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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扫娥眉-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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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子岑用力勒住缰绳,好半天,才教跨下受惊的马儿安静下来,远处的啸声渐隐,似乎狼群已经慢慢离去,瞧见此情形,高子岑心中虽是万分惊异,却没在脸上露出半分,更没有多问什么。他明白,能跟在她身边的,定然都非寻常人。就象是她的那个师父,就象是李世民……
普通的,或许只有他自己罢。
“辛衣,好了!”离昊跳跃着朝他们奔过来。
辛衣点点头,道:“好,走罢!”
三人刚要策马前行,忽然感觉到四野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不由地神色一紧。
只见西方的天际,滚滚的烟尘扬起处,一支军队仿佛从地平线上跃出,朝着突厥的牙帐席卷而来,天地间忽然充斥了一股萧然的杀气,叫人无法呼吸。
“辛衣,这些人穿着突厥人的衣服,难道是……”
离昊正大感奇怪,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闯入他的视野,后面的话却被生生噎进了肚子里。
辛衣定住马身,望向前方,急驰的铁骑中,有一人远远奔在最前方。
白马如云,黑甲如墨,俊朗的五官峭拔刚劲,飞扬的眉宇英姿勃发,他昂起头对着她微微一笑,便似有万千阳光融进其中,那样耀眼而张扬。
“你……怎么来了?”辛衣看着他越来越近,最后终于行到了自己面前,心跳也一下下随着急促起来,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有些微微的喜悦。
李世民上下打量着辛衣,唇角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线:“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你这家伙,还是自己来守着你罢!”
辛衣吃恼道:“谁用你守来,少胡说八道!”
李世民又笑了,黑眼睛里有点坏坏的调侃,道:“看来,你已经与义城公主见过面了,怎样,可要我再帮你添上一把火?”
辛衣斜睨他一眼,道:“你待怎样帮?”
“现在,我们可是铁勒人。”
李世民的身上也同辛衣一样,穿了翻领窄袖的贴身胡服,愈发显出宽肩、细腰、长腿的强健修长体型,举手投足间,轩昂如松。
辛衣神色顿时一震,道:“原来,你早已经猜想到我的计策。”
“我只是想着,如果将我换做是你,该怎样行事。如果我们恰好不谋而合的话,”李世民眨眨眼,低掩的眉睫微微一挑,明朗的笑从眸子里流泻了出来:“这是不是可以叫做心有灵犀呢?”
“李世民!”辛衣顿时窘迫起来,恨恨朝着他一瞪眼,这家伙逗她逗上瘾了不成,一时真恨不得朝他挥上几拳。
少年抬起头,爽朗的笑声顿时传遍了草原。他没有再调侃下去,而是迅速揽转马头朝着骑兵中间做了个手势,果断地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呼!”领头的军官一举手中的长戟,猛一点头,黑甲骑兵们猛然间大喝一声,驱动奔腾的铁蹄如同一阵死亡的狂风般卷向突厥的牙帐。
“铁勒人来了!铁勒人来了!”
“我看见他们了!是铁勒人!”
