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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宫倾城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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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将军虎目神采奕奕,大声道:“末将不辛苦。还是侯爷定的计策好,这次末将的四千兵马损失甚少,就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的,呵呵,末将不敢居功。”

  李象城将军是武夫出身,打仗英勇,但是读书甚少,楚霍天见他是个将才,奉劝他要多读书,他倒是人认认真真读起书来,可惜终究是半路出家,时不时说话中还带着一两个俚语俗词。

  在座的几位都不由面上带笑,楚霍天也难得眼眸中带着笑,俊朗的眉目生动起来,像三月春风融化了平日的冷色。

  第十八章 驱逐(一)

  在座的几位都不由面上带笑,楚霍天也难得眼眸中带着笑,俊朗的眉目生动起来,像三月春风融化了平日的冷色。

  李靖才在一边偷偷打量他的神色,见他不同以往,心里不由放松下来,心道自己昨日总算安排得好。瞧瞧,今天侯爷可是第二次笑了,还是真心实意地笑。越想越是得意,面上不由露出得色来。

  楚霍天摊开羊皮绘成的地图,修长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地名,最后落在了一个红圈点上。

  “诸位看,我楚军越江而过,如今大军的粮草线拉得太长,穿过源江到了华国,这一路上行程几千里。特别是分三路行来,程将军负责押送的一路,路过与秦国交界的大徽山,这地方不太平。就怕”

  他顿了顿,瞥向身边一个谋士模样的儒生。那位儒生大约二十五六岁,生得潇洒倜傥,白面青衣,活似从书中走下的人物,端地雅致。

  他是楚霍天底下第一谋士,赵清翎。文采斐然,相貌更是俊雅。被楚人称为“玉面书生”,他无心仕途,闲时写写文章,或针砭时弊,或吟诗弄赋,曾以一篇“春江赋”名噪楚京。他投身楚霍天门下做了门客,但很少人知道他负责了楚霍天底下的所有谍报来源。

  他见侯爷以目光相询,沉吟下,接口道:“最近秦国倒是安分,属下的谍探并未发现秦国有兵将调动,倒是大徽山那边守卫加强了。但是也不排除他们暗中化成流寇,抢劫粮草,趁火打劫。”

  楚霍天点点头道:“赵先生辛苦了。”面上森冷却是露出一丝嘲讽的笑:“秦国新帝刚坐上皇帝的位置,底下多少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在看着,他自然不敢妄动。不过也要防有变,让京中有些人借口生事。飞鸽传令下去,命他再运一次就回楚京师待命。命他坐镇京师,以防京中生变。”

  底下待命的侍卫忙称是,飞一般离开去传令。

  不多时,一个个侍卫来来回回,一道道命令如水一般传了下去。

  “华宫中的珠宝,财物清点成册,不日运回楚国。从即日起,有私藏者,杖五十。”

  “华国户部典籍,命人专门护送到楚户部,责令专门登记整理。有损毁者,杖五十。”

  “华国三品以下世妇,一概除钗除服,即日押解回京”

  “华国五品以下官员,除服押解入京。”

  

  一道道森严如铁的命令重重地传了下去。安静了一个晚上的华宫顿时又开始鸡飞狗跳起来。哭声,咒骂声时起彼伏。

  在华宫一隅,“凌云轩”却安静得似仙家境地。繁华奢侈的大殿里,三五个宫女小心地蹑足而行,内侍恭立一边,面无表情,更漏滴答,更不知世外变化。

  欧阳箬梳洗完,披了件石榴红的长袍,松松地系着,长发散着,靠在美人塌上,手上撑了个小巧的冰袋子,轻轻地冷敷上额角。冰冷的碰触,消了一直热辣的肿痛。

  她轻颦眉头,一旁的宛蕙姑姑忙上前接过,轻轻替她冷敷。

  “娘娘,可要叫太医来看看?”她小心地问。

  铜兽口吐出香烟缭绕,整个内殿也飘渺起来。欧阳箬沉默不语,良久才道:“不用。这点小伤,痛不死人。”

