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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情爷(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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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不确定这是阴霾过后的曙光,还是阴霾过后,另一层更令人无法忍受的黑暗。
  今夜难得的落下大雨。
  既然甩不掉那男人,昨晚她就已搬回茅屋居住。
  茅屋外头打雷又闪电,兰礼秋独自坐在屋里,几盏幽幽的烛火伴着她,她的一声低叹,立即在这狭小的屋内回荡缭绕。
  那男人还守在屋外没走吧?雨势这么大,他……这又是何必?!
  起身望向窗外,那人果真还站立在门板外,等着她的一句话。
  她回头盯着那扇门,眼泪颗颗坠落。
  他说了一辈子的谎言,只为了求生存,只为了完成父亲的承诺,只为了负起对族人的责任,他并不快乐,而她与他相处多年,竟也粗心的没有察觉……不,其实她是有感觉的,记得她曾对自己的爹说过,觉得那男人人前笑,人后愁,所以她才老喜欢做些事逗他,总认为他那笑才特别的真,也特别好看。
  但她并没有深入去研究为什么,只是驽钝的活在自己假想的快乐天地里,享受着他的温柔、他的呵护,直到她被狠心抛弃为止——
  “阿葛,他说要找回被他抛弃的妻子,你说,他的话,能信吗?”她声音低哑的问向脚边宠兽。
  阿葛没法回答她,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苦着脸看着主人。
  “他离开了依赖他已久的东霖,也抛弃殷殷期盼他回去的裴族,这些他说全是为了我……我可以就这么相信他的话吗?真的可以吗?”她自顾自的继续问。
  那男人像钢铁一般箝制住她的心灵,她挣扎着要摆脱,却发现面对他的悍然诉情,她竟软弱得不知如何抵抗。
  “就算他说的是真话,但他曾经给我的伤害,难道我都能毫无芥蒂的一笔勾销吗?还有我那未出世就夭折的娃儿,我又该怎么给他交代?”
  她无助的落泪,却习惯地在落泪的同时跟着伪装起坚强的笑。
  现在的她,终于觉得自己的笑容好丑,好姨说得没错,她的笑好怪,因为这笑容和笑声里,什么也没有,空洞得令人毛骨悚然!
  深吸一口气,兰礼秋目光瞬间如火球般烧向那扇门。“回去吧,我不可能原谅你的!”她在蒙胧的视线中,朝着门外嘶声说。
  “我会站到你原谅我为止。”门外的嗓音伴着雨声,显得沙哑不清。
  “不,就算你站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再接受你的!”
  “那我就站到天荒地老,直到化为石头为止。”
  “你!”她气结。“想不到你也学会耍赖了,但这是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忽然一声雷打下,轰隆隆地,仿佛要震裂开她不安的心。
  “是吗?就算没有用,我也想这么做,只要能够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
  “不要再说了!你休想再以神人的嗓音迷惑我,我知道你是骗子,你眼神棍没有两样,只不过是更高一等的骗子,你欺骗众人,欺骗我!”她咬牙说尽伤人的话,现在的她只想伤害他,想他也许受到了伤害就会离去。
  诸天日的脸庞在滂沱的大雨下,显得模糊。“过去我不只欺骗了众人,欺骗了你,也欺骗了我自己,我为谎言付出了代价,而现在的我正在赎罪。”他不在意她伤人的言词,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在知道你的真面目后,我更鄙弃你了,你这个假神人,真骗子,尤其再见到你欺世的眼珠,我就恨不得挖下它们!”
  他顿住了半晌才又出声,“秋儿,别说了……你的泪我看得见的。”
  兰礼秋僵住,两颊已湿透。原来,她既骗不了他,也骗不了自己。
  “戚大夫,你怎么来了?!”兰礼秋惊讶的瞪着站在门口的人。
  “我……担心你,所以过来探望。”戚枫堂腼腆的说。
  “呃……噢……这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尴尬的笑。
  “是你爹告诉我的。”审视着多日不见的心上人,瞧她气色跟离去前一样糟,不,似乎更糟了,他不禁蹙眉。这趟旅行没能让她心情变好,释怀情伤吗?
