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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有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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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钟静苒这才笑起来,论手段,她远不及大夫人。
“还是娘高明。”钟静苒说着,凑上前撒娇。大夫人阴沉的诡笑。
夜半,钟家沉淀在如墨的夜色中,烛火点亮了每个角落,除了过年,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才会灯火通明吧。院子外,巷子里更夫敲梆子走开,那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抑扬顿挫。
清秋的夜晚冰冷,走廊里,钱妈捂了捂衣领,匆匆往偏院走去,这会,大伙该都休息了吧。这时,秋婶迎面急急的走来,嘴里不停的骂着。
“这是上哪里去?”钱妈迎面来问。
秋婶衣衫不整,似才起来般,扣着衣服,道:“三爷夜里又犯病了,唤兰枝,兰枝却又染了风寒正烧得厉害,只得我去了,三更半夜,折腾人呢,我才躺下被子还没暖和,再这样折腾下去,人早晚要散了的。”
钱妈叹了口气,三爷的自幼体弱多病,胃病甚是严重,常年累月,也不定什么时候,胃就疼得死去活来了,整个脸跟白纸似的,近乎扭曲,吃了各方的药也不见起色。
“你去伺候着吧,早些好了早些回来休息。”钱妈道。
秋婶拍了拍衣裳,摆手向前走去:“我去了,柜子里放了桂花糕,四里村老乡捎来的,你尝尝吧。”
“哎。”钱妈应着,向前走去。
临近偏院,灯火见少,穿过院子,钱妈往房间里走去,院子里,五六个丫鬟一房,地位稍长者两个一房,她和秋婶一房,是伺候老太太的。
院子里漆黑一片,冷风呜呜叫着,似鬼哭般,阴冷凄凉。钱妈瞟了眼四周,不由加快了脚步,三小姐尸体是她们发现的,那双怒瞪的眼满是怨恨,令钱妈心有余悸。年纪轻轻便死了,三小姐该是不甘的,这样的人却是最宜变成厉鬼闹事了。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钱妈不敢再四处张望,急急的往门前走,上台阶了,突然,屋顶上,一声猫叫,凄厉刺耳。
“哎呀我的妈!”钱妈吓得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膝盖磕在台阶上,却顾不上疼,她合掌吓得直哆嗦,“三小姐啊你要是有怨有恨你去找邹仁贵吧,钟家是你的家,莫要在家里闹腾,老太太受不起的,钟家是你家,钟家是你家……”
这时,突然烛光亮起,钟初一提着灯笼站一旁,见钱妈脸色发青跪倒在地,于是问:“钱妈,你这是怎么了?”
钱妈抬头,见是钟初一提着灯笼来,昏暗的灯光照亮四周,钱妈想要起身,这才发现,膝盖疼得厉害,一时起不了身,伸手道:“拉我把。”
钟初一扶起钱妈,道:“偏院里黑灯瞎火看不清,你怎么不提灯呢。”
钱妈被扶进房坐下,掀开裤腿,膝盖上破了皮,淤红一片。钟初一见状,坐下道:“我给你包下吧,伤了膝盖是最不宜好的。”
钱妈慌忙摆手去推钟初一,道:“我自己来吧,这种事怎么能劳烦三姑娘动手呢。”
钟初一起身去寻布片和药膏,问:“有药膏吗?”
钱妈笑起来,手指梳妆台上的镜子旁,道:“在那里呢。”
钟初一寻了药膏和布片,坐下给钱妈处理伤口。钱妈看着她,目光不由变得柔和,歪头笑着,那日从楼上摔下来后,钟初一不单捡回了条命,人是愈加懂事了,这便是天意吧。
“好了。”钟初一包好伤口,抬头,见钱妈正怔怔的看着自己发呆,不禁笑起来,道,“钱妈,怎么了,不认识了么?”
钱妈回神,掀下裤腿,道:“是啊,转眼十八年,三姑娘都长大成人了,长得钱妈都不认得了。”
钟初一低头笑而不语,起身,道:“你好生歇着吧,我还得去寻个丫鬟代替冬春去,今晚上要给三小姐守灵堂。”
钱妈不解,论说,今晚该是大夫人家守着的,钟初一为何张罗。钱妈问:“今天不是归大夫人那房守吗,怎么轮到你们了?”
