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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头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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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玉,你敢对她不利,我砍了你!”廊上的人喝喊,握紧刀柄就要上檐。
“不可以。”初音给了仲孙焚雁一个眼神。
“为什么不让我砍他?”急得频频震脚。
廊下之人恍若一头无以驾驭的狂兽,很难想像居然会受制于眼前之人。转回脸,凤玉感到一阵轻颤从初音身上传来。“原来,你也会怕。”他笑,笑声迥荡在四下,凄厉地像鬼哭。
“我自然……会怕,怕你迷失了心,回不来。”吸不到气,初音话不成段,她望住那近在眼前的如玉俊脸,一波心酸涌至鼻间,瞬时湿润了眼眶。
“吓哭了?呵,你根本无力阻止我,挡我路者,唯有死!!”他更捏紧手掌,只消再用力就要断了初音的气。“晓不晓得阴间路难走,路上恶鬼当道,一转眼,像你这种人的灵魂,就会被撕成碎片吞进鬼腹。”
“若能……唤……醒你,我不怕。”她的眼逐渐朦胧,但依旧定著他的轮廓上。
“唤醒我,不必了,准备与鬼同行吧!”他使出最后力道。
“你……爱她吧?兰姐姐……”她毫不挣扎,在身子渐冷之际虚软地问。“若爱她,那么……你该放手的……”
“爱?”闻言,手劲倏地松去。这个字,何其沉重啊!苦只苦,他这个鬼竟爱上个人。
“你爱她,所以才会带她回出生、成长的小屋。”跌坐屋脊,她抓著瓦,咳声不断。
凤玉凝睇著她,未语。
“你带她越过大片土地,却仍回到那里,小屋,有她最深刻的回忆,而回忆里有你。”她平复气息,又说。“虽我知道你在帮她,但……你却忽略了人鬼终将殊途的道理,你能帮她几回?最终,你只是害她。”
“呵,害她。”他苦笑,显然早已明了,他……不过是不舍,不舍从她身边离去。
“我知你不舍得她。”她如同听到他的心音,令他不住一颤。“可是抱歉,除了兰姐姐,我有保护他人的责任,你的存在,已对太多人产生影响。”
“众人皆寐,唯你独醒,你看透万物的天赋,让妖鬼避之唯恐不及。”
摇摇头。“没有什么看不透,也没什么一眼就能看透,你该离去。”
“离去?”原来,她真不打算降他,只是……这次的离去,将是永别。
“你善良,可却太多情,只是苦了自己。”这一路下来,兰舫所见即她所见,他的爱令她动容。
“哪怕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迥,我也只选择救她,况且……她还有个未出世的胎儿。”
意识到他的想法,初音讶然,且拧了心。“你何苦?人生死皆有定数啊。”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执著!隐隐地,她的右手掌心泛热,经过这一趟,她怕也逃不开自己的心劫了。
“我不悔,也请你别阻止我。”行至屋顶边沿,他又说:“还有一点我得说清,凡是走进这圆圈内的人,都是跟从自己的心而来,而能不能再走出去,只能看他们的造化,变不变,唯心。”
“唯心?”什么意思?突然间被丢下一个疑问,初音感到不安,可当她再抬眼望,凤玉早已消失无踪,徒留一抹白色的烟岚。烟岚?怎会有烟岚?且看来有愈来愈往府里扩大的迹象。
“等等,凤玉,我有话未说,呵……”许是那怪异的烟岚影响,她竟无法抑制地打起呵欠,待她探头,竟瞧见那等在廊上的仲孙焚雁也正张大嘴打呵欠,更背倚廊柱打起了盹……
同时间,申府库房。
“你说什么?你竟然不帮我!想造反是不?”申老夫人对著身前人骂道,若不是不想让第三人发现,她恐怕早将手上的木杖往另一人身上打。
“老夫人,不是春花不从,而是这回对象是衙门,不是一般人家,虽然外头适巧有人作了替死鬼,但这险实在冒得太大。”
“我的话你竟敢反驳?你吃谁用谁的,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当了万人枕了,哪还能学到一身武艺。”
“老夫人的恩情春花不敢忘,但春花能力有限,而且近来更发现有人注意著。”
老夫人的一贯说辞,再加上不时的羞辱及毒打,已让她再无以忍受。她好歹也是个人呀,却得不到该有的尊重。
“谁会注意?那些捕快还不及你,休想找藉口!”
