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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有话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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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将在漫天血雾里尘埃落定。
萧见深在下午的时候方才回到东宫。踏进东宫的第一时刻,他想到的是傅听欢;一想到傅听欢,萧见深就有一种头皮微微发麻的感觉。在这样微微发麻的感觉中,萧见深一路来到自己的书房,当屏退随侍太监而不见傅听欢突然跳窗出现的时候,他不由立刻就长松了一口气。
每日的奏章都已堆在桌案之上。
萧见深随意拣起一本翻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看进去,而是又想到了傅听欢。
他立刻警醒过来,收摄精神,快速的阅读完之后写下一行批注,继而放在一旁,继续翻出下一本来。
然后他又想到了傅听欢。
第三本。
他又想到了……
萧见深没有翻开第四本。
他翻出了宣纸与笔墨,开始在卷轴上泼墨作画。
他先回忆着自己曾惊鸿一瞥看见的面容。那张面容确实钟山水之灵秀而成,睹之不似尘俗之物。
他凝神片刻,落笔于纸,很快就画出自己曾见过的那张容颜。
落于纸上的容颜未有真人那样角色,明明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却像是这里长了一毫,那里短了一厘,看上去几无神髓。
萧见深沉思片刻,将这幅画弃之不用,转而勾勒起“薛茂卿”的身材与面容来。
他画了一个从远处走来的书生。
那书生双手藏于袍中端在身前,头颅微微侧着,看上去既轻松又漫不经心。
风将他的衣带与袍角一同吹起。
他的面孔暂且还是空白的,但恼人的春风已将他脸上的空白吹走。
那似笑非笑的恣意。
那顾盼生辉的骄傲。
当萧见深将画中人的两只眼睛一一点亮之后,他注视着手中的这幅画,面临着一个十分艰难地选择。
——他究竟要不要去找另外一个男人。
看是否同样能够心生欲念。
☆、第27章 二七
这种试一试的念头自升起之后就如同附骨之疽,没法消失。
萧见深在忍耐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忍不住把王让功叫了进来。
王让功一如以往那样及时出现,但这一次他感到了些许意外:太子叫自己进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做出吩咐,就那么坐在书桌之后直盯着他看,目光和神色好像还……特别的奇怪。
萧见深的神色确实有些奇怪。
他盯着眼前这个最熟悉的、脑海中第一个就想到了的近侍看,思考着假设自己和对方上了床,那么他们开始宽衣解带,裸裎相对。他捧着对方的脸亲吻,也许会称赞对方……面白无须?笑如弥勒?
萧见深顿时打了一个寒噤。
然后又打了一个寒噤。
他的脸色变得可怕,因为脑海里的念头太过可怕!
王让功发现了这一点,他心头不由惴惴,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便试探性地询问:“今日天气这样好,殿下也别总闷在屋中,可要出去散散心?”
这声音若在床上……
萧见深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艰难地能将目光再次放到王让功身上:“你想说?”
“不如去见见太子妃及诸位公子?毕竟诸位公子都许久……没有见到殿下了?他们也对殿下想念得紧。”王让功小心建议。
“……”萧见深。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也许选错对象了,也许他应该直接去见见那些功用本身如此的人。
既然上一次选择了张争流做第一对象,那么这一次,萧见深也没有改变的想法,依旧往张争流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路过亭台转楼阁,不过一小会时间,只带了王让功一个人的萧见深就来到了这间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临水屋子。
他走进了这座空荡荡仿佛雪洞的屋子。
他又退了出来。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地方。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他的后宫里多了一个脑袋几乎和猪头一样大的男人。
但这时候,那猪头缓缓开口说话:“是……殿下……吗?”
最初的错愕之后,萧见深已发现了对方就是此间主人张争流。
他倒没有太多轰然幻灭的感觉,但想必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无法想象一只猪头摆在自己床上的模样。因此萧见深脑中升不起任何绮思,只冷静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争流:“……”他说得缓慢,尽量言简意赅,“经过……花丛的时候,蜜蜂……蝴蝶……疯了。”
萧见深竟无言以对。
他告诉张争流可找人去领消肿化瘀的膏药之后,就转向了下一位对象。
这一次他找的是谭齐观,就是那个穿红衣耍鞭子的人,这是他印象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萧见深认为这也许有助于他升起兴致来——至于傅听欢,长得太犯规,叉出讨论的范围圈。
谭齐观与张争流的住所相隔不远,并且巧的是,对方今日也在屋子里。
萧见深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对方侧身斜坐,面向墙壁,背对着自己。
他的长发并未束起,穿了一件水袖衣服,长长的水袖都垂到了地面。
谭齐观先于萧见深开口,不知是不是因为背对着人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沉闷:“殿下今日怎地突然来此?”
“不过随意走走。”萧见深道。
“齐官十分想留下殿下,但今日多有不便,望殿下恕齐官招待不周之罪。”谭齐观道。
萧见深正回忆着将面前男人的背影与脸蛋结合起来,好将那些不和谐的画面给脑补出来。
但就在他这样努力的时候,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妖风猛地将谭齐观披散下来的长发吹起,这衣衫与头发俱都猎猎飞舞之际,萧见深看见了……………………
他看见了一个皮肤艳红的怪物。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要和一个有着大红色皮肤的男人发生超越友谊的关系,哪怕他曾想这样做!
