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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 逆水寒-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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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谁能助?
  ——不过让文张多造杀戮而已!
  无情又气又急,既累既喘,忽然,三名衙差、一名地保,拦在他身前,不让他越过去。
  其中一名疏须掩唇的捕役,显然是个班头,向他叱道:“你叫什么名字,从那里来?来干什么?”
  无情一口气喘不过来,只见远处文张又要转入另一条街巷,再稍迟延就要失去影踪,只急道:“让路!”
  一名削脸官差怪笑道:“哎呀,这残废公子儿更可比咱们凶哩!”
  另外一名年岁较长的公差却调解道:“小哥儿赶得忒急,敢情必有事儿,可不可以告诉我们?”
  无情眼看文张就要走脱,恚然道:“那儿走的是杀人凶徒,他正要加害一个无辜幼童!”
  那留须衙役一怔间:“在那里?”他见无情残废,心中倒不疑他作恶,听他这一说,倒信了几分。
  无情用手隔街一指道:“就是他!他还挟着小孩子!”
  三人引颈一看,人来人往,人头汹涌,竟找不到目标,眼看文张就要转入街道,忽然,有一个人,向他拦了一拦。
  文张凝步一看,连须落腮密胡接颔的,穿着身便服,青子官靴,白净面皮,年约五旬上下,只听那人喝问道:“你是谁,怎么身上有血,挟着个小孩子干啥?这小童是你什么人?!”
  文张一听,便知道来人打的是官腔,决非寻常百姓,他更不想生事,只想避了开去。
  他才一扭身,又给另外三名仆徒打扮的人拦手截住,其中一名几乎要一巴掌掴过来,道:“我们宾老爷问你的话,你聋了不成?!”
  文张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的斗蓬,也渗出血来,而臂弯内挟着的铜剑,也在疾行时露了出来,这一来,自知大概是瞒不过去了,登时恶向胆边生,叱道:“滚开!”
  他这一喝,那三名作威作福惯了的仆役也顿时走火,挥拳踢脚,要把文张打倒制住。
  文张那边一动手,那围住无情的三名公差,全瞧见了,其中那名年纪最大的喊道:“那岂不是邻镇的乡绅、驿丞宾老爷?!你们看,那个人的确挟着一个小孩,正跟何小七、邓老二、赵铁勤他们打起来了呢!”
  那留胡子的衙差抽出铁尺,向无情叱道:“你留在这儿,那人犯了什么事,待会儿还要你到公堂指证,”转向两名同伴道,“咱们过去拿人!”
  两人贬喝了一声“是”,一齐横过街心,赶了过去。
  原来那名看出文张大有可疑的人,正是那位燕南镇主事宾东成,宾东成曾接待过刘独峰和戚少商,而郗舜才被拒于门外,关于这一点,宾东成以为是平生快意,不意又听闻郗舜才竟迎待了“四大名捕”中的无情,无形中好像扯低了他的荣耀,心中很有点不快,这天带着三、四名管事、仆从,往猫耳镇的市集逛逛,合当遇事,竟遇着了挟持幼童、闹市逃窜的文张!
  至于那三名衙差,恰好在市肆巡行,听到前面骚动,横出来看个究竟,恰遇上无情,本要审问,却发现宾东成那儿已跟人动起手来,宾东成是这一带的地方官,这几个官差连忙过去护驾,暂不细察无情。
  那三名捕役横抢过街心,奔扑向弄角,文张已陡地丢下铜剑,右手一拳,击倒了一名仆役,咬牙反手拔出了左肩上的匕首!
  文张刀一在手,虽受伤颇为不轻,但那两名仆役又焉可拦得住他?三五招间,两名仆役身上都挂了彩。
  以文张的武功,要杀死眼前四人,易如反掌,但他既知来人很可能是官面上的人物,若在此闹市公然杀人,日后不易洗脱罪名,只怕要断送前程,所以总算不敢猛下杀手,只想吓退这几人。
  文张拔刀动手,路上行人皆哗然走避,一时局面十分混乱。
  宾东成见此人形同疯虎,武功非常,见势不妙,便要喝令手下撤走再说,犯不着把性命赔在这里,却正好在此时,那三名捕差又拢了上来,一时人手骤增,胆气便豪,宾东成于是叱道:“来啊,先拿下这个凶徒!”
