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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再上 作者:八月薇妮-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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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但照我看,却大大地不对,”凤涅觑着颜贞静,冷笑,“不仅不对,而且荒谬绝伦,迂腐之极。” 

“娘娘想激怒我吗?”颜贞静道。 

“别把我想的跟你一样肤浅!”凤涅声音陡然提高,“谁有心思跟你斗嘴吵架,我只说你错在哪里,你自己看我说的对不对就是了,你说你忠于大舜,忠于朱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我问你,什么叫做‘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颜贞静浑身一抖,嘴唇张开,却没有出声。 

凤涅已经冷笑道:“颜大人好歹也三甲出身,满腹经纶,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颜贞静似乎猜到她想要说什么,便慢慢说道:“我当然知道,只出自《孟子。尽心下》,乃圣人之语,民自然百姓,社稷社稷,社为土,稷为谷,非如儒者单纯所指的朝廷,而是广义的国家天下……” 

凤涅望着他,似笑非笑地:“果然不愧饱读诗书,社为土,稷为谷,我还真不太清楚,多谢颜大人指教了,既然如此,那就说,有土地有谷子,百姓们才能过上好日子,他们过上好日子,君王的江山才能稳固,有那些愚蠢的儒者,以为社稷便指朝廷而已,颜大人你很明智地表示不能苟同,大义凛然地说社稷指的天下百姓,但为什么你却口口声声说要忠于大舜,要忠于朱家?难道在你心中,天下只一人的天下?你只需要对所谓的朝廷负责,就不需要对最重要的天下百姓负责了吗?” 

颜贞静早料到她或许会如此说,但她说的却委实句句厉害,且一连串地话说出来,如箭一样连环不断。他本欲急切地反唇相讥,在内阁的时候他也曾同姬遥司逸澜他们对着辩,从来不曾真正地落于下风,但现在…… 

两相比较,颜贞静身形魁伟,凤涅却身形娇小,他是把握权柄的重臣,又掌握目前先机,她却是范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曾入过冷宫的皇后,气势上相比,本该高下立判的。但不知怎地,颜贞静被她那冷飕飕地眼神一瞥,被那伶牙俐齿却铿锵有力的话一问,竟有些浑身不自在,隐约觉得心里头不安起来,明明觉得没什么不对,可无端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颜贞静无法容忍,尤其想到自己所代表的太子,就宛如太子受到了轻视一般,他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恼火,这对于在朝堂上忍气吞声几乎十多年之久、本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韬光养晦的他来说,极为罕见的。 

颜贞静肩头缓缓微沉,望着凤涅,斩钉截铁道:“不用强词夺理,朱家也好,大舜也罢,他们所统辖的自是天下,天下就是朱家的天下,子民都是大舜的子民,我为了皇室正统,让所有都回到原先该有的上来,便同样是为了子民百姓好,又有什么不对?”

“那么……”那种凌厉逼问的气势忽然消失了,她的脸上出现几分默然之色,隐隐地竟有几分悲伤似的。 

颜贞静怔怔看着,实在猜不透她心底想什么,问的又什么,这极快地气势转变,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方才那句反问好像一记重拳却打在了空虚处,全然使不上力。 

却见她双眸一垂,又抬起来,语气也淡淡地,问道:“那么颜大人,我请问你,现在,百姓可好?” 

颜贞静一愣。 

凤涅道:“甘宁卫的百姓,被鬼夷铁蹄入侵,日日垂死挣扎,指望朝廷派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南方水患之地,更有十万灾民嗷嗷待哺,等待他们大舜朝的朱姓天子为他们做主……就在我们说话的每一刻钟,都会有不知多少百姓又死在异族的屠戮之下,死在天灾的荼毒之下,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天子稳坐朝堂,稳妥地处理一切,而你身为朝臣,便应当先急天下百姓之所急……却不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甚至想要能执掌平定一切的天子的命!” 

