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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匪如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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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走过来耳语了几句。
  
  “真是对不住哪,陶大人,这原先的知府被抄家,整个府衙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了,连膳房里的烧火棍都被士兵们拿回家用去了,您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就坐这一张椅子吧。”刘伯彦万分为难地指了指另一个衙役端上来的东西。
  
  李瑾瑜看过去,心中忽然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一把有点破旧的藤椅,看上去仍然结实,衙役拿了一块破布反复擦了擦便递了过来,陶末的手下一把抢过来,屁颠颠地放在陶大爷的身后。
  
  “好好,现在升堂。”刘知府慢悠悠地坐到案前,“下站着何人哪,先报上名来。”简单的一句话说得相当之慢,李瑾瑜抱着薛芜陌的左臂笑眯眯地看着刘伯彦,一副“嘿嘿我知道你要干什么”的猴样。
  
  哪里会有这样的升堂问案呢,周围一个像样点的齐声喊“威武”的衙役都没有,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师爷,一个蔫耷耷的小衙役,拄着根棍子不停地打瞌睡。不过外面的围观人群都已经被遣散。
  
  陶末看到这四处的光景,脸上的神情愈发显得轻慢起来,“我说刘伯彦哪,你直接问我和薛妹妹的婚约那一块不就成了?我是陶末陶大爷,这还用问吗?”陶末肥胖的身躯已经将那个藤椅塞满了,这厮受不了刘伯彦慢条斯理的问话,有些着急地东张西望起来。
  
  “陶末?哦,恕在下孤陋寡闻了,什么末?是‘墨水’的‘墨’,‘沉默’的‘默’,还是”
  
  “我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末将’的‘末’!”
  
  “哦,原来是‘末将’的‘末’,呵呵,这个东西要备案哪,万一写错了一个字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行了行了,我没问你为什么,你赶紧给我审!”
  
  “陶公子,你父亲是不是陶胜陶大人?”刘伯彦严肃认真地问道,李瑾瑜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刘大人的旺盛求知欲非常感动。
  
  “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可是陶胜陶大人不是公公么?怎么公公会有儿子?”刘伯彦依然认真严肃。
  
  “我是我义父的义子!我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连这也不知道?真不知道李瑞怎么派了你这么个人来当这崔州知府。”
  
  “在下才疏学浅,以后还请陶公子多多担待哪”,刘伯彦客气一笑,继续好学不倦锱铢必较地问,“不过陶公子本姓不是姓陶吧?我们楚国中李姓是大姓,陶这样的外来姓氏倒是很少见。”
  
  “我本姓李”,陶末阴沉回答,“怎么,难道刘知府大人居然敢于看不起陶氏族姓?”
  
  “哎呦,在下岂敢岂敢,在下刚刚进入官场,这偶尔不小心说坏了一句话,还请陶公子多多担待,呵呵”以下又是各种请陶末陶大爷以后多担待的各种废话,以及各种给陶末戴的高帽子,没想到陶末还很受用,胖胖的身躯在藤椅里动来动去,看得他一边的手下胆战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李瑾瑜看到门外石狮子的影子慢慢拖长,说明太阳已渐西下,而刘伯彦依然纠结于各种关于陶末的家世问题,才学问题,对于正事倒是大字不提一个,李瑾瑜早已走神不知走到哪里去了,耳边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吱呀”一声:原来是那个藤椅断了。
  
  本来陶末那个手下一直担心着藤椅的质量问题,过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自然就松懈了,恰在此时,那个老旧不堪的藤椅适时的断裂,陶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根据那一声杀猪似的惨嚎来判断,一定摔得不轻。
  
  刘伯彦非常具有诚意地拿着师爷递上来的某物,恭敬地走到陶末的跟前,“陶大人您看,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府衙不充裕,目下也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姓刘的,你审了一下午的废话,就拿出这么一点来孝敬我们家老爷?你有病吧?”陶末的手下呵斥。
  
  “呦,这位大爷,再怎么少那也是在下的一点心意,您无论如何都要收下,不然我这儿于心不安哪,你看陶大人摔得这么重这钱就当是请郎中了。”
  
