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清魂-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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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优，你看怎么样？”德妃拉回了我的视线，“难得几位阿哥这么有兴致，你就露两手吧。”

“我……”我心里真是一只吊桶——七上八下的。琴，我没碰过古筝，钢琴还能弹个《梦中的婚礼》，那是看了《流星花园》后特地学的；棋，那围棋是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书，别吓我了，长这么大还没碰过毛笔呢；至于画，我估摸着抽象画还行！露两手，我这是要露哪两手呀？

“怎么，不敢？”胤誐不屑地看着我，轻笑了起来。

被他这么一说，我反倒忘了害怕。我福了福身道：“既然几位阿哥和娘娘都说话了，奴婢是断没有拒绝的道理的。小菊香戏班子在，奴婢也不敢卖弄什么琴艺，至于棋呀书画什么的，这儿也不方便。不如奴婢给出个对子，几位阿哥来对，成吗？”

“对对子？”胤誐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可知道八哥对对子可是出名的！哼，你能出个什么对子？”

“十弟，”胤禩喊住了他，“我们不妨看看她出的什么对子。”说完，他又看向我，“你请出对。”

我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道：“奴婢的上联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各位阿哥请对。”其实我哪会对什么对子，只是念高中的时候听老师讲红楼梦时提过里头的对联，就记下了一对，此刻倒派上用场了。康熙四十四年，曹雪芹也还没生吧，盗用一下也无妨。

我的对子才丢出去，便看见了胤禩欣赏的目光，他低头想了想，开口道：“这对子的确出的妙，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

“八爷过奖了。”我福了福身，心里却道，这对子是曹雪芹的经典之作，岂是你们也能对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小菊香的演员们准备上台了，胤禩笑着摇摇头道：“这对子，我还真对不上来，你说吧，下联是什么？”

“哎，别！”胤誐嚷嚷道：“容我再想想，说不准明儿我就想到了！”

我差点儿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就不信连胤禩都对不上的对子，他能对上。

其他几位娘娘倒是笑了，德妃笑呵呵的拉过我的手，“行了行了，好好的陪我看场戏吧，这对联呀，你们几个回去了再想。”

德妃说了话，其他人也就不再多言，静静地听起戏来。我心里蓦的想起这几位阿哥日后的下场，便不由得又看了他们几眼，看到胤禩时，却正对上了他的眼眸，我的心微微一颤，赶紧瞥开视线，内心深处总仿佛有个声音告诉我，要远离八爷党。不过此时才是康熙四十年，至少还有二十年的安稳日子，我是不该想太多吧……

“累了一天终于能休息了！”我呈大字形躺在床上，也不管什么好看不好看了。

喜凤走过来替我盖好了被子，“今儿你那是出的什么对子呀？怎么连八爷都答不上。”

“嘿嘿，”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答不上才好呀，答上了那我多没面子！”

“你呀。”她点了点我的额头，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闭上了眼睛，那些阿哥们的身影一个个从我眼前滑过。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一天之内，四爷党八爷党我全认识了。宽容的胤祥，微笑的胤禩，故作不屑的十四，还有，谜一样的胤禛，都刻在了我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柳丝正长，桃花正艳……

微服出巡

在德妃面前当差也快一个月了，这些天，下了朝，胤祥他们总会过来给德妃请安。在他们面前，德妃就变得爱笑，也爱说话了。我倒也过得挺清闲，每天给他们端个茶递个水的，几乎也就没什么事了。再不就是和十四斗斗嘴，说也奇怪，我虽不是恭恭敬敬的待他，他倒也不生气。小孩子嘛，成天当我姐姐似的跟着我，让我给他讲故事。我的老天，格林童话被我讲完了，安徒生童话也差不多了，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还能给他讲什么。

“扑通！”我坐在湖边往里头扔石子，胤祥躺在我旁边。这一个月来，每天下午总有这么一刻是这样度过的。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小优，再过几天我就要出远门了，要去好几个月呢。”胤祥打破了这宁静。

“真的？”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他，“去哪儿？”

“山东，有些远呀。”他叹了口气，“会有好些天不见你呢。”

“那你带我去呀！”我拉他坐起来，“我成天在这宫里都快闷死了，你带我一起去吧，反正你们随行也要丫头伺候不是？”

“你要跟我去？”胤祥惊讶地挑了挑眉，“我可不是去玩的，再说，山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至少不会闷啊，”我拉着他的手臂撒起娇来，“哎哟，你就带我去吧，你去和娘娘说，她一定会答应的。”

“可也不是我一个人去呀，”他面露难色，“四哥和我一块儿去，不知道他同不同意。”

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他不会不同意的，我只是以丫鬟的身份随你们出行罢了，他不会多说吧。”

胤祥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好，我去和娘娘说，但你要答应我，随我们出去不可胡闹。”