雷鸣的号角声、呼喊声响彻草原。
利剑鸣响处,隋军们拔剑在手,朝着那些惊慌失措的突厥人杀了过去。
在这一刻,他们扮演的角色,是凶狠的铁勒人——这群草原上比狼还可怕的嗜血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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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义城公主加急军情送抵雁门,书云:“北边有急,速速退兵。”
眼下隋军外有援兵,内有坚城,加上后方‘铁勒人’的威胁,始毕可汗权衡利弊,尽管万般不愿,却终于还是决定从雁门撤军。
漠漠平原上,只见那戟光飞扬,寒风映火,隐隐有刀兵冷光闪动,突厥的大军如黑铁色的潮水慢慢往后退缩着。在漫天战火的映射下,如同退潮的海滩留下无数贝类一般,余下的是遍布城下的无数尸体。
辛衣与李世民并骑立在山坡上,俯视着下方。天地间阴沉沉的一片,巨大的乌云团在他们头顶翻滚起伏,阴冷的秋风拂动大旗,发出猎猎的声响,和着那一阵阵退兵的号角声,响撤云野。
“此刻,我才真正感觉到,站在高处的感觉原来是这般美妙。”李世民举目远眺,脸上豪气勃发,顾盼间英风飒然,整个人透出一股威凌天下的凛然气势。
辛衣凝视着那广袤大地,沉默良久,才淡淡说道:“可我也听人说过,高处不胜寒。”
他转目望向她,微微敛去了霸气,墨色眸子里泻着如水如雾的光焰:“如果你能答应一直陪在我身边,再如何冷酷的严寒,我也认了。”
“可我这个人从小就怕冷的很,最不喜欢高处,恕不奉陪!”她脸颊微微红晕,可头颅偏昂得高高的,带着一贯的倔强。
李世民见她的模样实在是可爱,不由得伸出手,将她的右手紧紧握在手中,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愿放,一边笑道:“这一次,我们的比试,输赢如何?”
辛衣冷哼一声,道:“这一次,算你赢!但是,绝不会有下一次。”
他轻轻叹口气,道:“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个自大的家伙。”
辛衣瞪他一眼,回敬道:“彼此彼此!”
“可是,我喜欢。”
“厄?”辛衣有片刻的分神。
他的笑容,温和中带着宠溺。辛衣秉住呼吸,看着他慢慢地靠近自己,心跳无可抑制的加快,一时间心念百转,五味杂陈,惊诧、欢欣,却又忐忑不安。
“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你。”
飞影流萤舞清秋
大业十一年,九月丁未,杨广的车驾从雁门退还至太原。
雁门之围虽解,但却给杨广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平的耻辱和恐惧,那一刻被异族围困的绝望和四处燃起的烽烟已是他终生无法摆脱的噩梦,如影随形,噬骨催心。
杨广,已经不再是那个双肩担起大业,只手擎起乾坤的杨广了,这位心气已消的帝王逐渐放弃了自我,投身到无边无际的自我放逐之中。在太原这短短几日,他拥着众妃嫔躲在晋阳行宫中,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听任欲望将自己完全掩埋,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忘记所有的烦恼,享受到虚幻的快乐。
这期间,纳言苏威与兵部尚书樊子盖上书恳切请求杨广遵守先前的许诺,奖励雁门之战立功的将士。杨广生性吝惜官爵赏赐,为了节省赏金俸禄开支,他把竟不惜将六品官衔砍为许多段,其中建节尉为正六品,然后奋武、宣惠、绥德、怀仁、秉义、奉诚、立信等尉,依次降一阶,这些尉都属于六品,这样一来无论赏士兵哪个尉都不算失信。尽管如此,能够得到封赏的人还是寥寥无几,参加保卫雁门的将士共有一万七千多人,可实际上得到勋位的才不过一千五百人,那些奋勇杀敌的将士们对之无不满怀怨言。
其后,樊子盖再次上书替这些将士们请求封赏,杨广却冷冷一笑道:“莫非,你打算收买人心吗?”这一句话,顿时将樊子盖惊出一身冷汗,从此不敢再提。
辛衣,是那些少数得到封赏将领中的一员。
她耳听着宣旨的侍者用尖细的嗓子读着满纸冗长而又空洞的皇恩浩荡,背脊挺得笔直,神色却是懒洋洋的,抿薄而又俊秀的唇角挑出一丝嘲讽。
“我问你,太原留守李渊的二公子李世民可也得到了封赏?”
黄门侍者听她发问却是一楞,答道:“回宇文将军,封赏的名单上并没有李世民这个名字。”
“没有?”辛衣神色微变,转过头来,飞扬入鬓的双眉轻轻一挑,目光犀利如剑,其寒若冰,开阖间自有一番不言而喻的威仪
“确是……没,没有。”小黄门被她那淡淡一眼看来,心不知怎的猛地一阵乱跳,颤声答道。
辛衣忽然沉默了片刻,既而道:“哦?那名单上五品以上的官员还有哪些人?”
