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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与白鹿-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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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破艰难与险阻,冲破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时间分分秒秒得流逝着,全体将士已经集合起来,准备迎接天明时分与乃蛮人的决战。他们之中,没有人抱怨,更没有人害怕。狼的噬血精神在瞬间被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这个时候,时间对于蒙古狼们来说,是即漫长又短暂的。每个人的心中都在等待,盼望……
终于,在东方的天幕露出微微的白光的时候,营门方向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沈白与赤老温这一对小个子兄弟那并不显眼的身影,映入众人的眼帘。他们飞驰到铁木真的面前,来不及下马,只是用力得向他点头,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全军上马,跟从沈白他们出发。”
其实,用不着铁木真传令,众人已经飞奔向自己的马匹。一眨眼间,蒙古全军已经整装上路,很有秩序得跟随着沈白与赤老温兄弟出发了。他们凭借着黎明前最后的一丝黑暗为隐蔽,悄悄得沿着额垤儿河(1)行进,穿过那条人迹罕至的狭窄山谷(2),向着杭爱山另一侧的家园方向疾速行进。铁木真和他的蒙古狼们,终于凭借着自身的才智与勇气,战胜了人为的阴谋与天设的险阻,突破重围,踏上了安全的回家之路。
当全军最后一名士兵的马蹄踏出杭爱山谷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此时,东方已是大白,绚丽的朝阳腾冲天际,以其无限辉煌的亮色为这不惧艰危,百折不挠的狼群送上斩新的祝福!
※※※※※※※※※
世间万事,都难以逃脱长生天的掌控。
以上的话语在草原上流传了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经过无数事实的验证,颇有其合于常理的地方。
当铁木真率领他的蒙古狼群乘着夜色突破杭爱山险隘,刚刚回到他在不儿罕山下的撒阿里客额儿(3)大本营时,还没来得及处理自己不在时营地中发生的事务,便接待了背盟者汪罕的告急求救使者。汪罕不是先逃跑了吗?为何还会前来求救?他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了理这一切的始末原由,不妨让让我们回到纪元1199年的那个杭爱山前的撤兵之夜。
铁木真与众将的判断确是无误,那位神秘的使者确是来自札木合的阵营,而且不是旁人,正是札木合本人。他此次之所以甘冒奇险,亲身前来离间汪罕与铁木真之间的关系,完全是被这个日益密切的军事联盟的压力所迫。在早已被其买通的桑昆的引领下,他进入汪罕的帐幕之中。
汪罕对他的到来并不感觉奇怪。他心中有数,自己目前是奇货可居,在铁木真与札木合之间只有稍稍向某一方偏移一点,就会引起另一方的恐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心理,他才会要求铁木真来为他向乃蛮作战。
“札木合,你来做什么啊?被铁木真知道的话,你就性命难保啦。”汪罕的脸在昏暗的火光中,显得更加阴鸷。
札木合心中暗骂这老贼故做姿态,决定先危言耸听得吓唬他一下,便冷笑一声道:
“汗啊,你尽可以信守那个盟誓,将我交给铁木真。你是守信的,只怕他人之心却未必如你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挑拨我与铁木真的父子之情?”
“父子之情?汗啊,看看你的身边,谁才是你的儿子?克烈亦惕人是喝土拉河水长大的,蒙古人喝的却是斡难与怯绿连河水。这些河流永远交汇不起来,克烈亦惕与蒙古也从来不是父子。铁木真是什么样人?他是天上的鸿雁,冬天到了就会飞向风和日丽的南方,才不会管留在冰天雪地中的你是冻死还是饿死。”
“是吗?那么你又是什么?”汪罕依旧不动声色。
“你问我吗?汗呵,我是白翎雀,无论冬夏你都会在这里看到我。”
“有意思,你是如此自比的吗?”汪罕依旧不置可否得与札木合兜着圈子。
札木合暗想,看来自己如果不把话挑明了,这老狐狸还会跟自己跑圈圈玩。
“汗啊,实话说了吧,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你看我象有危险的样子吗?”