  “哼!”陶末瞅也不瞅上那可怜的一千金珠一眼,重重哼了一声便走。
  
  “呵呵,大人慢走,恕在下不能远送。”
  
  “刘伯彦,你给我等着。”手下呼喝。
  
  Chapter2 我独南行(5)
  人一去,大堂之上终于安静,刘伯彦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大堂之下还站着两个人,“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薛芜陌,今天多谢大人相救。”
  
  李瑾瑜连忙插嘴,“我是李瑾瑜,这个是我姐姐。”她笑了笑,“刘大人您真厉害。”
  
  “哦,怎么厉害了?小娃娃,不妨你给我说说看。”
  
  刘伯彦似乎是在故意考自己,李瑾瑜现在只觉得脸上的面具越来越难受,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另外,今天那两个官差来得这么巧,根据陶末在崔州城内的势力,李瑾瑜推断平常百姓不敢去府衙通风报信,至于面前这个始终恭敬的新知府,审了一下午的废话,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想了想,放开一直抓着薛芜陌的胳膊,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到身后:“首先是露穷,大人您初到此地,就把府衙搞成一个垃圾厂的样子,衙役们穿的这么寒酸,师爷连砚台都端不稳,小爷我哦,我虽然初到此地对于陶李党争也有所耳闻”,李瑾瑜顿了顿,笃定地看着刘伯彦,“这么做不仅仅是给陶末看,以防止那些在崔州城官场潜藏的陶党官员们联合来敲诈你这个新知府,到你这儿捞油水,将来和这些人难以周旋,也是给那些人示弱,所谓示之以弱,方能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刘伯彦一直淡淡的神情这时也掩饰不了些许震动,“继续说下去。”
  
  “此外就是一个‘拖’字诀,您不正面跟那个陶末交锋,相反还非常恭敬,刚才大您拿出可怜巴巴的一千金珠,估计都不够陶末塞牙缝的,嘿嘿,大人您真拿得出手哪,所谓既给了别人面子,又不至于落一个行贿的罪名,将来就算有人说您行贿,嘿嘿,一千金珠真拿的出手。”李瑾瑜忍不住地笑,这要搁在现代,估计就跟说某某官员拿着五块钱登门行贿。
  
  “您光一个名字就问了大半个时辰,接着又问什么身世,太监都扯了出来,所以您根本不想审这个案子,这就跟现代保险业是一个道理”
  
  “保险业?”刘伯彦显然从来没接触过这个词汇。
  
  现代不少的保险公司皆信奉一个“拖”字诀,哪个人要是倒霉遭个什么灾,去保险公司要求赔钱的话,不烦死你是不可能的,今天先说那人的条件不够格,有可能为了骗取保险费隐瞒了买保险之前自己的健康状况,或者说死不见尸的怎么判断已经死亡,等到那人过几天再去,也许会说今天公司业务繁忙,某某某还在你前面呢,人家还没拿到保险,你在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不过如果跟刘伯彦讲述现代保险业的智慧李瑾瑜赶忙解释:“呵呵,我糊涂了,我是说刘大人您这个‘拖字诀’用的很高明,可是万一陶末那帮人明目张胆地派人来抢怎么办呢?哦,还有,刘大人,我想普通百姓不敢到您这儿来通风报信吧?刚才那两个官差怎么会知道我们那儿发生的事情?”李瑾瑜表现地非常勤学好问。
  
  刘伯彦笑而不答,赞叹:“小子,你今年多大了?家里有什么人?”
  
  李瑾瑜胡编乱造,“十岁,另外我家里没什么人了,四年前家里着了大火,那时候我就出来了。”
  
  “你是个流浪儿?”刘伯彦惊讶,“那你路上吃什么?”
  
  李瑾瑜想了想,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外套里面密密的口袋里全是吃的还有不知从哪儿掏来的两件玉器挂件,一把金珠。
  
  “大人,您不会把我关起来吧?”
  
