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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来的新娘-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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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们。」她欠身有礼的回应。
  「再见!」石定睿抛了个飞吻给她,便给父亲抱下甲板;船也再度开航。
  石无忌,是个人物,不愧为北方巨富!
  他们真是一对奇异的夫妻呀,时常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真正的神仙眷属,应是这般吧!
  耶律烈……
  她每每为他那眼神感到痛心,日日萦绕她的心口!
  别了!耶律烈,从今以后,他们俩的世界再也了无交集。他当她死了也好,这样就不会再来打扰她了。
  然后,他会忘了她,另择佳人疼惜,然后忘了有个叫做君绮罗的女人曾在他生命中垂花一现,永远不会知道她为他生了孩子,永远的忘了她!
  这就是她要的结局,不是吗?
  他终将忘了她!
  石家商船驶入钱塘江中时,已是她怀有四个月身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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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杭州,她将面对的是一场家庭内战与外人争相投来的臆测。
  在曾经为死别哀痛后,乍然再相见,君成柳再也承受不住情绪的转换,老泪纵横、急切的握着女儿的手。
  「告诉爹,你这几个月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你又怎么劫后余生的!」
  客厅中,除了他们父女俩,还有二娘、绛绢,以及绣捆夫妇。他们夫妇旁边站着一个美貌的女子,手上抱着绣捆甫满月的女儿,是位新纳的侍妾。
  君绮罗环视众人,她的激动早已在路上平复,所以,她呈现的还是惯有的冷静与自持。这情况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而他们又基于关心的立场全到了她面前。
  她不能说实话?如果能说也只能对父亲吐实,否则她的孩子将会不保。
  绣捆急问道:「五个月前传回来的消息是姊姊与那一批商旅尽数遭灭绝,好多官兵尸首都给运了回来,现在已没有人敢走丝路经商了。姊姊,你……」
  「绣捆。」郑善亭低叫;君绣捆立即恭顺的住口,退回了丈夫的后方。
  君绛绢横了他们一眼,建议道:「爹,姊姊乘了近两个月的船,一定很累了,咱们先让姊姊好生休息吧!」
  君成柳点头。
  「我差点忘了你一定累了!绛绢,你扶你姊姊回房休息;一切就等绮罗精神好了再说!」
  他当然急着想知道女儿的肚子是怎么回事,但又怕是在不堪的情况下怀有的,他承受不了女儿是遭人欺负凌辱而有了孩子。可是……
  「姊姊,咱们走!」君绛绢扶着绮罗就要走向侧门。
  但郑书亭却扬眉盘问着:「可否请教大姊,腹中的胎儿是否为婚生儿?」
  君绮罗冷然的看向她的妹夫。一个食古不化、被圣贤书薰陶二十多年却益形执悖的书生,将自己的妻子教养出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现在还要管到她头上吗?他的眼神像是她的肚子污秽了他的身份!以前他就坚持妻子少与娘家亲近,并且暗讽君绮罗一介女流,不学妇德,硬要与男人强出头,迟早会有报应。现在,他期待报应降在她头上吗?
  「感谢姑爷的关心,绮罗无福消受。若将此份专注移转到书本上,相信今年省试,必可榜上有名。」
  话完,她即昂首回房。
  「哼!败坏道德!咱们走!」郑书亭拂袖而去。
  君绣捆与一批女仆也急急跟了出去。
  君成柳疲惫的跌坐在椅子中,满心祈望老天没有残忍得让他宝贝女儿受到可怕的遭遇,否则,他真是该死了!