小黄门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惶惑地看了辛衣一眼,低下头细声细气地将名单上的人一一数来。
辛衣半眯着的眼睛在听到一个名字后猛地睁开了,宛如五彩琉璃一般的光芒顿时破匣而出:“王世充?他也有赏?你倒说说,他立下了什么战功?”
小黄门诺诺道:“当初王大人听闻雁门有难,尽发江都人将往赴难,在军中蓬首垢面,悲泣无度,晓夜不解甲,藉草而卧。圣上闻之,以为忠,特嘉之。”
辛衣冷笑一声,道:“好一个‘晓夜不解甲,藉草而卧’,这王大人果然是忠心可见,我等真是自愧不如啊!”
小黄门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听辛衣挥挥衣袖道:“你退下罢!”,这才应声而出,彼时,冷汗却早已是涔涔湿透衣襟。想这宇文将军今年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却总有一种炽烈而凌厉的光芒,无形中迫得人无所遁形。就连面对圣上,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慌与畏惧。
一阵微风掠过,满庭秋日的落叶纷纷扬扬洒落。辛衣微微昂起首,将目光投向头上那方苍穹,班驳的树影便正好落在她俊美而冷峭的侧脸上,光影浮动,明暗不定。
耳侧,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个人已经缓缓走到她身边。
辛衣收回目光,唤道:“爹。”
宇文化及点点头,端详了她片刻,道:“怎么,立了这样的大功也不高兴?”
辛衣不以为然的一笑道:“我们宇文家立下的功勋何等卓著,孩儿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听得此言,宇文化及清癯而阴沉的脸上竟隐隐露出赞许之意。
辛衣见他表情柔和,显然是心情极好,不由问道:“爹,您……不生孩儿的气了么?”因在突厥一事上两人产生分歧,宇文化及很是恼了辛衣几日。
宇文化及负手而立,瞧了她一眼,道:“难得我宇文家儿郎这等有气魄,我欢喜还来不急呢!”
辛衣见他态度与前几日竟是截然不同,不竟大感意外。
宇文化及道:“当时情况紧急,我的考虑确实有欠周全,也难得你这孩子能这样清醒,不盲从,有主见,为父也甚感欣慰。”
辛衣捕捉到父亲脸上那抹笑意,心中又惊又疑,忽又听宇文化及又说道:
“你可知道,经此一役,你的声名已经传遍了四海。惑敌之计,出神入化。勇闯敌营,催其心脏。以一人之力逼退突厥数十万大军,解救圣上于囹圄之间。”
辛衣心猛的一跳,急忙道:“这些都从何说起?我只是奉命求助于义城公主,其他的可都是李世民那……”
宇文化及打断她的话道:“你做没做过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一点,你师父要比我看的更透彻,也更深远。这次如果不是他提醒我,我险些因小而失大。”
“师父?”辛衣不觉一怔,道:“师父……他也来太原了么?”
宇文化及见她目光中情不自禁流露出惊喜之色,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你师父,确实一直都在暗中相助于我们宇文家。虽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但得此人为友总好过与之为敌。不过,有一句话,你要劳劳记住”,他目光藏在深浓阴影中,冷冷迫人,“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那位师父。”
辛衣一震,抬眸怔怔看他,“可师父……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宇文化及冷冷笑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世界,没有人是不存私心的。此人深不可测,来去无踪。他如今这样帮宇文家,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所图谋,你绝不可因此而失去了堤防之心!”
辛衣缓缓低下头,倔强的唇角抿得僵直,却是不发一言。
宇文化及犀利的目光朝她扫过,道:“你好自为知!”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辛衣却又急急唤了一声,道:“爹,请留步,孩儿还有话要说。”
“哦?”宇文化及站住脚步,眼中精光一闪。
辛衣抬起眸子,看向宇文化及,缓缓说道:“孩儿想知道,我娘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你娘?”宇文化及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禁楞在了当儿。
“她是突厥人不是吗?那爹当初又是如何遇见的娘,娘在突厥还有没有亲人?还有娘的闺名是不是叫做,阿史那云?”