今日傍晚时分,二夫人忙完打点,累得腰酸背痛回屋,大夫人让人传话来了,说是月信来了,不便去守,恰值钟大爷有事,让二夫人代劳。二夫人身子不适,钟二爷布庄似乎是出了问题,送完葬便急急的出去了,钟初一只得顶了娘,和大夫人房里的丫鬟冬春守夜,冬春临时有事,去不了,各房的丫鬟都睡了,没睡的也各自有事,钟初一只得来偏院寻人。
“大夫人身子不适,让我娘替上,娘已累一天,我便替了娘,娘说,三小姐生前待我不薄,这个夜,还是我守最合适。”钟初一道。
钱妈点头,起身道:“走,我给你寻个丫鬟去。冬春为何不去守?”她说着,开门往外走。
钟初一跟着出门,道:“冬春说是有事,她不愿去,我也不好问,也就算了。”
“我看她是越发懒散了,明日我定要找她好生教训,不愿去便推说有事,这还要得。”钱妈喋喋不休的念着,钟初一提灯在她身旁,二人来到第一间房。
“都睡了吗?”钱妈敲门问。
屋里,丫鬟们纷纷闭嘴不做声,这个时候来叫人定是没好事了,全部闭了嘴,只当睡下了。钱妈见没有声响,也就罢了,往下一个房走去。房里丫鬟们嬉闹着,有丫鬟出门倒水,见到钱妈和钟初一,慌忙缩进屋去,低声说了句:“钱妈来了。”众人纷纷吹灯上chuang。
钱妈停下,冷眼看着屋内,推门而入,道:“你们谁和三姑娘去守灵堂。”
话音落,屋内悄无声息,没有人回答。
钱妈冷哼一声,厉声道:“好,好得很啊!统统给我起床,全部给我守灵堂,胆敢不去者,全部给我收拾包袱滚出钟家!”
屋子里这才有了动静,钱妈虽是下人,但在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丫鬟下人见了也是要礼让三分的。见她发怒了,一个丫鬟溜下床来,点灯笑起来。
“哎呀钱妈,就是去,也得让人穿衣下床吧,我又没说不去,我去我去,您回去休息吧。”她说着,嬉笑着将钱妈往外推。
钱妈看了她一眼,是前些日子才来的丫鬟柳儿,火红的短袄似才披上,碧绿的肚兜外露,凝脂的肌肤在昏黄灯光下几分妖娆。
钱妈伸手扯紧她的短袄,道:“穿好了便来我房里,和三姑娘一同去。”
“哎,知道了。”柳儿嘻嘻笑着,看了眼安静的站一旁的钟初一。
钟初一转身出门,钱妈随她出门,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钱妈房间。进了屋,钟初一笑起来,道:“钱妈,若不是你,我想要找个人去,恐怕得像请神般了。”
丫鬟比主子还要大架,恐怕也就钟家的丫鬟这般了吧,或者,只是对她而言。
钱妈道:“小姐莫要往心里去,这群奴才就是这样,越发是懒散了,过些日子我便和老太太好生说说。”
正文 第三章 灵堂闹事
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生在这个时代,女儿身的她与其他人相比,已算大幸了,可不至于露宿街头了。
钟初一淡淡笑道:“无碍,即便是丫鬟,谁没个惰性呢。”
钱妈呵呵笑着,看钟初一是越发顺眼了,突然,似想起什么,转身翻柜子,道:“我这有点桂花糕,是秋婶老乡稍来的,你尝尝。”她说着,翻出一个红纸包的包,放桌上打开,精致的桂花糕整齐,桂花香淡淡散出。
钟初一伸手,拈了小块,含在嘴里,桂花香四溢,唇齿满芬芳。钟初一吃着吃着,泪珠不由滚落,一脸悲伤。钱妈见状慌了,上前给钟初一抹泪,问:“怎么了,不好吃吗?不好吃就不要吃了,吐出来吧,这些都是乡下货,我也没尝过。”