“我怎么会胡闹！”我斜睨着看他一眼，“你放心，我一定把你们两位阿哥服侍的妥妥帖帖。”

他笑了笑，不再说话。

我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微波粼粼的湖面，满心欢喜。

德妃还是挺宠爱胤祥的，他只稍微提了几句，德妃就答应了。

因着是微服出巡，这次出门只带了两名侍卫，和我这么一个小宫女。虽然要做的事全落在了我身上，心里却是欢欣的。反正只要能离开皇宫那个牢笼，让我干什么都行。

一路快马加鞭，不消四天就到了山东。这里的盐商搜刮民脂民膏，卖官鬻爵的事传到了康熙耳朵里，于是胤禛和胤祥就担任起了微服私访的任务。这样的赶路，他们是没什么，可对于我这样一个连坐公车都会晕车的人来说，这四天的日夜兼程简直是上刀山下油锅。才到山东，我就病倒了。

睡醒的时候，看见胤祥守在床边，心里有一丝感动和愧疚，“胤祥，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懊恼地躺在床上，都是我生病了，害胤禛一个人出门，希望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傻丫头，”胤祥宠溺地扶我坐起来，“你怎么会没用？这四天的日夜兼程，就是我也有些吃不消。不过，说也奇怪了，你一个满族的丫头，怎么坐马车还会晕车？”

“啊？那个……”我想了想胡诌道：“哦，我小时候身体不好，阿玛额娘都不让我骑马的。”希望这个理由可以骗过他吧。

“是这样啊，”他笑了起来，“不过看你的样子也觉得你身体不会好。”

“为什么？”我不解。

“你太瘦了！”他点点我的额头，“好了好了，不要说太多的话，再睡会儿吧。”

“嗯。”我点点头躺下，便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朦胧中仿佛一直有人守在我身边，我想，应该是胤祥吧。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才晕晕乎乎的醒过来。有人坐在我旁边，似乎睡着了。我定了定神看过去……胤禛？怎么会是他守在床边？我强撑着床沿坐了起来。

也许是这响声惊动了他，他抬起了头，赶紧扶我坐好，那眼里的担心是我未曾见过的。扶我坐好了，他去倒了杯水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糊里糊涂的烧了三天，一定渴了。”

未来的雍正给我倒水？我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杯子，“谢四爷。奴婢……”

“一定要这样客气吗？”他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水，不小心就被呛着了，猛地咳了起来。

“这么不当心！”他一只手夺过我手里的杯子，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背，“等会儿胤祥回来了，还以为我没有好好照顾你呢。”他轻柔的话语和一下下落在我背上的手心，忽的就让我心跳加快起来。我是怎么了？怎么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

我动了动身子，闪开他要落下的手，低着头说道：“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刻意用了你我来代替奴婢、四爷，看他微微一笑，应该是了解了我的意思。

“嗯。”他走过去重又倒了杯水回来，“再喝点水吧，小心些，别又呛着了。”

我接过杯子，看着眼前的胤禛，怎么也无法和历史上心狠手辣的他联系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道：“十三爷呢，他要什么时辰回来？”

胤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也该回来了，都二更天了。”

“二更天了？”我挣扎着下了床，“怎么会这么晚还不回来？他会不会有什么事呀？”

“不会的。”胤禛把我拉回床上，“你好好躺着，两个侍卫都跟着他呢，不会有事的。”

他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还夹杂着急切地喊声：“四爷！四爷！”

胤禛眉头一皱，过去开了门，正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们两个怎么回来了，十三爷呢？”

我往门口看去，是那两个随行的侍卫，他们见胤禛开了门，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十三爷……十三爷他……”

“十三爷怎么了？”我心里一惊，跳下床跑到门口，“他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呀！”

“那些盐商带了好些打手来，大家都顾着打架，奴才们后来就和十三爷走散了。”支支吾吾的半天，他们才说完这些话。

“那你们还不去找？”胤禛怒喝道：“没有找到十三爷，你们也敢回来？”

“是是是！”两个人忙不停地点着头，退了出去。

“你也去找他吧，啊？”我哀求地看向胤禛，如果胤祥出了什么事，我会更加内疚。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开口道：“不行，留你一个人在客栈太危险。”

“我没事！”我把他往门外推，“你去找他吧，我求你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你……”我对他为我担心而感动，却又止不住自己对胤祥的担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别担心了。”他拍拍我的肩膀，“我这就去县衙，表明我的身份，令他们帮忙找人。”

“可是，我们是微服出巡呀！”

“形式重要还是胤祥的命重要？”他反问道。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要回什么。

“好了，”他推我回到屋里，“我去去就回，你照顾好自己。”

我点点头，看他消失在视线里。若不是我生病需要人照顾，胤祥又怎么会落单？胤祥，你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我会责怪自己一辈子……