  三名官差,挥铁尺围袭,文张因惧无情掩至,知道不能再拖,性命要紧,把心一横,抢身揉进,长袖一挥,卷飞二人,一刀把削脸公差剔下半边脸来,登时血流如注,掩脸掼倒,惨呼不绝。
  这一下,可把几名衙差、仆役及宾东成全皆震住。
  文张狞笑道:“谁敢上来,我就一刀宰了他。”他此时满脸血污,凶狠暴戾,平日温文威仪已全消失不见。
  忽听一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文张狰狞的神情倏然变了。
  变得很惶急、非常恐惧。
  他骤然俯身,要伏窜向倒在地上的铜剑。
  他身形甫动,那人就说话了。
  话并不特别,只说了一句:“别动。”
  文张本来要掠起的身子陡然顿住。
  宾东成等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白衣青年,以单手挂地,全身汗湿重衣,发散袂掀,但双目有如锐电,冷若刀芒。
  他盯住文张的咽喉。
  文张就觉得自己的喉咙正被两把刀子抵着。刀锋冷,比冰还冷。他感到头部一阵僵硬。
  “你最好不要动。”
  文张不敢动。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动,眼前这个看来弱不禁风的无情,立即就会发出暗器。
  他既不能扑向铜剑,也不能掠身而去。
  他开始后悔为何要放弃手中的人质,去跟这几个什么小丑纠缠。
  无情全身都在轻微的抖动着。
  而且呼息十分不调匀。
  他知道自己快要崩溃了。
  因为他功力未复,而且又实在太累了。
  可是他不能倒。
  他已吓住文张,但却制他不住,因为他已失去发暗器的能力。
  所以他只有强撑下去。
  ——能撑到几时?
  只听一声失声低呼:“莫非你就是”说话的人是宾东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捕无情?!”
  无情要保留一口元气,只点头,尽量不多说话。
  那班头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有无情大爷在,你这凶徒还能飞到天上去?还不束手就擒?!”说着就要过去擒拿文张。
  文张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之色。
  无情叱道:“你也不许动!”他知道那名班头只要一走过去,文张就会借他为盾,或扣到他来作人质。
  班头一怔,马上停步。
  无情用一种寒怖的语音说:“我的暗器是不会认人的。”
  文张剩下的一只眼睛,一直盯着无情的手,似在估计情势、又似在观察摇摇欲堕、脸色苍白的无情,是否能一击格杀自己?
  两人隔了半箭之地,对峙着。
  两人的中间,便是宾东成和两个仆役、两名捕役,另外还有一捕一仆,倒在地上。
  街上的行人,早已走避一空。
  文张正在估量着无情。
  无情正在设法禁制文张。
  一个是不敢冒然发动。
  一个是不能发动。
  不能发动的似乎暂时占了上风,但能发动的一旦发动,在场无人能挡。
  “放我一马,日后好相见。”
  “你杀人大多,罪不可恕!”
  “如果你杀了我,只会惹怒傅相爷还有蔡大人,决不会放过你。”
  “你现在抬出谁的名头,也吓不倒人。”
  “好,你只要让我离开,我以后退隐林泉,既不从仕,也不重现江湖。”
  “你既不出仕,也不出江湖,何不在牢里偿债还孽?”
  “无情,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没有迫你,是你迫我来逼你。”
  “那你要我怎么办?你说!”
  “束手就擒。”
  “逼急了,你未必杀得了我!”
  “你不妨试试看。”无情淡淡地道。
  然后他就不准备说下去了。
  ——文张敢不敢真的一试?
