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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扫娥眉-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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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高句丽人拼死阻挡。
城外被敌人箭火烧着的木驴、楼车,部分已成灰烬,一些仍在熊熊燃烧,送出团团浓烟,遮天蔽空。
“轰隆”!
在烈火与撞木的连番攻击下,坚固的南城门终不堪冲击,颓然往门道内倾倒,扬起满门尘屑木碎。
数万隋军再无势可挡,如决堤的洪水般,肆虐着,咆哮着,踏着敌人的躯体,饮着敌人的鲜血,气势汹汹地涌入城门。
“杀啊……”
隋军士兵们高呼着,凶狠地挥舞着战刀。他们身下的战马在奔腾咆哮,肆意撞击着所有阻挡自己前进的敌人。城内的高句丽的士兵们就象惊涛骇浪中的的小船,又象狂风中的落叶,无助而软弱,他们被这股巨大力量残忍地蹂躏着,践踏着,撞击着,砍杀着,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
达毕奢城,就此被攻破。
熊熊的火光中,辛衣发出了最后一道命令:“屠城。”
只两个字,没有多,没有少,却有一种无上的威严与冷酷。
屠城。
血债血还。
那曾经受到的耻辱,那曾经许下的誓言,言犹在耳。
风中,少年冷冷的笑。高句丽,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我要你们,血债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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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尧君素?”
辛衣打量着面前的那员小将,轻轻点头。
“正是。”尧君素抱拳俯首,脸上却闪过一丝难以叫人察觉的黯然。
“你的箭术很不错,今日更是射下敌人军旗,大大鼓舞我方士气,立下一功。”辛衣笑道。
“比起将军的神箭来,我这点雕虫小技,微不足道,又怎敢班门弄斧?”尧君素只抬头匆匆看了辛衣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
“既有天分,班门弄斧又何妨?”辛衣眉一挑,“做我的属下,难道连这点自信也没有么?”
尧君素一怔,却又听辛衣问道:
“你的箭术是跟谁学的?”
尧君素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起头来,迎着那神采熠熠的双眸,说道:“是同将军。”
“我?”辛衣大大吃了一惊。
“将军可还记得,在洛阳的校场点兵之时,曾经指点过一名小兵箭术?”尧君素身躯有些微微的颤抖,可说话的声音却是响亮而有力。
辛衣一时有些迷茫,却怎样也想不起来有这么回事。
“也许,这对于将军来说只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可是于我,却是受益非浅。当日将军曾告戒我说:‘箭者,心也,以力御箭者为下,以心御箭者方为上乘’,君素一直将此言铭记于心,苦练箭术,不敢懈怠。”尧君素眉宇间现出一种异样的坚毅来,辛衣接触到他的眼神,心中却是一动,站起身来,拍拍那小将的肩膀,道:“你做得很好,以心御箭,自当如此。”
尧君素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愿意致死追随将军,以效犬马之劳。”
“好!尧君素,以后,你就是我神机营的先锋。但愿,你会是第二个罗士信。不要叫我失望。”
“遵命!”尧君素高声答道,年轻的脸上满是激动与喜悦。
在这战场上,能让辛衣真正相信的人并不多,但是一旦是她认定的人,她都会无条件的相信,甚至,在某些时候会有些偏心。高子岑,对于她而言,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辛衣刚从牙帐中出来,便看见高子岑捂着肩膀,往营帐内走去。她迟疑了一下,却跟了上去。
刚一掀起营帐的幕布,辛衣便看见他正坐在毡毯上,卸了半边衣裳,皱着眉,拿着手上的药膏胡乱往上面抹着。那裸露在外面的臂膀,布满了刀痕和箭迹,深深浅浅,叫人触目惊心。
辛衣皱皱眉,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瓶,帮他上起药来。
高子岑见是她,身体忽然僵了一下,呼吸也随着急促了起来。
“不必了,我自己……”他有些笨拙的想躲过辛衣的动作,却被她一下子拦下。
“笨蛋!”辛衣张口就是一句。
高子岑一怔,呆呆地望着她。
“这么多次了,你总是那样冲动冒失,以后,还指望我如何倚重你?”辛衣低着头,小心地将药膏涂在他的手臂,脸上的怒气却是越来越重。这小子,每打一战,都非得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不可,她不知道为此责备了他多少次,却都被他当成耳边风,当真可恼。
“我……”
“上阵杀敌,仅靠匹夫之勇,能成什么大气,给我好好留着你的命,本将军还有用!”辛衣怒气冲冲的说着,无意间一抬头,却看见他闪亮的眼睛已是近在咫尺,动也不动,那样深地凝视着她,那目光迷离间,竟有种抑制不住的喜悦传出来。
“你……是在意我吗?”或许,自己在她的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的分量?
辛衣手一颤,面色顿沉:“你胡说什么?还想挨我一剑吗?”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么?上次的债还没同他算清,竟然这么快就忘记了教训。
高子岑见她变色,唇边逸出一丝苦笑。
“是啊,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又怎么会在意我一个小小的兵士呢?”他拿过她手中的药瓶,嘲笑着说道,“这点伤不敢劳烦将军的尊驾,卑职自己来便可。”
“高子岑,你!”辛衣又气又恼,忽然手下一重,按在他伤口上。
“啊——”
高子岑痛叫一声,却见这位骄傲的少年将军重重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营帐,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木兰是女郎
“你说什么?”