  “可是”宛蕙姑姑犹豫半晌却不知该说什么,刚才沐浴就她伺候一边,那大大小小的青紫触目惊心,有几处碰伤都肿了起来,青了一大片,应是死命挣扎落下的。

  她在心里长叹,女人长得太美就是逃不掉这样的命,面前的女子偏偏生得妖娆,想当年第一次见到她,身为宫女,见惯宫中美貌女子的她也看得出了神,如今得了不该得的“恩宠”不知是福还是祸。她正神思不属间,忽然闻得欧阳箬幽凉地叹息一声。

  “姑姑”她的叹息像是静谧深潭落入的小石子,乱了一室的宁静:“方才我那样说你,姑姑不要放在心上。”她用了我字,口气有着说不出的祥和。

  “大乱当前,我也不知道谁才可信,谁不可信,姑姑若是愿意,日后就费心多多指点与我。”

  她转过头来,清亮的眼眸中带着看不透的神采,像幽深的潭水,直要把人沉溺。

  宛蕙姑姑心里一颤,心中几乎一软,忽然想到什么,面上又是一白:

  欲得其心,必先诛其心!

  面前这个娘娘的手段实在是

  她不敢多想,忙拜下:“不敢,娘娘教诲得对。奴婢不敢。”

  欧阳箬扶她起来,嘴角含了一丝笑。眼神却飘向窗外,只一日一夜,满心满心的恨便成了一根线,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她心里,只一动,就是锥心的痛。

  可是要活下去,这些恨都只能放在心里,放在连自己都不知晓的地方。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恨意已全然消失。

  她几乎都忘记了,她最擅长把自己的心思埋藏。

  第十九章 驱逐(二)

  “姑姑,为本宫更衣吧。”话才出口,便隐约听到外边震天的哭声。欧阳箬面色一变,宛蕙心思灵活,忙遣了个小宫女出外打探。

  不多时,那小宫女便白着脸进来:“启禀娘娘,是是楚侯爷下令,三品以下的世妇都除钗除服,立刻押解去楚国,她们,她们都在哭”

  欧阳箬白了白面色,与宛蕙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为何那么快”一向镇静的宛蕙也忍不住冲口而出。欧阳箬强自镇定下来,摸着到了塌边,定定地坐下来,忽然冷冷地笑:“他是怕。”

  “怕什么?”宛蕙好奇地问,话才出口,又觉不妥,不敢再问。

  “他怕什么?”欧阳箬定定地道,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尖锐:“浩夷被围了大半年,城中的粮食早就匮乏,他们这群虎狼之师一进来,哪里有我等老弱妇孺的份。自然是早早押回楚国,说不定在路上死上一批,就更好了。”欧阳箬冷冷的话在空荡荡的内殿里飘荡。

  是啊,死上一批就更好了,这样就可以少吃很多很多的粮食,很多很多

  冰冷无情的话让地上跪着的小宫女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们这些华国宫女,终日不出宫门,如今却要一步一步挪到异国去,几千里路下来,不死也剩半条命了,真真人比草贱。

  凄凉的哭声惊醒了尤自出神的欧阳箬。

  “你哭什么?”她被哭声扰得心凉,忍不住问了一句。

  “娘娘,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离开这里。”那小宫女泣道,殿外似有人也跟着压抑地哭。

  灭国的乌云根本没有散去,而这只是个开始。

  欧阳箬坐在塌上,面上木然。

  不想死,不想离开这里

  谁会想死,谁又想要离开这里?!

  ×××

  “皇上!臣妾不想走!皇上,皇上”又一个上前哭叫的嫔妃被凶悍的楚兵拖走。

  华帝明黄的袍角已经被撕扯得破烂,楚兵拖走的那个嫔妃,临去的眼神还死死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绝望!满满的绝望!