  刘伯彦看到这件赃物,先是一愣,接着大笑几声,拍了拍李瑾瑜的头,“好小子,小小年纪能有这般手段有这般见识,着实叫人佩服。”
  
  刘伯彦叫自家的厨子做了一桌好菜,许久不闻肉味的李瑾瑜跳上椅子就是狼吞虎咽,抓住一根大鸡腿一通狂咬,由于专心致志地啃鸡腿,刘伯彦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楚,只记得好像要安排薛芜陌连夜出城,护送往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城镇,还要给李瑾瑜安排一个老师,以后不用风餐露宿,刘伯彦想问问这个十岁小儿平常都睡在哪儿,然而李瑾瑜正左手抓一个鸡腿,右手抓一把牛肉,嘴巴里塞满了肉片,还低下头抿了几口汤,看样子抽不出空来回答问题,刘伯彦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吃饱喝足,李瑾瑜忙不迭地从南城门走出,独自走了半个时辰后,周围便没什么人了。
  
  她爬上一个高坡,左瞅瞅没人,右瞅瞅,也没有人,还好那个热心肠的知府大人没有派人跟过来。李瑾瑜松松肩膀,甩了甩胳膊扭扭脖颈,仰天一声长嚎。
  
  “嗷呜——”“嗷呜——”
  
  连叫三声,她对于狼嚎学的还有点样子。周围的常绿阔叶林中扑簌簌地飞起一大片鸟儿,乌压压掠过李瑾瑜的头顶,飞向天际,她一时跌坐在高坡上。
  
  她将手盖上肚子,轻声,“恩,吃的饱饱的,应该美美地睡一觉。”以前那个大学室友吃饱了总喜欢来这么一句,接着李瑾瑜往往接上一句,“你就吃了睡睡了吃吧,早晚变成猪。”
  
  “你就吃了睡睡了吃吧,早晚变成猪。”她躺在高坡上,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具,对着空气大声说道。
  
  真的回不去了吗?那个世界之于她,仿佛是镜中风月,只能观望却难以触及,她这个游离于人群之外的独行侠,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融进过那个世界,如今真的脱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样的情愫。
  
  算是难过么?你也会难过么?真的是往事烟消云散,不着任何痕迹呢。
  
  这个世界的天空格外的蓝,李瑾瑜双臂伸展着搭在地上,天空蓝的这般纯粹,仿佛遥远的琉璃,李瑾瑜盯着辽阔无比湛蓝深沉的苍穹,她变成了沉睡在海底的鱼,看着头上的海平面漏下斑驳的光。
  
  长风浩荡着吹过,森林随之浅吟低唱,小小的石子被带动着奔跑,草叶摩挲,归鸦振翅,她看着附近树上的一只鸟儿,轻声念了一句:“乌鹊哑哑枝上啼。”柔软光滑的皮毛贴着李瑾瑜的脸走过,小狼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
  
  李瑾瑜一把抓过小狼的尾巴,枕在上面沉沉睡去。
  
  “姑娘?姑娘?”悦耳的声音,像母亲的呼吸。
  
  “姑娘快醒醒,这儿晚上有野兽出没,睡在这儿不安全。”
  
  李瑾瑜正睡得迷迷糊糊,一听到“野兽”立即警觉地睁开眼,眼前真的站着一个人影!
  
  “什么东西?走开!”她敏捷地向后一跃,看清楚来人后,不由一愣。
  
  那人微微惊讶后退,面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淡白色的麻布衣裳,袖口和裤脚都微微卷起,头上一顶竹编的青斗笠,扛着一柄锄头,这是已近傍晚,天边火红的晚霞映染半个天际,眼前的少年衣裳随晚风轻轻拂动,清爽利落,他只是站在那里,李瑾瑜却仿佛看见一个身披月白长袍独立苍莽竹林中的隐者,他的身侧是瘦鹤青松,芝兰玉树,白莲花寂寂开放,而他自己如同渡尽寒塘的冷鹤,独立人世,清辉如明月,身姿如劲竹,神情温和却又淡漠。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诗并不应景,此刻远方的草原上顽强的野草在火红晚霞的映照下,如同烈火一直离离地烧到天际,李瑾瑜看着那人,脑中忽然浮现了这样的句子。
  
  “姑娘,天色将晚,你怎么在这儿休息?赶紧回家吧。”少年人好心提醒。
  
  李瑾瑜这才回头,该死的,小狼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得没影了,这种时候居然不来帮她一把,李瑾瑜四下张望,少年人看在眼里,“姑娘是不是在找一匹丛林狼?”
  