  「老爷……」君夫人急忙替丈夫奉茶、捶背。
  她毕竟不是绮罗亲生的娘,再怎么关心也只能隔靴搔痒。「至少,人平安回来就好了,别再逼问她了!她回来了,你就不必再为工作担心了。」
  君成柳突然睁眼。
  「不行!我得替她做点事。到现在外人仍不知绮罗就是君非凡,咱们对外边说绮罗去年在北方游玩时嫁给了当地的人,如今丈夫中途病死,她才独自回来。众人都看到是北方石家的船送她回来的,这种说法不会引起怀疑。」君成柳传来总管。「君大容,你去准备一份大礼,然后送到北方傲龙堡,感谢石家对咱们君家的恩泽。还有,你到北方之后,顺道去『金织坊』吩咐,往后凡是石家的订单,一律免费!」
  「是!」总管退了下去。
  君成柳叹了口气;只要这消息一传开,大家会把目光焦点摆在北方傲龙堡;相对的,也较不会多心的猜测君绮罗是否有结婚的事了。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守护好绮罗的名节。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女儿受到委屈,更不能让她声名扫地,否则她将无法存活在这个社会了。
第八章
  时序正式步入春季,百花均在未融尽的残雪中争放娇颜。
  君绮罗七个月的肚子看来像要临盆;而她的害喜症状居然是从回到君家后才开始。那几乎让她下不了床,但她仍坚持要替父亲分担工作;因此君绛绢每天捧着一大堆羊皮卷来到她的小楼讨论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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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君绮罗失踪的那几个月里,君家的公事全由绛绢接手:这份磨练,使她一脱清纯稚气,不再是个青涩爱玩的丫头了。
  她的二姊夫也因为这理由而对她加以大大嘲弄,直庆幸自己娶的是君家最正常的女人。堂堂一介秀才,颇有点才气,却食古不化,常在文人聚会中大加嘲弄取笑君绛绢,使得原本上门求亲的才俊文士开始却步;芳年十七的君绛绢便再无人问津,急得君夫人几乎快流出泪来。
  为此,君绛绢正式与郑书亭结下梁子,又因为大姊的事,彼此的关系弄得更僵。她常用她「无德」的才学、伶俐的口舌逼得郑书亭怒气攻心,只差没吐血!
  君绛绢有绝对的聪明伶俐,却学不到大姊沉静威仪的定力,否则岂会任那书呆子恣意笑弄?像君绮罗,只要一个冷洌的眼色,就足够那书呆子躲到墙角去深省自己幼稚无聊的行为了。所以,他对君绮罗纵有再多不齿与轻贱,到底不敢直接挑衅;只命令妻子不许常与姊妹接触,以免沾到败德违常的习性。
  杭州的四月,处处皆可入画,赏春人潮更带动了杭州的热络。
  然而开春过后,却也是君家布行最兴的时刻。
  君成柳年事渐高,无法负荷太多公事,尤其他最近又忙着救济灾民,开春后的一场雪崩,活埋了山底下一整个村庄;努力抢救后,原本五百多人的村子,只剩下一百来人,且大多为君家的佃农。光这件事,就够君成柳分身乏术了。
  所以君绮罗坚持要参与公事。
  产婆忧心的告诉她,她的肚子太大了,生产时可能有困难,弄不好恐怕连命也会送掉。而她的二娘也以过来人的经验盯着她比平常人还大的肚子,真的是太大了。才七个月,离产期还有两个半月,不知道肚子还会大成甚么样子。
  而她的身子却因害喜而益加虚弱,连吃的补品都全数吐了出来。
  「好了,这些文件处理完了,等会儿我去商行交代水运事宜。」君绛绢收好卷宗,说着。
  「绛绢,你交代总管走趟商行就行了。你一个女孩儿家终究要嫁人,别招人非议才好!」
  君绛绢淡淡笑道:「我不在乎了。『君非凡』已遇匪身亡,咱们君家总要有人出头的。如果嫁人的下场就跟二姊一样,那我宁愿一辈子待在家中。你看,我放掉绑脚的布条了,感觉上很舒服,也不必常常疼得掉眼泪了。」
  回家三个月来,君绮罗并没有与大妹深入的接触。绣捆毕竟嫁人为妻子,自会与娘家疏远;即使仍住在君家的产业中,情况依然相同。
  「郑书亭,有了小妾?」
  「二姊替他找的。」君绛绢没好气的说着。
  「甚么?」
  「所以郑书亭才夸二姊是集我国妇德于一身的人呀!去年你去丝路后,二姊临盆没多久,居然说自己会因生产怠慢了服侍丈夫的职务,自动替他买来侍妾!他偶尔出外狭妓,二姊还命人熬炖补品给他吃,怕他弄坏了身子。是呀!