“春花没有。”注意她的,是那名来府中借宿的青年,上回他轻易地就将她打伤,更别想说迟早一天会被揪出来,可她却执意要她再作案。
“我有没有说过,你带回的那些迟早一日会分予你。”她利诱。
“春花不敢想。”不是不敢想,而是根本别想,老夫人那讨厌美丽事物的怪癖已严重到要她去将外头被人称赞的一切偷回府中,并锁在府库深处,这要说出去,可能也没人会相信。
“那你去是不去?没有那生魂散,天儿他恐怕就一辈子不醒了,他若不醒,你不也难过。”面带悲状。
“老夫人……春花和少爷压根没什么,那回与他走近,是因为少爷发现了那扇门后的秘密,要我千万别说出去。”她指著木门,而那后头则藏了她所偷回的一切。
“天儿……他知道了?”府里的下人她不敢说,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总有一天会晓得,可……“一定是你说出去的,对不对?你想将这当成把柄,进而要胁我和天儿。”
“我没有……夫人。”天啊,她作牛作马,居然换来这些,这人的心肠还真恶毒!
“还敢说没有,要不然我要你去偷那生魂散你怎不照办?今天我非打死你这不听话的贱蹄子不可!”举起手杖,一如以往就要往那素来不还口也不还手的人身上打,只是她今晚却失手了。
春花灵敏地避了开。“夫人,春花不还口不代表您就对,春花不还手不代表就能任人打,本以为总有一日您的心会变美,可没想到竟是比那毫不重要的外表要丑恶太多……您真该对少夫人好。”
毫不重要的外表?心……变美?“你……你这是在教训我?呵!看我不打死……”她又一杖挥过去,只是人没打到,自己却站不稳脚,直直往放了古瓷瓶的高木架撞去。“啊——”
“夫人!”那架上的瓷瓶倏地落下,春花一急,只想救人,她扑上前,却也不及脱身,让重物砸个正著,顿时,两人皆昏了过去。
而瞬间静下的库房里,只见一道烟岚正从那木门里边溜出……
第十章
人们,在寂静的夜里睡去,各自造著自己的梦,不到天亮,绝不醒来,兰舫亦是。
耳边充塞著无声,她缓缓睁开眼,一道曙光正斜映在她的床帏上,床帏上染著的紫藤花色,是她所熟悉的。
熟悉?不觉,她竟对这两个字有些轻微错愕,因为现下的她,胸臆间明显填著一股距离感,就好像远游的人回到故乡,明明对故乡的事物熟稔不已,可却因时间距离缘故,而凭添了一层新的感触。
她,是不是睡太久了呀?要不怎会有这感觉?揉揉额角,坐了起来。
这时,有人没敲门便推门而进。“喝!”是名小丫鬟,她见兰舫坐在床榻上,眼睛不由地瞪得像牛铃般大。“少夫人,您……”
“怎么了?”见她怪里怪气,兰舫也不住往自己身上瞧,她穿著单衣,单衣下头是微隆的腹肚,一切压根无异常。“是我太早醒了吗?”她打了个呵欠,轻轻一笑,狐疑著丫鬟不敲门便闯进的举动,还有自己入眠竟没将门上栓的疏失。但须臾,又似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春花呢?”一向都是她来的。
“春花姐她……大概正服侍著老夫人吧,所以管事才让我过来。”咦?是这样吗?不过她是真的端了水就直直往这厢房走了过来。搁下手上的水盆,她搔搔头,好似对自己的答案也感迷糊。未了,想不真切的她也只好扁扁嘴,更掩住嘴,呵地打了个呵欠。
盯著小丫鬟懒懒的动作。“是这样呀。”掀了被,欲下床。
“唉呀!”那丫鬟见状忽地大嚷一声。
“什么?”骇了一跳。
“少夫人……您……您能下床了?”