  无情忽然眼神一亮。
  “文张,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居然转过身去,把背部对着文张。
  “你从后面攻袭我,我一样能够射杀你。”
  文张手中出汗,全身颤震:
  ——这个年轻人,竟然会这般看不起他!
  ——这个残废者,居然没把他瞧在眼里!
  他盯着无情的后颈,望望自己手上的匕首,已有决心一试可是却无信心。
  ——无情要是无必胜的把握,怎么敢背对向他,这般狂妄自大?!
  如果他不把握这个机会,就更加不没有机会了。
  ——要不要试?
  ——能不能试?
  ——试了是生还是死?
  文张一生人决定事情,都未遇到这样子的傍惶。
  他最后决定了出手。
  但却不是向无情出手。
  他的目标仍是地上的铜剑。
  ——无情既敢背对向他,就定有制胜的把握!
  ——他不向无情下手,只要仍能抓住铜剑为人质,至少可保不败。
  ——万一无情出手抢救,他也大可缩手,以逃走为第一要策!
  他大吼一声,向无情扑去,半空一折,折射向铜剑,同时抓住本披在身上的斗蓬一旋,成了个最好的护身网!
  只要他先掠出一步,他就听不到那一句话。
  听不到那一句话,局面就不会起那么大的变化。
  “你是谁?!快走开,这儿危险!”
  这句是宾东成说的。
  宾东成望着文张的背后急叱的。
  ——也就是说,文张背后有人!
  是谁?! 
 
 第九十七章 杀手锏

 
 
  文张当然不相信。
  ——像这种在重要关头诱人回头分心的技俩,他在对敌时至少用过一百次!
  不过在他还未掠出去之前,宾东成这一喝,还是使他略为警惕了一下。
  他立即发现在宾东成一叱之际,无情脸上陡现关切之色。
  ——为什么他会变色?!
  ——莫非是
  文张顿生警觉,陡收去势,就在这时,他已猛然察觉厉风扑背而至!
  不是一道急风!
  而是两道锐风!
  文张已来不及闪躲!
  他已没有退路!
  他只有反击!
  这一刹间,他竟然还能够连下两道杀手!
  一道反击背后的人!
  一道飞袭无情!
  因为他知道,他受狙的这一瞬间,无情必不会轻易放过,定必发出足以让他致死的攻击!
  所以他要败中求胜,否则宁可同归于尽。
  这刹那间的情景,真把宾东成和两名衙差、两名仆役惊住。
  一位全身艳丽夺目衣饰鲜红的劲装女子,披深红滚黑绒边披风,掣着双刀,自文张背后悄悄掩了近去。
  宾东成见是个艳美女子,生恐为这凶徒所趁,忙高呼制止,就在这一呼之后,惨烈的激战陡然开始。
  鲜血飞溅,酷烈的战斗又陡然而止。
  以文张平时的功力,唐晚词提刀欺近,总是可以察觉得出来,但文张的心神,全集中在对付无情的身上,而且他受了伤。
  一个人若病了,反应自然也不那么灵敏,同理,一个人受了伤也一样。
  他发现的时候已迟!
  这刹那间他的斗志完全被激发!
  他受重伤的左拳,在唐晚词双刀砍中他的同一时间击中了她!
  唐晚词“嘤”的一声,飞跌寻丈!
  血光飞溅,文张胸腰之间陡现血泉!
  刀光一闪,文张的刀夺手而出!
  无情尽全力一挪身,刀钉入他的左胸!
  这瞬息间,三人皆重创!
  三人一齐重伤。
  一齐踣倒于地。
  文张的伤最重。
  ——重得几乎难以活命。
  但他的神情,却是奋亢多于痛苦,憬悟多于难受。
  他颤着手指,颤着声音,指着无情吃力着道:“原来你真的不能出手哈我几乎给你骗了”语音里也不知是奋慨,还是痛悔,抑或是惋惜。
  他仓猝遇袭时飞投的一刀,无情竟未能躲得开去。
  ——现在谁都可以看得出来,无情非旦无法威胁到别人的性命,就算别人威胁到他的性命,他也无保命之能!
