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碗里来 作者:郑良霄-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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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的信中没说吗？”

　　　　“你爹上回就嘱咐过了，这种事不要刻意去提，更不要写在信中，万万不可当件事来说。所以，等你哥哥回来听说此事，定会大大吃惊。”

　　　　竹梦池噗地一笑，“我都不急，他急什么！再说，他应该先把自己嫁掉，也老大不小了。”

　　　　一提起这个话题，竹老娘自然又是好一番唠叨。

　　　　天色擦黑，竹老娘和竹梦池母女两个都已经关门闭户，检视家中火烛，准备要睡洗洗睡了。却突然听见，刚关好的大门，被人得山响，“竹主事可在？”

　　　　竹老娘吓了一跳，“这么晚了！”

　　　　竹老爹却应声而出，大声地问什么事。

　　　　“主事大人，不好了，您快开门。”拍门的声音越发惶急。

　　　　竹老爹上去开了门，原来是竹老爹户部里的同事。只见两个人站在门口匆匆说了几话，竹老爹就变了脸色，回屋拿了算盘账薄，又急急跟着来人向外走。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竹老娘急得跳脚。

　　　　“你们先睡，不要等我，今晚我不回来了。”竹老爹连头也没回，摇摆个微胖的身子，倒是走得飞快。

　　　　“死老头子！”竹老娘骂，又回头，“梦丫，你爹啥意思，啥叫今晚不回来过夜？”

　　　　竹梦池噗地一声笑了，“娘，你和爹成亲后，爹是不是从来都没在外面过过夜？”

　　　　“可不是吗？他为啥不回来过夜？”竹老娘还是一脸的糊涂和不甘心。

　　　　竹梦池笑着上去，一把搂过竹老娘的肩，“娘啊，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小心眼吃醋吗？爹这种人，你还不放心？”

　　　　“可是为什么不回来过夜呢？”竹老娘小声的嘟嚷，她现在真的不放心了，“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最近你爹忙得反常，我嫁你爹二十多年，就没见他这么忙过。”

　　　　“能有什么大事！”竹梦池嘻嘻一笑，“司仓主事，就是个管仓库的官儿，估计也就是仓库里的事，听说最近各地税粮陆续运到，忙一点也是正常。娘，你别多想　，收拾收拾去睡吧。”

　　　　竹梦池哄着老娘，好说歹说，把她弄去睡了。她自己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后。拿了竹老爹的夹衣，提了一盏小灯笼悄悄出了门。

　　　　二月的天气，到了晚间还是有些凉。天空中月色却好，小小的一轮圆月挂在辽远的天际，撒下几缕淡薄的的清辉。竹梦池想起了竹老爹刚才对她说的那些话，凭她的直觉，只怕许多事最终都和皇权的争夺有些关系。竹老爹只是一个六品的小官，人又太过耿介忠厚。若是深卷进去怕是不好。

　　　　竹梦池脚步匆匆，直奔竹老爹所管理的富平仓。

VIP章节　14怎么吃

　　　　富平仓是京城最大的粮仓，紧邻运河，为的是方便京城通过漕运补给。因此，出了内城门，一眼看去，广阔而平坦的大块土地上，那整整齐齐的一排排房屋尖顶就是富平仓的大院。

　　　　竹梦池站在高阜上，远远就看见富平仓那边已经风灯高悬，一片的灯火通明。而再远处运河中，也是点点星火，那是成串的漕船停在那里等待卸货。

　　　　竹梦池加快了脚步。

　　　　富平仓自然是有官军把守的。

　　　　不过这难不倒竹梦池，“此地司仓主事竹大人是我爹。”竹梦池上前大喇喇地对守仓的卫兵说，同时晃晃手上的衣服。表示她是来送衣服的。

　　　　守仓的士兵睁了一双怪眼看竹梦池。

　　　　“咦，你们这是什么眼神，”竹梦池知道自己老爹的官职不高，抬出老爹的名号来，不比我爸是李刚那么好使。但他们也不能这样死板无动于忠吧。“我给我爹送件夹衣，后半夜寒冷，你们人性化点好不好？”

