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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为奴(重生) 作者:公子书夜-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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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心底其实有一丝害怕,害怕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跟在晏怀风身边,甚至,连远远望着他的能力都没有。
  
  这要求不算高,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却实在是太奢侈太奢侈。
  
  如果只能这样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少主。”
  
  “我在。”
  
  “我想——看看你。”
  
  他现在连自己抬头都做不到,也因此想要看到晏怀风的心情是那么地迫切,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庆幸,还好至少没有瞎,他还看得见,那张让他心心念念的脸。
  
  晏怀风答应了一声,伸手抹掉眼角的水迹,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美好一点,才捧起楚越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瞳孔中映出双方的容颜,让他回想起刚从冰狱里出来时在清欢馆里的那一夜,当时他们也曾无言对望,一个如高山之云,一个似鞘中之剑,那时谁想过会有今天,再回首竟已恍若隔世。
  
  楚越眨了眨眼睛,贪婪地看着晏怀风的脸,想连他的每一丝头发,都深深刻入记忆里去,直到铭刻入骨,永世不忘。
  
  他原本不想让晏怀风过早地发现自己的异常,可晏怀风太过敏锐,还是让他发现了异样。
  
  晏怀风会怎么想?
  
  也许晏怀风对他也有那么一点儿情意,可久病床前孝子尚且稀少,更何况他只是区区一个影卫,晏怀风的那些情意,一定会在漫长的时日里慢慢消磨,最后变成彻底的厌倦。
  
  他不想走到这样的地步。如果是这样,他宁可晏怀风现在就转身离开,至少在他心里,他还是从前的那个楚越,而不是躺在病床上的、连动一动都做不到的废物。
  
  楚越还在胡思乱想,一双手伸过来,轻轻地遮住他的眼,眼前立刻剩下一片黑暗,晏怀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要胡思乱想,阿越。”
  
  然后就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靠近他,在他的唇上轻柔地触碰,然后又靠近他的耳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说:“我爱你,阿越,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就像我知道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我,你也不会离开我一样。”
  
  “少主……”碧落黄泉原来只有一线之差,晏怀风短短一句话,就把已经坠入地狱的楚越又轻易送上了云端,明明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他却仿佛看见了风起春水、夜舞萤光。
  
  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至少这一刻,他相信晏怀风是认真的。而有这么一刻,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晏怀风捂着楚越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难以自抑的悲伤表情,他不敢告诉楚越,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他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甚至带着一点儿与生俱来的漫不经心,就像一切如常。
  
  他看着楚越,对方在听完他的承诺之后,那张原本僵硬绝望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于是刹那间整个人都生动起来,比过往的任何时刻都要风情,就像蒙尘的明珠终于被发现,被拭去了尘灰之后绽放出耀眼的光辉。
  
  晏怀风忍不住又吻了楚越一下,才万般小心地把人放回榻上躺平,掖好被角,哄他入睡,“阿越,再睡一会儿吧,再睡一会儿。等你好起来,我们出门逛逛。”
  
  “嗯。”楚越安静地点点头,闻着晏怀风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的香味,慢慢陷入深沉的梦境。
  
  晏怀风深吸了一口气,去吩咐摘星好好看着楚越,然后步履如飞地去找萧沉。
  
  萧沉不在房间,侍女说是山谷里找花儿去了,晏怀风无奈,顺着侍女指的方向沿路寻找。
  
  好不容易在一丛杂草之前找到了人,晏怀风上前一把抓住了萧沉的手腕,也不管人家正在干什么,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阿越他醒了。”
  
  萧沉一愣,显然也有些意外,“怎么会这么快?”
  
  “告诉我,他……还有多少时日?”
  
  听了晏怀风的问题,萧沉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反问:“什么多少时日?”
  
  “你不是说,如果他醒得太早,就回天乏术了?你不必瞒我,直说便是,他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看着晏怀风明显不豫的脸色,萧沉终于明白了过来,安抚般地笑道:“晏少主不必心急,你这是想岔了。楚公子现在绝无性命之忧。”
  
  “我说的回天乏术,指的是楚公子一旦过早醒转,说明他的经脉无力自愈,只怕是会从此瘫痪在床,至于性命,眼前是无碍的。”
  
  晏怀风原本焦灼得很,生怕自己才走开两步楚越就断了气,如今听萧沉一解释,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这实在不能怪他,萧沉当时这么说,换了谁都会以为楚越是命不久长了吧。
  
  只是他刚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人还活着,总归是有办法的,却又敏锐地捉到了萧沉言语中的“眼前”一词,眼前性命无碍,那么就是说终究还是有碍的了?
  
