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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凰 (完结+番外)作者:风浅[出书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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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终究不是那么容易看透的,袍也许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变化莫测,于是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
是青画,一个十岁的痴呆孩童,可她也是宁锦,一个本该在半年之前就已经死了的朱墨国摄政王妃。
一年之前的宁锦的确已经暴毙在墨云哗的婚宴,她还记得自己是三月芳菲毒发,痛苦万分死去的,
只是当满身的疼痛突然间烟消云散之后,她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说不出的舒爽,她好久没尝过无病无
痛的滋味了……可她还来不及喘息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成了青云宫里的十岁,
痴童,青画。
青云是朱墨的邻国,宁锦在不断的探索中终于知道,这个叫青画的痴儿,是青云国为国捐躯的镇远
将军的独女,家里一门忠烈都死在战场之上,青云的皇帝就把她接到了宫里,安排在后宫,赏了她一座
妃嫔的宫殿抚养她长大;而后,不知道为什么,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宁锦,一个早就应该消失在
这个世界的魂魄。
死后重生,这本身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不用说是借了人家的身体,宁锦害怕过、彷徨过,到
后来终于认命;也许,老天爷是可怜她一生短暂,想补偿她一段新人生呢?宁锦早就死在半年前,现在
,剩下的是青画。
就这样,她活了下来,以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浴火重生。
半盏茶的工夫,宫女们已经找好了赴宴的衣服首饰,又三三两两地回到青画的房里,围着她细细打
点,上妆画眉、梳头、戴发饰、换衣服,不一会儿,镜子里的小女孩就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小姐,你看,多漂亮!”青画早就收敛了眼里的清明,朝着那宫女憨笑,扯着袖子上的朱玉扣儿,
眼神乱飘,“小姿……”
叫“小姿”的是刚才领头的宫女,她正推开门要走,听到宁锦点名,乐呵呵地又凑回了梳妆台边,
替她理了理鬓边一丝凌乱的发丝,柔声道:“小姐,你先乖乖待在房里,时候到了小姿来叫你好不好?”
“哦。”青画点点头,目送宫女们陆陆续续地离去,门关上的一瞬间,她轻轻勾了勾嘴角,皇宫之
中最安全的永远是最天真无害的人,这个十岁的孩童原本是个痴儿,她要想安安全全地在这儿延续性命,
比起找些菩萨显灵、痴儿开光之类的理由,还是装傻来得轻巧,这一装,时间已经过去半年。
闲恰宫前身是个皇帝宠妃住的地方,房间内外装饰无不精美,外头是一片银装素裹,衬得房间里面
比往常亮堂许多,属于孩童青画的瘦小影子清晰地印在地上,除此之外,分明还有一点点……不属于这
个房间的影子。
青画的呼吸有几分停滞,她坐在凳子上踟蹰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下了地,一步一步,慢慢地远离
那个照理是在她头顶的东西;只要静下心来感觉,就很容易发现屋子里多了一股香味,像是上好檀木薰
出的味道,又像是什么草药的药香,那香味是往常没有的,她静静思索着,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带着那
种味道呢?这身体的主人走个十岁痴儿,能和什么人有仇吗?
“是桑花的味道。”很突兀地,房间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青画僵直了身子,果然有人在房间里!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青画飞快地在脑海里找到了这个词,
虽然朱墨与青云是邻国,两个国家的风土民情却大不相同,她成了青画的这半年,一直在偷偷看青云的
一些书籍,她记得曾经看到过这个花名,据说是剧毒,可入药,稍不慎就会要人命;这么说,现在那个
人是来要她性命的?“青画”不过是个孩子,难道是她家里本来的仇家?
“我倒忘了,你是个痴儿。”那个声音带了几分笑意,他轻声安慰着:“别怕,我只是路过找点儿东
西,不会伤害你。”
青画低着头,她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锦丝裙摆,却已经把房间里从桌椅板凳到雕栏画屏,每个角落
都已经回忆了一遍,整个房间里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所以那个人才会上了房梁吧?房门不远,如
果用这个身体最快的速度跑出去,恐怕还是比不上那个人的动作,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努力不发抖,只
是静静听着头顶的动静。
那个人似乎是在观察她,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宁锦不敢抬头,只偷偷借着地上雪光映出来的影子
看那个身影,他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就在她以为不会再听到声音的时候,那个人淡淡
的声音响了起来:“乖,转过身去。”
青画依言转过了身,只觉得一阵风过,继而是“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了,等她再回头的时候,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人影,外头银白的雪刺得人有些恍眼,野风灌进屋内,吹得里面的轻纱垂幔随
风摇曳。
青画揉揉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只是房间里还残留着那
毒花的味道,让她确定刚才确是有过那么个人;青云的皇宫向来守备森严,难道他是刺客?