  他跌坐在楠木雕龙椅边,木然地抬头望去,阶下的妃嫔早已经抱成一团哀切地哭,谁也没有理睬他是否端坐依然。

  华帝苍白的面上,冷汗淋漓,死灰一片。永华殿外是林立明铠铠的铁胄刀剑。殿内拿着卷册一边立着的内监手抖如豆筛,好半天才念出一个名字。

  名字一出,又是一个尖声哭叫的妃子拼命往人群里躲。

  凶悍的楚兵哪里会放过她,只把她拖将出来,行到华帝身边,那女人死命挣脱了开,死死扑在他身上,仿佛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尖声哭叫在他耳边炸响,照例是一番挣扎拉扯,然后,木然地看着那女人被拖走。

  这是第几个?

  十一,还是十二?

  他真的真的记不清了,甚至,那些被拖走的女人,他连她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一个个模糊的面孔掠过他的脑海,最后消失不见。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如何再顾得了她们?

  他不想再看,不想再听,踉跄着冲入殿内。皇后眼尖,一把推开四周的妃子,扑上前来,哭道:“皇上,皇上,你想想办法。总不能叫她们都送了死。”

  华帝涩涩地转了头:“什么办法?朕有什么办法?”

  “皇上,皇上”皇后听了只呆呆地哭。

  华帝推开她,单薄的身影仓皇地没入层层帷幕中,似乎身后紧跟着一头怪兽。

  皇后一见,哭得更是难过伤心。

  忽地,一只手凉凉地搭在她的手臂上,温和中带着微微冷意的话飘入她的耳中:“皇后娘娘,莫哭了,再哭,皇上也不会回头的。”

  皇后周雯闻言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眼,只见一片迷离的泪光中,一个宫装丽人站在她面前。面上冷然,但却是衣着整齐,修饰一新,浑不见一众人的颓废。

  “你你”皇后周雯惊诧地指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娘娘!”欧阳箬福了福身,她自然知道她惊诧什么。只是目前的情况容不得她多做停留。

  “你去了哪里?前前后后也不见你的影子。”皇后周雯抹干眼泪,说着叹了口气。大乱之下,各自顾各自的性命,连她身为一国之后也是狼狈不堪,如何有脸问她?

  第二十章 驱逐(三)

  “皇后娘娘,臣妾是来接凌湘帝姬的。”欧阳箬轻声地道。眼神飞快地瞥了四周,一圈下来,眼中添了不少阴霾。这里整日有人哭啼,会吓坏孩子的。

  “凌湘?”皇后周雯停了停擦泪的手,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有些怪。许久才反应过来。

  “那凌玉呢?你倒去找凌湘作什么?”她愣了愣,忽然神色一黯:“你快去偏殿看看吧。这孩子哭了一个晚上。”欧阳箬早匆忙行了个礼,身后跟着一个宫女,飞快地走入偏殿。

  “你!”皇后周雯来不及再问,就见她早已不见踪影。

  不到一刻钟,就见欧阳箬抱着一团绯红的小人儿,快步出了来。

  行到她跟前,匆忙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臣妾去了。望娘娘保重。”说着就要离开。

  前庭纷纷扰扰,哭声,尖叫声无时不刻地传入她的耳中,扰得她心惊肉跳,听得欧阳箬说要走,她下意识地拉住她,一叠声地问:“淑妃你去哪里?去哪里?不是后宫女眷都要在此处么?”

  欧阳箬心中焦急,却不好拂袖而去,拉扯间,露出她手上一大截莹白的胳膊。皇后周雯一见,登时一呆,只见雪白的胳膊上,布着几块深浅不一的青紫印子,再仔细看她,才发现她额头上也是肿着一块,却是小心用刘海盖了。

  四月的天气不冷,她却是穿得甚是严谨,领子,袖子包得严实。若不是拉扯,想是也看不到她的伤痕。

  “你!”皇后周雯狐疑地盯着她,平日温和的眼中满是异样的神色。

  欧阳箬不由得尴尬地红了面色,不自然地别了脸去,低声道:“皇后娘娘,臣妾自有去处,帝姬跟着臣妾不会受苦的,德妃姐姐临终托付与臣妾,臣妾不自量力,却也想试试。娘娘保重。”

  “你你不要走”皇后周雯只徒劳地喊道,仿佛欧阳箬一走,便再也无人能搭救她。

  欧阳箬顿了顿,犹豫了下,停下脚步,蓦然回首,清亮的黑眸里幽深而决绝:

  “皇后娘娘,臣妾最后对娘娘一句劝,娘娘不要对陛下抱太大希望了。这些年,娘娘也知道陛下的。江山都保不住了,娘娘还指望陛下能保住谁?”

