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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宝袭音 墨妖-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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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沉默,一室的寂静,然后稀稀落落的拍掌,尉迟洪道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丽色。一大早到寺庙来,给一假和尚讲佛祖故事。还是俗讲故事?尉迟无力想吐血。聊以拍掌,暂作鼓励。不想温二娘却不理他,兴冲冲的说完后,笑着走人了。出得院外时,果见一缁衣中年僧人又含笑而立。只是这次身后没了许多徒弟,只一人尔。见宝袭出来,双手合什,斜手往前一引。宝袭笑笑,跟了上去。
早起的崇福寺尚自冷清,长安四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处处一派绮丽。
一树下有莲台石桌,僧人坐下,宝袭从之。蓉蓉满处看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最后干脆到十几步远的一处花圃前看花去了。

“女施主今日故事十分动听,敢问从何听来?”
和唐僧面对面的讲关于上帝的故事,宝袭抽得想笑,抬头看了半天才算是把闷笑收了回来:“不是听来的,是看来的。”
“噢?世间果有此事?”玄奘法师的话语温和,字语稍慢却浸人安宁,使人愿之相谈倾听。因此魔力,衬着那略是黑肤的普通样貌,都‘特别’起来了。宝袭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趣:“法师行步千万里,所见所闻又岂了吾等闺阁可以相比?”
“非也!佛心世人皆有,机慧却有差别。有人听一讲而顿悟,有人度一世仍迷惘。是机缘,是慧根?”说不清楚,讲不明白。
这话也是和尚该说的?宝袭苦笑:“既是不明,法师因何执着?”
玄奘法师微微一笑,双手合什念佛:“尽吾能事,舍身布众。说来也是执着。”
“佛不是说要戒执意么?”宝袭觉得自己象被绕进去了,可到底绕了什么,却一时间理不清楚。面前和尚倒是笑得更加微微:“何是执着?贫僧执着度世,又非私欲。是执着,却也不是执着!”
咣的一下,宝袭明白了。

是故晚时,温思贤下值归家,进院便见屋舍大开。宝袭竟落坐屋中榻上,淡青的烟罗纱衣映得如玉容颜更加明丽,手中执了一件碧色的袍衣,正似穿针引线?一瞬间,温思贤心如鼓跳。耳风里却听到闻墨吡笑出来:“郎君衣袍,怕是要毁了。”
那是提醒。温思贤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笑意不禁。信步进屋,如汶清清两个自是赶紧去打水,温思贤在后洗漱换了常服才是出来。然后……果然那袍子开线地方被缝得惨不忍睹!捂额落坐一榻,问闻墨:“雇一针线上人缝补此袍,花费多少?”
“几十钱!”闻墨得一本正经,端水出来的如汶清清两个却几乎笑出声来,加快步出屋去了。
温思贤又问:“此袍价值几何?”
“衣料绣工,约要两万余钱。”
这下了蓉蓉都绷不住了。可娘子却果真厉害,仍然扎得乱七八糟的认真缝。温思贤看得几乎无力,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讨饶:“二娘放过为兄衣袍可好?”宝袭大怒,拍下衣袍:“阿兄可知这是二娘心意?”
“是是!为兄知道,为兄幸甚,居然得二娘如此照顾。虽是技艺疏差,可为兄是承情的。”温思贤一本正经的作笑谈,屋里屋外几侍皆听得笑出声来。不想二娘竟然恼羞成怒:“既是阿兄嫌弃,吾以后便再不管了。”说便领了蓉蓉气呼呼走了。

清清如汶两个这才进得屋来,执起那袍子互看,眼中尽是笑意。
如汶笑讲:“娘子虽不擅这个,看得出来倒是有些章法。只是针脚粗疏了些。”
清清话语俏皮可爱:“奴等第一次干这个,可是远不及娘子的。如此看来,娘子是用了力气真心做的。纵使有些……府里又不差一件半件的,还是娘子真心更要紧。”清清本是逗趣,可说完竟见郎君眼睛竟象是直直盯在自己身上,不由两颊生绯。调来东院后,才知郎君近身服侍不用女婢。有些失落,郎君事忙,数下来一天更是见不着两个时辰,觉得心中期许怕是无望了。可今日郎君……娇怯怯垂下头来,菱唇抿得微微可爱。