钟初一摇头,只是想起了从前那个世界的事情,那些美好的、珍贵的,她从不懂得珍惜,父母的管束,学校的约束,从来只觉得那是束缚,可是,如今相对于这座宅门,那些却是难得的温暖。
“没事,只是想起了三姑母。”钟初一低头抹泪,嘴里的桂花香变得苦涩。
钱妈叹了口气,牵住钟初一的手,道:“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放在心上了,难得三姑娘还记得三小姐的好。”
正说着,柳儿人未到声先到,咯咯笑着:“钱妈,三姑娘,关着门吃什么好东西呢。”
钱妈慌忙松了钟初一的手,钟初一擦了擦眼角,抬头,道:“进来吧。”
柳儿嬉笑着推门而入,向钟初一弯腰行礼:“见过三姑娘。”抬眼,一眼看见桌上的桂花糕,上前拿起一块便往嘴里送,含糊不清道:“嘿,真叫我说准了,这块是赏我的。”
钱妈伸手打柳儿,道:“没大没小,这些都是三姑娘的,你抢什么抢。”
柳儿愣住,嘴里的桂花糕塞得满满的,瞅着钟初一也不知该说什么,钟初一道:“吃吧,还多着。”
“谢谢三姑娘。”柳儿这才笑起来。
钟初一向钱妈道:“多谢钱妈,我们这就去了。”说着,往外走去。
钱妈指着桌上的桂花糕道:“这些不拿走吗?”
钟初一走出了门,回头道:“不了,你留着吃吧。”她说着,转身向前走去。
柳儿折转回身,抢过一块糕,道:“好钱妈,再送我块,真好吃。”她说着,塞进嘴里,追着钟初一出门。
灵堂前,钟初一和柳儿坐一旁,一边,几个男人喝酒打马吊,钟初一个柳儿什么也不会,夜里风凉,钟初一捂住了手,抬头望三小姐灵牌。柳儿坐不住,跑到男人一堆,看他们打马吊,看了片刻也看不懂,见他们喝着烧酒,忍不住眼馋。
“你们喝什么酒呢?”柳儿问。
络腮胡子头也不抬,道:“黄酒呢,你要不喝点,暖和下。”
柳儿满心欢喜的点头,男人给了她一壶酒,柳儿捧着热乎的酒跑到钟初一身旁,问:“三姑娘要喝吗?”
钟初一看了眼,道:“你喝吧。”
柳儿坐下,砸吧着酒瓶口,道:“比起老家的酒,味儿要好多了。”说着,大口大口的喝着。
钟初一忍不住问:“你老家是哪里?”
柳儿道:“苏州柳家镇。”
钟初一问:“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呢?”
柳儿道:“爹让我看着弟弟,我忙着做饭,忘了看了,岂料他爬到井边要玩水,掉了进去,救上来便断了气,我爹要杀我,我是逃出来的,我想啊,等我赚了钱,回去,我气死他。”她说着,话里明显有了醉意,她打了个嗝,继续道,“我们寻常人家的姑娘命就不是命,和你们大户人家自是比不得了,你看,今儿个,你要找个人做伴,就随便拉出个丫鬟,明儿个你要吃什么,就随便喊人买了来,我们算什么,什么也不是。”她说着,呜呜哭起来,垂手望三小姐的灵牌,道,“就算死了,还能有个安身的地儿,我们死了,也不知尸首是叫鹰吃了还是狼叼了,这就是命。”
钟初一见她哭个不停,想是酒吃多了,拿过她的酒,道:“莫要再喝了,安安静静的坐会吧,莫要胡言乱语了。”
柳儿吸鼻子,抹泪,抬头冲钟初一道:“如今是我做你们的奴才,但是,终有一天,我会坐在你们的位置上。”
钟初一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若是让人听了去,定是要吃亏了。于是想要扯开话题,道:“柳儿,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柳儿眯了眼,头昏脑胀,脸上烫得厉害,大着舌头笑起来,道,“我若要嫁人,就嫁楚凡。”
钟初一笑起来,问:“他是你的心上人吗?”