　　　　“竹小姐这回怎么没带上算盘来？”守卫的士兵开了口。

　　　　“咦？你们认识我！”竹梦池大吃一惊。

　　　　“竹小姐哪年不来个好几回，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你！”

　　　　好吧，竹老爹官职十五年如一日，年年在这个岗位上不得升迁，这里的确应该是竹梦池熟悉的地方。也许竹梦池光屁股的时候还在这里和过尿泥，长大了还经常得帮她爹过来算个小账什么的。

　　　　“那我进去啦。”竹梦池向守门的官兵挥挥手。熟人好办事么，既然都是熟人，那还客气什么。

　　　　“唉，竹小姐等一等。”

　　　　“又怎么了？”

　　　　“今天不行，今天竹大人没发话让竹小姐进去。我们不能放你。”

　　　　“咦？”

　　　　守卫神秘的向竹梦池招招手。

　　　　竹梦池凑上去。

　　　　“今天出大事了！看到码头上那些船没有？听说这一批税粮里面混装了许多稗子和稻草，”守卫小心的四下看看，“一半都不止！好在被户部检验们及时发现，如今不敢收货，正乱着呢。竹小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竹梦池好奇起来，“有这种事？胆子倒大，这不会被杀头吗？”竹梦池说着在颈子上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同时还呲个牙翻个眼。这年头，这就是欺君之罪吧，应该会被杀头的吧。

　　　　守卫点点头，一点也没觉得竹梦池的小动作好笑，恰恰相反，他表情凝重，“漕运官已经被我们扣起来了。其它的事……”看样子，他也觉得要死人了。

　　　　天！竹梦池想，难怪老爹刚才跑得飞快，这的确是不得了的大事，一半以上的掺假！那还有真货吗？

　　　　“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对不对？”竹梦池冲几个守卫嬉皮笑脸，继续和他们打商量，“我就进去一下下，把衣裳交给我爹就出来，不会坏你们的正事。”

　　　　几个守卫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你快去快回，乔大人也在里面，你也认得的，今天真的是不同以往，听说这事情已经报上去了，说不定还会有大人物过来。竹小姐别让我们为难就行。”

　　　　“好嘞。”竹梦池欢快的跳起来就跑，免得人家又要反悔。

　　　　人最多、灯最亮的地方，自然就是竹老爹所在的地方，竹梦池一路小跑，跑得近了，一眼就看到了竹老爹微胖的身影正在灯下忙碌。竹老爹仍然还是老样子，手里持着算盘，不时的拨拉一番，一边拨拉还一边摇头。不时的报出一串数字，旁边马上就有人记下来。富平仓令使以下官员和小吏，此时全都围着竹老爹挑灯夜战，在他的指挥下，一包一包的验看新收上来的税粮。随便拆开一包，里面就倒出大量的稗草，金黄的谷粒几乎看不到。

　　　　再细看，还能看到一个穿了朱紫官服的人，在一旁焦急的打着转转。一群天青色官服中，就属他穿的最特别，这人一定就是竹老爹的上司、户部尚书乔大人了。

　　　　竹梦池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凑近点。

　　　　“这回一定会有人人头落地，一定会有人人头落地。”乔大人神经质的念叨着。一边快步的打着转转。

　　　　竹老爹不为所动，还在指挥着人拆包验看。

　　　　“好了！”乔大人一声大喝，“竹安节，不要继续验了！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全都被人动过手脚了！”

　　　　竹老爹停了手，圆脸上全是茫然的表情。

　　　　乔大人上前用脚乱踢那些装满稗草的麻包，官仪什么的全都顾不上了。“竹安节，你还没看出来？若是你没有叮嘱人仔细验收。就这一批青州漕粮，就能要了你我两个的命去！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是故意陷害啊！”他的脚下，稗草被踢得乱飞，一片乌烟瘴气。

　　　　竹安节眨眨眼，“我不会不仔细验收啊！”他老老实实的说，每批漕粮进仓前都得经过三验呢，这是有规定的。

　　　　“好！你干的好！”乔大人大声的夸奖竹安节，同时还有些气急败坏，“我就不明白了，青州知府鲍发财这是想干什么？平日里看他还像个老实人的样子，如今却干出这等欺君勾当，胆大包天不想活了吗？五十万石粮食啊！人头落地，人头落地啊！”乔大人，想想不解气，又对着麻包一顿乱踢。