看得竟有几分娘子笑意模样!
闻墨心中起警,却见郎君似乎仍有执念,那婢见之竟更加娇意。心道不好!晚食后书房内便把适才所想提了,不想郎君竟然大笑出来:“想什么嗯?不是那么回事。”
闻墨不解,温思贤靠在榻上,得意骄傲:“闻墨不曾看出二娘又在绕圈么?”这么一说闻墨便明白了。娘子昨夜求了郎君要到崇福寺,目的自然是因为尉迟郎君身边多有圣人耳目。可只讲佛法俗讲,怕是力微。一日不见,二娘居然又想出这个法子来了么?朝中上下皆不管卢国公府之事,就是猜测是否是圣人心意。要知道卢国公在圣人面前一向是极得脸的,可这次刑部如此作事,怕是圣人有恼,不然便是惹了巨权。可以卢国公平常行径,看不出惹了哪家。况出事后,长孙府邸也不见动静,便皆猜测是惹恼圣人了。因此尽皆默言!
可二娘子却觉得,郎君应该一试?
做不好不要紧,心意在那里。

只是有一事闻墨颇担忧:“若是圣人以为郎君对旧事有怨嗯?”若真那样便大不好了。
温思贤负手信然,瞧向窗外明月:“越是这样,才越好。”


次日朝后,果见圣人将刑部尚书韦从兴带进了立政殿。所说言辞,竟无不皆是对程氏不利之言。什么罪证确凿,有失德行,当除之另立等等!温思贤始终一言不发,直待上午诸事毕,午食前后太宗赐餐亦无多言。食后有午睡,太宗却了无睡意,唤来近宦问:“崇福寺昨日传来消息可是确实?”温二娘果真一大早便去找了尉迟洪道,讲那故事么?佛祖度化三人慈心,欲救信徒。信徒却执意非要见佛相本身,终遭溺亡。这是温氏在婉转相劝圣上,一再失信见惯旧臣,会凉透旧臣忠心么?不管从哪里想,太宗都是这样定论。昨夜又听闻,这兄妹两个又在屋里说悄悄话,怎么起居郎今日却一直不开言?
近宦想想便道:“是否起居郎有所顾忌?”帮程家说话,惹圣人猜忌结党亲近,还有清河公主之事,不免更有嫌疑。亦或者还有陈年旧事,怕圣人见怪温氏还记旧恨等等。
太宗想想,微微点了点头,却有几分失望。行事谨慎是好,可若这样心眼太小,便有失气度了。难道这个翁归果然不及彦博许多么?

无甚睡意,躺下也没好困。待醒来时未免有几分疲态。
起居郎进殿服侍,看之有些讶异。然后似在低头作想心事!太宗又有些失望,想想便索性说了:“翁归对程氏之事,有何见解?”
温思贤上前果然呈辞:“臣觉状告有虚。”
太宗眼前一亮,却又迷惑。又听起居郎道:“想那环儿本是世子屋中妾婢,若有小错自有主母丽罚,若是大错才可扰得世子发火。踢打一二也不是甚怪事,事果真当时便踢死了,或悄悄埋了,或干脆化人烧了,有许多办法皆可掩尽行迹。可那状告之人却偏偏是在别庄外发现程家奴仆悄悄掩埋,臣觉这事实有疑点。那庄臣已问过,是长安城外。计算城门坊门关闭时间,除非世子彻夜住在那里,否则断没有匆匆去踢死了,再跑回城里来的可能。可尸身那样,只能推测是早前踢伤了,世子又厌恶其在眼前,才送到外头去养伤的。或奴婢责扣、或另有情由亦或者伤重不治,皆才是正理。故杀之名,实不可取。”

“那翁归认为当是如何?”太宗语中已经隐有笑意。
温思贤眼帘下闪过一丝轻快,心情才娱便又时警醒,捏了一下命如汶缝在袖角的一枚黑棋,语气再度恢复端肃清亮:“以臣猜测,大许是那妾婢犯了大错,惹得世子发怒,踢伤后送去外庄的。至于后头大约是伤重不治,却也有可能是世子命其自生自灭,亦有可能是世子夫人含妒,亦或者此婢平时恃宠骄纵,惹下仇家所致。没有亲问,不敢定论。”
太宗又道:“那依翁归所见,此事当如何了之才好?”
起居郎连想也没想便直接回复:“为此事刑部开堂,实为笑话。传将出去,世人会以为刑部堂官竟是昏愦,连这等明显之事都分辩不出,有伤朝廷名誉。此是其一。其二,为何会有此局面?难道刑部堂官果真昏愦了不成?又为何三日临朝,长安上下皆知,竟无一人执言了?臣大胆,想说吏治最聩,莫过于揣摸君王意,过朝廷法制。君王心思本国天下安定计,朝中众臣当万事以此国念,才算称职。若一昧纵宠君王,到底是忠君?还是害君?”