颜贞静双拳紧握,缩在袖子内,微微发抖,却不想让她看出来。 

身为一个朝臣,一个权臣,这些国家政事,他自然知道的无比清楚。 

“等过了这时候,一切便会好的,”周身微微发冷,却还倔强撑着,他为之谋划了许久的大事,怎会因为一个人的三言两语而放弃,颜贞静道,“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凤涅笑着,“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可惜你却偏偏地又做反了!” 

颜贞静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够了!我所做的,只是想让朱玄澹交出不该他有的一切而已!何况,他若真如你所说,是个贤明的好帝王,就不会因为我的计划而张皇失措……了!”他好像溺水的人捉到了一根稻草,望着凤涅说道,“不错,他如果真的贤明仁圣,就不会理会你的死活,不会中我们安排下的计策。” 

“那么阿靖呢。”凤涅淡淡地。 

“什么?” 

“朱安靖呢?”凤涅望着颜贞静,反问,“就算见清不会因为我而张皇失措,你们的计策引来了秦王,挟持了朱安靖,这两个他在皇族之中仅存的血亲,你觉得,他还能如平常一样,在勤政殿内安然无恙地处理公事吗?” 

颜贞静身子的抖已经掩饰不住,嘴唇微微发抖,却不做声。 

凤涅的声音缓慢,也带了一丝无奈地疲惫,道:“颜大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凭自己的良心想想,这么多年来,朱玄澹做为一个帝王,他做的怎么样,他可有什么对不住这大舜朝,对不住这天下百姓的任何地方?” 

颜贞静喉头一动:“他、毕竟不过是……个……” 

“你若怀疑他的血统,或者怀疑大皇爷的死他所为,那么,我倒很有兴趣,跟你讲一个故事。”凤涅的声音仍然很慢,没了起先那种咄咄逼人,她的眼中甚至也透出一股极淡地哀伤,可颜贞静听着这样的声音,却有种极想要听下去的渴望。 

“什么……故事?” 

凤涅本站着,此刻便往后一坐,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地啜了口,才抬眸轻描淡写地望向颜贞静:“你可知道,懿太后娘娘,怎么死的吗?” 

颜贞静望着这先前如一把出鞘的剑般气势逼人的皇后,她现在,却好像宝剑入鞘后韬光隐晦……又带了一丝深藏功名后略显疲惫的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在这么短的瞬间内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虽不承认,颜贞静潜意识中却隐隐地觉得……他面前的这人,真的…… 

滋味很复杂。 

其实在同皇后面对面接触之前,颜贞静也曾从自己的娘子嘴里听说过,他的这个名义上的小姨子,是个最怯懦不过的性子,就算被人当面打几巴掌都不会回一句嘴的。 

当时在宫里头跟这位主子一照面的时候,他还以为她身上那光辉只一个叫做“皇后”的名头所赐予附带的。 

看样子,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颜贞静暗地里握紧了拳,复又缓缓松开,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做无所谓状:“娘娘请尽管地巧舌如簧吧。” 

凤涅不以为意,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究竟真假,我自管说,你自管听,相信颜大人不会连辨别真假的判断力都没有。” 

颜贞静哼了声,正欲开口,却听门外有人低声道:“主人,有消息到。” 

颜贞静看凤涅一眼,起身出外,静静听了会儿,便回来,神色有几分古怪,若有所思地看凤涅。 

凤涅望着颜贞静看似平淡的神情,道:“颜大人可听到了可自己心意的消息?” 

颜贞静双眸眯起:“嗯?” 

凤涅望着他道:“你虽然竭力做面无表情状,但嘴角隐隐抽搐着忍不住要上挑……我看得出来的,你都得意地忍不住要笑,可还在极力忍着,不觉得难受吗?” 

