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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暖-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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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符被将军的手下含泪送回长安,交到皇上手里。
至此,时隔半个多世纪后,晋国的兵符终于重归皇室。
娘子篇 第三十九章 暗藏危险的憎恨心
晋国天凝二年四月初,毅勇侯华雄的灵柩返回长安。皇上率王公大臣亲自在西城门迎接,并于隔日下诏,追封华雄为一等勇国公,封其妻华林氏为义勇夫人,破格封其女华章为隆平县主,加封其弟华强为诚意侯。
皇上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冷凝霜听闻,当泰安宫听到华雄过世的消息,姝太后当场嚎啕大哭。
随后,慕吟风来报,说已经将被禁闭在石室内的华雄处死了。
冷凝霜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七日后,华府正在做法事,人还没入土为安,刑部尚书突然在早朝时递了一封万字折子,细数华雄和华家这些年来的罪行。
皇帝阅罢,脸色变得很难看,于是在华强的百般抗议下,责令刑部和都察院彻查此事,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然后,华雄生前的十大罪状一条一条很顺利地被查了出来:贪污国库、吃空饷养私兵、强抢民女、虐杀平民、违规圈地,谋杀政敌、携带武器无诏进宫、对皇族不敬、欺君罔上等等一系列罪名。
于是,爵位被削去,国葬待遇也免了。虽然没劈棺鞭尸,但也只是草草下葬。皇上念在华雄功勋卓越的份上,没有株连九族,却抄了华府,将华家一干人等流放的流放、贬为庶民的贬为庶民、发卖为奴的为奴。华家子孙十代之内不得入仕。
树倒猢狲散,荣耀了百年的华家在一片怨声、恨声与悲声中,走向灭亡。
朝堂上,兵部和户部全面大换血,被华家的陈年旧账牵连出来的官员告老的告老,入狱的入狱,斩首的斩首。
这一场雷霆出击。不知吓破了多少人的胆!
接着,持观望态度的老臣们发现,替补的官吏竟俱是皇上的人,年轻的血液更改了腐朽衰老的朝堂格局。
紧随其后,一系列简洁明快的新政颁布实施,精简了晋国官员的数量,合并了许多吃空饷的衙门,大力推广并完善了科举制度,修订了国法,减免税赋。提高了商人在国家中的地位。
一条又一条,看得老臣们直傻眼,颁布之快实施之迅速。好像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样。
利国利民的法律和制度一经颁布,百姓沸腾。
针对寒门学子推行的奖学金政策更是广受拥戴。
一时间,白兔这个刚刚登基,在百姓心目中并没有什么太深刻印象的皇帝,成为了全国人民心中最神圣的形象。
朝堂之上。无人再敢小觑新皇。
长安城西城门。
一辆朴素的马车停靠在路旁,两名同样窈窕靓丽的年轻女子面对面而立,一个清冷,一个柔媚。
云蔷将一包金子递给阿萤,轻声道:
“这是娘娘给夫人的谢礼。娘娘说,念在夫人帮她除了华雄的份上。娘娘就不追究夫人的来历了。这是五百两黄金,够夫人富贵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这辆车会送夫人前往汉国,等过了边境。夫人今后将会被永久限制入境。还请夫人想开些,理解娘娘的处境。”
阿萤笑了:“最后一句是你自己说的吧,娘娘才不会说这种话。”
云蔷脸色一窘。
“真是个好奴才,担心主子结下不该结的梁子,百般替主子缓和语气。”阿萤微笑道。
云蔷更不好意思。
阿萤含笑望了望天空。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
“连对我是谁的好奇心都不曾有。娘娘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清冷又漠不关心,已经七八年了吧,唉!”
顿了顿,她接过包袱,对云蔷笑说:
“替我向娘娘道个别吧,就说阿萤祝她长乐无极。”说罢,转身登车而去。
马车缓缓北上,云蔷望着眼前卷起一阵尘土:阿萤夫人真是个奇怪的人!