  “我爹?”她想起来了,自己曾经写过信向爹报平安,想不到爹竟将消息告诉他,更没料到的是,他竟跑来了!
  难道他还没死心吗?
  “兰相爷还托我将这封信带给你。”戚枫堂由怀中取出一封信。
  “我爹给我的信?”兰礼秋惊喜的接过。看来爹没太恼她,还给她捎信来了!
  她开心得连客人都忘了请进屋,站在门口就马上拆开信来。
  只是看完信后,她眨了眨眼,愣愣地望着送信人。“你知道我爹信中写些什么吗?”
  “不清楚,他只请我顺道送信,其余并没有多说,难道信中写了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戚枫堂一头雾水的反问。
  吃惊,当然吃惊!爹竟然希望她能留下他,让他照顾她,这份心思压根是想将她这女儿往这男人身上推嘛!
  真是的,明明人在千里之外,还这么多事!
  “没什么,信上只是叮咛我一人在外,要多加小心照顾自己。”她轻描淡写的说。若真让戚大夫知道爹的意图,那还真教她丢脸丢到家了!
  “嗯,对了,我会在这住上一阵子,为一个病人治病,因此暂时不会离开。”
  “这样啊。”她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只专程来见她的,那么她的压力就小了点了。
  瞧见她似乎不热中见到他的反应,戚枫堂有些失落。他专程来找她,顺道为人治病,但她似乎不想承这个情。“我在峰安国期间就住在杨福客栈,你若有空可以来找我,我没事也会经常到这儿为你调养身子,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比离开时健朗不少,但气色仍然不好,再加上你险些丧命时底子受损不轻,还是得按部就班的调养不可。”
  “呃……那就多谢戚大夫了。”其实她只听见杨福客栈这几个字,接下来他说些什么她就压根没在听了。那间客栈不是那男人现在住的地方吗?
  两个人住在同一间客栈不会有问题吧?戚大夫若是不小心撞见他,认出他的身分,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听说现下整个东霖国的人都在找他,戚大夫会不会去通知陛下他人在这儿……
  哼!最好戚大夫认出他来,逼他回东霖国去,别再出现在她面前,这样最好!
  “秋儿,我才刚到这国家,你能陪我四处走走吗?”戚枫堂期待地提出要求。
  “当然没问题。”兰礼秋爽快得很。他刚来,她当然要尽地主之谊,虽然她住在这里也没多久的时间,但总是比他熟悉吧。
  第五章
  “这是什么?”诸天日睨着桌上的东西。
  “休书。”兰礼秋冷静的告知。
  他挑了眉。“你要休夫?”
  “没错!”她不让气势弱下,杏眼瞪着他。
  “倘若我不同意呢?”他严肃的反问。
  “我只是将程序补齐,事实上,那夜我爹将我带回兰府时,你我就再无关系了。”她面无表情的提醒。
  诸天日沉默下来,碧色眼珠直勾勾的深凝着她,直到她再撑不起气势,不自然的撇开脸为止,才又低沉的开口说:“我并不曾给你任何休书,到目前为止,你还是我的妻子。”
  “所以我才要写张条子,正式休夫!”她鼓着腮帮子,又鼓起勇气瞪向他。
  他眼神一黯。“拿回去吧,我不会接受的。”说着便将休书递还给她。
  “拿回去?不成,你非得收不可!”她重新推回他面前,瞪着他那被她逼迫后仿佛极度无奈的神色,她牙一咬。“我要改嫁了,所以这休书你非接不可!”
