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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皇后(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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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根深蒂固的念头,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得了的?”她回头看向外头又逐渐降下的雪花,神情哀感。“这里……太冷,我不喜欢。”
“也对,你太怕冷。”穆纳岳起身,走到外头。“本殿下答应你,但也希望你别背叛本殿下。”
“我还不至于傻得和真命天子作对。”她朝他一笑。
闻言,穆纳岳满意的离开。
明小满缓步走到外头,风雪渐大,几乎掩埋了外头的林园,凄冷得令她直打哆嗦,可她还是站着,一动也不动。
好半晌,控手轻掬雪花,宽袖滑至肘间,露出腕间被凤衔月环烫下的痕迹,那伤痕,就像是把哥哥送给她的承诺烙了痕,烫进骨子里,让她永远记得这一瞬间的感动。
原本以为冷一点,只要有哥哥在身旁就无妨,然而事实证明,她这个怕冷的人,不适合留在皇城。
“哥哥……你会不会怪我总是不听话?”
血为誓,魂为契……她只能等待来世了。
只盼望,来世不当玄人,不当玄人……
金雀早朝上,眼见中州水患已在处理中,朝中并无大事,李彧炎轻声户口道:“要是众卿无事上奏……”
“皇上。”李垂阳从列席中走出。
“何事上奏?”他眸露不耐,只想赶紧赶到迎宾馆,确定小满儿是否安好。
李垂阳面有难色,目光东飘西移,又被众官逼得不得不出声,“皇上……近来似乎和泰漠子侍妃走得很近?”到底是哪个该死的逼他出来送死?辈份最小的他恨恨地暗骂。
“那又如何?”
“呃……这似乎有所不妥。”
“……何处不妥?”李彧炎声薄如刃。
他顿了下,头皮严重发麻,弟媳落河之后,他这个堂弟就在性情大变,喜怒也变得无常,他刚刚明明才瞧他心情颇好,还和上官凌笑谈国事,怎么他一站出来,却成了炮灰?
“毕竟、毕竟那是泰漠太子的侍妃,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和太子侍妾走得太近……”李垂阳没把话说完就偷觑身旁,想搬救兵,谁知无人肯救援他,放任他自掘坟场,他不禁暗骂这些兄弟太不讲道义。
“就算朕向殿下要个侍妃,也不为过。”李彧炎不悦的眯起黑眸。
李垂阳闻言,赶忙劝道:“皇上,天下美人何其多,何必要一个服侍过他人的破鞋?”
“放肆!”他凛目重斥。
他不能忍受任何人污蔑小满儿,尽管垂阳并不清楚状况,他还是无法容忍,这会教他想起他在砂河附近的村落听见的村民私语!
“皇上恕罪!”李垂阳双膝跪下,神色却满是担忧。“皇上,那名侍妾面貌酷似皇后,但终究不是皇后,泰漠太子刻意带她前来,居心叵测,不可不防!”
听说昨儿个她进宫伴驾,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泰漠太子这个行为太不合情合理,明显带着某种意图,他不信堂弟看不出来,就怕他思妻太过,会着了泰漠太子的道。
李彧炎紧抿着唇,怒目直瞪他。“朕,自有打算。”
“皇上……”他不禁急了,多怕皇朝初开,就要毁在一个妖姬手中。
“皇上三思。”李家一派的官员见状,终于全数出动,跪伏在地。
李彧炎不禁头疼地扶额。
虽然他已经确定小满儿的身份,但此刻却不能说。
“启禀皇上,泰漠太子求见。”殿外侍卫踏进殿内禀报。
他微扬浓眉。说完,手一扬,示意众官员起身后,又垂睫思忖穆纳岳特地求见到底是为哪桩。他明知道再晚一些,自己必定会到迎宾馆,又何必特地走这一趟?
正想着,就见穆纳岳一身泰漠皇室打扮,踏进殿内。“拜见凤皇。”
“殿下特地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本王要回泰漠了,特地来告知凤皇一声。”
李彧炎蓦地站起身,问道:“为何?月盈身子骨不是还弱着,何不让她多歇息几日?”