“汗啊,我请问,如果不是有人向乃蛮通风报信,为何对面的山口处会出现伏兵?你自己会这么做吗?你的儿子桑昆会这样做吗?你帐幕中的列位会这样做吗?除了铁木真,谁还会如此清楚得知道你们的退兵路线?与乃蛮合伙在这里消灭你后,土兀拉河边的草原不就是他的天下吗?汗啊,好好想想吧,我那位铁木真安答可并不满足于做蒙古汗啊。当年他称汗的时候,那个叫豁儿赤的小丑假称长生天的旨意,已经在他的心中埋下了野心的种子。如今,这种子已经生根成长为一棵大树啦。”
“住口,你怎么能如此说你的安答?”汪罕手下的大将,出身兀古赤黑台部的古邻把阿兀儿怒斥道,“你和他结为安答,就是为了今天来诋毁他吗?”
“古邻,不要叫嚷。你先出去吧。”汪罕制止了部下。
“是,我这就离开。不过,汗啊,只因几句空口无凭的谗言就破弃盟约,是不明智的啊。”说完这话,他就转身出帐去了。
札木合见汪罕已经动了心,又继续挑拨道:“如果汗不相信我的话也没关系,可以用事实来证明。”
“怎样证明呢?”
“我们可以先偷偷撒兵,然后探听消息。如果铁木真被乃蛮人包围,那就说明他真的是无辜的。那个时候,我们再从乃蛮人的背后袭击他们,就能把铁木真救出来。如果我说的是真话,他与乃蛮人私通,自然不会有事。左右算来,也不会对他有太多威胁。再说,让他受点损失也好,孩子嘛,还是比父亲的力气小一点,才更容易管束啊。”
这最后一句话,无疑是真正打动了汪罕的心。自出兵乃蛮以来,铁木真军的战力之强,确是时而令汪罕欢喜,又不免产生一种莫名的隐忧。可以说,汪罕在心中时时是在与铁木真比赛着,唯恐被其超越。但是,自己老了,铁木真却正当壮年。老人的悲伤就在于注定会被年青人超越。自己唯一的儿子桑昆,无论从哪方面而言,都绝非铁木真的对手。想到这里,他那被奸雄之风所吹过的心中已经生出了决断……
※※※※※※※※※
就在铁木真发现汪罕军营的奇异现象之时,克烈亦惕军已经在夜幕的掩护下,溯合刺泄兀河谷向杭爱山麓的另一隘口进发了。跟随着汪罕一同行军的札木合回首望着在夜色中已经模糊难辨的铁木真军营想:“铁木真安答啊,这一次你又怎样跑掉呢?”
克烈亦惕军夤夜疾行,于次日午时抵达帖列格秃隘口。一路行到这里,众人的心情都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士兵们想到只要越过这里,就可以平安回家,人人都是归心似箭,同时也相当欢喜;而一些将领们却对这次不折不扣的背信弃义行为而心中羞愧。然则,无论是怎样的心情,大家都忽视了自己的背后。可是偏偏在克烈亦惕人的背后却乱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汪罕心中一凛,急忙命人去察看。然则,还没等探事人回报,几支羽箭已经落在了汪罕的马后。接着,天空中又落上了更多的箭簇和士兵们惊惶的叫喊声:“乃蛮人的伏兵!”