“下床,当然……可以呀。”这娃儿怎生有趣,她又无病无痛的。穿上绣鞋,来到妆台边,只是从铜镜里,她见那丫鬟的表情是由惊愕渐渐变成狂喜,抑不住,她回过头望著她。
“呵呵,当然可以,我这是怎么搞的,少夫人定是康复了,所以才能下床,我要去告诉其他人,对!我楞在这里做什么?嘻!”自言自语更掐了自己手臂一把,她对住兰舫,又笑又掉泪。“奴婢粗心,只顾自己笑,得先去告诉其他人,让管事找大夫来给您复诊,您先别忙,等等奴婢,等奴婢,我一会儿就回来,就回来呀!”
说罢,她几乎蹦跳地出门,且出了门就喊著:“少夫人醒了!”
醒了?不禁,一股怆然填入脑海。她醒了有何不对?坐上椅,她凝在著铜镜里的自己,抚著自己的发,许久之后,她站了起来,人走到五斗柜前,开了其中一层抽屉就伸手往里头探。只是,在伸出那毫无收获的手后,她呆呆一笑。
她在找什么呀?里头除了衣服,还会有什么东西?看来她真睡迷糊了。且迷糊就算,她居然连造过什么令她变糊涂的梦都无了印象。
又踱回妆台前,她更上外衣,房门就在这时被敲了数声,她以为是小丫鬟回来,只轻轻应了声,但门外人却未推门进来。“哪位?”于是她问。
“兰姐姐,是我。”
兰姐姐?有些晃神,待细想,她记了起来。“初音。”会这么喊她的,只有那前几日来府中借宿的少女。她开门引进初音,而素来形影不离的仲孙焚雁则站在门边,并不羁地频频打著呵欠。
跟在兰舫身后,初音仔细地审视著,许久,她开口:“兰姐姐,你……”
“少夫人,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只是好巧,那小丫鬟也在此刻进门,她拉了个老大夫就往房内挤。“让让,急事,让让!”她将初音和焚雁挤站一旁。“大夫,麻烦您快帮咱们少夫人看看,少夫人您坐这儿。”
被搅糊涂的兰舫也只能坐上床畔,伸手让老大夫诊了,可老大夫掐住她的手腕特久,却连一个字儿都没蹦。
“怎么了,大夫?”丫鬟倒是比任何人都急,她拭著额上的热汗。“大夫,咱们少夫人了两个月前从木架上摔了下来就一直昏迷到方才,究竟有事无事?”
“我……昏迷?”兰舫赫然,从木架上摔下这事她知道,记得那时她正忙著将架上的罍罐归位,却听府库外头有人喊著少爷回府……但之后的“昏迷两个月”?
她不是只扭了腰吗?楞瞪著小丫鬟。
“是呀!少夫人不记得吗?您可是从府库那好高的木架上摔下来的,原本大家都担心您,害怕您和肚里的小娃儿都……”
“咳!”她话没说完,就被那把脉的老大夫一声咳给打断。“你说……你家少夫人从高处下昏迷至今?”
“对啊?我家少爷看少夫人一直没醒来,心里急,今早还出门去找隔壁县出了名的大夫呢!”