颜贞静被她说破,便索性一笑:“都说娘娘怯懦木讷,可我一见,却很有女中豪杰的气概,不仅能同我侃侃辩论,更能察言观色细致入微……怪道能够宠冠六宫。” 

“别,再说下去,你恐怕要给我先按一个‘狐媚误国’的罪名,再给天子按一个‘沉溺女色’的罪名也说不定,”凤涅叹了口气,“别怪我以小人之心,何况你也不什么君子,似你们现在这般状态,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的,莫须有的罪名自然手到擒来。” 

颜贞静笑着摇头,道:“娘娘你如此聪慧,我倒不会想那个罪名,大抵想诸如‘后宫干政’‘外戚弄权’之类的。” 

凤涅翻了个白眼:“异曲同工,真不怕你做不到,只怕你想不到。” 

颜贞静似觉得这句话也极有道理,神色微动间,终于说道:“是了,我要同娘娘说一说方才传来的消息。” 

“请。” 

“我安插的探子来报,”颜贞静斟酌着,扫着凤涅,“秦王已经被我们擒住了。” 

“啊,这样。”凤涅神色淡淡。 

颜贞静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脸:“正带往此处,随行的据说还有娘娘宫里的首领太监,叫子规的吧?他的身手竟好似还不错,打斗里伤着了。” 

凤涅眉头一蹙,看向颜贞静,目光有几分凌厉:“他伤的如何?” 

颜贞静一笑:“怎么秦王在娘娘心中,竟还不比一个奴婢?” 

凤涅沉沉说道:“不错,就好像有的臣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本宫眼里,依旧不如一个奴婢忠心可靠!” 

颜贞静神色又变了变,喃喃道:“怪道圣人云‘唯小人同女子难养也’……好吧,左右很快就有人将他们二人带来了,到时候娘娘亲自过目便,另还有一个消息,要告知娘娘。” 

凤涅不搭腔,只看着颜贞静。 

颜贞静俊美的面上终于如愿以偿似地露出那略带一丝阴谋味道的笑,笑得凤涅心中竟微微一紧,却听他说:“潜伏在宫内的细作来报,说天子……已经御驾出城了,看那方向,仿佛正追着娘娘的踪迹而来呢。” 



第一百零三章

颜贞静说罢;凤涅缓缓呼出一口气,双眸微闭。 

颜贞静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一人而一意孤行;他的贤能也有限。” 


凤涅瞧着他;慢慢道:“别说这些废话,你一心想要改朝更张,自然要竭力相信你所做的都对的;自然要百般诋毁看低他;他做什么都是错的,数年的兢兢业业都可以视如烟云,只揪着莫须有的一点儿大做文章;我呸!” 


颜贞静面色一沉;凤涅想了想,却又笑了:“亏得我方才还想跟你说过去之事,现在倒也罢了,以你的迂腐,就算听了也要按以不信的帽子,我只求你到最后,不要如懿太后一般后悔自己当初所做,我也只求你所做,能让九泉之下的太子殿下不会不得安生,恨自己竟保举了一只对他深爱的弟弟不利的狼心狗肺之人!” 

颜贞静皱眉:“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起太子!” 


凤涅双眸瞪着他:“这就是太子之所以是太子,而你只是一个没用无能臣子的原因,太子喜欢朱玄澹,甚至不惜为了他舍身成仁,朱玄澹敬爱太子,才因为太子的死而重病不起,他们兄弟相护相惜,彼此都不惜为了对方舍弃性命,如此手足情深,却不料外人以恶毒的眼光心思衡量之,甚至将要作出遗憾终生遗臭百年的错事,你说太子在九泉之下可会安生,必然永不瞑目,纵然做鬼也要日日恸哭,悔当初不曾带眼识人!” 

“你再说太子,我对你不客气,”颜贞静上前一步,逼近了凤涅,“太子仁爱,但朱玄澹他……” 

凤涅不等他说完便道:“你先给我闭嘴!听我说。” 

颜贞静一忍再忍,终于只是听。 


“这件事我还从没有对人说过,”凤涅深吸一口气,微微仰头看向外头的天色,若有所思说道,“当初本宫在冷宫里,认识了几个废妃,其中湄妃,曾对本宫说过几句话,本宫不敢望,颜大人且也一听,其一湄妃说‘天子乃君子,后宫妃嫔,得宠或者不得宠,最后都一样’,因为她是疯子,脑袋不正常,本宫听听就算了。其二在本宫回去探望的时候,也就是湄妃死的前日,在她病榻前,她挣扎着在本宫耳畔说了句话‘天子懿太后所生,是太子的亲生胞弟’。” 

颜贞静后退一步:“什么?” 


