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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问檀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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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石家?”
  “对!你哥会失踪一定和石家有关!”
  “你就这么笃定?”
  “石棣茹当天也在场,不是吗?”
  “她说了,她没见到我哥。”
  老实说,殷雪苓也不认为石棣茹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但是她如果撒谎,又有谁能奈她何?
  “你信她?你跟我去一趟石家,我非要她说实话不可。”
  殷雪苓冷哼了声,这才是这位谷大小姐的目的吧!她又不是殷振阳的谁,想去石家兴师问罪还师出无名呢!
  不过,她也许该亲自走一趟,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两位有什么指教?”
  石棣茹没好气地踱进花厅,心里则微觉讶异。她想过殷家可能会派人上门来探口风,却没想到如今坐在厅中的会是谷冰盈和殷雪苓。
  对谷冰盈,她自然是没好感,倒是殷雪苓这个小丫头片子,虽然知道她是殷振阳的妹妹,却仍然很难讨厌她。
  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可爱气质,让人没办法对她摆脸色。
  殷雪苓清清嗓子道:“关于日前我哥哥失踪……”
  石棣茹坐下来,扫视两人后淡淡道:“令兄和我表妹的婚约已经解除,我表妹也已经不在人世,石家对令兄的事不感兴趣。”
  谷冰盈冷声道:“石姑娘,你装傻也装得太过了!你敢说振阳失踪,不是你派人所为?”
  “我为什么要让他失踪?”
  当然是要让他死,让他到九泉之下向苹儿赔罪!
  石棣茹讽笑着。原来这就是殷振阳的眼光?真想不到殷振阳竟为了这么个粗鄙的女子而放弃苹儿!
  “这事果然是你干的!振阳现在在哪里?”
  石棣茹轻哼道:“什么这事那事?殷振阳与我什么相关?你把殷振阳交给我保管了吗?我哪知他会在哪里?”
  谷冰盈霍然起身,足尖一点,人已到了石棣茹身前,“嚓”地一声,长剑亮出半截,剑刃正架在石棣茹的颈子上。
  老天,原来这就是她让石棣茹说实话的方法!殷雪苓几乎要昏倒了。这女人就只有这种程度的手段吗?
  石棣茹似乎全没把颈上凉飕飕的利刃放在心上,撇撇嘴,不屑地道:“好个武林世家调教出来的正派侠女。”
  她当然不在乎谷冰盈的恐吓,只要谷冰盈不是白痴,就该知道事情轻重;她可是个全然不懂武功的文弱女子,谷冰盈若伤她一根寒毛,石家必定会到处宣扬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别说是谷冰盈,连整个栖霞山庄都将为人所不齿。
  殷雪苓连忙一掌拍开谷冰盈的长剑,然后挡在石棣茹身前,免得谷冰盈做出更过份的举动。
  “你疯了吗?”
  “不让她吃点苦头,她不会说实话。”
  石棣茹冷笑道:“如果你真想让我吃点苦头,应该把我绑了去,而不是到我的地头上来逞凶。”
  “你以为我不敢?”
  谷冰盈索性拔剑出鞘,剑尖“嗡嗡”颤动,甚是骇人。
  石梂茹不答她,只是轻哼了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殷雪苓倒抽了口凉气。怎么在这当口石棣茹还敢火上加油?看来她得赶紧把她们分开,有多远离多远才是上策。
  “喂!你把剑收起来啦!”
  殷雪苓直觉得自己无辜又无力,她是今年忘了安太岁还是怎的?八辈子的楣运全凑在今天了!
  殷雪苓不耐的一声“喂”终于提醒了谷冰盈,让她猛然醒悟到自己已经太过失态了!
