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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卷三-第3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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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严刑重押,关在天牢。”
“既有尧国皇后在手,也无需再和尧国谈判,干脆就押她北上,让纳兰述退兵!”
“这女人原本就是我大燕叛臣,叛逃他国后又残杀我国子民,罪不可逭,依微臣之见,还应先施以严惩,让尧国皇帝军民,明白我大燕天朝上国,威严不可摧!”
“可施以黥刑,这女子当初以美色媚侍纳兰述,独霸后宫,不遵礼教,如今毁掉她那张脸,看她还能仗恃何物,蔑视大礼?”
大燕群臣,近些年听说尧国各种女权伸张,都嗤之以鼻,君珂椒房独宠,不允许皇帝纳妃更让他们觉得罪大恶极,以往人家在敌国动不着,那就嘴皮子动动罢了,眼下听说她竟然被擒,顿时兴奋忘形,一群人说着说着,已经自作主张给君珂加了无数刑罚,讨论着到底是黥刑还是刖刑哪样合适,怎样才能让尧国既被侮辱又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纳兰君让在座上,岿然不动,神色阴沉。
他此刻已经明白这是韦家对他的发难,昨日知道韦皇后被接走,不用问也是进了韦家,但出面的是太皇太后,为人君者孝为天下先,这个祖母平日再怎么冷遇防备,一旦她下了懿旨,他还是不能公然违背,否则必然要被言官御史天下士子群谏非议,他也没去问沈榕皇后下落,心知皇后也必然被送进韦家,然而此刻强硬将皇后接回,绝非良策。因为昨日太皇太后抢先一步,等他得知消息时宫门已经下钥,他原本打算着,今日朝会后,召见韦国公,将此中真相和他说明,请求谅解。谁知道素来老成持重的韦国公,今天动作竟然这么快!
此刻骑虎难下,他要么就是顺应群臣之意,交出君珂,任她沦为罪囚,受尽侮辱押往边关;要么矢口否认,保住君珂。可他身为天子,金口玉言,今日当着朝臣面撒谎,日后如何驾驭臣下?
更重要的是,对方既然敢当面提出,必然有证据证明君珂在他手中,他一撒谎,便要面临被动局面。
“敢问陛下,罪囚君珂现在何处?三军将士正在前方用命,每一日都是尸山血海,百姓流离,如能早一日押敌酋之首前往边关,前方士兵便可多活几人,百姓便可早一日安居,此事重大,万万不可延误!”韦国公俯伏在地,“老臣愿为陛下先锋,亲自押解敌酋君珂奔赴边关!”
“臣附议。”
“臣附议!”
“请陛下立即着人押送敌酋君珂!”
“请押君珂!”
群臣嚣嚣,纳兰君让端坐,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眼神远远地向石沛和自己的司殿太监递过去。
两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亲信,一个眼神便知道什么意思,当下不动声色,绕过九龙雕的巨大抱柱,退往殿外。
石沛匆匆前行,心急如焚,准备立即召集所有御林侍卫,先包围大殿,随即转移君珂。
他刚刚走下汉白玉阶梯,还没来得及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侍卫招呼,几名太监快步走近,手中捧着折子,石沛下意识一让,对方却没有让,身子一闪折子掉落,左右一横,双臂一夹,已经夹住了石沛的双臂!
石沛惊而不乱,抬脚便要一个倒踢紫金冠,踢开那两人的钳制,脚刚抬便觉得脚尖一痛,低头一看,一只赤红的蛇正死死咬在他的靴尖,雪白的毒牙在日光下青气一闪。
一旁的司殿太监早已被蛇咬倒,四面散落的折子里,犹自游出毒蛇来。
石沛惊骇欲绝,再想不到在这正殿之外,群臣朝议之地,竟然有人敢设陷暗杀,他想喊,想大叫,想向皇帝示警,只要叫出一声,附近的侍卫都是他的人,只要惊动任何一个侍卫,就可以保证将皇城内外侍卫都掌握在手,陛下就安然无恙!