他焦急的神情看在百官眼里,令他们一个个都暗叫不妙。
只见殿外,明小满身着泰漠皇室的立领直袍,腰束玉带,更显他纤瘦清丽,外头则罩了件及膝的貂裘斗篷,漾着笑意缓步走来。
朝臣看赂她的眼神也是五味杂陈,只因为女人愈看愈像皇后,也难怪皇上会执着于她,然而这明明是个陷阱,就算他宁可跳,他们也必须阻止。
“月盈拜见凤皇。”她福了福身,抬眼,发现他身上的黑影更重,心头不禁隐隐抽痛。
李彧炎快步走来。“你昨儿个才掉进河里,今日该要好生歇息才对,怎么急着回泰漠?”
他难掩心急,只因她这一走,岂不是要逼他与泰漠兵戎相见?
明小满抬眼,笑眯杏眼。“许是有些水土不服,月盈想念家乡菜肴了。”
胡扯!他暗骂,却扬笑。“你不是挺爱吃杏饼?朕这就马上为你准备。”他探手就要牵住她,她却避了开。
“不,不用了。”她摆着手,宽袖滑至肘间,露出凤衔月环,更露出腕间的烫疤。
百官的视线立时落在闪动光泽的凤衔月环上,然而李彧炎所看见的却是她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由分说的抓过她的皓腕,正要仔细看时,就听穆纳岳凉凉的出声。
“该怎么说呢?昨儿个突然有刺客闯入迎宾馆,差点伤了月盈,所幸本殿下一整夜都守在她身旁,才让她只在闪避间烫着了手,要是本殿下没陪她,说不准一早醒来,迎接本殿下的就是一具冷尸了。”
李彧炎闻言,横眉瞪去,目光落在李家一派的官员脸上,那眸色,像是认定刺客必定是他们派去的。
李派官员见状莫不暗声叫苦,更加确定穆纳岳居心不良,然而此刻却由不得他们辩解。
明小满垂着眼,没想到穆纳岳连这伤痕都能作文章,甚至故意要让哥哥对百官起疑,她立即深吸口气,徐声道:“凤皇,这凤衔月环太过珍贵,请收回吧。”
“……”李彧炎回头注视着她,手紧握她的,不让她将手环取出。
一旁的穆纳岳见状,笑着接话,“可不是吗?本殿下听段宰相说,这凤衔月环是皇后所持有的,凤皇将凤衔月环赠与月盈,这……于礼不容。”
李彧炎没看见百官不安的神情,更听不见穆纳岳话中的含意,只是死死盯着眼前女人,看着她漾笑,眼里却没有他。
第16章(1)
“……别走。”他哑声道,破碎的沉嗓带着祈求,教百官不禁面色全变。
李彧炎知道,在臣子面前他成了个昏君,更知道话一出口,他等于是被穆纳岳掐住喉头,但他不在乎,他只要她在身边,就算要他用皇朝江山去换都可以。
明小满心头更痛,却仍得强迫自己笑。“凤皇,你抓疼月盈了。”
他却置若罔闻的直睇着她,深眸漾着一抹红。
不放手,他不想放……
上官凌见状,随即徐步走来。
“皇上。”他沉声提醒他,不得在穆纳岳面前表露弱点。
然而李彧炎说不放就是不放。
穆纳岳抱着她一夜……要不是穆纳岳在她身旁,要是真让一具冷尸迎接他,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处置这个他一手开创的皇朝。所以,要他怎么放得开手?
就算他明知道穆纳岳突然决定回泰漠,必定是在算计着自己,他还是宁可往陷阱里跳,只因她就在陷阱里!
