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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问檀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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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叹息让谷冰盈误会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引起他的内疚,稍停之后继续道:
“我知道你再也放不下钟姑娘,她曾为你寻死过一回,我们不能再杀她第二次,但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她的声音微带哽咽。“也许月老的姻缘线将我们三人系在一起,我们终究必须分享一个丈夫……”
一滴珠泪无声无息地滑过腮边,她柔声道:
“我不愿令你为难,如果钟姑娘与我一样心疼你,我们一定可以好好相处的。”
谷冰盈虽然口头上大方,心中的一番计较却是深沉。殷振阳现在心里的人想必只有钟采苹,那么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让他把心分一半到她身上,等钟采苹遇袭身亡之后,还怕他不全心全意地对待她吗?
殷振阳沉默着,不禁想起当初他上石家退婚的情景。
当日师妹丰神艳照,顾盼间自负傲然,没有半点乞怜示弱,却更令人心疼她的坚强;眼前的谷冰盈却是精心算计,要让人同情她、可怜她。他不自觉地摇摇头,她们二人的差异太大,而他无疑是偏向师妹的。
沉思间,谷冰盈已来到他身边,想要靠进他怀里。殷振阳则再度退开,又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不派人去长沙散布流言毁谤师妹的名节,她不会投崖自尽,也许你我也早已成婚……”
谷冰盈心头一凛。他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因为他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冷落她的吗?
定了定神,她决定装傻是最好的策略,反正她一推六二五,抵死不认,他也不能硬把帽子扣在她头上。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殷振阳失望地道:“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会当面这样指责你吗?当初师妹的回信,除了我就只有你看过,也只有你我知道师妹同意有条件解除婚约,怎么这么好巧不巧,偏在这时传出毁谤师妹的流言?”
“我真的不知道……”
“苓儿派人去长沙调查过了,即使经常进出石府的人,都不知道石家还住了一位表小姐。消息来源虽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不是从石家传出来的,显然是有外地人存心放话逼死师妹。”
“这又与我有什么相关?我……”
殷振阳叹道:“只有你有动机要她死,不是吗?”
“你既认定是我所为,我再多说也是枉然!”
殷振阳一阵苦笑。“是或不是,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振阳定定看着她,摇摇头道:“女人真的是很奇怪,一旦起了杀机,就绝不容对方不死。一次杀不成,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谷冰盈身子微震。她确实派人狙杀钟采苹……突然心里一阵慌乱,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她不再辩解,反而掉头离开。
目送她的背影,殷振阳的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喃喃自语道:“我真心希望不是你。”
夜深沉。
秋虫唧唧,凉风徐徐,应该是挺好睡的天气,却有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绿竹单手撑起身子。尽管屋里一片黑暗,举目不见一物,但她仍可以清楚听见纱帐里传出鼻息均匀,床上的人儿正沉沉安眠。
颓然躺回榻上,她只是睁着眼,想着日间发生的一切。
虽然谷冰盈的丫头说钟采苹名声可议,但她却倾向相信她家小姐殷雪苓的说法——有人故意要破坏钟采苹的名节。除了她本身的气质,另一个理由是钟采苹不太爱说话,不爱说话,又怎么去勾搭男人?
当然这也可能是她故作矜持,但是装模作样总有限度,一整天里,就算加上在马车里的短暂交谈,从钟采苹嘴里吐出的字眼恐怕也不会超过一百个,这样的惜字如金必定是本性使然,装不来的。
再者,钟采苹似乎很不喜欢别人碰触她,有时叫她想拍个肩什么的,都总是让她避了开去。她不仅与男人保持距离,即使同是女人,她也不肯让她太过接近,这种个性怎么招蜂引蝶?
综合各种迹象来推论,绿竹认为钟采苹必是无辜的。
但愈确定她的无辜,绿竹就愈担心。如果真的有人存心逼死她,现在要出手狙杀她也不值得意外。
可是……绿竹在心中大叹,她都快烦死了,结果当事人却睡得好好的,这是哪门子道理?