泰安宫。
姝太后坐在窗下垂泪,一行数落,捂住嘴唇竭力压抑着呜咽声,哭得好不伤感。
郭嬷嬷从外边归来,谨慎地四顾,双眼闪烁,生怕惹人怀疑。进了寝殿,见姝太后又在哭泣,无奈地直想拍大腿,上前来,小心又焦虑劝慰道:
“太后,您就别再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您就节哀吧!”
姝太后连忙用帕子擦了擦泪,一把扯住她的手问:
“你可打听到了,他到底葬哪了?”
郭嬷嬷满脸为难地说:“华将军是朝廷重犯,罪大恶极,皇上没把他葬在乱坟岗就不错了。皇上不许人凭吊他,奴才实在打听不出来华将军被葬在哪了。”
姝太后的心里忽然涌起浓浓的恨意,仿佛被一只猫爪子抓挠着心脏,她忿恨得就快坐不住了,脸红红的,攥紧了帕子,咬着牙道:
“都是他!都是皇上害死他的!我知道,皇上忌惮他的势力,所以才杀了他!什么病死,根本就是一场阴谋!前一天才封了国公爷,第二天就变成祸国殃民的重犯,这不是阴谋是什么!这么心狠手毒的人,早知道当年我就不该生下他,我应该把他弄死才对!是我害死了表哥!是我害死了他呀!”
她近乎狂乱地抽泣着,愤慨憎恨地虚吼着,浓浓的悲伤将她的整个人淹没,已经无法再思考,已经发不出有力的声音来。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却又哭不出声音。悲伤到快要失去了生命迹象一般,肤色惨白,颤抖地喘息着。
郭嬷嬷被她吓坏了,慌忙抓紧了她的手,苦口婆心说:
“太后,太后,您听奴婢说,华家权倾朝野,又不知收敛,早晚会被皇上处置的。您现在已经是太后了,安安稳稳地过完以后的日子就完了,别再想以前的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您就往前看吧!”
姝太后不答,只是软弱无力地哭泣着,悲得不能自已。仿佛将前半生所有的悲哀情绪全发泄出来。身体里的水分被挤得一滴不剩,她几乎昏厥。
郭嬷嬷拉着她的手,满脸地焦炙不忍。
已经到了春天,晋国的春天有点初夏的味道,发闷,就连一丝清风也被稠乎乎的空气凝住了,青草茂盛,红花似火。
白兔从书房回来,看见冷凝霜正坐在门廊下,全神贯注地纳鞋底。
纳鞋底……
是的。他没看错,她在纳鞋底!
额角挂起一滴大大的汗珠,他走过去。嘴角抽抽地问:
“娘子……你在做鞋?”
“看了也知道嘛。”冷凝霜咕哝着回答,屏气凝神,仔细地缝过来再缝过去。那紧张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培植种苗。
白兔满头黑线地看着,接过冷飒递来的凉茶。喝一口,问:
“怎么突然想起来做鞋了?”
“大兔二兔早上去北宫家参加生日会,回来说歌凡他娘给歌凡做了双鞋,直夸歌凡他娘手艺好,鸭子绣得跟鸳鸯似的,还用一副瞧不起的眼神看着我!”冷凝霜一提起来就火大。
白兔别过头小声道:“两个小傻子。若鞋真做出来,倒霉的是你们的脚!”
“你说什么?”冷凝霜问。
“没有!我什么没说!”白兔把头摇成拨浪鼓,旁观了一阵。实在忍不住,“娘子,你这针脚太粗了,针脚太粗做出来鞋穿不住,线还缠得那么乱。这是做鞋,线乱一点脚都不会舒服。”说着。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针线,开始麻利地纳鞋底。
纳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身侧射来的冷光,讪讪抬起头。
冷凝霜问:“我纳还是你纳?”
白兔嘿嘿笑了两声,把针线鞋底重新还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纳!你纳!”