  如今她是赢得了贤慧之名、赢得丈夫的疼爱,可是我却为她感到悲哀。我愈来愈不了解她了。
  她甚至还说贤德的女人要会持家、重风范,千万不能沉湎肉欲,一但生下儿子就该克制自己。我发誓,她一定可以把『女诫』那本书倒背如流。而我娘居然要我学她!」
  君绮罗也不能明白大妹的心态。绣捆很爱郑书亭,她早知道,在婚前就两情相悦了,而婚后给人那种神仙眷属般的印象,竟是以此堆砌而成!
  这样的爱情,好吗?为了得到丈夫的疼爱,不惜矮化自己,扭曲观念来迎合时下不合理的规范;在大部份女子的眼中,这应该算正常的,因为女人一直是这样被教育着的。而她,大概就是怪异的一个吧!
  几乎,她快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苛求了。但是,她想到石氏夫妇,他们那种结合,既是神仙眷属,又立于平等的地位,那才该是真正的爱情吧!
  如果她也被死死的教导成三从四德,没有识太多书,没有扮男装看这世界,那么,今天她必然仍躺在耶律烈的怀中,拥有他的爱怜抱搂,感激于他的恩宠;而他也会将她当杨贵妃来供着。但是,到底她仍是君绮罗,她的爱情观是要求对等,要求纯净的。
  如果他在说爱她的同时又娶了别的女人,要她怎能去相信他的爱情真伪?
  充其量她也只是众多女人中较受重视的一个罢了。但她不要「之一」,她要全部!以心易心,只有这样而已!
  犹记得那一夜的争吵,到最后他妥协在她的恨意中,「也」娶她为妃,「也」给她名份,这算甚么?她争的岂是那区区的头衔称谓?一颗完全的真心,就得是身心上完全的忠贞,他怎能说她自私?说她算计?
  如果这个时代的情爱得要女人委屈自己来成全,得是女人一再退让、一再容忍才能得到男人的疼爱,那么,她全部不要!
  耶律烈……你明白吗?
  肚子中的孩子踢了她一下,吓到了绛绢,因为她正把手放在君绮罗圆圆的肚皮上。


  「哇!好活跃!我娘说可能会生男孩。」
  「也许吧!」她神秘一笑。这么大的肚子,她并不担心,也许里面藏了两个小娃娃;她常有这种感觉,尤其最近踢得猛烈,像是有人在里面打架似的。
  君绛绢吞了吞口水,欲言又止的看她。
  「想问甚么,就问吧!你这丫头那藏得住话。」
  「你,很爱肚子中的小娃娃?」
  其实绛绢想问的是:孩子的爹是怎样的人?大姊是个洁身自爱又孤傲的人,如果她是遭到凌辱而有了孩子,唯一的结果是她会带着孩子自杀,根本不会让自己生下孩子来。
  自从她回来后,虽然每个人都想知道她在这五个月里的遭遇,却怕问出的答案太不堪,且会造成她的二度伤害,于是大家都一致的将这话题埋在心中。
  但君绛绢毕竟是藏不住话的。又见到大姊对胎儿百般呵护,更是感到疑惑不已。
  君绮罗看着肚子,眼光黯然,她岂会看不出小妹的心思?
  「我爱他!」
  「他是怎样的人!」甚么样的男人可以打动大姊的心?