柳儿嘿嘿笑着,低头,含糊应着:“是呢。”
钟初一道:“恭喜你。”能够有一个可以爱的人也是一种幸福。
一旁打马吊的络腮胡子笑起来,道:“你要嫁给楚凡?我还要做玉皇大帝呢。”
“哈哈哈。”一旁的人哈哈大笑起来,“痴人说梦,楚凡岂是你能配得上的,这世上想做楚凡女人的不止你一个,可是能做楚凡女人的,除了坠珠姑娘,谁能进得了他的房。”
“你们等着瞧,我就做给你们看!”柳儿不服气了,扯着脖子和人叫起来。
钟初一不解的扭头问络腮胡子:“楚凡是谁?”
络腮胡子摸着牌,道:“三姑娘不是没听过吧,京城第一商贾,富甲一方,三年前来到京城,丝绸、茶叶、瓷器、银庄,几乎都成了他的天下,据说,他一顿饭,连皇上都不能比得上呢。提到楚凡,连街头小巷的孩子都知道呢。”
柳儿哼道:“三年内平地而起,这样的男人,非我莫属。”
“哈哈哈,你喝多了吧你。”络腮胡子大笑起来,四周的人跟着笑起来。
钟初一似乎明白,柳儿想嫁的人,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三年内平地而起,富甲一方,这样的人几乎是传说了,想要嫁给他,几乎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事。
络腮胡子笑得放肆,柳儿一股酒劲上头,登时恼了,冲上前去掀了马吊,揪住络腮胡子打闹:“叫你笑,叫你笑!”
打马吊的人慌忙起身去拉柳儿,埋怨道:“说了不该给她喝酒,看闹成什么了。”
“放开我,你们都笑话我,放开我!”柳儿叫着跳着,哭起来。
钟初一慌忙上前去拉柳儿,道:“柳儿,别闹了,回去睡觉吧,别闹了。”
众人正拉扯着,这时,老太太冰冷的声音自门前传来。
“这是做什么?!”
众人停下,松开柳儿,纷纷扭头望门前,门前,钟颜搀扶着老太太,望着乱成一团的人满脸焦急,钟初一松开柳儿,扭头看老太太。
老太太怒目扫过众人,目光落在钟初一身上。死了三小姐,她心中难受,在钟颜的陪同下心情好了许多,想要来给三小姐上柱香,却不料见到众人在三小姐灵堂前大吵大闹。
“活着的时候你们这个说那个笑,如今死了,你们还要在这里来闹,你们究竟安的什么心啊!”老太太怒骂着,快步走到屋角拿起扫帚往每个人身上打,打到钟初一身上,似泄愤般,又狠狠多抽了两下,怒问,“你怎么在这里?谁许你在这里了?”
众人低头不语,柳儿酒也被吓醒了,呆呆的站一旁看钟初一,一动不敢动。
钟初一胳膊被打得颤抖,却强忍着,道:“我是来守夜的。”
老太太顿时提起扫帚又是一阵好打,边打边骂:“你就是这样守夜的?谁教你这样守夜的?你这个扫把星,从你来后,钟家就没好过!”
老太太不喜欢钟初一,这是钟家都知道的,眼看着老太太抽打钟初一,没有人敢上前拦,一旁,钟颜看得焦急,上前去扶住老太太,道:“奶奶,莫要动气,伤了身子,三姑母在上面看着会心疼的。”
老太太这才想起什么,丢了扫帚指着钟初一道:“给我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她说着,抬手指众人,怒喝着,“都给我跪下,给我跪着守,我看你们谁再敢闹。”
众人不敢吱声,纷纷跪下,钟初一跪下,低头脸色阴沉得厉害,袖中手紧捏。
柳儿跪钟初一身旁,低头偷偷看她,满心愧疚,若不是她一时脑热闹起来,钟初一不至于挨这一顿打。
老太太给三小姐上过了香,钟颜担忧的看着钟初一,扶着老太太离开。
老太太走了,众人开始埋怨,纷纷指责柳儿。
“看你做的好事,这下可好了,大伙都遭罪了。”有人埋怨着。
络腮胡子起身,坐椅子上,道:“你们还真打算跪一夜啊,老太太这会回去了,定是不来了,大伙都起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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