那张印着血红色泥印的军情急报在空中翻飞了几下,如断线的纸鸢般落在了他的脚边。高句丽王——高元脚下一个踉跄,无力地坐倒在檀椅上,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沮丧、不甘、震惊……种种情绪一一浮现在他的脸上,而在以往,这张脸上,除了威严与自信,再无他样。
“禀王,达毕奢城已被攻破,城中数万守军全部被屠杀,无一生还,眼看……隋军就要攻到平壤了。”报信的将领跪在地上,几度哽咽,语气中满是悲愤。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高元口中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那死死扣握着不放的手心里,已是满满的汗渍。
旁边的几名近臣也是面面相觑,表情愕然。
高句丽与大隋交战三年,其中虽各有胜负,却从未经受过如此大败,更未有城池被攻破,现如今,这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他们面前,不由得不去相信。现下已是危急存亡之秋,再无退路了。
良久,只见一名大臣步出列来,拱手道:
“大王,隋与我国交战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战事一场接着一场,我国上下早就已经困顿疲惫,不堪重负,国力空虚,百姓堪怨。如今,隋军趁胜追击,我国……恐怕再抵挡不了多久,不若……”
他话未说完,却听“哐铛”一声大响,只见岸桌上那贡窑冰纹白玉盏被掷到地上,跌个粉碎,当下吓得脚一软,连忙跪倒在地。震怒的君王,注视着下方那群瑟瑟发抖的臣子,没多久,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颓然坐了下去。尽管他不愿承认,却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错,高句丽再撑不了多久了。国破,只是时间问题。
高元慢慢环视着下首,长叹道:
“莫非,高句丽真要亡在本王的手中么?”
那声叹息长长盘旋在大殿中,触痛了每一个人的心。
“大王,臣有一计。”忽然,有大臣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哦?你有何良策?快说!快说!”高元如同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底又亮起了光芒。一时间,众人都将视线汇集到了那说话之人身上。
“臣听闻,这一次隋军之所以取得大胜,全靠了一个人。若能将此人除去,定然会使隋军军心大乱,士气受损,到那时候,我们便有了反击的机会。”
高元道:“什么人?”
“宇文辛衣。”
“宇文辛衣?”高元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神色冷凝了起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无数份军情折报上,都提到了这个名字,每一次,跟随着这名字到来的,都是死亡与噩耗,失败与鲜血。
“我们只需要挑选最好的刺客,混入隋营,伺机行刺于他,定当可以扭转局势。”
高元还在沉吟未答之时,却听见殿外传来一阵笑声。
“我原以为,你们能拿出些良策妙计,却原来,全都无用至此。”
众人闻声齐齐回过头去,却都呆住了。
那个站在殿门口的男子,就如同自天界步入凡间的仙人。秋日的阳光斜斜照下来,给他冷峻如削的侧颜笼上淡淡光晕,玄黑的长袍迎风而扬,而那眉间那点火红的印记,却有种妖异的魅惑,张牙舞爪的跳动,好似活过来一般。
“你们想让隋退军吗?这并不难。”
他唇角钩出一缕冰冷的笑,双手轻负身后,质若冰雪孤洁,神若寒潭清寂,只淡淡一抬眼,却已经让人窒息。
“你……是何人?殿外的护兵呢?来人啊——”
死寂了良久的大殿,终于响起一个声音。高原占起身来,直视着面前的玄衣男子。可不管他如何呼唤,殿外仍是一片宁静,没有见到一兵一卒。
“我是谁,并不重要。”玄衣男子唇际勾勒出一个嘲讽的笑,冷冽而醇厚的嗓音,却宛如那凝结的冰泉,有种异样的魔力,使听者慢慢被牵引其中:“我只问你一句,你可还想要保住这个国家?”
“本王自然想要。”
“好。那我,就帮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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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七月,癸丑。
隋朝大军乘胜挺进,经由水路,很快便抵达了平壤。
辛衣下令大军在水草丰茂处扎营,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形成雄踞之势,将那平壤城围拢于臂间。
当日,天色已经黑尽,浓云密布,隐隐有风雨将至,夜风吹的旌旗烈烈生风。高子岑刚刚指挥部下将营帐扎好,便看见辛衣一身轻装,负了弓弩,翻身上马,领了一队人马,却是要往营外去。
“你去哪里?”他往前快走几步,来到辛衣马下。
辛衣还没说什么,她身后的尧君素却暗暗皱了一下眉,心中有些不悦,他心中早将辛衣当作神人一般景仰,偏生这个高子岑总是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平时没事还爱摆脸色。要知道宇文将军可是这军中最高主帅,要去哪里,莫非还要向一名别将请示不成?