  文张终于可以肯定了这一点。
  他虽然伤重得快要死了,但只要无情不能向他出手,他自信还可以逃生。
  ——而且还可以杀了无情!
  所以他虽在喘气、忍痛、但仍在笑。
  “无情,无情,”他接近呻吟似的道,“无情你终于还是死在我的手上。”
  无情冷笑。但他看见唐晚词飞跌出去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他捂着胸,血已开始渗透出来。
  “你忘了,我还没有死。”
  文张吐着血,缓缓的挣了起来:“但你己不能动手。”
  “不错,”无情略扬一扬手中的萧:“我是不能动手,但我还有它。”
  “我现在要是还相信你能发暗器,”文张已经勉强能站得起来,“我就不是人,是猪。”
  无情紧紧握着那支萧。
  ——如果还剩下暗器,就算是一枚,局面就会不一样。
  文张紧紧的盯着他手上的萧。
  ——究竟萧里还有没有暗器?
  文张虽然已断定无情已发不出暗器,如果他能以萧发射暗器,在唐晚词狙袭他的瞬间,无情便可以置他于死地。
  所以无情的萧里,照理也不可能会有暗器。
  反而是他手上的笛子里,暗藏一件厉害的暗器。
  ——九天十地、十九神针!
  这一篷针,据说是当年“权力帮”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所共同拥有的一种暗器,但还未到分发予各神魔施用之前,萧秋水的“神州结义”及“朱大天王”的势力,已摧毁了十九人魔。
  这种“暗器”,也一直未曾出世。
  文张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带一根笛子出来,笛里有这最后一道杀手、最后一张保命灵符!
  ——可是“上天入地、十九神针”从来未正式施用过,谁也不知道威力如何、效果如何。甚至有人传说,就是因为“九天十地,十九神针”的制作尚未完善,所以李沈舟才迟迟不把这种绝门暗器交发部属使用。
  李沈舟死、柳五亡、权力帮倒,这套“九天十地、十九神针”也流傅了出去,但究竟有没有传说中“惊天地,位鬼神,魔计出而入群服”之威,连文张自己也不知道。
  他连自己也不曾用过。
  这是他儿子丈雪岸在奇逢巧遇中夺得的暗器,送给老父作紧急之用,文张一向都是要别人的命,很少要自己拼命,所以从未用过。
  ——今天难免要用上了。
  无情一看到他的神色,就觉得很绝望。
  因为他马上感觉到,重伤浴血的文张,必定还有一着杀手锏。
  而且“杀手铜”极可能就藏在他的铁笛里。
  ——既然自己萧中可藏暗器,文张笛里又何尝没有“杀手锏”?
  要是在平时,文张的杀着必定巧妙掩藏,但他此刻已受了重伤,很多事就无法掩饰得天衣无缝。
  所以无情一眼就看得出来。
  可是,有些事,看得太清楚却容易太痛楚,大清醒往往不一定是件好事。
  偏偏无情的观察力强,一眼就看出来:文张仍有“杀手锏”——这个“观察”使无情接近崩溃、绝望。
  ——没想到竟要死在文张的手上!
  ——而且还要累了二娘和铜剑送命!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看得出来文张正在设法用语言来引开他的注意力,而手指正按向铁笛上的机簧。
  他甚至可以瞧得出来,那铁笛其中一个簧括,并不是笛孔,而是簧括。
  他都看得出来,可是偏偏就是无法闪躲。
  这样子的送命,着实教他死不甘心。
  死不甘心又怎样?
  世界上有很多人不甘心死,但仍得死;世上有很多人不愿意败,但仍得败。
  因为败不得服气,输得不甘心,所以才有人怨命、推诿运气:我不幸,才会落败。
  但是世上有多少人成功了之后,都不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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