然而从脚尖到嘴角,一线麻木如火箭般攀升,他半边脸迅速僵硬,连嘴都张不开。
几个人是在大殿槅门之外动手,前方正好是巨柱,之后是汉白玉雕栏,挡住了台阶下侍卫的视线,那蛇又极具麻痹功能,几乎瞬间,纳兰君让上朝必带的两大亲信便被制住。
一点腥血洒落在地,被人小心翼翼用下摆擦去,这里是大燕权力政治中心,帝王驻驾朝议之地,大燕最尊贵最辉煌最不可亵渎的所在,建国以来只掠过龙袍,踏过官靴,然而今日,终究染血。
几个太监打扮的人,往两人嘴里塞了一颗药,随即脚不沾地地将两人扶走,两人性命都无恙,吃了一半解药甚至可以走路,但上身僵硬,神智不清,任人摆布。
他们被那几个太监拱卫在当中,公然从侍卫中走过,四面侍卫都没察觉有什么异常。
几人走过了三大殿,在内阁大臣办公的长春阁外,一个武官按刀走近,远远看见这几个太监做了个手势,武官浓眉一轩,随即返身便走。
几个太监挟着石沛远远跟着那武官,那是御林军副统领,不过没人知道,这人曾经是沈家门下。
几个太监一边夹着石沛走路,一边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石沛眼神渐渐迷离,时不时呆板地回答几句,一行人进入内廷,直入皇帝寝殿紫宸宫。
顺着石沛的指引,一路寻到了紫宸宫内的密室,在御榻之后,连启三处精巧机关,现出一方门户。
“还真是金屋藏娇。”一个太监咕哝着,一口大燕边疆人士才有的口音。
另两个人默不作声,推着石沛下行,走过三道转转折折的阶梯,在一方平台上停住,从平台的位置,可以看见底下静室,有人靠在软榻上假寐,肌肤细柔,如娇花堆雪,听见声音坐起身来,正是君珂。
几个太监停住,将石沛往前一推,石沛靠在平台角落,君珂可以看见他的侧脸。
“石将军……”君珂很早以前就认识石沛,习惯性和他打招呼,石沛抬头,在阴影里对她一笑。
这一笑有点僵硬,君珂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怎么应答,心想现今早已不是当年,这尴尬身份立场,难怪人家为难。
“陛下让给皇后送些燕窝羹。”石沛立在暗影里并不下来,似乎对身后挥了挥手,一个太监捧着托盘,托盘上一个冒着热气的银碗,旁边还有一个银调羹。“秋冬干燥宜温补,皇后请用。”
君珂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这个阶下囚做得实在滑稽,那太监将食物捧了下来,银碗在烛光下熠熠闪光。
从昨晚她到这里,所有食物都是用银质器具装的,纳兰君让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他的坦荡,君珂也当没看见,给什么吃什么。
“如此,多谢了。”君珂奇怪地看一眼石沛,这人怎么总藏在暗影里?
碗里的燕窝羹香气浓郁,丝滑柔嫩,君珂却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腥气。
奇怪,以前挺喜欢燕窝羹的,怎么最近口味变了,闻了气味就觉得恶心。
她用调羹慢慢搅汤,那太监并不停留,回到石沛身后垂手侍立。
石沛注视着君珂喝完汤,太监收回碗筷,才笑道:“请皇后安寝。”随即退出暗影里。
几个蹲在墙角的太监没有动,他们刚才用口技模拟了石沛的声音,等下还要继续扮演角色。
君珂喝完燕窝羹,又四处转了转,似乎在研究出去的办法,没多久就懒洋洋躺了下来,“咦?”了一声道,“今儿是不是睡多了,怎么这么累?”
随即她便身子一歪,向榻上一靠,没多久气息匀停,似乎睡着了。
上头静了静,又等了一阵,随即假太监们将人形道具石沛又拖了出来,放在平台上,一个太监模仿着他的声音,语气换得森冷阴沉,沉声道:“倒了?”
“倒了。”另一个太监恭恭敬敬细声道,“石大人马上就可以将囚犯运出去。”
“小心些,陛下说君皇后几近百毒不侵,你们确定这药确实有用?”