不多久胤禛便回来了，他说他已经命令整个县衙都出动去找胤祥，应该很快会有下落。我只好听他的话耐心的等待。

可是过了很久，也都没有人报告说找着人了，看看天色，应该要四更天了。我再也坐不住，下了床就往外冲。

“你做什么！”胤禛拦住我，“我说了，你好好在床上待着便是，胤祥不会有事的！”

我挣开他，嚷道：“你放开我！我一定要出去找他，你让我去！”

“山东你认识多少地方？你出去了又认得几条路？”他把我拽回怀里，“你不要急，相信我，胤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我听着他心跳的声音，慢慢的平静下来。是啊，我能做什么，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能去哪里找他？我靠着胤禛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他怀里，只觉得耳根发烫，便赶紧挣脱开来。“我……我想到门口去等他，好吗？”

他无奈地点点头，又给我披了件衣裳，“不要走远，就在门口，知道吗？”

我点点头，走出了房间，只是不知道自己要出去是因为担心胤祥多一些还是不敢与胤禛共处一室多一些。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我也曾靠在胤祥怀里，但从不曾有过今天这样的感觉，可是只要胤禛一个细微的动作，也会让我的心起波澜，为什么呢？

等了一会儿，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我也不想进去躲雨，任由自己站在越下越大的雨里。忽的，雨停了。我抬头看，却见一把油伞撑在我头顶上，撑伞的人……我不必看也知道是他。

“生病了，还要淋雨吗？”他叹了口气，把伞塞到我手中，便转身离开。

伞柄上还余留着他的体温，我触碰到的地方便似乎隐隐的发烫，心里更是百转千回。

我定定地看着远处，渐渐的竟好像看到了胤祥的身影。我揉了揉眼睛，生怕看错了。那个身影在雨中一步步艰辛的走着，离我越来越近。我确定，那就是胤祥。

“胤祥！”我举着伞奔到他身边，他浑身湿透了，嘴角沁着点点血渍，很明显的受了伤。

“小优？”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呢喃道：“你知道吗？我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我犹豫了良久，终究放下了手中的伞，抱住胤祥，“不会的，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在……”

相拥好久，我们才放开彼此，他突然眉一皱，看着我的身后说道：“四哥……”

我猛然回头，看见在雨中也没有打伞的胤禛，心忽然就狠狠地疼起来。

他瞥了一眼被我仍在地上的伞，眼中闪过一丝伤痛，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回来就好，快回客栈吧。”说完，他走上前来和我一起扶着胤祥往回走。

而我，再没有去看他的勇气。

两个月转瞬即逝，转眼今日就是回京的日子了。这些天来，因为胤祥也有伤在身，大多事情都是由他去办，只在晚上的时候，他才偶尔坐下与胤祥一起讨论。不过是两个月的功夫，他瘦了一圈，有多辛苦可想而知。只恨我不是男子，不能为他分忧，反倒总是让他担心。

天有些闷闷的，傍晚时分，天边的火烧云仿佛特别的红，红得叫人惊心。山路不好走，已是七月，马儿似乎也热得想罢工了。

“四哥，我们休息一下吧，马也该累了。”胤祥的声音传来，“小优身体也不好，不知道吃不吃的消。”

没听见胤禛的回答，但大概是默许了吧，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了。胤祥掀开门帘道：“小优，下来休息会儿吧。”说着便把手伸过来牵我。

我迟疑了一下，把手伸给了他。胤禛靠着一棵大树坐着，闭着眼睛，像是很累的样子。两个侍卫牵着去喂马了。

胤祥扶我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小优，就在这儿坐会儿吧。”

我看了看胤禛，他把眼睛瞥向了别处。想了想，我在离他大约一米远的地方坐下了。胤祥也挨着我坐了下来。说也奇怪，平时话最多的胤祥竟也不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哎，你让我坐这儿，好歹也拿点水来呀！”我打破了僵局。

“噢，好，你等着啊。”胤祥傻笑了下，便跑向马车，拿出来的却是两只空壶。“呵呵，那个，没水了。”

“真受不了你，”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接过了他手里的水壶，“这附近应该有水源吧，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打水。”

“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竟是胤禛开了口，我不由得一怔。

“四哥说的是，”胤祥又从我手里抢过水壶，“还是我去打水吧。”说完，他就拿着水壶跑开了，末了，还朝我挥挥手里的水壶，像是炫耀什么宝贝似的。

我只好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低头看着地面。

“你这么安静，还真不习惯。”他轻笑了声，忽然说道：“那天，为什么丢下我的伞？”

我看向他，他也正温柔而又认真地看着我。我的心跳就那么漏了一拍，赶紧又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可他却不依不饶地问道：“是不是，那也代表了你的选择？”

“不是！”我也不知怎的，想都没想就回答了这么一句。

他又笑了，看着远方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