“我去近城巡查一圈,很快便回来。”辛衣举头望望天空,一阵急风吹来,将她暗色的大麾高高卷起,如一团落在马背上的黑色云朵。
“天就要下雨了,你不能换个时辰再去么?”高子岑对着她的倔强,从来都有些无可奈何,语气里明明是担心的要命,脸上却不愿意表露半分。
“这样的天气,正适合隐藏与暗探。”
“你是堂堂的将军,为何要亲自出营勘察。”他有些怒了。
“这一战非同小可,我必须亲自去探勘城况。”辛衣回瞪他一眼,她不明白这小子到底又在发什么神经。
“那……我也一同去。”
“不必,你好好待在这里,看紧了大营,出了什么事,本将军回来唯你是问。”
辛衣一揽缰绳,轻轻一笑,抬手做个手势,双腿一夹马腹,冲出了大营,尧君素冷冷瞥高子岑一眼,也领着其余几名士兵纵马赶了上去。
风,一阵猛过一阵。天上有大片的黑云滚滚而来,遮天蔽日,凝聚成墨。没多久,滴滴的雨水便劈头砸了下来。
先是细微的雨线点滴地落在地上,然后就变成了连绵的小雨,小雨渐渐变大,变大,变成了倾盆的大雨,不断地倾洒。雨水打在厚厚的营帐上,发出噼里叭拉的响声,急促而又密集。此时,夜息的号角早已经吹过,各营中除了巡逻守夜的士兵都已经回到帐篷内休息,寂静下来的军营里,只剩下呼号的风雨声。
“高别将,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
驻守营门的小兵,猛然抬头,望见那个从风雨深处走来的人,吓了一跳。
高子岑只随便披了件毡衣用来避雨,面颊上早已经满是雨水,水珠顺着他挺拔的五官流淌而下,湿了内裳。
“将军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呢。”小兵有些不安地往外张望了一下,可除了滂湃的大雨的漆黑的夜幕,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当下又说道:“高别将你就别担心了,一定不会有事的,象将军那般神勇,就算遇到什么,也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几更天了?”
“二更鼓已经敲了有一阵子了。”
“二更?这家伙,黄昏时就走了……”
高子岑不再言语,只定定地看着前方,脸色异样的苍白,不知道是被雨水给冻的,还是夜风吹的。
小兵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都被高子岑那骇人的脸色给生生吓了回去。一时间,两人默然不语,只静静站在雨中,望着前方。
过了片刻,高子岑忽然转身离去,小兵还以为他已经回去了,可谁知刚转过身,便看见一人一马自营内冲出,马蹄溅起地上的积水,打了他一身的泥。
“高别将,你这是要去哪里?”小兵这回是真的急了,赶紧死命将那快马拦下。这一下动静极大,将营外的守兵们全惊动了。
“让开!我要出营。”
“将军有令,任何人若无令牌在手,绝不能擅自出营,违令者斩!”
高子岑握着马鞭的手暴出了青筋,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再说一次,都给我让开!”他厉声说道。
“高别将,你休要让我们难做,恕难从命,请回吧!”士兵们大声说道,手中的长矛也已经高高举起,脸上满是戒备之色。高子岑只冷冷睥睨着他们,并无有半分退缩之意。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便要一触即发。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渐渐变大,盖过了大雨的淅沥,奔腾着,往这个方向而来。
营外的守兵们早已经高高举起了夜灯,大声询问道:“前方来的什么人?”
“是我们!神机营尧君素。”
回答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众兵士还待验明敌友,高子岑却已经冲了出去。
只见马刚停下,尧君素便抱住一个人跳下马来,还没站稳,便有人冲上,硬生生将手中的人夺了去。
“辛衣……你、怎么了?
当下尧君素也顾不得气愤,大声叫道:“快!快送军医处,将军他受了箭伤!”
高子岑早已经看清插在辛衣胸口上方的那支羽箭,还有那张苍白的脸,那紧闭的双眼……胸腔中一股莫名的情绪顺着他的血液慢慢在全身散开来,身躯也随着颤抖了起来,心口象是被人狠狠的割下一刀,痛得他几乎想狠狠叫喊。
他忽然发现,自己在害怕。
这辈子,他还没有尝过这般样的痛楚、慌乱与恐惧。
他一把搂紧了怀中的人,什么也没说,便飞也似的往医帐奔去。此时,军中许多高级将领都已经被惊动了,纷纷出了营帐,涌上前来,原本寂静的军营,瞬间已是人声影摇。
“笨蛋,你抱太紧了,很痛!”
怀中的人微微动弹了一下,原本合着的眼敛顿时慢慢张开来。高子岑有些僵硬地松了一下手臂,低头望着那熟悉的双眸,欢喜的不知该怎么做。
“你……你没事吧?”
“一箭而已,死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道,将那身体往怀中拥了拥,却放松了力度,再不敢乱碰,生怕触动了她的伤。
医帐早已经燃了起高烛,几名随军大夫迅速准备着伤药与拔箭的工具,地上已经铺好了厚厚的毛毯,高子岑将辛衣的身体小心地放在毛毯上。
“你们,都下去。”辛衣望四下一看,却是皱了皱眉。
军医们面面相觑,却都没有退下,“将军,您身上的箭必须要马上拔出,否则会……”
“还需要我说第二次吗?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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