“那翁归既知此事,为何此时才道?”太宗竟是大怒。
起居郎惶恐,跪在丹樨之下:“臣前日才知此事,一夜思量次日才让人去问那外庄在何?晚时下值归家后才知消息。”
“那今日为何不早早相说?”龙颜更是不悦。可阶下起居郎竟似有苦笑,形容却是平坦:“圣上先是早朝,后又有国家大事计,直到最末才召见了刑部。臣若当时便说,岂不是韦大人难堪?”
“那过后嗯?”
“过后便近午食,午食后圣上即将休憩。臣想,也许圣人或可自己想通。若是那样,便是最好。若圣人仍在执着,微臣自当进言。”

说话长短不见停顿思索,怎样看也是早有腹稿在案了。
确实,君王不用朝臣进谏便想通冤案,写进册中也是英明之兆。起居郎本便司职于此,肯为圣人名声思量一二,自然是好。
只是:“翁归便不怕朕有见疑?疑温氏有记蔡州旧事?”
扑通一下,起居郎跪在了阶下,停了几停才道:“臣不是没有忧虑,可臣想,若当时圣上左右有一人肯为温氏说话,也许不至于此。臣受过那苦,焉忍他人复走旧辙?况此事着实荒唐。若为此事刑部开堂,那朝廷脸面何存?圣人清名何在?”停停又道:“况臣着实厌恶有些人如此作派。若有这些功夫,可做多少实事?”

阶上太宗闻言已是大笑,下阶扶起居郎起来,笑道:“翁归有心为朕,朕甚感。只是法子笨了些!”
笨?
见起居郎不大明白,却开始立时思索,太宗甚满意,执手而笑:“今日朕就来教教翁归,若遇此事,该当如何?”










第103章 空折枝
“父皇真是这么说的?”
驸马搬过来住,屋里摆设自然要有些变动。起码添一两盆驸马喜欢的海棠也是要的,而清河现在每天最爱干的事就是给这两盘海棠修枝剪叶。一把锋银的小剪子不敢说吹毛利刃,弄弄这些小东西还是轻而易举的。
可阿辉现在看着公主拿着小剪,在花儿面前比划,觉得后背有些凉。
“是!圣上与起居郎关系甚和睦。”
“那刑部到底还开不开堂?”清河表情镇定,似乎找到了一处不合宜的枝子。
阿辉无力的垂下头来:“不开了。”耳风里咯噌一声,一枝小枝子连同三个小嫩叶被齐齐的剪了下来。

一条大道四通八达,自皇城回居德坊看着就那么两条路,可若真心想避也不是不能的。只可惜,这个想避那个也想避,结果一抬头竟是走进了一条街。程处默看着对面马背上锦袍玉带的二弟,脸色黑的不能形容。若碰不见倒也罢了,可今日已经碰见,有些话便不能不说了。手指金城坊边的一食馆:“跟吾来。”
程处亮在后拧了拧眉,可最后还是跟了上去。进得二楼隔间,离饭口还有半个时辰,可馆里却也不是无人。店仆上得菜来后,又听言奉了两壶龙膏酒上来。程处默提壶给二弟与自己斟了一盏,而后一饮而尽,露盏说话:“这盏算是为兄替汝嫂给二弟赔的不是。”若郑氏早些露出口风,那家人早早被处理得干净,又何至于让公主知道,雷霆动怒,至今不可收拾。程处亮应杯,也是一饮而尽,却不说话。
程处默见二弟脸色,看不出一丝欢愉,心中滋味也实在难受。二弟比已聪慧,便是三弟资质也胜于自己,这点程处默从来知道,更知道两个弟弟为已颜面,百般藏拙。又是羞愤却也觉得亲近。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翻过脸的兄弟,如今变成这样,怎不叫人伤感?若是二弟欢喜,程处默自然也有气相说,可瞧二弟模样,竟比在府中时候还要冷寂。嗫嚅几下问了出来:“公主还不欢喜么?”
回答是摇头。
“要不,把那两个送到岭南去如何?”这样公主可会满意?
二弟依旧没有作答。
程处默恼了:“汝这是不会讲话了?”二弟闻言抬头,指了指咽嗓,眼帘垂下,无力摇头。这次程处默明白了,看看桌上至今没有被动的竹筷,冷笑:“公主是不是不让处亮再与程家牵扯?公主一定要弄败程氏,才算作数,对不对?”