  他这么一问,萧沉也有些为难,想了想解释道:“这个不好说,还是要分情况而论。晏少主,你应该明白,瘫痪之人,尤其是全身瘫患者,终身只能卧床,一应生活都要有人照料。”
  
  萧沉斟酌了一下,“若是照料得耐心细致便罢了,还能好受点;若是不好,当然不可能长寿的。再者,因为无法行动,长此以往,瘫患者全身都会慢慢萎缩,到最后也只是一死罢了。”
  
  晏怀风脸色沉得吓人,“……副阁主言下之意,阿越还是会死。”
  
  萧沉也很无奈,却不得不说:“若是悉心照料,日日为他活动筋骨,或许还能有三五年?否则,也就没多久了。况且……”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晏怀风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好自己喃喃地把话说完,“况且常年卧床心情必然抑郁,若是心情愉快的话,也能长寿点……”
  
  说着摇了摇头,蹲下来看着眼前那一丛看上去杂草一样的东西感叹了一句:“有情皆孽,无人不痴。”
  
  而晏怀风与萧沉一番交谈,心情简直是大起大落,现在是哭笑不得,满心的郁结难抒,一言不发地回了束竹居,楚越还在睡,晏怀风搬了张椅子坐在一边,凝神望着他的睡颜。
  
  摘星轻巧将窗子支开一半,让屋子里通通风,天气本已入秋,山谷里甚为凉爽,可这房间里却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本想安慰一下晏怀风,抬头却见晏清河一个人走进屋来,知道他们父子两必然有话要讲,于是不动声色地行礼退下。
  
  晏清河看着晏怀风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些年来这孩子从来都心性多疑,纵然心里有多少情绪,面上都是一丝儿不露的,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如今看来,倒是这个影卫让他那冷漠的儿子有了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心门也不再那么严防死守,真不知是好事坏。他独自想了许久,觉得有些事,还是应该跟晏怀风谈一谈。
  
  他因着自己对亡妻的愧疚,从小到大都不敢面对晏怀风,反而让这个孩子受了不少的冷落。
  
  晏清河也搬了张椅子,在晏怀风身旁坐下,踌躇地开口说:“风儿,你对这个影卫,是不是真的——”
  
  “是。”晏怀风头也不回,仍旧温柔地凝视着楚越,嘴里不容置疑地说,顿了顿,他回头看了晏清河一眼,“我不是你。”
  
  晏清河一滞,长叹了一声,知道晏怀风一直怨怼他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娘的事,也是时候解释了,这个心结不解,他要以何种身份来对晏怀风的人生负责?
  
  “我爱青萝。”他说,这句话说出来,就好像什么多年的诅咒被解除了一样,那些不忍回顾的往事都变得没那么沉重,心里的话打破了一个缺口,如洪水决堤一般奔流而出。
  
  晏清河几乎是没有停顿地把当初的一切娓娓道来,包括后来晏怀风葬了青萝之后,他其实有偷偷再把那个简陋的土包挖开,把青萝的尸身重新装殓,埋下无数的陪葬,差点儿连自己都葬进去。
  
  也包括他对晏怀风虽然矛盾其实深沉的爱。
  
  晏怀风不置可否地听着,眼中一直望着沉睡中的楚越,偶尔做手势让晏清河声音不要太大,吵醒了楚越。
  
  “就算她只是为了妄言书而来,我仍然是爱她的,当时少年意气,做了这一生中最大的错事。其实就算她不爱我又如何呢,她肯嫁我,已是我天大的福气了。”晏清河最后说。
  
  这时,一直没有出言打断的晏怀风忽然说:“我娘很爱你。”
  
  “风儿?”
  
  “因为爱你,才会对你的怀疑感到失望。她其实没有拿走妄言书,那玩意儿就被埋在我屋子后头的院子里。”
  
  晏清河不出声了,他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长长地叹息一声,这一场缘这一场孽,是命运作弄么?更多的,其实是他们的性格使然,太过自我,从来没想过,好好去沟通。
  
  是他的错,负了青萝,耽误了林独影,还让自己的儿子也在抑郁之中成长。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感激楚越,是他让晏怀风走下那个孤独的神坛。
  
  他站起来,再次问晏怀风,“风儿,你是不是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非他不可?不管未来发生什么都要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他如果死了,你也了无生趣?”
  
