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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那个受-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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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孟哲打算等他放松警惕后再行逃跑大计,遂照着赵飞鸿所言,先去看书。

赵飞鸿家境贫寒,书房内倒是满满的几大架藏书,《扬州志》,《虞太祖传》,《中原武林侠义纪事》,《成祖韬略》,西川武林要略,棍谱,内息功法,历史,戏说,话本,居然还有东夷族的诗词,数百年前的笛谱,《竹园词话》,《江州剑侠》,线装书俱是前朝风雅之士所撰。

游孟哲将油灯放到书桌上,抬头端详壁上的画,画上是个女人。

女子富贵雍容满脸发光,穿着武服,眉心一点朱砂,眼睛贼大——仕女图,游孟哲在玉衡山自己老爹的书房也看到过,多半是同个人:他的娘,俞晴。

看来他娘生前和这武林盟主还挺熟。

游孟哲随手翻了本书,赵飞鸿还在院外忙碌,不知在做甚,入夜后四周安静下来,唯有些许初冬的微风习习,院外的竹林沙沙作响,声韵细密。

游孟哲挠了挠脖子,数天里又落水又跑路的,一身汗浸得发痒,脖颈处简直能搓下泥丸来,真想找个地方洗澡。

赵飞鸿在外头道:“洗澡水给你烧好了。”

“啊。”游孟哲心想这人真是讲究,到角房里去,一大桶洗澡水冒着热气,游孟哲整个人浸进去,登时身心舒畅。

赵飞鸿推门进来,把游孟哲的衣服拿出去,游孟哲道:“那我穿什么?”

赵飞鸿不答,片刻后又拿了套单衣里裤进来,说:“你先穿着我的,大了些,明日你的衣服就干了。”

武林盟主居然伺候他洗澡,还帮他洗衣服。游孟哲完全不敢相信这人是与游孤天同级,十余年来分庭抗礼的中原武林正道之首。

夜里听见水声,赵飞鸿另烧了热水自己洗澡,洗完后趿着木屐进房里来,在游孟哲房内摆上个火盆驱寒,回房去睡觉。

游孟哲有许多天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先前不是胡乱睡客栈就是睡乌篷船里,竟是一觉无梦到天明,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衣服已晾干,整整齐齐叠在房里,先前又跑路又打架,破了些边角,全给他补好了。游孟哲去穿上,寻不见自己包袱,料想被赵飞鸿收走,只得出房去。

赵飞鸿打着赤膊,一身肌肉瘦削匀称,在前院习练棍法,扫,点,劈,挑,一道劲风激起满地枯叶,蝴蝶般四下旋飞,游孟哲虽不懂招式,却也觉这棍法漂亮至极。

赵飞鸿收棍,说:“你父教了你何招,演练几式来看看。”

游孟哲道:“我不会。”

赵飞鸿道:“魔教少主,什么功法也不会?”

游孟哲道:“真的不会。”说着想起儿时玩伴王大牛打的拳脚,糊弄比划了几招,看得赵飞鸿一脸惨不忍睹。

“吃饭罢。”赵飞鸿道:“你爹只把你当做一个练功的器具,可怜事到临头”

游孟哲刹那就火了,叫嚷道:“喂!你别在背后说我爹,有本事当面说去。”

赵飞鸿面带不悦,却不与他争执,随口道:“罢了。”

吃过早饭,赵飞鸿道:“现去把柴劈了。”

游孟哲心想终于使唤我做事了,这厮武功高强,不劈也不成,只得乖乖去拿了个柴,取来斧头,在前院帮赵飞鸿劈柴。

一个时辰后。

游孟哲:“还有多少,不想劈了。”

赵飞鸿道:“不劈不成,你运劲的势头是错的。须得运腰力劈砍。”

游孟哲满头大汗,提着斧头喘气,赵飞鸿说:“我传你一套口诀,只有四句,听好了。”

“上不过膊,中不过肘,下三路手,以脚消脚。”

游孟哲大约能懂,这是招式遵守的姿势,照着赵飞鸿所言调整动作,果然轻松了不少。

赵飞鸿又道:“力有九种,须得稳扎稳打,对不同的敌手,以不同的使力方式,一击制敌方能竞全功。”

游孟哲想了想,继续劈柴。

一个半时辰后:

游孟哲:“全劈完了。”

“飞鸿呐。”隔壁邻居老妪笑眯眯拄着拐杖过来。

赵飞鸿忙起身道:“婆婆起来了?我这就去。”

老妪笑着看游孟哲,游孟哲满身大汗,站在冬日的阳光下,有点莫名其妙,老妪说:“这是你儿子?”