凤涅道:“啊,什么?我当时听了,也似颜大人这般反应,我宁肯当自己没有听到,事实上我也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兹事体大,天子明明是惠太后娘娘所出,据说宫闱内还有许多不好的传闻,怎么又会是懿太后的儿子呢?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涉及什么可怕的事?颜大人你脑子好使,不如你想想?不是真的,又到底怎么回事?” 

颜贞静生生咽了口唾沫,手在桌子上按住: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隐隐地似乎有什么在响动。 

“可,”凤涅嘴角一挑,“后来岳贵人事发,我念她们姐妹被人蒙蔽,派了子规救他们出宫,岳贵人临去,大概感念,便说了句话。” 

“岳思簪……”颜贞静微微一震。 


“岳贵人说,她还是处子之身。”凤涅笑道,“本宫听了真大为震惊,为什么天子的宠爱之人竟是处子?本宫便想到湄妃所说的话,难道她当初竟是这个意思?那么她第一件事说对了,那第二件呢?” 

颜贞静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凤涅道:“可本宫不敢问,更不敢提,想要把此事烂在心里头,直到有一天,本宫被懿太后娘娘召了去,也就懿太后身死的那一日,她对本宫说了好些有趣的事,不知颜大人有没有兴趣听?” 

颜贞静眼神冰凉,直直地盯着凤涅。 

凤涅道:“说起来,颜大人如此消息灵通,暗中领导太子党,该听说太后娘娘手中有一则先帝遗诏吧?” 

颜贞静双手握拳:“不错!” 


凤涅道:“太后娘娘把遗诏取出来,说天子是范悯偷人生得,要废了他,还让本宫跟她一起,等阿靖登基,可以保本宫以后的太子之位,如果不从,殿外的武士就会冲进来,斧钺加身,血溅五步。” 


颜贞静身子一阵阵发抖: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太后曾派心腹暗中联络太子党之人,约定时间要发难,并且说已经通知了几位先帝托付的忠心可靠的臣子,谁知道,事情还未成功,遗诏的面儿都没有看到,就听说太后身亡,颜贞静思来想去,只能把太后身死的事又推在朱玄澹的身上,心想必然他听了风头,故而下手毒害,于是,新仇旧恨,忍无可忍。 

“然后呢?”他忍不住问。 

凤涅微微一笑,道:“然后……本宫把诏谕给烧了。” 

“果然是你们……害了太后吗?”他问,竭力镇定。 


凤涅道:“怪就怪在这里,当时太后跟我距离三两步而已,殿内的蜡烛光很弱,若太后及时唤人或者亲自抢救,总也要把那遗诏救下,可太后竟眼睁睁地看我如此,反笑着说极好。” 

颜贞静双眸锐利:“什么?” 

凤涅道:“这时侯见清也到了,太后坐在席上,唤我两人前去,见清不肯,我见太后有些面色异样,心知不好,就叫他过来,太后握着他的手,说了很多……” 

正在这时,内堂有黑衣人出现,隔着几步远道:“大人,小主子醒了,吵嚷着说要见……见……皇后娘娘。” 

颜贞静道:“好生安抚着,别惊吓了小主人。”那人答应了声,便退下了。 

“我得去见阿靖了。”凤涅叹了口气,便欲起身。 

“把话说完吧。”颜贞静淡淡道。 


凤涅看他一眼,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一时有些难受,终于道:“太子不是被任何人害死的,是被你一直追随的那个皇权。太子本来可以安稳为太子,可是懿太后却怕朱玄澹威胁到他,故而百般加害,太子仁善,舍不得自己的弟弟被害死,阴差阳错代他身死,……故而太后临去,说他跟太子很像,还让他……唤自己一声‘母妃’……颜大人你见过懿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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