  「他嘛……」她陷入沉思,轻喃:「暴躁易怒,强取豪夺,粗野无礼,霸道蛮横,心机狡诈…
  …但是从来不会伤害我,而我总是惹怒他。而且,他爱我,以他的方式来爱我,但是他从来不知道我要的是甚么。」
  「呼!」君绛绢杏目圆瞪。「也合该是这般的男人才适合你了!但,他真的有这么槽吗?」
  她笑了。「糟糕透顶。」
  「只要他爱你,就没问题了呀!姊,你是个值得男人爱的大美人,但是能爱上你也不简单。
  而你又从来不说出你心中的想法,要找对方法爱你就更难了。一不小心,弄错了方向就会造成猜忌,如从那男人再愚钝些,岂不是一拍两散了?那人,还在世上吗?」
  「他死了。」她脸色微白,因着小妹无心的一席话,让地想起了神算子吕不群的留言,更再度想起了耶律烈那哀伤的眼光……他与她,已没有任何交集了。
  「所以你才回家是吧!」君绛绢又惋惜、又心疼的问着;命运一直未曾善待过大姊,连她的幸福也不放过……
  爱情,到底是甚么模样呢?她一个情窦未开的女子;害怕落到二姊那境地,又怕这辈子遇不到真心之人,倒不如一辈子不嫁算了!如果能,她希望能碰到一个全心爱她的男子……就如大宰相房玄龄与他的夫人一般。
  那位因喝了「醋」而闻名青史的房夫人,曾在年轻时对着病重的丈夫发誓不事二夫,并以剪子刺瞎了一只眼表明心志;后来房玄龄仕途亨通,成了唐太宗的爱相;唐太宗欲赐美女给他为妾,房玄龄却坚决不受,而以真心回报发妻。
  这故事流传后世,人人只笑房夫人醋劲大,房玄龄太惧内;然而君绛绢却曾为这则故事落泪过。在她心目中,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但,大宋不比大唐,这个朝代,恐怕不会再有一个房玄龄了。
  更多的是在饱读圣贤书后教育出像郑善亭这类的男子。郑书亭笑她全身上下最具妇德的地方就是那一双小脚,如今她已拆了布条,在那票书呆子眼中,她早已不再是个贤良的女人了。
  无所谓,她可不想嫁给那票「青年才俊」,又成了第二个君绣捆,或成了人家的「贱内」,或是没有名字的「君氏」。
  「绛绢,二娘说你打算不嫁人?」
  「放眼望去,全是郑书呆那一类的人种,再不就是想攀上君家当驸马爷的人;不管甚么身份的男子都不会是我要嫁的人。惹人闲话就随人各自去多舌吧!大姊,咱们一同来守护君家。」
  「你长大了,可是这想法会害死你。」君绮罗轻抚小妹的头。
  分别近半年,她的改变不禁使她对她刮目相看;她从不知妹妹的心思是这般成熟。
  「我无所谓。倒是你,可得生下一个男孩儿呀!现在有爹撑着外头,将来爹若是走了,很多人会因为我们是一介女流而不屑和我们来往。我可不希望君家的产业全落到郑书呆手中,因为他只会败光家产而已。天天念书,自认文士,还说咱们满身铜臭!自以为清高的他,也不想想他吃的、用的还不是咱家给的?他一介秀才,那能有奴仆成云的风光?这种呆子生下来的儿子也不会成为商业奇才。」君绛绢对郑书亭是彻底的不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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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井小鱼没见过江洋大海,何必与他一般见识?真要把商行交给他,他也不敢要。那人虽食古不化,自视不凡,但到底心中仍有些文才;也许那天真高中了,就必然会离开咱家,到时气也气不着你了。」
  「高中?除非老天无眼了!」君绛绢看了一下天色,连忙捧起桌上的羊皮卷。
  「哇!天快黑了,我得快生叫门房准备马车去商行,再晚,娘就不让我出门了。」
  君绮罗抚着肚子,感觉腹部、胃部又在翻涌,忍不住苦笑,这两个小家伙与他们的爹爹一般会折磨她!
  但无怨呀!这一切……
  往事已如轻烟,来去无踪,再怎样浓烈的感情也只能摆荡在心中。也许在午夜梦回时会有一丝甜蜜闪过,但现实中,决计不会再有缘份相见了。
  她已死了,不是吗?这下子,他终于可以心无窒碍的去娶那三个公主了,而不必为她这死去的人天天动怒。
  他也算是容忍她的了。否则相处的三个多月里。她早该死了好几次。他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更不是不领情;可是领了心,领了情,便是自己真心的沉沦;一但捧上真心,光是对她好已经不够了。她要他的爱,而且只给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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