赵飞鸿道:“说笑了,是我小徒弟,从前在他家里,这几天才来练练武功。”

老妪点头道:“挺好,挺好。”

赵飞鸿穿上袍子,说:“跟我来。”

赵飞鸿调转长棍,搭在肩上,示意游孟哲把劈好的柴摞好,用绳子捆上,挑担出门,送到邻居家里去,又从隔壁那老妪家里担回来柴火。

“继续劈。”赵飞鸿坐回廊前的椅上,拿着本书,吩咐道:“这些弄完了吃午饭。”

游孟哲:“”

游孟哲整个人都要炸了,只不敢骂他,拿着斧头,心里不住咒骂,既饿又累。

又过了半个时辰:

“飞鸿呐。”隔壁院子里老头儿道。

赵飞鸿放下书道:“哎!”

老头儿说:“给你小徒弟做了点糯米滋,过来拿。”

赵飞鸿起身过去,游孟哲注视赵飞鸿,赵飞鸿前脚出门,游孟哲果断把斧头一扔,转身就跑。不跑还等什么!

此刻功夫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游孟哲一提气,扑向墙头,身轻如燕!顺利!

紧接着一枚石子从邻家平地飞起,穿过整个宅院,打中游孟哲脚踝,游孟哲大叫一声半身酸麻,直挺挺地摔了下去,掉在院子外头。

没过一会,赵飞鸿拿着个装满糯米滋的碗,绕过来提着游孟哲的衣领,抓小鸡一般把他抓回院子里,随手一拍,解了他的穴道。

游孟哲摔得灰头土脸,继续劈柴,赵飞鸿把吃的放好,没事人一般坐在廊前看书。

把所有柴劈完,游孟哲累得快趴下了。赵飞鸿开午饭,一碟炒鸡蛋,昨天没吃完的肉蒸了个冬菜肉饼,游孟哲狼吞虎咽,又吃了两大碗米饭。

饭后赵飞鸿把邻居给的糯米滋摆出来让游孟哲吃,糯米糍带着竹叶的香气,蘸上白糖,简直是人间美味。

午睡时游孟哲不敢跑路,午后赵飞鸿让游孟哲练写字。

“我已经练得很好了。”游孟哲道:“我爹说我写得比我娘好。”

赵飞鸿道:“是个人写的字都比你娘好,好也得练。”

游孟哲:“”

赵飞鸿道:“我再教你一套口诀,你运气写,照着这个帖子摹。”

游孟哲心想写字也能练武?赵飞鸿授予他一套口诀,内里俱是运气提笔,写字时真气的法门,一勾一提,一撇一捺,俱有讲究。

“这是什么武学?”游孟哲心中一动,想到哑巴张远山。

果然赵飞鸿道:“这是我朋友的家传武学。”

练字到了黄昏,游孟哲隐约窥见了武学中的某个境界,却又抓得不真切,赵飞鸿一直在前廊处看书晒太阳。傍晚时进来收走文房四宝,带着游孟哲出门去买菜。

两人穿过长街,集市上正热闹,赵飞鸿买了些卤榄,咸蛋,买菜买肉买河虾,讨价还价,游孟哲指着一笼子鸡说:“我想吃这个,我自己掏钱买,你给我做。”

赵飞鸿说:“不成,过几天再让你尝鲜。”

游孟哲一脸苦大仇深,每天粗茶淡饭,连只鸡也不让吃,嘴巴里淡出个大鸟来。

于是从这天起,游孟哲便跟着赵飞鸿,白日习武,三顿吃住,开始了他的苦命生涯。

游孟哲不是没想过逃脱,这日子比在玉衡山上还要无聊,山上时日起码还能东走西逛,在这处除了一方宅院,根本无处可去。

游孟哲试过三次逃跑,第一次是半夜三更在厅里找包袱,结果在石砖地上绊了一跤,响声甚大,料想已经把赵飞鸿惊醒了,索性也不逃了,灰溜溜回房去。

又一次也是半夜,游孟哲这次学乖了,包袱也不要,偷偷摸摸爬出去,落地就跑,沿路狂奔,到城门外那时,城门口外横里伸来一棍,把他绊了个五体投地,继而被赵飞鸿提着回家去。

