐地我开始分不清何时是真何时是假。你不要以为我只是在演戏，纵然是演戏，岂有演得那么真的？情字太难捉摸，当我发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与你一样了……”

　　七夜慢慢靠近金光：“这些时日的相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也已经分不清楚了。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那段没有仇恨没有责任没有恩怨的那些日子，只有你和我，我的的确确是如自己表现出那样安然那样享受。”

　　七夜和金光之间只剩半臂距离。“我开始舍不得戳穿一切，因为我害怕结束这种恬淡安逸的生活。我害怕……你像现在这样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我。”

　　“不管你信不信，沉浸其中的不止你。纵然它的开始不够光彩，但我确实……确实……你应该感觉到的。语言可以是假的，感觉却不会骗人。”七夜缓缓道，情真意切。

　　金光想后退，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仿佛抽离了躯体，像看着不相干的人演一出戏剧。他眼睁睁的看着七夜托起他的双手，掌心相贴，两道强势的灵力冲进他体内，驱赶他体内不听话的灵力回到正确的轨道，绕行两个周天后，四散的灵力终于温顺的流淌在经脉里。

　　七夜长出一口气。

　　血色回到金光的脸上。只有嘴唇依旧有些苍白，不复往日的水嫩嫣红。拇指下意识的拂过唇瓣，指尖划过脸颊，下颌。

　　啪，被金光拍开。

　　七夜轻笑：“我知道你不会立刻信我，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

　　相信还是不相信？金光不知道。

　　七夜的语气充满真诚，他眼中是熟悉的亲昵。可是金光看不出是真是假，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是源自真心，还是另一场心机的开始？

　　以阴谋算计开始的感情，结果也是阴谋算计。这枚苦果金光终于尝到滋味了。好苦！

　　即便诸人相信金光那么说乃受了无泪之城的影响，仍然难以有好脸色。

　　尤其是无为，二十年修身养性一朝毁于一旦。

　　素天心摇头：“无为，你继续气下去恐怕要步金光的后尘了。”她的目光移到流云绷着的面孔上：“流云也是，金光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还有红叶，本来就虚弱，最容易被怨气影响。负面的情绪不止悲痛哀伤，愤怒仇恨亦是。不要被怨恨主宰你们的情绪。我们继续讲故事吧。”

　　七夜的身影从灰色雾气中显现：“不如我也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身后两步是表情莫测的金光。

　　看来他已经恢复平静了。

　　不过，七夜也会讲故事？小倩浅笑：“从来都是我讲故事给七夜哥哥听，没想到七夜哥哥也会讲故事，我一定要认真的听，看看你讲个什么样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食言了，继续虐……


　　第52章


　　七夜勾起嘴角，凝视着盘膝坐在不远处的金光，硬朗的声音缓缓流出，“从前有一个男孩，父亲被人杀死，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他的父亲留下一份很大的家业，可是外有强敌环视，内有不驯的家仆。男孩儿从懂事起就要学许多本领，剑，法术，驭下，练兵，生死搏杀。”

　　诸人脸上露出了悟的神情，知道他如其他人一样将的是自己的故事。无为几人不由好奇的想象七夜的爱情故事会是如何动人。

　　“男孩唯一的依靠，他的母亲，日日在他耳边说报仇雪恨，叮嘱他秉承父志光大门楣，绝不能辜负先父和家里的期望。为此不惜用最严厉的规矩来对待男孩。那个男孩为了不辜负母亲的期望，很努力的学习本领，他拿得动剑的年龄便杀了第一个人，对象是服侍他的一个婢女。那个婢女暗中投靠了一个很有实力的管事，密谋用男孩的性命做投名状。男孩杀她的时候很难过，因为那个婢女会悄悄的做好喝的甜汤给他，会在他练剑疲惫时安慰他，对他笑。”

　　“男孩第一次杀人，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背叛。他学习的东西又多了一项，那就是谨慎！他的地位，他的处境决定了许多接近他的人都不怀好意。他开始学习不动声色看穿身边人的所思所想，分辨真情假意，学习防备身边的人，学习应付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男孩也会累，也会无力。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背负着寡母和许多家人的期望。他必须站在高于所有家人的位置，接受他们仰望和依靠，所有的软弱都必须藏起来，连面对他视为长辈也不能彻底放松，连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妹妹在一起也不能放松。”

　　聂小倩的眼眸染上了自责和伤感。

　　金光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因为他是家主啊！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他身上，逼着他前进，逼着他变强。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背负大家的期望，他也认为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然后逐渐淡忘幼小得还举不起剑的时候一个人躲起来哭泣的记忆。直到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不由分说把他和责任仇恨粗暴割裂的人。这个人不仅是他仇人之一，还是领头的。男孩想将计就计看看他耍什么花样顺便为自己谋利，于是跟着那个人离开了家。他们一起看长河落日，一起观青峦叠翠，寻仙问道，遍访幽林深潭，想走便走想停便停。有时候在偏僻的村落中一待好几天，有时候被困在险地接连数日。他们遇到过危险，濒临生死，也幸运的收获过奇珍异宝，一起修炼，同起同卧，形影相伴。一天天过去，男孩远离自己的家人属下，几乎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几乎忘记自己的本意，几乎以为这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没有人对他耳提面命，没有殷切的盯着他的眼睛，他才知道原来日子可以过得那么轻松自在，那么甜蜜，他才明白小妹妹说过的每天睁开眼睛都有无数期待是什么感觉。”