  她撂下这大逆不道的话,随后人却犹如一道轻风,悄悄地走了。

  永华殿外,几个楚国内侍正等在外边,见欧阳箬过来,便恭敬地迎上来。皇后周雯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却是越看越迷惑,只见欧阳箬冲他们说了几句,又匆匆地走了。

  难道她,难道她

  皇后周雯猛的捂住自己的嘴,仿佛要极力压下忍不住将脱口而出的话。

  难道她竟是去投敌求荣?!

  皇后周雯茫然四望,满殿的凄惶扑面而来,昔日的繁华成废墟尘土,往日庄严肃穆的永华殿转眼成了人间地狱。这一夜之间天上落入地狱,亡国的痛仿佛拐了个大弯,直到此刻才重重地撞上她的心,竟是痛不可当。

  原来原来,竟是还有奢望,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噩梦,一觉醒来依旧是锦绣繁华如昨。直到此刻血淋淋的事实戳破了她最后一层防线,把她的心绞得粉碎。

  她终是再也受不了,颓然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

  “娘娘,这样做可好?如今实在是不宜以此举来惊动楚侯爷,万一他一震怒,奴婢”宛蕙姑姑收拾好凌湘帝姬,把她放在凌云轩旁边的暖阁里睡着了才过来。帝姬尚小,只在永华殿一晚却是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才哄睡了,月已上了中天。

  欧阳箬正对着妆台,凝神看着台上断了的玉兰簪。闻言也不回头,只淡淡道:

  “姑姑你也觉得本宫做得过于卤莽了是么。”说着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拨了拨玉簪,可惜了,再也补不好了。

  “娘娘”宛蕙姑姑垂手恭立,犹豫不再往下说。殿里香烟缭绕,雕梁画栋,安然而舒适。浑不似殿外铁甲林立,哭声凄切,可是似乎只要把这殿门一打开,便是一个血淋淋的残酷世道。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夜半子时。夜已深了,宫女内侍早已经打发下去,值夜的值夜,休息的休息。整个大殿犹如空了华丽的坟墓,静得让人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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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更漏残(一)

  “姑姑觉得本宫在他侯爷的心里位置如何?”欧阳箬转过身来,淡然的眼眸隐约似流动着汹涌的暗波,长长卷翘的睫毛在她的面上投下小小的一片青影,影影憧憧的烛光下绝美的面容神色难辨。

  “奴婢不知。”只一句问话,宛蕙姑姑的鬓角就冒出了细密的汗来,这教她如何回答?

  “本宫也不知,正因不知,才要把凌湘帝姬接过来。若是他发落了下来,本宫也不用再起什么念头,一头撞死在凌云阁里,好过一出门就让人戳着脊梁骨,骂本宫是祸国卖国的贱人。若是还有转圜的余地,本宫才有机会再谋划。姑姑可是明白了?”欧阳箬慢慢地道,一字一句,云淡风清,却听得宛蕙姑姑心里一阵一阵的冷。

  白日里见那些低等的世妇哭喊求救,却依然被如赶畜生一般驱赶着往宫外。饶是宛蕙自小尝遍辛酸苦难,看着也是心惶惶。听着宫人谈论,这侯爷手段甚是雷厉风行,只一天,该杀的杀,该缴的徼,整个浩夷城里处处血光漫天。甚至几处的华国残兵卷土重来也被打得落花流水。

  华国真的是彻彻底底地完了。如今面前这娘娘却要用这来试他的手段

  欧阳箬拿起手中的玉兰簪,文雅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切的苦笑:“本宫的清白如这只断簪一般,再无修复可能。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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