最后一次则是白天,游孟哲光着膀子在院里砍柴,外头有人前来通知赵飞鸿,让他前去衙门有事相商,游孟哲买菜时放出消息,让本教中人帮忙,料想是知县来刁难赵飞鸿了。

游孟哲耐心等候,直到赵飞鸿走了快半个时辰,这才开始跑路,前去本教产业内要了点银两,吩咐帮众打掩护,自己上了河边乌篷船,一路到扬州换马,快马加鞭地上了官道。

两城界碑前,正站着漫不经心的赵飞鸿——又被抓了回来。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游孟哲快要哭了,一面着帮众前去通知玉衡山总舵,让游孤天来救他,一面乖乖跟着赵飞鸿回家去。

他甚至怀疑自己通知魔教中人的事也瞒不过赵飞鸿的眼睛,算了,宇文弘不知去了何处,等游孤天来救罢。

数日后的半夜:

“少主。”宇文弘道。

游孟哲睁着肿眼,朝宇文弘左看右看,说:“你可算回来了。孙斌呢?”

宇文弘道:“我让他把药全吃了,没让他寻短见,他也回山去了,谁打的你?”

游孟哲:“我自己摔的。”

宇文弘四处看了看,说:“怎么到赵飞鸿家里来了?”

游孟哲:“被他抓来的。”

宇文弘点头,两人相对无语,游孟哲缩在被窝里,说:“能带我走不。”

宇文弘想了想,表情有点为难,说:“赵飞鸿不是坏人,你不在这里多住会?”

游孟哲说:“我娘当年说了,让我拜他当师父么?”

宇文弘点头,游孟哲一下就没辙了。

游孟哲道:“这不是个事啊,哪有硬来的带我走罢。”

宇文弘点头道:“成,你发话,这就走。”

宇文弘带着游孟哲一阵风出来,游孟哲包裹也不要了,两人正想走,却见赵飞鸿站在院里,长身而立,道:“宇文弘,经年不见了。”

游孟哲心里咯噔一响,还没出门呢,赵飞鸿竟然这就知道了!

算了,反正跑出大老远的也得被追上,迟早得打一场,不如就在这里打了。宇文弘小舅,宇文弘爹,你可千万别输啊

“经年不见了,赵兄。”宇文弘站在月光下,一轮满月挂在天边,照着他俊秀的脸。

宇文弘的眉目极为干净,双眼澄澈,脸庞带着几分稚气,浑然看不出是三十来岁的人,与游孟哲有种兄弟般的气质。

赵飞鸿道:“你没照顾好你的小主人。”

宇文弘道:“晴姐去世的时候,只让我保护他,遂着他的心意。”

赵飞鸿说:“所以你在玉衡山上一过就是十六年,只放任他不管?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游孟哲心想你奶奶个叉,提防地退了半步,说:“我不想拜你当师父,咱俩没缘分。”

赵飞鸿不管游孟哲,又朝宇文弘道:“不能让他回山去跟着游孤天。你愿留下来照看他,赵某家中打扫间房出来,给你住下就是。住什么地方不是住?”

游孟哲暗道不妙,撺掇道:“小舅!上!”

宇文弘想了想,说:“我只听孟哲的。他想去哪就去哪,不能勉强他。”

赵飞鸿冷笑道:“当年这般愚忠,如今还是一般的愚忠,这就动手罢。”说着反手将棍一抡,遥遥指向宇文弘,说:“胜得过赵某,人你带走,绝不再阻拦。”

游孟哲心里砰砰跳,宇文弘侧头小声道:“我尽力,不行的话回去让你爹来。”

游孟哲点了点头,站到一边观战,心想待会两人要动起手,自己说不定能从旁夹击,给赵飞鸿一下狠的,这就赢了。运气好的话还能点了他穴道,把他点倒绑起来,顺便双个修再走

正思忖间,宇文弘却不动手,俊朗身材于月下静静站着,片刻后探手入怀,摸出一副银色的手套,双手交互戴上。

那是兵器?游孟哲还是头一次见到宇文弘戴手套,心想这多半是兵器罢。

手套泛着冷月清辉,犹如一团五彩光华在他的手掌上旋转。

那手套乃是沧海阁的七大镇派异宝之一,名唤“摘星”,乃是沧海阁中万年蚕母吐丝织就,那蚕母与天地同寿,每百年一次吐丝织茧,蚕丝不盈一尺,积三千年蚕丝方织出这一双手套。