不管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无从考证了,青画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了一些,又坐到了梳妆台前,没过多久就到了正午时分,小姿领着几个宫女又推开了房门。
青画的午膳是在房里用的,因为晚上要赴皇后的宴,为了防止不会应变的“痴儿青画”,在宴场上由
于饭菜不合口而闹出乱子,小姿她们替她准备的午膳只有一碗小米熬的粥配了几个小菜。
几个小菜作得倒是极其精致的,只是宁锦却完全没有胃口,很久之前,当她还是“宁锦”的时候,
她就因为身体太差而吃了半年的粥,如今一闻,那种黏稠、恬淡的味道依稀还在喉咙底,让她的胃口顿
失,皱了皱眉头把筷子搁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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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姿站在一边看着,把她搁下的筷子又拿了起来笑道:“小姐不饿?”
青画摇头,那年她吃着粥是因为被三月芳菲毁了身子,她那时候扯着墨云哗解释未果也曾试过绝食
以死明志,结果被灌了整整三碗……也是这种作工精致、喝急了却也会呛得人喘不过气,只能干瞪着眼、
掉眼泪的粥。
“小姐,你怎么了?”小姿发现了她的异样,把筷子一丢掏出手绢来替她擦脸,边擦边急急问:“你
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饿着了?”
“没哭。”她眨眨眼憨憨笑。
小姿皱着眉头摸了摸她干燥的脸,面带疑惑地看了眼手里的绢帕自言自语:“我还以为小姐哭了。”
青画摇摇头咧着嘴乐呵,不大雅观地把自个儿的小腿也放到了凳子上,抱着膝盖看着小姿慢吞吞地
收拾桌上的碗筷,这样的日子也挺好,有什么值得哭的呢?上辈子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随着她的死一起散
了,她此生只希望安安乐乐地当一个傻傻的青画而已,没有纷争、没有夺权、没有利用,安安静静地过
完老天爷额外赏赐的人生;虽然青云与朱墨是邻国,但是“青画”一个傻姑娘,怎么可能和朱墨权倾天
下的摄政王再有关系呢?
不会再有了……
冬日的午后阳光是极其微弱的,收拾完午膳的残肴,小姿又塞了个暖炉到她怀里,临出门才叮嘱,“对
了小姐,刚才铃儿来传,说是皇后想让你早点儿过去。”
“过去!”
“奴婢想了想,要不你现在就过去吧?万一皇后还请了六皇子他们,在路上撞见了,你又得被欺。
负……”
“欺负!”这半年,青画学会的第一件事不是青云的天文地理,而是装傻。
小姿似乎已经被她逼得无奈至极,她本来已经出门了;又风风火火折回了房里,在地上蹲了下来,
重新整理了一递她的着装才又叮咛:“小姐,皇后不大喜欢奴婢们事事侍候着你,你得自己过去凤华宫,
记得路吗?”
“路……”
“唉!”小姿走了,青画在房里小睡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爬起身,眯着眼睛望了望日头,收拾好行
装打算出门,临行前她摸了摸床头的暖炉发现它还是挺暖和的,顺手把它也带在身上,才不急不慢地一
—个人出了闲恰宫。
青画在宫里被宫女太监们尊称一声“青画姑娘”,其实并没有什么官爵,她追根究柢只是个寄养着的
功臣烈士之女,只是她虽然是个痴儿却也深得皇后的喜爱,皇帝也随着皇后的意思赏了个国姓给
她,也正因为如此,这宫里才没有人敢小看“青画姑娘”。
从闲恰宫到凤华宫要经过一个花园,花园的小径上还残留着昨夜下的雪,宁锦抱着暖炉走得小心翼
翼,却撞上几个似乎是早有预谋的人。
“傻妞青画,去凤华宫呀?”带头那气焰嚣张的小家伙是青云的六皇子青涯,他穿了个貂皮的小袄,
身后跟着一群小跟班,一脸目中无人,显然是不打算简简单单放她过去,他身后的小跟班中几个是排行
最末的皇子,还有一些大臣的儿子,都是一帮一起读书的顽劣小孩,这会儿静静等着,每个人脸上都是
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样子。
这个青涯算起来应该比“青画”还大了一岁,比起宁锦就不知道小了多少岁,这半年来,他们找上
门的大大小小的麻烦,也不过是一些小侮辱,青画只当他们是小孩子的把戏,从来都没有计较的心思,
每每都是略略卖个傻就唬弄过去了,这次她也不打算多纠缠,只是把怀里的暖炉抱紧一些,朝着他们咧
嘴笑笑埋头就走。
“傻青画,你看你的暖炉都黑漆漆了,拿到凤华宫去见大人物可是会被笑话的!”青涯笑得贼兮兮
地拦下了她,凑近了在她耳边耳语,“傻青画,本皇子教你个民间的法子,雪混着草木屑搓一搓,马上暖
炉就干净啦!”
那暖炉是用上好的炼金之器铸造的,外头裹的是从北方极寒之地运来的乌木,哪里是洗得白的呢?