“凤皇,你这是怎么着?”在旁看戏好一会儿的穆纳岳终于笑着凑近他。“凤皇可别忘了,月盈是本殿下的侍妾。”
闻言,李彧炎恶狠狠地瞪向他,那眸色冷鸷,噙着杀意,难以掩饰,一时之间竟连穆纳岳也瑟缩了下。
明小满见状,立刻低呼。“好疼。”
李彧炎这才回神,随即松了手,而她也趁机收回手,取下凤衔月环递上。
“凤皇,请收回。”
她愿意在早朝上现出凤衔月环,是为了要让百官想办法阻止他随行……千万别让她的心意成空,她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只见李彧炎缓缓垂下长睫,好半晌后,突地笑开。
“好,朕收回。”裹着笑意的低喃,听在明小满耳里,像极了掺血的哀鸣。
她的心头紧抽,却不容许自己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殿下是要走砂河回泰漠?”李彧炎眼也不抬地询问,接过凤衔月环,轻抚着环身,感觉她残留的体温。
“不,预计是要走山道。”
“那么会经过北驿的行宫?”
“是。”
“朕还没去过行宫,正好趁此时朝中无事,送殿下一程后,顺道去行宫看一看吧。”
话一出口,穆纳岳笑意更深,明小满则和满朝文武一样白了脸,想要阻止又不适宜,只能将希望盼在百官身上。
“皇上,朝中还有数件大事。”李垂阳火速出声。
是谁说没事的?就怕在他眼中,除了明小满以外的事,全都不能称之为事吧!
“暂时由国师和宰相打理。”李彧炎冷声回应。
“皇上……”
“此事不用再议,退朝!”他低喝,接着又温柔的看向明小满。“晚些再出发吧,朕先派人买些杏饼,让你可以在路上吃。”
她抿紧嘴,气恼地连她身份都搞不清楚,便执意要跟着她,简直像个昏君!
她自顾自的恼着,却不知道李彧炎的心思。
穆纳岳想要设陷,他就如他所愿踩进陷阱,反手捕捉他,还要整个泰漠陪葬!
北驿设在皇城西北郊三百里处,是西北诸国进入金雀的边境哨站。
从皇城到北驿,快马大抵要一天的时间,然而由于这回是一辆马车与一顶銮驾徐徐前往,再加上漫天大雪,所以直到第二天的深夜,他们一行人才抵达北驿。
“记住,你要想办法牵制住他,别让他立刻回去。”
投宿在驿站的迎客楼,在李彧炎的注视下,穆纳岳牵着明小满进客栈雅房,一身厚实披风未脱,等李彧炎离开之后,他才沉声交代。
“……我知道。”她面无血色端坐在锦榻上,暗自生闷气。
一路上,为了想让那个傻男人吃醋离开,她故意在他面前和穆纳岳表现恩爱,然而他却视若无睹,执意跟着,压根不知她担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到底该怎么做,他才愿意离开她?
“怎么,心疼他了?”
穆纳岳戏虐的笑声在耳旁响起,明小满撇唇,笑得自嘲。“倒不如是说担忧自己的将来。”她抬眼问:“我的孩子呢?”
“放心,不会伤着他。”他勾笑退开一步。
“我想见他。”
“那可不成,我要带他回金雀皇宫。”
明小满蓦地站起,怒目瞪着他。“你要我做的事,我都照办了,为何不将孩子还给我?”
“要是本殿下现在把孩子还给你,天晓得你是不是会带着孩子和李彧炎远走高飞?”他低笑,脸上写满狡猾。“本殿下相信你,但是也该替自己留点后路。”
他太清楚李彧炎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心态,更笃定只要明小满待在这里,他就哪里也不会去。
“……那么,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回皇宫带回孩子?”
“可不是?你不来,李彧炎又怎么会跟着来?”他要的不只是金雀天下,还包括李彧炎手中的水凰印,和他的命。
只因李彧炎也许不是个治世贤君,但绝对是经商奇才,这样的男人只要活着,就怕自己持有水凰印,也无法掌控凤凰门。
明小满心凉的闭了闭眼。“我明白了,风雪不小,殿下可以尽早起程。”
早该知道这个男人狡猾多变,不可能那么轻易就相信她,但这么大的风雪,他竟要带着一个刚出生月余的孩子奔波,可见根本就不在乎娃儿的死活!