宇文弘双手不惧雷火蛊毒,更不惧宝剑锋芒,十八般兵器中之一便是“抓”,十八般武艺中最后一项乃是“白打”,论起武学造诣精妙,实不在赵飞鸿之下。

然而赵飞鸿少年时曾有奇遇,功力深湛,这些年里又勤学苦练,宇文弘则在山上陪着游孟哲十六年,这场比斗谁胜谁负,尚且难言。

14、氐土貉

宇文弘长身而立,左手掌,右手拳,于身前端正一抱拳,灰袍飘飘,双瞳蕴尽冬夜景色。

游孟哲微微眯起眼,心内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仿佛被这两名高手的对阵所触动。

赵飞鸿持棍虚指,一呼一吸间刚猛气势散发开去,庭院内竹叶沙沙而动,双方都没有作声,然而两道身影一错,宇文弘与赵飞鸿已冲上前去,战在一处!

宇文弘身形掠过,犹如一阵卷地的长风,侍卫灰袍荡起,赵飞鸿则身与棍合,漫天棍影,潇洒至极!

宇文弘双手指诀戳,抹,砍,劈,擒,掌影犹如穿花蝴蝶,身形在棍风中穿梭来去,飞身跃起时修长身材在半空中旋转,左手掌刀自右肩至手肘,漂亮地一切!

“好!”赵飞鸿喝彩出声,拖棍后退,宇文弘落地时快步一点,紧接着如影随形追上,右手后发先至。

双掌犹蕴乾坤日月,浩瀚星河,一式“太极轮”!

那一刻观战的游孟哲几乎屏住了呼吸。

月夜下宇文弘左掌后翻,右掌前推,一如将万千世界擒于方寸掌间,挥洒方遒,实乃妙到巅峰!

同一刻,赵飞鸿以棍撑地,高大身形飞起,掠过宇文弘头顶,人在半空,反手一棍!

游孟哲霎时心跳漏了一拍。

紧接着宇文弘双掌错开,右掌悍然一拍乌金棍,长身跃起,左手并掌为指,探食中二指,朝横过头顶的赵飞鸿一勾。

那一式“天河摘星”妙到巅峰,直取赵飞鸿胸口要穴,仿佛有无数星云气海在宇文弘深湛双目中打旋,赵飞鸿松手撤棍,双掌一拢,拆却宇文弘堪堪探到自己胸口的一指!

仅仅是一刹那的交锋,两人便即分开,赵飞鸿落地!出脚一踹,乌金棍打着旋飞上半空,探手抓住,正要再发招时,背后风声作响,横里飞来一条凳!

宇文弘瞬间收掌,游孟哲吼道:“吃我一凳!”

“砰”的一声,条凳拦腰打在赵飞鸿背上,断成两截。

赵飞鸿:“”

宇文弘也不出手,便这么静静站着。

游孟哲看了片刻,偷窥赵飞鸿脸色,本以为他直挺挺站个几秒,会忽然口吐鲜血扑倒下去,然而等了许久,意料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偷袭失败。

游孟哲左右看了看,到院角提起一个瓮,吼道:“给我躺了!”继而抡起那个瓮朝赵飞鸿头上惊天动地的砸去。

赵飞鸿看也不看,伸出一手抓着游孟哲手腕,游孟哲登时被制住,动弹不得。

“宇文弘。”赵飞鸿道:“这些年里,你看游孤天把他教成了什么?”

宇文弘没有说话,赵飞鸿将游孟哲轻轻推到一边,冷冷道:“你与他如父如兄,如师如友,看着晴儿的孩子被玉衡山墨似的染缸弄成这副德行,成了天底下人人不屑的阴狠小人,她在天之灵,难道会心安?!”

宇文弘道:“晴姐愿意留在玉衡山,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赵飞鸿:“你在动手的那一刻就输了。”

宇文弘:“是的,我输了。”

赵飞鸿收棍,宇文弘收掌。

“不会吧!”游孟哲惨叫道:“这才打了几招啊!”

宇文弘道:“我不是他对手,还是差一点。”

游孟哲:“再来,刚才的不算。”

宇文弘道:“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只差一点,也是一点。”

赵飞鸿不再言语,转身回房,游孟哲整个人就蔫了,问:“那怎么办?”

宇文弘招手示意游孟哲过来,游孟哲莫名其妙过去,宇文弘抬手把他抱在身前。

游孟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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