  这话像句漫天洒下的冰雪,瞬间让空气冷凝。
  “改……嫁?”诸天日心一揪,明知极有可能是她随口说说的借口,可他仍是难受。
  “对,我要改嫁!”努力屏住混乱的呼吸,兰礼秋用力点头。
  “跟谁?”他好听的嗓音带着沉滞。
  “跟……跟戚大夫。”
  “戚枫堂?”碧色的眼珠有那么一刹那似乎混浊。
  “对,戚大夫不计较我曾经是你的妻子,还愿意明媒正娶的娶我过门,我很感动,也很感激。”她平板的诉说着。
  闻言,诸天日的呼吸不再平顺。“你真要嫁给他?”他知道戚枫堂三天前来便到这里,甚至还与他同住一间客栈,他为严防生事,始终避开与其照面的机会,但他万没有想到,戚枫堂的出现,竟是来夺取他的妻子的?
  “是的,戚大夫是个难得体贴的好人,我不想错过他,他可能是我下半辈子最恰当的依靠了。”狠着心,无视他丕变的面容,她继续说。
  “你们……可是两情相悦?”这句话他几乎不敢问出口。
  他当然知晓戚枫堂在他走火入魔之际,是如何的悉心照料过她,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他也早察觉这男人爱上自己的妻子,为此,他曾担忧过,但是秋儿最后还是独自离开那男人,这证明她对戚枫堂没有感情,只是为何突然间,她却说要嫁给那男人?
  “可以这么说。”兰礼秋没有迟疑太久就回答。
  诸天日这会竟猜不出她表情中所代表的情绪。她学会隐藏自己,而这是跟谁学的?跟他吗……
  “不可能,你爱的人一直是我!”
  “那是从前,现在,我爱上了医术高明的戚大夫。”
  “那男人能治人的身体,也能治一颗心有旁骛的心吗?”
  她抿着樱唇。“能,而且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治愈我被你伤透的心!”
  他拒绝接受这个谎言。“你一定要这般赌气吗?你根本不想嫁给他的!”
  “不,我想,因为我想彻底摆脱你!”她冷然的说出令他哑口无言的话。
  “公子,夫人不是真心要嫁人的。”苏子兵朝着待在暗室里的人说。
  诸天日的声音沙哑而干涩。“我知道。”
  “既然知道,您为何还这么难过?”甚至大受打击似的既无眠也不语,更没有进食的待在这阴暗的房里一天一夜。
  “我只是在想,她该也和我一样痛苦吧?说谎的人,在说谎后,那份虚脱不比接受谎言的人好过。”他若有所思。
  “……公子您这是经验之谈?”
  “是啊……”诸天日悠然喟叹。
  “难道您与夫人就这么吊在半空中,两人都为构不着地而各自慌张?这已是够糟的局面了,这会又来个戚枫堂搅局,公子,要我出面将那男人打发走吗?”苏子兵是个完全忠心的护卫,只为自家主子考量。
  “不用,小家伙不会接受他的。”诸天日有自信的说。
  讶异的挑高眉。“公于您这么有把握?也许那姓戚的真能趁虚而入,窃走夫人的芳心。”这也不无可能,毕竟夫人此刻正恨着主子,也许会赌气接受别人。
  此时窗外刚好透进银白月光,让苏子兵瞧见了主子的面容,只见那双湛亮的双瞳正发出魔魅的光点,他不由得心惊。正气凛然的王子怎会有这种眼神?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会放弃,就像当初小家伙得知我心意已决要离弃她时,仍不屈不挠、含笑抹泪的要夺我的心是一样的,我,也会紧抓住她的手,她是我的妻,我一辈子也不会放手的妻!”诸天日坚定的说。
  今日的阿葛情绪似乎有些躁动。
  它一早醒来便在屋子内烦躁的绕圈子,还不时仰起脖子发出恐怖的狼嗥声。
  兰礼秋就是被它的嗥叫声给惊醒的。
  “阿葛,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对劲吗?”她揉着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
  它的一双狼眼狠戾的泛着银光,她瞧了心惊,倏地门板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夫人!”
  “苏子兵?”她打开门,瞪向一脸匆忙、神色忧急的男人。怎么会是他?“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那男人——
  “公子他、他……没有在您这里?”尽管环视了一周仍不见王子,他犹带希冀的问。
  “没有。”她摇着头。
  “没有?!”他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惨澹。
  见他这样,兰礼秋的心也不自觉慌了起来。“他怎么了?”