“没病哪需要什么出了名的大夫?”也瞪了丫鬟一眼。“我看她身体倒是挺健康,一点差错都没有,只是有孕在身,需要添点补罢了。”看著兰舫红润的脸蛋,暗嗤那小娃儿荒唐。“没事别穷找大夫,坏兆头!来来,你这小丫头倒是跟我回铺里去抓点补药。”
“可是这不可能呀!少夫人明明……”
提著药箱,大夫出门去,而那被说得丈二金刚的丫鬟亦跟了出去,嘴边还不断啧著怪呀怪地。
“那丫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人走后,兰舫朝门边的两人无奈笑笑。
“大概是睡糊涂了。”原来,兰姐姐的伤势是由此而来,那她知了。初音也抿嘴笑,只是她笑里的深意,于今除了她自己,恐怕已无人能解。
“初音今早找我有事?”忽然思及。
“本来有事,现在已经无事。”人与胎儿都保住了,自然无事。她瞥了眼那意外安静的仲孙焚雁,又接道:“姐姐,我们打算今天离开,借住太久,实在过意不去。”
“今天离开?”这回大嚷的是焚雁,他浮躁的嗓门还连带吓著兰舫。
“小声。”初音里住他。“你不是一直想早点上路?”看来那“所有的事”他忘得真的很乾净。
“不对,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可是我今早一睁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龇牙。“你一定晓得我忘了什么对不对?”
“我怎会知道。”原来他不是毫无感觉,在雷鸣寺待过一段时间,还是有差别的。她低眸。
听著两人,兰舫忍不住笑。“今早,好像不只一个人睡糊涂。”
“是呀。”不是不只一人,而是府中所有的人。初音只能将那无法说出的感触搁进心底。
“你们要走的事,跟婆婆提过了吗?”见初音摇头。“现下婆婆可能还在厢房,等晚一点我再……”
“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突地,门外有人鸡猫子喊叫。一会儿,奔进门的又是刚才跟著老大夫出门的丫鬟,她一脸仓皇,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事慢慢说。”
“库……库房失火。”
“库房?为什么库房会著火?我过去看看。”被她一嚷,兰舫焦急,她出门便往府库去。
“就方才,我本来要跟大夫出府,结果经过库房时竟发现外头挤满了人,一问才知道原来起了火,而且就是管事要我来通知您的。”
“怎会这样?情况严不严重?”今早实在特怪,感觉好多事情均蜂涌而来,让人措手不及。捧著腹,脚下加快。
“我刚才探了下,烧掉的是府库里的密室,里头的东西都没了,不过很奇怪,密室以外的好像都没烧著耶!”她也走快,可却跟不大上兰舫,这下她真开始怀疑自己,并相信大夫说的话了。
“密室?”她知道府库里有道密闭的门,自她嫁进申家,她没听人说过里头放了什么,婆婆也未告诉过她。
“对了,少夫人,还有那最最奇怪的事。”
“什么事?”
“听那最先发现状况的开门大哥说,老夫人和春花姐两个居然在里头。”难不成她们睡在里头?一早连数怪!
“婆婆和春花?”楞著。“那她们……有无受伤?”人已来到挤满仆役、婢女的库房前。
“我想,少夫人您还是自己瞧好了。”凭她一张嘴可能也说不清楚。
越过人群,进了里边,兰舫在满是烟焦味的库房里探了一圈。密室里,烧个精光,只剩下一些焦黑完全辨不清原状的瓶罐卷轴,而密室外……
她盯住密室的木门,不由得怪奇,因为那道木门厚则厚矣,可一把将藏物烧尽的火竟烧不穿它,却只在它上头熏出一片炭黑?
还称奇著,身后一道呜咽却清晰传来。回身一看,那申老夫人正坐在“只物箱上,她身边则坐著春花,而那名拟欲出府的老大夫正替她脸上的伤上药。
“娘,您没事吧?”兰舫焦心地询问。
“呜呜呜……”老妇仅是掩面啜泣,但显然无恙。
“老夫人准是被吓著了,我想应该是春花救了她。”一名仆役指著密室前的倒塌木架。“我一开门进来,就看到两人被压在那木架下头,春花护著老夫人,自己的脸却被碎裂的花瓶划伤,我问她事情是怎发生的,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而老夫人她……”
“呜呜……我对不起你,害得你伤了脸。”老妇抓著春花的手,老泪纵横。
“没关系,夫人,不过是一张睑,外表不挺重要,您人平安就好。”
“呜呜呜——”闻言,那申老夫人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好似触及什么伤心事。
收回视线,仆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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