冷凝霜哼了一声,接过来,继续。
白兔又吃了半盏茶,才向冷凝霜说:
“我这两天想过,抄了华家虽然抄到不少钱,可还远远不够。这么些年,皇室奢侈,朝臣贪腐,早把国库折腾空了。偏又要为了树立形象减免税赋,这样一来更是捉襟见肘。所以我想起你以前说的扶持商业,加强贸易。靠商人富国不是不可行,不过我担心商人圆滑,若给予的方便太多,反而生事。”
“君主制时期进行自由市场经济没好处,但我们可以将主要商业进行国有化,在各个重要产业由国家控股,扶持地方商贾,占据主导地位。这样皇室既不用只靠商人纳税,还能在必要时出手调控市场。
如今四国对商业普遍都不是很重视,赋税极重,地位又低。但是士农工商,除了贪官,没有人比商人更有钱。若能吸引大批商人定居晋国,和平时期他们是移动金库,战争时期,他们是军饷的来源。”
白兔听罢,皱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只怕朝中元老反对,士人自古瞧不起商人,又不能因为这个嗔戒他们,伤了人心。”
“无妨,可以士族入股,你拿大头。长安城每一家都开销极大,有钱赚,没人不依。”
白兔想了想,噗地笑了:“到底是你主意多,这件事若要做起来,冷家最在行。”
冷凝霜微笑道:“若能把产业迅速做大,延展到其他三国去,翻手让他们米价暴涨,覆手让他们的通货膨胀,赢的就是我们。”
白兔望着她,眸光沉了沉,清浅地笑道:
“是该准备了,发展太快,只会引来更强烈的觊觎之心。”
……
商业国有化正式提上日程,以恪靖侯为首一半赞同,以苏太傅为首一半反对,两个老头子在朝堂上掐了起来。
白兔被吵得头疼,刚下了朝,就碰见一脸喜色的郭嬷嬷。
郭嬷嬷上前来,屈膝请安,很欣慰地笑说:
“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泰安宫用午膳。”
娘子篇 第四十章 绝望母亲的错乱情
白兔微怔,姝太后素来不待见他,突然邀他一同吃饭,实在诡异。
郭嬷嬷见他皱眉,急忙笑说:
“皇上,您别多想,奴才从小就伺候着太后,太后的心思奴才还是能揣测几分的。太后的心里其实一直很记挂着皇上,她只是说不出口。今日一早她还和奴才说,想亲手做几道菜,和皇上好好地吃一顿饭。”
白兔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沉声吩咐:“小叶子,去无极宫告诉皇后一声,朕有事就不回去了,让她好好吃饭。”顿了顿,对郭嬷嬷说,“走吧。”
郭嬷嬷满脸喜色地应了,难得太后想和皇上和好,她的心里才是最高兴的。这世上哪有母子像太后和皇上,明明是亲生的,却还不如没有血缘关系的。现在好不容易太后想踏出这一步,想缓和母子二人的关系了,她只希望太后未来能够母慈子孝,平平安安地过完后面的日子。
白兔满心沉重地跟着郭嬷嬷前往泰安宫。
他是个严重缺乏父母关爱和家庭温暖的人,即使与冷凝霜成亲多年,感情融洽,可妻儿永远也代替不了父母的温暖。他的心底深处始终是有缺失的。
他很早以前就明白,他的父亲先是无视他,继而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宠物兔子的替身去宠爱;他的母亲憎恨他,莫名地憎恨他,从那淡漠木然的眼神深处就能看出来。
长久以来,他一直是在渴望得到关爱,却又鄙视嘲笑渴望得到关爱的自己,这样的矛盾心理下长大的。
然而纵使他再鄙视自己,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他的母亲能对他和颜悦色。
姝太后今天穿了一件素净的象牙色绣银纹宫衣,发髻上只戴了一朵白珍珠攒成的珠花。看上去就像是在戴孝,让白兔的心中有些不悦。
她虽然用浓厚的妆容遮盖了红肿的眼眶,但眼里的红血丝却非常明显,看起来十分憔悴。
桌上已经摆了几十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姝太后看了白兔一眼,勉强勾了勾唇角:
“坐吧。”