正气闷着,却觉屋外似有异声,绿竹警觉地坐起身来,蹑手蹑脚地下榻,伏在窗边偷看。
只见外面伸手不见五指,除了虫鸣风响,哪有半点人声?绿竹松了口气。她一定是太烦恼了,才会自己吓自己。
正打算回榻上歇着,哪知一转过身,背后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她吓得差点失声尖叫,只是对方眼明手快地紧紧捣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绿竹,是我,别出声,外面有人。”
原来是钟姑娘!
绿竹摇摇头,冷静下来,钟采苹这才放开手,举步就想向外走。“你留在房间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绿竹闻言大惊。开什么玩笑?外头如果有坏人,必定是冲着她来的,她又不会武功,跑出去是要拿自己粉嫩的颈子去撞刀子吗?
满脑子都是要好好保护钟采苹的念头,绿竹竟没想到钟采苹的警觉性不比她低,甚至人就站在她身后她也没发现,当然不可能不懂武功。
绿竹连忙拉住她道:“你别出去,外面就是有什么,姜二爷也会处理,我们不要去碍事。”
钟采苹皱眉道:“这怎么成呢?昨天大伙儿赶了一天的路,又花了好些时间整理我爹娘的墓地,想必都累坏了,现在是睡得正沉的时候,敌人现在来偷袭,他们很可能要吃大亏的。”
“不会的,你别担心……”绿竹言不及义地想安抚她,却突然好像被雷劈中,愕然道:“钟姑娘,你怎么知道外面有敌人?”
钟采苹低声疾道:“来人脚步杂沓,想必不在少数。绿竹,你快让我出去,恐怕迟则不及。”
来了很多人?那更不能让她出去了!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让钟姑娘受了伤,她可怎么跟少爷交代?
绿竹抓着钟采苹的手臂,推着她到床边,想要叫她回床上继续睡,嘴里碎碎念道:“钟姑娘,你不要想太多了!一切有姜二爷处理,我们好好待在房里,保护你平安无事最重要。”
老天爷似乎蓄意跟她唱反调,正说着,却听见清楚的金铁交鸣之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尖锐。
紧接着,烟火升空的咻咻声响传来,“砰”的好大一声,想是已在空中爆炸,可见事态必定十分紧急,才会升起求救的讯号。
钟采苹急道:“绿竹,我们快出去!你硬要把我留在房里,就是平安无事我也不安心。”
“不行啦!钟姑娘,你又不会武功……”
钟采苹无奈地想,师兄什么都交代清楚了,就是没说她会武功,而绿竹的脑袋里不知都装些什么,居然想不到她其实懂武。
她叹息道:“我会武功。”
顿了顿,她凝神听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
“我至少听出十五个不同的脚步声,绿竹,他们现在很危险。”
绿竹还想再拦,钟采苹已用行动证明了她的实力,手臂一溜一转,迅速挣开她的手,足尖一点,人已到门边。
钟采苹停住脚,小心地打开房门,紧紧地闭上眼睛;她慢慢张开眼,再闭上,又再张开,几次之后,她确定她的视力已经习惯了夜晚的黑暗。
钟采苹的谨慎让绿竹更加紧张,虽想把她拉回房里,但却连她的衣袖都抓不稳,绿竹这才知道,这位钟姑娘不但会武功,而且不弱。
但她依然提心吊胆,只能硬着头皮,屏着气息紧跟在钟采苹身后,小心翼翼地向声音来处摸去。
当她们来到另一栋屋前,看到的场景就是一片混乱。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二十个人,有殷家的人,但更多是黑衣蒙面人,有些似乎已经死了,有的还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
但主战场并不在她们附近,活着的人似乎有意把战场拉开,再更往里去,才见姜无咎带着七八个人围成半圆,把四个黑衣人困在墙边。
几个已经负伤、行动不便,但伤势尚无大碍的人则退在一旁,高举火把,成为这闇黯夜色中唯一的照明。
这四个黑衣人似乎是今晚行动的主力,尽管处于下风,但虽败不乱,四人靠着奇妙的剑阵相互支援,在多人围攻下依然未呈败势。
钟采苹观察了一下,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四人分明有能力脱出重围,为什么还待在战局里?