程处亮听得拧眉,可记得承诺没有开口。程处默看二弟,拍了拍其肩长叹:“汝也不易!都道尚主荣宠,二弟也是为程家受了委屈。”被一妇人如此捉弄摆布,都不得翻身。说完又是三盏进肚,面上不禁现出一丝潮红来,程处亮知道长兄酒量,张口想劝,可却无法开口。程处默见之,更加冷笑:“都道合浦厉害,却不知吾家这个才是霸道。”
“长兄慎言!”总算逼出一句,却是这么个腔调。
程处默斜眼看着二弟:“汝打算如何?看着公主把程家弄败?吾等父子反目,兄弟齐齐罢官丢职?”

“长兄难道以为这是清河所做?”程处亮气得苦笑,左右看看压低声量:“长兄可是派人去宫中询问那齐氏来历?”
刹时,程处默适才骄傲全没了踪迹,呆呆坐在胡凳上,面色苍白。程处亮看之更气:“阿兄好糊涂,圣上后宫那是等闲之地么?往好里说法这是嫡庶纷争,往不好里讲,那是偷窥主上意图不轨。兄长做以前好歹先打问一二,那齐氏可是韦贵妃宫里的,又是亲手挑的。刑部尚书姓什么,姓韦!”
“那二弟既知,为何不与兄提醒一二?”程处默恼了:“难道齐氏在家横行,只为兄一人受累不成?汝躲出去了,可知阿爷如今连三弟都左右为难责骂了?”程处亮无言以对,程处默看之火性更气:“都道是阿娘糊涂,汝是干什么的?阿娘让汝做甚,汝便做甚?”说到底这一切根由祸事,还不是都从汝身上来的?
关于这点程处亮早就知道,皆是已身不是。长兄责骂,他无言以驳。
程处默看二弟无言,更来了气性:“是汝闯的祸,如今汝倒躲出去了。留下这一堆烂摊子,怎么办?”程处亮越是无言,程处默越是气愤,空了第六只酒壶时,眼前开始发晕。程处亮无法,只有雇来一车将长兄送回了府中。

一进世子院,便听得屋里两个侄儿低泣哭喃,浓浓的药味飘散在院中,可见郑氏确系伤得不轻。仆妇见驸马扶了醉倒世子归来,赶紧上来搀扶。可程处默左一个右一个全推了出去,踉踉跄跄的行进屋里,程处亮不放心自然跟了进去。进屋后,就见大哥直往后寝而去了,自是不便进去。耳风却听见阿嫂有气无力的忧问:“怎么喝成这样了?吾是不成了,夫郎再若有个闪失,让孩儿仰靠谁去?”说得长了些,而后便是一串声嘶咳嗽不止。两个侄儿啜泣声更大,尤其小侄更是哭得可怜。
程处亮立在外屋,无言可说,无处容身。调头挑帘出屋,才到院中,便听后面有步响。回头便见长侄小脸凝重的跑了出来,扯住二叔袖子低声肯求:“二叔带儿去见公主可好?儿替祖母阿娘给公主跪头谢罪,饶了阿爷好不好?”
对此稚子,程处亮有何话讲?只无奈抚其额头,长侄知道无妄便刹时恼了,脸色黑霾冲了出去。

“伯云,汝这是干甚?”
程处弼才下值归来,就看见大侄程伯云拎着一把利剑在长道上奔,吓得赶紧去追。却不想此子年纪不大,腿脚甚利落。不等后头人追上来,直直便是杀进了柳氏母子所居小院,那子不在,只有柳氏正在院中浆衍衣裳。见程家长孙提剑进来,吓得身都软了。
程伯云怒骂:“汝这贱妇,都是汝害得汝家上下不和,今日小爷就宰了汝这贱口。”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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