　　小雪心脏缩成一团，她猜出了圣君话中的人是谁。目光投向那个闭目养神的人，小雪咬住下唇。

　　聂小倩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悄悄的打量金光，恍然的发现，原来金光长得如此英俊，忽略他脸上的冰霜，显露出的是一张精雕细琢的俊美脸庞，细眉长眼，乌发红唇，冷凝时如云端神祗。

　　流云敏锐的捕捉到二女的视线，若有所思。

　　“可惜真相总有被戳穿的一天，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太多，家仇，信仰，欺瞒，算计。男孩知道所有的美好都是暂时的，如镜花水月终将消逝。但是男孩很想试试看能不能搬开他们之间的障碍，如果那个人还愿意和他携手共同努力的话！”

　　由始至终，金光都闭着眼睛，表情一丝变化也没有。

　　七夜难掩失望。

　　四下里沉默许久。

　　直到素天心打破安静。

　　“责任和感情，你选择了感情是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七夜施舍了一眼给她：“何必要选择，感情和责任就一定不能并存吗！”

　　素天心失笑，看着七夜好像看着一个天真愚蠢的幼童：“责任和感情当然不能并存。感情用事就会忽略背负的责任，就像魔与道，黑与白，光与影，你们阴月皇朝能和玄心正宗并存吗？”

　　宽大的衣袖下，金光的手微微颤抖。

　　七夜傲然道：“为何不能！”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以前没有人做到的事难道就一定做不到吗？一千年前也没有阴月皇朝，现在阴月皇朝已经绵延七代。二十年前，魔界多少妖魔以为我必定撑不起阴月皇朝，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他们的圣君。而且阴月皇朝的统治稳如泰山。”

　　“不一样……”素天心摇头。

　　“没什么不一样！”七夜道：“只要他和我站在一起，我就能做到！感情和责任能够并存！阴月皇朝和玄心正宗也能并存！”

　　七夜斩钉截铁的说，年轻的脸庞上神采飞扬，他虽然坐在地上，却好像站在山巅之上，天下众生举首仰望，匍匐在他脚下，再强大的障碍也不在他眼中。

　　“荒谬……”燕红叶瞪眼。

　　素天心没有再反驳七夜，她涩然的抿着双唇。还是不一样，七夜的选择里不包括生死，而她却必须在心上人的生与死之间挣扎。这怎么一样呢！素天心认真的端详七夜，凌厉的眉眼，和记忆中的干将仅有两三分相似。干将是温和的，七夜却如出鞘利剑锋芒毕露。轮回七世，尽管灵魂还是那个灵魂，可是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果然，她只能在无泪之城找寻她的依恋。只有这一缕残魂寄托她的情思……

　　“也许你真的能摆脱七世怨侣的宿命。”素天心的低语如石入水面，绽起几多水花。“我觉得你话中指的人不是那个小姑娘对吗？”素天心指着聂小倩。

　　聂小倩脸色面白如此，哆嗦着嘴唇：“不可能，七夜哥哥不可能是七世怨侣。”

　　似是怜悯似是疑惑，素天心叹道：“情缘宿命，究竟谁能勘破？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躲不开逃不掉。爱恨痴怨，众生之苦，摆脱不了的苦。”

　　七夜望向金光。

　　“我来这里就是要让你避开噩运，为什么你还是弄成这样了呢？”悲伤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好熟悉。那不是他的声音吗？

　　是你！不，是他！是自己！

　　“你不是消失了吗？为什么又出现了？”金光朝虚空大喊。

　　场景倏地一变，半透明的身影仿佛映在幕布上一般。却不是金光以为的“自己前世”，而是流云！

　　漫天的飞箭射向流云。

　　“小心——”明知是幻影，金光还是忍不住大声示警。

　　话音未落，幻影变了，这回是聂小倩，被七夜一剑穿心。金光心惊肉跳看着场景再变：宁采臣，宁母，玄心四将，还有别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最后是七夜。

　　暗红的发丝，身形在阴云里半隐半藏。

　　入魔的七夜！

　　一夕剑滴着血，不知是哪个人的。

　　金光难以抗拒将目光定在七夜的双眸。

　　幻影七夜，入魔的七夜，双眸依然深邃幽暗，似深情，似不甘，似迷茫，似哀求，似怨恨，似绝望。看着看着，又仿佛是错觉，那双眸子里什么也没有，空洞，空白！

　　金光不可抑制的抬起手，颤抖着伸向幻影七夜。

　　够不着，他抬脚往前。

　　还是够不着。

　　他继续向前走。

　　疾走。

　　神行千里。

　　额头沁出汗水，还是触摸不到。七夜的幻影看着就在前面，两三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