  “是啊,你刚才有没有看见?”
  
  “它往那边去了。”少年人指向二人身后的迷雾森林,“不过这是迷雾森林,从来没有人进去过,里面有毒瘴,姑娘不会想进去吧?”
  
  当然想进去,不然今天晚上睡哪儿呢,本来还指望着跟小狼挤一下他的狼窝来着,这头不讲义气的家伙李瑾瑜看到少年人打扮,心中一动,“你刚才看到我的小狼了?”
  
  “小狼?难道那是你养的动物?”少年人将锄头放下。
  
  “对,他是我的朋友,我家四年前被火烧了,我现在只能去他那儿”,李瑾瑜现在说谎话一点都不觉得脸红,“可是你一来他就不见了,一定被你吓跑了。”
  
  “那只狼似乎本来就要走了,等我走近,只看到一个狼的影子。”少年人解释。李瑾瑜本来想最好能哭一下,无奈这一天都走得彪悍路线,一时也哭不出来,便万分平静地看向少年,“大哥哥,我唯一的朋友被你吓跑了,所以你要帮我找一个住处”,李瑾瑜摸了摸口袋里的金珠,“另外,我没有钱。”
  
  “这个时候店家都差不多关门了,城门在太阳下山那会儿就会关闭,这样,不如小姑娘你先到我那儿休息一天如何?”李瑾瑜这才发现,少年人的脸上一直没有表情,只是那种温和淡漠的气质给人以一种“他在微笑”的错觉。
  
  一个人要经历多少磨练才能修炼出这样的气度,李瑾瑜跟在少年人的身后,心想这个少年也许是一个山精鬼魅或者妖怪,不过她有武道在身,不妨走这一遭。
  
  Chapter2 我独南行(6)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李潜。”
  
  “唔,我叫李瑾瑜,原来齐国姓李的人真的很多。”
  
  一路闲话无多,唯有山间清风相伴,从指间衣袖见穿梭而过,行不多久,夕阳便已完全沉入地平线下,远处的一方竹篱茅舍已在眼前。
  
  茅舍建在一处溪涧之上,四周已经是川林竹海的边缘,青翠的气息扑面而来,顿觉神清气爽,竹叶摩挲,宛如远方亲人的温柔絮语,走在小桥上,可以听见桥下溪水拍打岩石的声响,一声声如同母亲亲吻婴儿的睡颜,安宁慈祥。李潜放下了锄头开始忙碌,嘱咐李瑾瑜可以到处走走看看,李瑾瑜早看上院子里一个类似于镂空巨大鸟雀形状的机械,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个弓箭的形状,只是是一把怪异的弓箭,李瑾瑜闻言立即冲上去把玩,李潜笑了笑,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上面共有十二个凹槽,看来是放置箭镞的,箭筒刚好就在身边,她一把拿出箭镞放好,弯弓,搭箭,弓满,射出。这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完成,虽然她双脚已经踩在鸟雀弓的边缘,双臂伸直拼命往后拉,恰在此时真气上涌,原本不可能被十岁小童拉开的武器就这样启动了。
  
  但问题在于,此刻李瑾瑜的面前正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过一只大公鸡,骄傲地昂着他那高贵的头颅,羽毛光亮,似乎还对她丑陋的身姿轻蔑地看了一眼,不远处两只小母鸡正在溜达,一副芳心暗许的娇羞模样,李瑾瑜觉得是自己眼睛花了,家禽类什么时候有这么丰富的表情了?然而下一刻,她怎么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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