她心中一动,心知这些人原是为她而来,看样子,他们是赌她必定现身,他们就有机会完成任务。
钟采苹低声对绿竹道:“你别过去,留在这里先处理他们的伤势。这事非常重要,他们能不能活命都操在你手里。”
她的话一点也不夸张,像这种群众斗殴,尽管伤势未必致命,也可能因为施救过迟而造成遗憾。扣着这么个大帽子,绿竹就是有再多意见,也不敢再跟着钟采苹向里去。
交代过绿竹,钟采苹莲步轻移,也不见她提气纵跃,只一瞬间,她人已到姜无咎身边,好像她原来就站在那里一样。
她的到来立即引起众人的注意,姜无咎脸色一变,低声道:“钟姑娘请远离此处,以防不测。”
钟采苹摇摇头,语音清亮:“此地是先父昔日隐居之所,他们在此生事,莫非欺我钟家无人?”
姜无咎大吃一惊。他当然知道他们并无法制服这四名黑衣人,不是黑衣人的武功太高,而是剑阵配合得太好;因此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就是车轮战,以游斗消耗他们的体力,拖得久了自然是人多的赢。
只是如今,别说他们的体力尚未耗尽,以这剑阵的精妙程度而言,就算是突围而出也不令人意外,可是钟采苹偏偏在此刻出现,还生怕人家不知道她的身分,她这不是摆明拿自己当箭靶吗?
心念电转,姜无咎突然明白她的目的就是故意要引他们攻击她。
正想着,四名黑衣人竟拔地而起,长剑如电疾袭向钟采苹。而她早有准备,先是轻轻拍出一掌,把姜无咎往旁边送出数尺,然后一声清越龙吟,但见剑华如练,她的身影一晃而逝。
没有兵刃交击的声音,众人只听见“锵鎯鎯”一阵响,定睛一看,只见钟采苹好似待在原地不曾移动,但四名黑衣人的兵刃皆已落地,四人愕立当场,左手扶着右腕,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一招起落,还没看清她怎么拔剑收剑,僵持的战局已顿时告终,她的能力自是令人惊佩万分。
姜无咎是场中极少数看出端倪的人。钟采苹的剑并未与黑衣人接触,她绚丽无比的剑招不过是个幌子,而黑衣人兵刃离手之前,手腕皆曾古里古怪地微微一扬,显然是遭人以暗器击中腕上的穴道所致。
他也随即明白钟采苹跳出来当活动箭靶的用心。她的身边必有高人护持,只是这位高人只照顾她一个,就算他们整群人今晚都莫名其妙死在这座小谷中,这位神秘高人大概也懒得动动小指头,但当钟采苹可能遭遇危险,他就会以雷霆手段确保她的安全。
只是接下来的变故快到令他几乎无法反应。
四名黑衣人愕然相望,片晌,其中一个突然仰天栽倒,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钟采苹心知他们口中必定早已暗藏剧毒,事有变故时便自行服毒了断,一时无暇细想,足尖一点便掠向四人。
“钟姑娘不可!”
姜无咎话音未落便抢上前去,只是变故已生,那第一个栽倒的黑衣人竟只是做做样子,钟采苹一接近,他便发出左手暗藏的袖箭。
袖箭来势劲疾,距离又短,眼看就要打在钟采苹身上,却听“嗤”的一声,一枚树叶将袖箭走向打偏,而姜无咎侧掠过来,正好撞开钟采苹,却不慎让袖箭在自己的右臂上划过。
就在此时,又一枚树叶扫过黑衣人颈侧,这回他可真真正正的死透了!