“请陛下和石统领放心,这药是毒非毒,否则也不能用银碗装了,据说是从西洋传来的奇药,控制人的体脉神经,中者一刻钟之后,便浑身瘫软,宛如废人,任人宰割。”
“很好。”石沛的声音听来很满意,“陛下说君皇后诡计多端,如此束手就擒怕她有诈。如今两国交战,未来定局都在这君皇后身上。陛下已经准了众臣所请,将此敌酋先废掉武功,施以黥面之刑,再穿琵琶骨,押上囚车运送到边关,向纳兰述交换,逼他退兵。”说完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这女人是我大燕叛臣,窃据我大燕藩国,如此对待,依老奴看还是轻了。”一个太监凑趣地笑。
“无妨,就算现在没人折腾她,等她的囚车运送到边关,边关百姓饱受战火,流离失所,对这敌国皇后如何不恨之入骨?到时候,尊贵的君皇后身在囚车,武功全失,镣铐加身,百姓要去辱她责她伤她,谁又管得着?”
“到时候尧国皇帝看到他那心头肉一样的皇后,罪奴一般押送万里,被千万人践踏诟辱,不知道该是何种心情?会不会一口血喷出来,就此御驾宾天哪?”
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快意,随即“石沛”道,“再等一会,你们不是说这药越久才越有药效?不必着急。”
脚步声响,几人似乎暂时退去。软榻上静静的,没有声息。
半晌,君珂缓缓坐了起来,怔怔地望着那银碗,良久,张开双臂,抱住了双膝。
她将头埋在了膝盖上,满头乌发流水般泻下,遮住脸容,只隐约双肩颤动,似乎不胜这夜的寒气凛冽。
四面静寂,蜡烛照不到的地方,折射出一处处迷离的荧光,似一双双窥视的眼睛,躲在暗处,冷眼窥这人世冷暖失望。
又过了一会儿,君珂慢慢展开身子,原样躺了下去,和先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上头有了响动,是预料中的脚步声,却比想象中混乱杂沓,隐约还有石沛的惊呼,大叫“你们是谁,竟敢擅闯陛下寝殿……”话未说完就是一声惨呼,随即砰地一响,似乎什么门被撞开,人影闪动,卷起一阵凛冽的风,壁上蜡烛闪了几闪,灭了一半。
急速的脚步流水般泻下,占据这底下密室,一人在台阶上恭声道:“太皇太后万安。”
似乎静了一静,随即脚步声响起,不急不慢,频率一致,仅听声音,便让人觉得,来者姿容庄肃,仪态万方。
黑暗里不知道谁眨了眨眼睛。
来人走到栅栏前,停住,似乎在静静注视君珂背影,又似乎在和她比拼耐性,气息匀净,不言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叹息,随即君珂缓缓坐起身来。
她在榻前挽发,偏首向沈榕一笑。
沈榕一直在等这一刻,但也似乎被这笑给笑得怔了怔,那一霎幽黯静室,烛光暗隐里,那女子宛然一笑,似一朵水莲花,自碧波明月尽头冉冉开放。
一别经年,当年记忆中略显青涩冲动的十七岁女孩儿,如今已经喷薄绽放,如玉琢成,从眼神到指尖,都写满成熟女子的风致。
沈榕的眼神也有些迷离,似想起当年歌舞韶秀,玉筵流芳,十六岁豆蔻少女,自岁月深处亭亭走来。
再一醒,不过这地室幽冷,寂寥空风,锦被之下森黑的锁链,丝幔之后重重的机关。
还有这人生里不可追及挽回的过去,和前路里弃之不绝的阴谋与倾轧。
两个母仪天下,隔着栅栏对望,各自满满审视。
“君皇后别来无恙?”半晌沈榕叹口气,“当年见你,真是再也想不到今天。”
“世间翻覆人心,不变容颜。”君珂微笑,“皇后成了太皇太后,不想风采依旧如昔,可喜可贺。”
“你果然没中毒,我没看错你,不过你刚才好像哭过。”沈榕的话却是跳跃性的,认真注视君珂微微有些湿润的眼睛,“为什么?”