白兔的心里更加不舒服,不想笑就不笑,何必硬挤出来,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厌弃的。
一言不发地坐下,郭嬷嬷见母子俩的气氛太僵硬。急忙赔着笑脸道:
“皇上您看,这一桌子菜全是太后为您做的。这道野菌鸽子汤太后从早上起来就开始炖了,听说您每日都朝务繁忙。太后这心里心疼,特地炖汤给您补身子,您一定要喝啊。”
“郭嬷嬷,”姝太后微皱了皱眉,似有点烦她的聒噪。冷漠地说,“你先下去吧。”
郭嬷嬷的一张脸僵在那里,尴尬了几秒钟,讪讪地笑,抿着嘴说:
“是,那奴才就下去了。皇上和太后慢用吧。”说着,弓着腰退出去。
姝太后在桌前坐下,和白兔隔了一段距离。默了片刻,着手开始盛汤。
“突然叫朕过来,你又想搞什么名堂?”白兔很没好气,她突如其来的“殷勤”让他心里很别扭,别扭出了一股火气。森冷地问。
姝太后盛汤的手停了一停,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眼睛没看他,淡淡地说:
“你长了二十几岁,我们从来没有一起用过膳,今日是头一回吧。”
“二十几岁?”白兔满眼轻蔑地看着她,冷笑道,“母后已经将朕多大年纪都忘了吧?朕有时候都在怀疑,朕真的是母后亲生的吗?”
姝太后蓦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一双森黑空洞犹若千年枯井的眸子里写满了让人看不透的复杂,有回忆、有悲苦、有凄凉、有绝望,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偏执与恨意。
有一瞬间,白兔被这样的眼神惊住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眼仍旧如往常一样平静无波,仿佛一潭死水,好似他刚刚的感觉只是一场错觉。
“你自然是我生的,二十三年前的冬天,晋国百年罕见地下了一场小雪,我因为得罪了华皇贵妃,怀着身孕被打入冷宫,在冷宫里一个人生下你和你哥哥。
那一天,先皇和皇贵妃去了玉翠山庄游玩,而我身边只有郭嬷嬷,连烧水的炭火都不够用。我从来没那么冷过,那是我一生最冷的日子。大半夜里,难产,出了好多血,我望着桌子上被风吹得不停摇晃的蜡烛,害怕得想不如直接死去算了。”
她微带着哽咽,幽幽地讲诉着,唇角勾起一抹涩意,可那涩意深处却带了一丝怀念,一丝温暖。
她犹记得那一夜里,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时,华雄深夜闯宫,拿着剑逼着御医一定要救活她。他摇晃着她的身子,恶狠狠地告诉她,她不能死,她还没有承受完他的报复。她若是敢死,他一定会追到阎王殿去,抓也要把她抓回来。
从那一刻起,她知道,他的心里其实还是有她的,纵使他再恨她,他也舍不得她死去……
也是从那一刻起,无论他怎么折磨她,她都不怨。
被他疯狂地折磨着、报复着、羞辱着,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湿润的感觉覆上眼球,让她下意识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白兔投来的复杂眼神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因为心头酸涩的幸福感还没有完全褪下去,她不由得对他笑了一下。
这笑容异常温柔,白兔长了二十三年,姝太后从来没有对他笑过,这是第一次。他一刹那有些恍惚,心里沸腾起的酸涩复杂让他一时间无法呼吸。
“用膳吧。”姝太后将汤碗轻轻放在他面前,唇角在下一秒便收敛起来,又恢复了木然冷漠的表情,但语气却还残余着柔和,“先喝汤,免得一会儿凉了,就入不了口了。”
白兔的喉咙里堵塞了一块硬结,垂下眼眸望着面前的汤碗,顿了顿,端起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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