　　　　竹老爹还是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眨眼睛。

　　　　竹梦池忍不住，从边上的暗影里走到光亮中来，“乔大人，爹。”她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

　　　　竹安节吃了一惊，“唉？梦丫，你怎么来啦？”想了一下，觉得不对，“死丫头，这都什么时间了，你怎么还在外面跑。”说着，就向竹梦池打眼色。

　　　　可是乔大人已经注意到竹梦池了，“啊，梦丫啊，”他似乎对竹梦池的出现熟视无睹，而且和竹老爹一样，叫竹梦池为梦丫，可见往常也不止一次见过竹梦池了，“你身体好些了？我听说你病了一场。”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心关心一下小辈身体。

　　　　“我已经全好了，”竹梦池裣衽向乔大人一揖，“谢乔大人挂念。”

　　　　乔大人摆摆手，“我还说要为你再说一门亲事呢，这一乱也没顾上，唉！如今……”乔大人一看到脚下那些麻包，气就不打一处来，又是一翻踢踏发泄。看样子，这乔大人是个急性子。

　　　　竹梦池把手上衣服递给老爹，看着那些地上的稗草嘻嘻一笑，“乔大人别踢了，好歹也是千里迢迢运来的，再不值钱，这每一根草里还有个辛苦在里面。只不过，这千里运稻草……不知是个什么说头。”

　　　　乔大人停下了，若有所思的看着竹梦池。不过他的眼睛里其实已经没有竹梦池了，他有点回过味儿来了，“对了，竹大人，那个押船的漕官已经被你们扣下了？”他突然问竹安节。

　　　　竹老爹慌忙下跪，同时瞪了一眼竹梦池，“禀告乔大人，在下越职，自作主张请仓司的军爷们扣了那漕运官。”

　　　　“好！做的好！”乔大人听了这一消息并不振奋，反倒变成了喃喃自语，“我倒差点忘了，这一路千里押送，所经之处倒是不少……青州、徐州、扬州……好一个千里迢迢。”乔大人显然想到什么了。徐州，那里是汉王封地。

　　　　竹安节再狠狠瞪了一眼竹梦池。

　　　　竹梦池一吐舌头。

　　　　在场的人都看着乔大人。而乔大人开始拼命抓自己的头皮。

　　　　竹梦池拍拍小手，仰了个头看看垒得好高的粮垛，若都是粮食倒也十分壮观，可惜全是稗草。竹梦池呆不住，她开始围着那些麻包打转转。这些稗草能有什么用呢？里面还混杂着一些谷子，可惜也一并糟蹋了。稗谷分离，得好大的工作量呢。干这事的人，分明是故意。

　　　　“今年的税粮，”乔大人艰难地开了口，对着还跪在地上的竹安节说，“皇上已经指定由皇太孙全权打理……”他说了一半，又挥挥手，不说下去了。这事情已经如此明显，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报……乔大人，乔大人，不好了！”刚才还在守门的守卫士兵，此时飞跑而入。

　　　　乔大人本就是个急性子，一听到不好了，立刻就跳脚，“又怎么了？天蹋了吗？死人了吗？”

　　　　“不……是皇太孙，皇太孙来了！”

　　　　“什么！”乔大人和竹安节同时惊呼。

　　　　竹安节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跳起来去抓还在一旁看热闹的竹梦池，“快走快走！”边说边把竹梦池向外推。这个不省事的宝贝女儿哟。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守门的卫兵喊，“皇太孙的大轿已经到门口了。”

　　　　乔大人也反映过来。竹梦池不是富平仓的人。她出现在这里不合适。更重要的事，她还与那个皇太孙有着那么一层关系在。若是被皇太孙看见，会以为竹家别有用心，户部别有用心。

　　　　“藏！”乔大人一声大喝。

　　　　在场的官吏闻声听令，有人立刻刨开了那成堆的麻袋，在粮食堆中掏出一个坑来。竹老爹不说话，一把揪住竹梦池，就往那个坑里塞。

　　　　“爹！”

　　　　“梦丫乖，先躲躲。”