原以为来到这里,她就可以先保住孩子,如今,要她如何保全哥哥和孩子?
穆纳岳笑睇着她。“李彧炎还有几天活命的时间,你可得抓紧时间好好与他相处,千万别辜负本殿下的美意。”
话落,他转身便走,在夜色里领着数十轻骑,返回金雀皇宫。
明小满弓起双膝,缩在锦榻里,耳边是沙沙作响的风雪声,仿佛她坠泪的声响。
屋里尽管备有火炉,她越觉得好冷,冷到直打颤,不断无声落泪。
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然而一路上,她发现哥哥身上的黑影愈来愈多,颜色愈来愈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什么。
把脸埋在膝上啜涕,直到听见了敲门声,她才戒备地抬起眼。
“月盈?”
哥哥?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来到她房外?
“凤皇不是回行宫了?”她起身,站在门前,看着摇曳的烛火将他高大的身形映在纱帘的门板上。
她必须花费极大地气力才能漠视他,不让自己想拥抱他。
“方才,朕见穆纳岳轻骑离去,发生什么事了?”
明小满微怔。
这家客栈距离行宫约有十里远,他绝不可能见到穆纳岳离去,因此唯有两个可能,那就是他根本未离开太远,再不然……便是他已有防备。
但,要是他真有防备,又怎会跟随她到此?
“……泰漠皇身体微恙,殿下现行赶回,要月盈殿后。”她淡声说出穆纳岳替她准备好的说词。
原以为这要等到明天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是吗?即使如此,你便随朕会行宫吧。”李彧炎说着,随即推开门板,就见她站在门前,粉嫩颊面上的泪水未干,不由得皱起眉。“怎么哭了?”
明小满垂脸抹去泪水。“月盈思念殿下。”
“……是吗?”难道才一段时日的相处,她便已对穆纳岳日久生情?抑或者只是因为丧失记忆,而最熟悉的人却不在身旁才感到恐惧?
“还请凤皇回行宫歇息,明儿个一早,月盈还得赶路。”她闪过他,走到门边下逐客令。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只留两个随行侍从,要朕如何放心得下?”他回身瞅着她,“北驿是不少商队通商的必经之处,龙蛇混杂,你还是随朕回行宫较为安全。”
既然穆纳岳已经离开,没道理还放任她一人待在这里 。
“月盈一个人也没问题。”
“你刚才没将门插上。”
“那是……”她抿了抿唇,暗恼自己根本忘了这件事。
“走吧。”
李彧炎自然地牵起她,不由分说的带着她往外走。
明小满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唇略微发紫,身上的披风也透着湿意。
难道说,他压根没回行宫,而是一直站在外头?
被强硬地拉进客栈楼下等待许久的銮驾,里头暖得有如衔月城的春天,仿佛一切早已为她准备好。
但里头这么暖,为何他向来温热的大手竟比她还冷?
“还冷吗?”李彧炎柔声问。
他们一坐定,銮驾随即向行宫的方向驶去。
“……冷的是凤皇。”她直盯着他还不肯放的手。
“朕冷着你了?”他的大手轻搓着她的手,直到热意从两人手心窜出。“这样还冷吗?”
他软声问,那姿态,俨然将她视为心头肉、掌心宝,教她更加难受。
“凤皇,请放开月盈的手。”她想抽回手,他却拢着不放。
那样轻柔的劲道动摇着她的意志力,让她很想不顾一切的扑到他怀里,全盘托出,但却不能。
“朕的小满儿怕冷极了,总是从头包到脚,然而手却包不了,老是冷得直搓手,她最爱朕像这样暖着她的手。”他说着,眸底无限柔情,眨也不眨地直睇着她。
那灼热的视线,令明小满心头一跳,心底无端窜出一道声音,告诉她,他在试探她。
不,也许说试探并不合适,应该说是……他仿佛知道了她是谁,正试着说些往事,企图勾起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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