  晏清河这话问得太郑重,晏怀风不得不也站起来,郑重地回答:“是的……爹。”
  
  “好……好儿子。你是好孩子,千万别学我。”晏清河被这一声爹叫得心都在抖,他快步走出束竹居,他要救楚越,为了晏怀风,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58、交换

  
  刚刚从束竹居出来以后,晏清河就直接来到了寒潭边;他知道林独影喜欢在这里钓鱼;尽管寒潭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想过;林独影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对于寒毒;不可能毫不知情;更不可能束手无策。
  
  林独影没有回头;仅凭脚步声;他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可以说;天底下没有任何人比能比他更熟悉晏清河;因为他无论是清醒还是入眠,心心念念的都只有这么一个人。
  
  “你来,为了谁?”林独影摘下斗笠,随手扔掉一边,他今天没有把头发梳起来,一把青丝随意地垂在身后,直落到地上,风吹过纷纷扬扬。
  
  晏清河靠近林独影,一反常态地走到离他极近的地方,这种距离,林独影甚至能够感受到晏清河身上的热度,带着他独有的气息。
  
  “你来,为了谁?”林独影不曾回头,望着湖面又问了一遍。
  
  对方却不说话,林独影诧异了一下,回过头却发现晏清河的表情非常奇怪,仿佛在极力挣扎着什么,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林独影不解地问:“清河,你怎么了?”
  
  晏清河却忽然伸出手,若有若无地搭在林独影的手上,温热的温度覆盖上来,林独影有刹那间的心旌摇曳,却见晏清河拽住他的手,慢慢地拉着它覆到自己的腰间衣带上。
  
  “林独影。你能救那个影卫的,对不对?只要你救他,你想要的,我都给。”晏清河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林独影愣了一下,目光落到晏清河的腰带上,似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晏清河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回望晏清河,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可那笑意一点温度都没有,反而透出一股浓浓的失望。
  
  他一动胳膊抽离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晏清河,那样逼视的眼神让人只觉得惊心动魄。
  
  晏清河后退了一步,此时林独影的眼神让他不敢回视。
  
  林独影忽然笑出声来。
  
  “原来在你眼里,我竟然是这种人。我林独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自认对你已经是倾尽所有。晏清河啊晏清河,你拿自己来交换那个影卫,就以为自己是个慈父了?你把你的心你的感情都给了青萝给了晏怀风把我在鬼谷一撂十几年,我不在意,我守着你是我甘愿。”
  
  晏清河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刚才来不及多做考虑,话一出口才知道后悔。
  
  他发现自己总是这样,也许他的武功是万人之上的,也许他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及的,可他与人相处的能力总是那么地不堪,总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对青萝是、对晏怀风是、对林独影也是。他让他们绝望而不自知,现在他发觉了,却晚了。
  
  他慌张地伸出手想抓住林独影,“独影——”
  
  而对方只是后退了一步,望着他继续说:“可你以为拿自己的身体就能偿还我的所有,未免也太侮辱了我林独影的感情!”
  
  “对不起……”
  
  林独影弯腰捡起空空如也的鱼篓,漠然从晏清河身边走过,丢下一句,“那个影卫,我本就没有打算见死不救。不过晏清河,等他伤愈,你就带他们走吧——我累了。”
  
  晏清河如遭雷击,怔在当场,只能无言地看着林独影萧索的背影渐行渐远,他伸手想去挽留,却发现鼻子一阵酸涩,喉咙发紧,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怎么可能不累呢,光阴是如此沉重无尽的流水,再锋利的刀剑都会被锈蚀成难以挥动的钝器,一个人的感情又能经过多少消磨,经得起几多浪费。
  
  那一分未死的心,最终也被这样尖锐的言语刺得千疮百孔,就算感情还再,却已经无力继续前行。
  
  通天之途上,又何来的同路人,终不免踽踽独行,于途中偶尔回顾曾经奢求的风景,炫目到晃花了双眼,却无力拥抱与体会,握在手中的,或许只剩冰冷的剑柄而已。
  
  望着地上被抛弃了的斗笠,晏清河有些茫然,“青萝……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他已经醒过了?”
  
  晏怀风拿过毛巾,往里面兑入竹露,用力拧干,正在殷勤地帮楚越擦脸,只见林独影表情诡异地进屋来,开口就是那么一句。
  
  晏怀风点点头,把毛巾丢回水盆里。
  
  林独影踱到榻边,看着楚越说:“想要救他,办法不是没有,但要做到也很难,除了人力之外,还需七分运气,而运气之事只能看天。”
  
  晏怀风显然没有预料到还能够绝地逢生,此时别说是这个办法需要七分运气,就算是九分十分他也义无反顾,忍不住问:“师父可是当真?”
  
  林独影点点头,晏怀风急他可不急,明知道对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方法,还是慢悠悠地说:“这法子见效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几率只得五成,还会损及你自身,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悔?”
  
  晏怀风心里确实是心急如焚,可并没有因此而失态,林独影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倾听。
  
  听到林独影在说“损及自身”几个字的时候特别提高了声音,知道对方在提醒自己要考虑清楚。
  
  他回头看看楚越,还好他没有醒,否则以他的性子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极力反对的。
  
  晏怀风甚至能够想象楚越会说些什么。
  
  无非“少主怎么能为救属下而伤害自己,属下保护少主本来就是应该的事,少主千万不可以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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