君珂眨眨眼睛,“啊?我有吗?”
沈榕微笑,轻轻道:“失望了?伤心了?君珂,如果到今日你还伤心失望,那你就让我失望了。”
君珂有点好奇的看她——太皇太后,我和你交情很好吗?我失望不失望,伤心不伤心,关你啥事呢?
这么认真一凝视,君珂的眼神又开始摇曳,眼前的这位端严华贵的太皇太后,风神态度,笑起来嘴角的弧度,真是叫人心惊啊……
“太皇太后是来救我的吗?”君珂开玩笑地问,随意地在榻边坐下。
沈榕摇头,“本宫若说来救你,你信吗?本宫是来和你谈一笔交易的。”
“哦?”
“把开国皇帝秘玺给我。”沈榕向她伸出手,“我就放你自由。使你免于被辱被掳之苦。”
“开国皇帝秘玺?”君珂这下真的惊讶了,“你们开国皇帝的秘玺,怎么会在我这里?”
“你去过大燕皇陵,并曾带出一个白色的长盒子。”沈榕语气肯定,“那里面就是我大燕开国皇帝秘玺。”
“怎么可能,那里面明明是一柄短剑……”君珂说到一半,醒觉自己说漏嘴,“啊”一声急忙捂住了嘴。
沈榕笑容微微得意,“短剑剑柄之内,就是秘玺,是大燕最高传国宝玺。蓝玉,螭纽,六面,鱼鸟篆。当初开国皇帝即位后,遍寻天下美玉,最后在晋西长府山得到一块绝世蓝玉,琢为玉玺,上书‘昊天之命皇帝寿昌’,并下诏喻示要将之世代传承,象征帝业万年。然而这枚代表大燕皇族正统的玉玺,却在开国皇帝驾崩之后便失踪,皇帝玉玺失却正统,后继者琢再多皇帝大宝,都无法和开国玉玺相比。大燕皇族传言,当初玉玺是被开国皇帝宠妃盗走,那宠妃一身好武艺,因误会决裂出宫廷。玉玺因此便没了下落。”
“那太皇太后又何以认定玉玺在皇陵内,又落于我手?”
“有心人总会知道真相。”沈榕淡淡道,“玉玺丢失后,早些年确实毫无消息,但经过很多代,有位王公子弟,年幼时常幽居独处,喜好购买阅读一些古书,无意中在集市淘到一册旧书,其中有段记载引起了他的兴趣,后来多方寻找线索,终于推测出,当年那位宠妃回归山野,却在开国皇帝驾崩后曾回到皇陵,并放回了一样东西——这东西,不用说,自然是传国玉玺。”
“这来龙去脉,倒从来没听纳兰君让讲过。”君珂喃喃道。
“玉玺失踪的事,是大燕皇族秘事,只有皇位继承者,在继承大宝的时候才会得知。他如何会对你说?”沈榕道,“至于后面这段故事,他更是不知,否则他既然也去过皇陵,怎么会不去寻找玉玺?其实第七代皇帝或许也曾猜出这秘密,他曾留下遗旨让继位者前往皇陵,可惜他是暴毙,话没说完就驾崩了,后来大燕皇室代代有人去皇陵,都以为是遵循先祖意旨或寻找皇陵秘密,谁也没想到,玉玺就在开国皇帝棺中。”
君珂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数年前皇陵之行,可是去了好些不该去的人,那位发现秘密的王公子弟,可在其中?
至于对方如何知道她持有大燕皇族之宝,君珂知道沈榕不会告诉她,不过八成是费亚吧?她在沼泽边居住三年,和费亚相处极好,他见过她那白色盒子一两次,费亚口齿漏风,好酒贪杯,给有心人套出话来,也是正常。
“不管你知不知道那短剑里的秘密。”沈榕居高临下望着她,“你既然敢来大燕,必然有所仗恃,这就是你的依仗。”
君珂沉默一会,笑了笑,“好吧,就算我依仗这个来到大燕,那我凭什么把我的依仗交给你呢?”
“因为你刚才也听见了,纳兰君让要对你下手了。”沈榕微笑,“我想你是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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