　　　　“躲躲，躲躲。”连乔大人都上来帮忙。

　　　　竹梦池被大家七手八脚推到了麻袋堆中，紧接着那些装满稗草的麻袋就劈头盖脸的落下来。

　　　　“快快，”乔大人还在一旁着急催促。

　　　　竹梦池只得抱头蜷缩成一团。天啊！竹梦池原来如此的没脸见人！她现在终于认清了形式，皇权威武，那个皇小鸡还是很威风的。

　　　　很快，竹梦池就被那些麻袋捂了个严实。只余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光线，从麻包间的缝隙中透进来，正好打在她的脸上。

　　　　“皇太孙驾到！”

VIP章节　15吃坏了

　　　　“别出声，别动！”竹梦池被闷在麻包中，却还能听见竹老爹在一旁殷殷的嘱咐。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分辨出竹老爹的担心。

　　　　竹梦池委委屈屈的缩在一堆麻包里，此时她后悔了。她本是担心爹不敢说实话，自己逞能来了。没想到如今却是自己落入了这么个悲惨的境地。

　　　　她耳中听得吱吱的轿杠声越来越近，可惜从她面前那点缝隙里，她只能看见朱紫的、天青的官服全都跪在了一地的稗草中。没有电视里山呼千岁的肉麻场面，只有一片的寂静来表明这些官员惴惴不安的心。

　　　　好半天，竹梦池终于听到了一声：“平身。”声音很低，有气无力的。他没吃饭吗？竹梦池在心里哼了一声，果然是一只皇小鸡。

　　　　稗草中的官员都站了起来，天青色的袍角四散开来。有一个就站在了竹梦池的前面。这样一来，又把竹梦池偷窥的视线挡去了一块。

　　　　一定是竹老爹！竹梦池想，瞧那鼓鼓的腰身！再没别人了。

　　　　一片朱红色的袍角迈着规规整整的四方步，渐渐踱入了竹梦池的视野，与旁边乔大人比，这衣料颜色比乔大人的官袍颜色要浅一点。一定就是皇小鸡了，竹梦池想，走路居然像只鸭的，这是官派吗？她突然好奇起来，自己这个前未婚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怎么回事？”皇太孙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竹梦池再一次认定皇宫中一定是没有吃的。这位皇小鸡分明是长期处于忍饥挨饿状态。

　　　　“报……报皇太孙，”是竹老爹的声音，有点哆哆嗦嗦的，“这是今天刚到的青州漕粮，我富平仓按规定予以验收，除了最先的几袋是正常的谷子外，后面的麻袋，用穿遭锥一插※进去，扦出来的就是稗草。如今已经验了二万担，几乎……几乎全是如此。”

　　　　没有回应，朱红色的袍角不急不徐地踱到了粮垛前，离竹梦池不过两、三尺的距离。然后停住了。皇太孙穿了绣纹长靴的脚慢慢的拨拉着散在地上的一袋稗草。

　　　　竹老爹的手在竹梦池眼前一摆一摆，那是示意她别冲动。

　　　　竹梦池突然想起来，竹老爹也是头一回见到皇太孙呢。这皇太孙到底长得怎么样？爹也不告诉自己一声。

　　　　“都是稗草？”皇太孙说，声音近在耳边。竹梦池没有注意到这声音她应该很熟悉，因为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麻袋摇了摇。她本能的缩了一下身子。

　　　　不过，什么也没发生　，这应该是那个皇太孙用手摸了摸竹梦池身上的麻包。

　　　　“皇太孙当心！”乔大人和爹几乎同时开了口。竹老爹那声音都已经哆嗦得不成句了。

　　　　那几个麻包安然不动。朱红色的袍角慢慢向后退去。一点点退得远了。想来是在看粮垛的高度。竹梦池和外面的某些人一起吐了一口气。

　　　　“漕运官现在还在我们户总的仓司中押着，皇太孙可要看看？”乔大人问。

　　　　没有回应。

　　　　“不然，皇太孙亲自审问？”乔大人又问。

　　　　“交大理寺吧。”

　　　　听起来依然无精打采，没什么兴趣似的。

　　　　竹梦池有些不耐烦，她极力听了很久，这皇太孙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