她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宇文化及却缓缓转过头,看向那满庭的明媚鲜妍,目光中竟有淡淡的烟云散过,仿佛有种陷入往事的迷惘,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失神,他很快就扫去了眼中的阴霾,冷声说道:
“辛衣,你娘她早已经逝世多年,你就算知道再多的往事,与你又有何益?”
辛衣坚持道:“可是,她还是我娘。”
“对我而言,她只是一个生下了你的女人,仅此而已。”宇文化及漠然开口,面色平静而冷漠,仿佛将一切情绪都藏入看不见的面具之下,语意却透出深浓的凉。
那一瞬间,辛衣周身竟如如同被浸入冰窖之中,刺骨的痛,刺骨的寒,钝钝地从心底绵绵涌出。
宇文化及孓然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辛衣一人伫立在长亭边,俊美的容颜掩在浮动的树阴下,叫人有种不真实的迷离。良久,她才扬起下颚,对着上方,轻轻喊道:“离昊!离昊!”
“辛衣,你找我啊?”绿眸的英挺少年宛如魅影般,纵身自屋顶上一跃而下,长身立于她面前,笑容朗朗,好一似盛夏里最明媚的阳光。
看着他的笑容,辛衣郁郁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不禁笑道:“我问你,我师父是不是也到了太原?”
离昊皱起英眉,道:“辛衣,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问他吗?”
辛衣屈指给了他额上一记,佯怒道:“臭小子,少罗嗦,你到底瞧没瞧见?”
“他整日里神出鬼没的,我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就是瞧见了又能如何?”离昊揉揉额头,嘟噜道。
“那就是说,他真的在太原罗?”辛衣听出他话中的破绽,不禁大喜。
离昊轻哼道:“还说呢,他人都到了太原也不来看你,反倒是见了一堆不相干的人,象什么李家大公子啊,马邑太守,你爹啊,还有我……”他忽然止住了话语,看了看辛衣,却没有再说下去,心里仍是愤愤然:想知道她好不好这家伙不会自己去问吗?为什么只在暗地里来找自己,他明明知道如果出现在她面前,她会多么开心,可是,他就是不愿现身,明明离得这样近,却总要躲到她找不见的角落。这到底算什么!
辛衣怔怔出神了半日,忽然抬头道:“既然他不来看我,那我便去找他好了!”只见她转过身便大步朝东首走去,离昊一怔,刚要抬步跟上,忽见她回身,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一晃,道:“你不许跟来!”
“为什么?”离昊闻言自然是一万个不愿。
“省得你又和我师父怄气。”辛衣瞪他一眼,唇边却浮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辛衣才刚刚行出晋阳行宫,迎面便看见李世民匆匆向她行来。
“辛衣,你来的真好,我正要找你。”他笑吟吟地迎上前来,说道。
辛衣见他笑得有些诡异,心中一时有些发毛,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眉一挑,道:“自然是要紧事!”说罢一把便拉了她,朝东市走去,她待要推脱却是不能。
“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
不多时,两人已是站在太原城最好的酒楼——天一楼前,辛衣斜眼一瞥李世民,嘴角一阵抽搐,就知道又被这家伙给算计了。
“我的这些朋友一直都嚷着想见见闻名遐迩的宇文将军,这还不是顶要紧的事情么?”李世民晏晏笑道,不由分说拉了她的手臂,向里走去。
天一楼二楼此时已是觥酬交错,人声鼎沸,笑语晏晏。眼见李世民与辛衣携手走进来,众人皆停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向他们打招呼,一声声“二郎”叫得甚是亲热。
辛衣冷眼瞧去,只见这些食客中竟是三教九流无不有之,但言语之间皆对李世民很是敬服,以其为首,心中不禁暗自佩服李世民交友之广阔,识人之得力,这些人看似三教九流,行行色色,却都是大有来头,各怀其才。
李世民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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