“怎么会这样?”汪罕大惊失色。
原来,他的撤退消息不但被铁木真所察觉,也被乃蛮人发现了。薛兀撒兀剌黑经过反复权衡,觉得在目前的两队兵马中,还是与乃蛮为邻的汪罕更为危险。蒙古人只是克烈亦惕的援兵,双方并无真正的利害冲突。同时,这位宿将对汪罕的背叛行为从心底中生出一股深深的厌恶,他甚至有些同情这些被抛弃的蒙古人。于是,他当即率精骑从汪罕背后追击过来,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讲信义的老秃鹫。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遇突袭的克烈亦惕兵因为家门在望而无心恋战,纷纷争抢着向峡谷中逃窜,认为只要能穿过杭爱山就可以保住性命。汪罕这才后悔得发现,自己过于一厢情愿了,以至未交战便输了锐气。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也半情不愿得被溃兵裹挟着向山谷中逃走了。几万军队如同被驱赶的羊群般毫无还手之力,使得追击他们的那些一心保家复仇的乃蛮军感觉自己不是在作战,而是在屠杀。
就这样,一方追击、一方溃逃的局面,从杭爱山乃蛮一侧开始上演,并逐步升级。克烈亦惕人从战胜者的巅峰上重重跌落,落入狼狈逃窜的惨败境地。掳自乃蛮人的战利品诚然丢失大半,就连自军的粮秣给养也悉数为乃蛮人所获。但是,乃蛮人似乎依旧没有放过汪罕的念头,他们将克烈亦惕军分割成两断,包围于忽刺安忽惕,然后向桑昆的部队发起了猛攻。汪罕首尾不能相顾,只得眼睁睁看着儿子的部队被包围却无力救援。事到如今,他决定将所有的罪则推在札木合身上,以他的人头为礼物,向铁木真求援。但是,当他再找札木合的时候,才发现此人已经乘乱溜走了。不得以,抱着试试看有心情,他派札阿敢不为使,向铁木真发出了哀求。至于这次是否还能得到良好的回应,汪罕真的是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1)额垤儿(Eder)河为色楞格河的一条支流。
(2)这一地点在今蒙古国札布汗省省会乌里雅苏台附近。
(3)撒阿里客额儿(Sa’ari…ke’er)见于《拉施特书》,在后来的蒙古语中作Saghai…kegere,在鄂儿多斯作Sâ;rik_r,G。B博士译为“驴皮的沙漠或草原”。翁独健教授在汉译《蒙古帝国史》(商务印书馆,1989,349页)中言,“蒙文谓黄曰Sari,撒阿里客额儿可能是黄色的草原”。《多桑蒙古史》认为,此地应在肯特山,也就是不儿罕山的东面山坡,斡难河与寅各答河源之间。相同的地名在蒙古地区还有许多。第二篇 奔行的苍狼 第三十章 阔亦田大战
“不能再相信这个没廉耻的老秃鹫!”
“是啊,让汪罕见鬼去吧。”
“乃蛮人不宰他,我还想请令去砍他人头呢。”
群情激愤的众将也顾不得求救使者札合敢不的老面子,齐声大骂起来。札合敢不本人则羞得抬不起头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铁木真的面前,泣泪横流着说道:
“铁木真汗,请你杀掉我吧,我愿意代我罕兄向你以死谢罪,只求你能救我克烈亦惕一族,别让乃蛮人杀光他们。”
铁木真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老者,心中一痛,连忙上前搀扶道:
“札合敢不叔叔,快起来。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你代克烈亦惕的百姓向我求援,我又怎能不答应你呢?放心吧,我会立刻派兵的。”
“你真的肯出兵?我没有听错吧?”札合敢不老泪纵横,“仁慈宽厚的铁木真汗啊,你的心是金子做成的。我不敢向你保证什么,但是我想说的是,如果有一天你与我兄长交手,我会尽量带领克烈亦惕人来归附你,只有你才能给我们以平安和吉祥。也许这样是背叛兄长,可是兄长已经背叛了克烈亦惕。”
“谢谢你的好意,札合敢不叔叔。你是克烈亦惕人中最聪明,最和善的长者。”
铁木真派人送札合敢不去休息,自己则与众将讨论关于汪罕的问题。
合撒儿忽然道:“兄长这一计果然很妙。”
“什么计策?”铁木真有些不解得反问道。
“以救援为名,袭击汪罕啊。莫非兄长真的想去救他?”合撒儿一怔,反问道。
“是啊,这是个多么好的机会呀。”
月伦四养子之中最后拣到,但最先长大的孛罗兀勒此时已经成为铁木真麾下的得力战将,他也赞同合撒儿。
同时提议袭击汪罕的还有博儿术、者勒蔑这两位“众人之长”。