青画当然明白这个顽劣的孩童在玩什么把戏,只是“青画”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她只能忍着笑,配合
露出诧异的表情抱紧了暖炉嗫嚅道:“青画,回来洗。”
“六哥,她没被骗!我看到她笑了,她在笑话你!”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跳了起来。
“哪有!她很容易骗的啦,六哥才不会那么笨!”另一个孩子马上对着吼。
很……容易骗吗?一瞬间,青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她曾经为了上辈子为什么会那么惨
纠结了很久,却被一个孩子一语戳破了;她想笑,心里久违的苦涩却一点一滴地翻涌上来,她的确很容
易骗,所以上辈子才会稀里糊涂地把自个儿的小命给搞丢了;墨云晔只是陪着她过了一段快意江湖的日
子,她就傻乎乎把自己的心给搭了进去,结果给人当踏脚石就算了,还害得宁府满门……
青涯眼里冒出执拗的光芒,“傻妞青画,你现在洗。”
“让开。”青画还没从回忆里抽出身,直觉地喃喃。
五、六岁的小跟班傻了眼,扯着青涯的衣摆一阵晃悠,“六哥,我、我没听错吧……”
青涯也被惊得不轻,许久都没发出声音,青画是鲜少开口的,开了口也是重复别人的话语或者几个
简单的答话,这样的情景真的从来没有过。
事到如今,青画也不打算多磨蹭了,她先是抬起头打量了四周一圈,随后才皱着眉头看了面色惊疑
的青涯一眼,扬起声音道:“让开!”她虽然自小没个小姐样子,可吓唬人的本事她还是有几分的,对付
眼前的几个小孩子她还是绰绰有余。
果然,几个娇生惯养的孩子禁不起吓,他们呆呆看了一会儿便乖乖让开了一条道,傻傻目送着她走
丫过白雪皑皑的花园里狭长的小径。
冬日日头短,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夕阳的余晖把树梢残留的叶子染成了金色,地上厚厚
的雪一如清晨时那般丝毫不见融化;青画小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才出发去凤华宫,路上又被这几个顽劣的
绒裤子弟拦了不少时候,这会儿赶去赴宴怕是已经有些晚了。
她走得急急忙忙,自然也就没有瞧见在花园拐角的道旁,静静地站着个男子,冬日的黄昏天寒地冻,
那人却穿着薄薄的一件丝缎衫儿,看着她远走的方向笑了笑,若有所思。
青画匆匆赶到凤华宫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宫灯尽数被点燃了,进了宫门再走几步就是正殿,她稍
稍调整了下气息推开了门,对着正殿里面主座上的人规规矩矩地跪不行了个礼,糯糯道:“青画叩见皇后。”
这礼数是小姿千叮咛、万嘱咐照着学的,当她还是痴儿的时候就用了许多遍,想必在场的人也不会惊异。
青云的皇后端坐在厅堂之内,仪态堂堂,见着匆匆赶到的青画,皇后威仪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温煦的
笑,颔首柔道:“画儿,你来了。”
青画憨憨笑了笑,抓耳挠腮跑到了她身边抓着她一只手晃了晃。
“画儿,你可知道这次本宫叫你来做什么?”
“吃、饭!”
“说对了一半。”皇后笑着戳戳她的脸,“画儿年纪不小了,宫里最小的公主都已经上学堂了,画儿
不适合与他们一道儿学习,本宫特地给画儿找了个师父,今天是本宫为画儿摆的拜师宴。”
拜师?青画惊讶万分,偷偷低下头掩去脸上不自觉表现出来的不属于痴儿的表情,她低着头暗暗思
量着,为什么皇后会突然想到给她找师父?是她这一年来伪装得不够好或者是不经意露了马脚吗?“青
画”可是连话都说不全,给这样一个人找师父太诡异了,让人不得不去揣摩她的目的。
凭心而论,皇后待她真是没话说的,身为一个寄养在皇宫的臣女,她吃的、用的,有时候比皇子、
公主还好上几分,也难怪六皇子他们一帮小孩子看着厌恶,更不用说她还是个痴儿,皇后待她不比亲生
的太子差;又或许,正是因为在外人眼里她是个一无是处的痴儿,这个位高权重、尔虞我诈了半辈子的
女人,才能卸下防备去真心疼爱吧?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次皇后突然作这个决定的目的会是什么?
“怎么,画儿不喜欢?”皇后半真半假地喝斥。
青画赶忙换上木讷的笑容,咬着衣角笑,“嘿嘿,师父!”
“画儿喜欢就好,本宫为画儿请的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方外之士。”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忽然
眼睛一亮,指着门口道:“画儿,还不快去拜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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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青画认命地顺着皇后的指头朝门外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男子,看清了他,她有些诧异
地瞪大了眼睛,半天没有挪开视线。
她原本以为所谓的方外师父是个老头儿,结果却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怪异男人,青云的冬天特别冷,
她今天穿的是厚实的棉袄还抱着个暖炉,那个男人居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缎,就像平常人在春夏交接
时穿的那般;他的脸倒是长得俊秀得很,看他的脸明明很年轻,一头的青丝却已经白了一半,照理这样
的长相应该可以称一声仙风道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样的人真的是方外之士?青画偷偷给他那诡异的气质找了个恰当的说法,邪里邪气。
“画儿,还不快叫先生?”
青画不动,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悄悄打量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子。
男子朝她微微笑了笑,从门口走到了殿中,对着殿上的皇后微微俯身行了个礼道:“草民司空叩见皇
后、青画小姐有礼。”
皇后满意点头道:“先生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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