  虽然殷雪苓早晚要嫁出去,但是她现在可还待字闺中,而且她对殷老夫人更有莫大的影响力。冲着这一点,谷冰盈很难完全不拿她当一回事。
  谷冰盈冷哼了声,收剑退开。
  摆平了一个,殷雪苓转向石棣茹诚心道:“好好歹歹,我们总算曾是一家人,石姐姐……”
  “我不是你姐姐,与殷家更没有半点关系。”
  殷雪苓一声“姐姐”不但没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反而让石棣茹想起她命薄如纸的表妹,说话的口气也变得严厉。
  “殷振阳与我表妹的婚约早不存在,冥婚之议也被她遗嘱驳回,石家和殷家之间,只有不共戴天的仇家关系。”
  谷冰盈一惊,脱口道:“振阳要跟钟采苹冥婚?”
  人都已经死了,殷振阳却要为她留下名份,在心里为她留下空间,这怎么可以!他把她谷冰盈置于何地?
  石棣茹冷笑道:“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要不是时地大大不宜,殷雪苓实在想拍手叫好。石棣茹的一番话语出《庄子》秋水篇,原文是惠施在梁国当宰相,庄子去看他,惠施以为庄子是来抢位子的,所以全国狂搜三天要把庄子找出来。
  倒是庄子自己上门去,跟他说,有一种叫鹓鶵的神鸟,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可是有只猫头鹰叼着死老鼠,看到鹓鶵飞过,怕鹓鶵会来抢,所以抬头要把鹓鶵吓走。
  虽然自己的哥哥被人说成死老鼠实在不怎么令人愉悦,但是石棣茹的反应又快又尖锐,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只是她现下另有一个疑问:“石……呃,我能不能知道嫂……呃……的遗嘱是怎么说的?”
  怕再惹起石棣茹的强烈反弹,殷雪苓不敢叫她姐姐,也不敢叫钟采苹嫂子,这样的畏怯和体贴让石棣茹心软下来。
  “原来殷振阳不敢让你们知道吗?”饶是语带讥讽,口气已缓和许多。“苹儿遗书说:清白身来,清白身去,虽死犹为钟氏女,不敢高攀殷家妇。”
  “清白身来,清白身去。清白身来,清白身去……”
  殷雪苓隐约意识到有点不对头,虽然这趟到石家没有得到哥哥下落的线索,但似乎有些意外的收获……
  他要醒了?
  暂且压下百味杂陈的缭乱心绪,钟采苹深吸了口气。可是在他们曾经分享过情人间才有的亲热后,她又心乱得不知如何自处。
  在她生命中最华美的时光,他曾扮演过极重要的角色,但也是他把她逼得必须一死了之,她对人性早已失去信心,尤其是对他。
  钟采苹还是钟采苹,但再也不是他心中的师妹,所以,她需要绝对的冷静和镇定,才能面对即将清醒的他。
  殷振阳轻微的呻吟让她转过身来。
  他睁开眼,眨了眨,似乎不太适应昏暗的光线,然后,他看到了她。
  “这里是哪里?师妹?真的是你?你没死?”
  有意忽略他语气中的欣喜多于惊讶,钟采苹心想:你不是巴不得我死?我没死可惜了?
  只是她把这话放在心里,不是不想在言语上刺伤他,而是她打定主意要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想法。
  “别动!”
  太废话的问题她不屑回答。她告诉自己,就算他当自己是死人、是鬼魂都无所谓,自她来到这里那一刻起,世人的眼光就再也与她无关。
  可是他用右手撑起身子的举动却让她吓了一大跳,他的右手好不容易才能勉强保住,可禁不起他胡乱使力。
  移身到床前,她略一使劲便把殷振阳按回床上去,确定伤口并未因他的莽撞再度出血,她才松了口气。
  殷振阳躺在床上,仍不安份地左顾右盼,想确认周遭环境。只是极目所见,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间,倒是屋外虫鸣唧唧,松涛阵阵,让人颇有置身山林的舒适感。
  “师妹,这是哪里?”
  “不知道。”
  其实也不能说不知道,此地固然没有特别的名称,但应是绝情崖附近的一座山谷,不过这话说了也等于白说。
  “是你救了我?”