  “公子他失踪了!”他难掩焦急的说。
  “失踪?”怎么会?!
  “是的,昨晚我从公子房间离去后,今晨一觉醒来就发觉公子不见了,我四处寻人,还是不见他的踪影,直觉他该是来找您了,但您却说没见到他,这……”苏子兵急得变脸,自责的沁出一身汗来。
  “他会上哪去?”兰礼秋眉心越锁越紧,瞥见阿葛仍浮躁地在屋子里踱步,心更慌了。
  摇了摇头,苏子兵心急如焚,“公子的身分很不一般,若被人发现就糟了!”公子的行踪若曝光,将会引起各方人马的争夺战,只要挟持东霖国的神人,就足以让东霖人心溃散,要拿下东霖更加易如反掌。
  兰礼秋了解他的担忧,自己也很着急,但她不想暴露自己还关心着这男人,尽管这男人还是拒收她的休书,但她已言明与他划清界线了。他的死活根本不关她的事!
  “苏子兵,你若真的为他着急,就应该再到别处找找,我若见着他也会通知你的。”强压下心慌,她表现出冷漠的态度。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您不与我一起去找?”她真不担心公子的安危?
  她刻意垂下首。“不了,你自己去吧。”
  “你!”苏子兵愕然。当女人狠绝的时候,就是这副面貌吗?他有些气愤了。“好,我就自己去,倘若公子有来见您,还请记得通知我!”这里是公子唯一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所以他还是忍着气说。
  “嗯。”兰礼秋冷着脸颔首。
  岂料苏子兵走后,阿葛随后也捺不住的冲了出去,她惊愕的望着它的背影。能让阿葛如此失常,定是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她更加心乱如麻起来。
  这之后,三天过去,诸天日行踪仍成谜,而阿葛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夜里狼嗥不止,吓得她惊恐不已。
  他到底怎么了?为何连阿葛都寻不出他一丝踪迹?
  遍寻不着那人,兰礼秋不安的坐在茅屋里,眸中显露的是极力压制的忐忑。
  她心神不宁的绞着十指,明明不愿意担心他的,但是一颗心却控制不住的为他怦怦直跳,尤其到了黑夜来临时分,他依然还是没有出现,她的惊慌几乎沸腾到再也无法承受的顶点!
  终于在第五天的夜里,诸天日出现了。
  “你怎么……”在惊见他后,兰礼秋脸上的血色却尽失,声音也卡在喉间,竞发不出来了。
  他双瞳布满血丝,一脸的风霜,脸上还有令人怵目惊心的血污,凌乱的发、极度疲惫的神情,往昔的精神与风采几乎被狼狈给取代。
  乍见他这模样,她惊呆了。
  “秋儿,我回来了……”他的声音甚至干哑得难以辨识。
  诸天日一步步吃力的走向她,乏力地露出见到她后欣喜的笑纹。
  她呆呆的注视着他,才发现他脸上的血污像是让虫蚁啃食过般,细细的,一点一点的,伤痕虽浅得不足以毁容,但这么多的细痕同时在脸上,这疼痛铁定是穿心刺骨的,绝对让人难以忍受。
  两汪泪水蓄积在眼中,她伸出掌来想触碰他,但手才伸出,就在空中握缩的顿住。
  眨回眼泪,兰礼秋又武装起自己。“你……去了哪?苏子兵找你找得很急。”她的声音不自然,但她已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了。
  诸天日的眼眸微缩,失望于她缩握顿住的手,那只手,还是没能碰他。“我去了九台山。”吃了五天的风沙,他喉咙受损,哑得发不太出原本的沉亮音色。
  “九台山?你去那做什么?”她讶异的问。
  “九台山产宝石,我去那为你亲手挖了一颗剔透的红宝石。”尽管疲惫不堪,他仍是展露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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