钟采苹略一踉跄随即站定,看姜无咎神色有异,袖子上又破了个洞,第一个反应就是封住他的“肩贞”穴,同时高叫道:“拿火把来!”
在火光的照明下,一名殷家护卫用力撕掉姜无咎大半截袖子,露出臂膀来,只见臂上虽只是一条长约三寸,深仅分余的浅浅伤口,但是整条手臂皆已肿胀发黑,显然袖箭上淬有剧毒。
钟采苹半跪在他身边,见状脸色大变。姜无咎其实不用承受这些,若不是她太不谨慎,现在事件早已落幕。
护卫见情况不对,举起长剑,便要向姜无咎的手臂斩落。这毒蔓延迅速,如不壮士断腕,恐怕将会危及他的性命。
钟采苹岂容他这么做,觑准来势屈指一弹,将剑锋弹开,疾声道:“不可轻举妄动。”
她自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拔开瓶盖倒出一颗芳馥碧绿的药丸,喂入姜无咎口中,道:“请护住心脉。”
药丸入口即化,姜无咎咽下津液后,只觉胸口的烦恶感顿时一轻,当下抱元守一,潜心调息。
钟采苹将瓷瓶随手交给身边的人,盘膝坐下,一手按着“肩贞”穴,一手按着“内关”穴,凭藉自身内力为姜无咎驱毒疗伤。
随着时间过去,钟采苹的脸色逐渐由红转白,而姜无咎伤口流出的血液则由黑转红,肿胀的手臂也逐渐恢复原状。过了大半个时辰,她终于吐出一口长气,缓缓放开手,应是已经大功告成。
但她仍不放心,向旁边的人要了方才的瓷瓶,又取出一颗药丸,捏碎了涂抹在姜无咎的伤口上。
姜无咎只觉伤口一阵沁凉,说不出的舒适,加上这药清香无比,忍不住问道:“钟姑娘,这是……”
钟采苹收起瓷瓶道:“这是先父友人所赠,由天山雪莲混合数十种药材提炼的辟毒丹,即使毒质尚未祛尽,内服外敷,应当也不会再有大碍。采苹莽撞,累及前辈,请前辈见谅。”
天山雪莲生长在天山绝峰之上、冰湖之中,十二年才开一次花,这么珍贵的药物,她却舍得拿来救人,他着实想不到她会如此大方。
稍停,她又道:“我必须在此调息片刻,请不用为我担心。”
姜无咎知道她方才内力耗损十分严重,所以一时半刻无法起身,便以手势示意旁人扶他起来,并要众人噤声,以免惊扰到她。
突见一条人影急泻当场,正是五内如焚的殷振阳。
昨夜与谷冰盈不欢而散后,他一直睡不着,竟在风露中站了大半夜。四更时分桐柏山传来警讯,他虽立即召集人手,但终究放心不下钟采苹,等不及大队人马,便孤身一人直奔桐柏小谷而来。
才进小谷,便见满地横七竖八的黑衣人,他心下焦切可想而知,再往里走,只见一群人聚在一处,却没见到她,更让他着急万分。直至此刻亲眼见她平安无事,他总算放下心来。
“师……”
“嘘!”
不用旁人警告,他也识相地发现师妹正在运功调息。来到她身边,他蹲下来仔细检视着。她看起来还好,但脸色何以苍白如纸?
姜无咎咳了咳,提醒殷振阳他的存在,殷振阳这才站起身不好意思地道:“姜叔受伤了?不要紧吧?”
“若非钟姑娘以天山雪莲给我解毒,又以自身功力助我疗伤,我这条老命大概就完了!”
殷振阳心下了然,师妹必是内力损耗过钜,一时脱力,才会脸色苍白。果不其然,不多时她的脸色已恢复如常,人也睁开眼来。
“师妹,你怎么样?”一面问着,一面扶钟采苹站起来。
钟采苹摇摇头。“我没事,不过前辈……”
“老夫命硬,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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