诚然,在铁木真在答应札合敢不之前,他心中也确实有这样的念头。此时攻打汪罕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军事上,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然而,铁木真却并不认为这是取得胜利的唯一途径。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任何一个曾经与他有过良好关系的人,都很难使他产生伤害的念头,即使这个人如今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他将这样的心情对众人说了出来:
“十八年前,是谁帮助弱小的我们夺还了孛儿帖?是汪罕!可以说,我们的今天是他所给予的。虽然他并不一定是真心帮助我们,可是我们却又怎好在他危急的时候再去从背后捅他一刀呢?蒙古狼为了得到血食可以去拼、去抢,但是绝不能去乘火打劫!否则,我们和背信弃义的食腐秃鹫又有何区别呢?这次相救,就当是偿还他的那些恩情好啦。即使今后双方兵戎相见,咱们也再没有任何亏欠之处。我觉得,克烈亦惕的兵马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即使堂堂正正得与之交手,我们也同样会打败他们的。”
这是铁木真的心里话。汪罕的部队固然训练有素,指挥有方。凭借着汪罕本人那机智的战场指挥调度能力,往往可以付出较小的代价来换取一个胜利。可以说,他们是一支中规中矩的精锐部队,有着足以赢得一切可以胜利的战斗的能力。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赢得一切的战斗。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没有哪个人会永远走在顺风顺水的坦途上,一旦遭遇逆境,克烈亦惕人就会暴露出缺乏信心的绝大弱点。而蒙古军却完全不同,即使是面对远远超过自己的敌手,他们也毫不畏惧,英勇的与之对决并想方设法的获得最后的胜利。如果说克列亦惕军是人类战士之中的佼佼者,那么蒙古人则是敢于攻击一切,吞噬一切的狼!在狼的字典里,从来不曾记载过退缩这个词!
铁木真说服众将后,立刻派遣出自己最精锐的朵边曲律(1):博儿术、木华黎、孛罗兀勒和赤老温率精骑先发出阵,自己带大军随后便到。
※※※※※※※※※
桑昆的部队在乃蛮人的围攻下,于抵抗数日后终于溃不成军。他的两员副将特勤忽里与亦突而干余答忽已先后死于乃蛮大将可克薛兀撒卜刺黑的刀下。此时,他已经率着部下冲入桑昆的本阵。
平日气焰嚣张的桑昆此时早已威风扫地,看到那个连斩两将的乃蛮人向自己杀来,直吓得心胆俱裂,哪里还敢迎战,只得领着护卫向后撤,想避开此人的锋芒。他哪里知道,可克薛兀撒卜剌黑早就认出了他,见他想逃,抬手就是一箭,射中桑昆的马腿。那马吃痛之下人立起来,将背上的桑昆掀翻在地。乃蛮军发声喊,便要上前擒拿。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先阵出发的四杰飞马冲进阵来。当先一骑,急如闪电般来到桑昆身前,身子紧贴于马背之上,探出一手提住桑昆的衣领,喝了声“起”,便把他一个惹大的身子提上马背,还没等乃蛮人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桑昆已被救出了险地。纵马、俯身、探臂、救人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人迅捷、马神骏,两者相得益彰,直看得在场诸人眼花缭乱,不分敌我都为这精绝的人马齐声喝彩,浑然忘却了厮杀。
救人者便是博儿术。在临出征前,铁木真将自已心爱的一匹名唤“灰耳朵”的宝马赠送给他。此马强悍灵敏至极,只需对其用马鞭稍触,便可奔走如风。这样的马配上博儿术那精湛的骑术,当即轰动了两军阵前。
博儿术让桑昆骑了灰耳朵赶紧去和汪罕汇合,谁知桑昆却不知如何操控此马,连抖缰绳带吆喝,马却只是在原地打转,一步也不肯跑。桑昆心下发急,便向博儿术叫道:
“这马莫非认主?驮了我便不肯跑了?”
博儿术心中暗骂桑昆好笨,只得又转回来用马鞭在“灰耳朵”的臀部轻轻一点,那马立时便飞驰起来。然则,当桑昆抬头向前方看时,心中叫声苦,不知高低。原来,就在那马原地打转的时候,不知不觉间,马头的却转到了正对着乃蛮人的方向,这一跑非但没有离汪罕更近,反而冲向了乃蛮人的阵地。
博儿术也发现了这个错误,急忙换乘它马待要追赶,却又哪里追得上“灰耳朵”的速度。乃蛮一方忽然见适才那匹骏马向已方冲来,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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