  “不是。”
  她简单决绝的答覆让他叹了口气。
  “师妹,即使你不愿意承认,我仍感谢你救我一命。”
  “不是。”
  她皱起眉头。这家伙未免太过自以为是,全不把人家的话当话,只有自己想的才是对的。
  他们之间会闹成今天这样,可说是他自以为是的结果,偏偏这家伙到如今还不知反省!
  “师妹……”
  承认她救他一命很难吗?
  “我不懂医人。”
  如果他不是白痴,应该知道他的肩伤严重非常,必须接脉、续筋、驳骨才能保住,普通的郎中大夫尚且束手无策,而她这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当然也只能抬眼茫然。
  这道理殷振阳自然明白:“师妹能否告诉我是哪位高人救了我?”
  “不知道。”
  钟采苹惜字如金,他只好猜测道:“你不知道这位高人的身分?”
  “嗯。”
  还好她还没小器到用点头来代替这种单音节敷衍用语。
  “那么前辈人在何处?”知道自己还没力气下床,殷振阳补充道:“请代我向他致谢。”
  “不在。”
  不能说她的意思表达得不够清楚,但是她这种说话的方式实在很难让人习惯,他心里有数,她摆明了不想和他多做接触。
  殷振阳心中一动,问道:“他也救了你?”
  “嗯。”
  “那么师娘……”
  “死了。”
  跳绝情崖而不死,需要极大的机缘,而这等机缘并不是人人可以碰上的,她母亲就没有这等运气。
  母亲自戕一直是钟采苹心中不可碰触的痛,而她更不想让殷振阳察觉她心中的感伤,所以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饿吗?”
  不待他回答,她帮着他坐起来。
  好像什么地方怪怪的,一时却又说不上来,殷振阳不由得拧紧眉心。但钟采苹见他表情误以为他伤口有裂开之虞,在她要掀开被子进一步检视时,他才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赤裸。
  “不要!”
  殷振阳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拦阻她,该死地却拉扯到他的伤口,刺骨的疼痛让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可是他却坚持地紧抓住她的手。
  不让她看?
  钟采苹微怔之后才恍然大悟他原本的意思。他全身上下伤得体无完肤,为了上药方便,她也懒得把他的衣物穿回去,否则一天要上好几次药,再三穿穿脱脱、翻来覆去,肯定影响伤口的愈合。
  “看过了!”
  在他昏迷七日间,全由她一手看顾照料,他身上所有该看、不该看,该碰、不该碰的地方,她早都已经看过,碰过了!
  且不说上药,他伤后高烧不退时,也是她不眠不休地为他擦身降温,他还有什么好遮的?多此一举!
  这句话不值得意外,却还是让他很困窘。他虽不是未经人事的处男,当然多得是在女人面前宽衣解带的经验,但在她面前,他就是无法坦然。
  他的坚持让钟采苹觉得无奈、好笑,而且不悦,他的右手现在还不宜动作,就算把衣服给他好了,他能自己穿吗?不过是和自己过不去罢了!
  “随你。”
  反正手不是她的,断成十截八截都不关她的事,要叫她帮他穿衣服,下辈子再慢慢作梦吧!
  施施然起身,她的手并未伸向煨在一旁小炉上的粥,反而走到屋外去,好一会儿才拎着一张小几进来。
  钟采苹把小几往床上一搁,端了粥往几上一放,顺便摆了只汤匙在几上,不问可知,她没打算要喂他。
  即便他伤了右手,谁规定他不能用左手拿汤匙喝粥?
  “左手。”
  她的口气听起来像命令,但殷振阳知道,若是自己不想听话,她也无所谓,因为她澄澈无滓的明眸中丝毫不带感情。
  殷振阳不禁心中一痛。师妹不该是这样子的。
  她自小虽然畏怯认生,但是个性并不冷漠,而眼前这名女子,却是一副万事不关心、旁人死活与她无涉的态度。
  他知道自己不能奢求她会温柔相待,毕竟他是造成她投崖自尽的元凶,但他却不能不想,她的冷漠若只针对他也无可厚非,若她对人生的态度也是如此漠然,那就是他万死莫赎的罪过了。
  见他兀自发怔,钟采苹也不催他,慢条斯理地又晃出门去了,反正饿的不是她的肚子,她要急什么?
  殷振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碗里还热气蒸腾的粥。
  殷振阳这会儿不得不承认,他对师妹的一切都太陌生了。
  对他来说,他所认识的钟采苹,仍是十年前在石家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历经父母双亡的剧变之后,身如槁木,心如死灰。
  至于半年前他所见到那个言语之间处处机锋的钟采苹,却已是他完全陌生的另一个女子。
  她在石家的十年岁月中,他对她迹近不闻不问,甚至连逢年过节的礼数都由下人张罗,他不曾为此费过半点心。
  十年的隔绝在他们之间造成不可逾越的鸿沟,以致于现在的师妹,对他来说简直是个谜。
  如今,他该怎么面对这个谜样的女子?
  各式各样的念头纷至沓来,让他一时间竟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他对师妹有太多太深的亏欠负疚,但是真问他要如何实际而有意义地弥补她,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对师妹抱持什么样的心态?他们几乎可以算是陌生人,但彼此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系,命运的锁链总将他们缠绕在一起。
  尽管这样的师妹令他心乱,但他仍试着把心安定下来,师妹是一个太过冷静精明的对手,他不能自乱阵脚。
  深吸了口气,他依然茫无头绪,却知道若师妹连与他交谈都处处提防,她大概也不肯与他一起重回人世。
  从她方才疏离淡漠的表现看来,若她想独居幽谷,丫角终老,也不值得意外,但他怎能任她在荒山野地里虚度青春?
  但现在的问题是:即使他想说,她却不想听,不只是不想听,她甚至不评论、不回应。
  面对这样的师妹,他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又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说服她?
  或许现在,他们唯一的共通点,就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童年。
  殷振阳吐了口气。想到这一点,他才觉得自己总算还有可为。
  暂且放下心事,他知道最好在钟采苹回来以前把粥吃掉。
  不知是他昏睡多时腹中饥饿,或是这碗粥真的太可口,虽然用左手不太灵便,他仍如风卷残云把整碗粥一扫而空。
  虽然只是明火白粥掺和着些山菜碎肉,口味更是清淡之极,但即使吃完之后,他仍觉得口中余味隽永。
  回想从前,师妹确实常帮着师娘在厨房里磨磨蹭蹭,甚至可以自己弄出一桌简单的饭菜,但那时她还小,而后又在石家当了十年小姐,厨艺应该早已生疏,没想到这碗粥却如此令人惊艳。
  这又是一个令他意外的发现。
  这样的钟采苹机敏聪慧,容貌精绝,绝对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但除此之外,她究竟还有多少他所不了解的面貌?
  他不清楚,但却充满期待。
  第五章
  才想着,翩翩进门的钟采苹手上竟端着一碗药。尽管还隔着一小段距离,那股苦味却仍让殷振阳皱起眉头。
  想来她是在房外煎煮药汁,是怕药气薰着了他吗?老实说,她若在房里煎药,他就算再饿也什么都吃不下。
  殷振阳试探地问道:“夜里外头凉,怎么不在房里弄?”
  钟采苹把药碗搁在小几上,皱皱鼻子道:“臭。”
  她也不喜欢药味,先前殷振阳尚在昏迷之中,她可是清清醒醒的,如果她真想拿药草薰他,搞不好会先把自己薰死。
  殷振阳叹了口气道:“师妹,不要这样说话。”
  好好地讲个完整的句子很困难吗?她的话里只有片段的关键字,怎么听怎么不顺。
  “怎样?”
  她是故意的,用字愈少愈精简,愈不容易泄漏她的情绪。对这个男人,她有太多的情绪,却不想让他知道。
  他也没必要知道。
  殷振阳不得不放弃想让她正常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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