这时谭齐观也发现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被吹起来,他一时惊慌失措,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同时以袖遮脸,回身对萧见深含羞带怒说:“今日衣服不知道怎么地就掉了色!”
萧见深从谭齐观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感到了如冰雪般的冷静。
人生的哲理正穿越时空地在他脑海内落地生根,先贤的话语已战胜时间告诉他世间真理。
他这时正直无比,*无比,任何色/欲都无法再动摇他的内心。他发现前一刻钟的自己尤其可笑,然后——
他经过了太子妃的院子,看见傅听欢横躺于八角亭中,一幅仙鹤呈祥的衣袖正招展于水面,水中锦鲤争相供瑞于此,那鲜艳的赤橙之色在波涛粼粼的水中时起时伏,似天上的虹已化作流光落入人间的水。
萧见深破碎的心脏感觉到了一点粘合之力,正当他沉思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他忽地发现当日自己曾见过的会对花感怀的李晴日正从远处走来。
他现在所站的位置比较偏僻,从他这里看得见傅听欢与李晴日,傅听欢与李晴日却看不见他。
他就见李晴日在太子妃的宫殿外暗自转悠了一圈,也没做什么,就打算离开。
而坐在那里的傅听欢虽没在意李晴日的出现,却早在李晴日出现的时候就屈指一弹,一道不过寸长的黑影便越过半空,直落到李晴日身上。
这时李晴日已窥探完太子妃的宫殿,便若无其事地往萧见深这处的方向转来,他又走了几步,视线不再被花草建筑遮挡之后便立时看见了萧见深。
他登时一喜,面孔似被天上的光给点亮了,小跑到萧见深面前几步,便笑言道:“汪!”
萧见深:“……”
李晴日:“……”他迟疑而不死心地,“……汪汪汪?”
几个呼吸之后,李晴日恨恨吐了一口血,掩面疾走。
萧见深则……好像终于发现了张争流变成猪头,谭齐观的衣服会掉色的根本秘密了。
他几步上前,出现在了傅听欢面前。
傅听欢没料到萧见深会在这时候出现,他微吃了一惊,却并不惊慌失措。他从不惊慌失措。
萧见深望着傅听欢沉思了许久,长叹一声。
然后他伸出手轻摸了摸傅听欢的脑袋,又温柔地拍了拍,也闹不清楚自己胸中升起那点慈祥之感究竟是什么鬼。
但他如冰霜般冷静的心已经被春风给重新吹软了,他开始感觉到傅听欢可爱,可爱,很可爱。
所以他随意对身旁的王让功说:“把院子里的十四个人全部清理掉,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无异晴空霹雳天狗食日!
王让功与傅听欢一样大吃了一惊!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萧见深刚才的所言所语。
王让功失声道:“为何——”
当然因为他们都是奸细,而此刻孤已不奢想着花团锦簇的结束一切了。萧见深暗道。
他在试图风平浪静结束一切的时候,宫中的一切都能够放手不理;而当风平浪静变成疾风骤雨之时,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注定在惊涛骇浪中沉浮。
萧见深并无多少特别的感觉。
风平浪静的时候,他不觉得委屈;惊涛骇浪的时候,他也没有冷酷。
因此当听见王让功的话的时候,他没如何过心,恰好想到刚才傅听欢给他的舒服之感,便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说:“就说太子妃不喜欢他们吧。”
王让功:“……”他被萧见深这一往而深的感情给震慑住了,完全不知如何言语!
傅听欢:“……”
傅听欢也是神色复杂。
早在萧见深在他作弄完李晴日之后恰恰好出现的时候,傅听欢就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事情十有*是暴露了。但他并无所谓,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别说萧见深为那几个男人来质问他,就是萧见深和他动手,他也能索性与萧见深战上三百回合!
他就是……没有想到,没有预料,没有猜测到现在这样的结果。
就好像他本没能明白。只有亲眼见时,才恍然当那人坐在天下至尊之宝座上时,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本都应如臣服于日那样臣服于他。
萧见深所说的话引起了何等结果暂且不提。
这天晚上两个人还是一起休息。
萧见深当然在自己平常休息的宫殿里,而傅听欢则大摇大摆地进来,自然而然地床上占据了一个位置,仿佛那个位置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一样。
萧见深今日白天已做了充足的实验,得到了冰雪一般的结果。他已觉自己昨夜不过一时鬼迷心窍,今日应该已经完全治愈,因此在略略沉思之后没有拒绝,而是抱着“已经成了”的心态躺下去试验一番。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好。但当傅听欢睡着了再次不自觉蹭着蹭着就蹭到萧见深怀里的时候。
萧见深:“……………………”
他的鼻端闻着大概属于夜晚的清甜,目光平静如水的从看不出端倪的锦被上缓缓扫过……
他心中只充斥着这样几个念头,这些念头如同刷屏一样在他脑海中来回播放。
孤是直男,你他妈逗我;孤性向正常,你他妈逗我;孤只对一个男人起反应……
你他妈逗我。
这又是难以入眠的一个夜晚。
接连两个夜晚不能入睡,等翌日起来,萧见深眼下不由出现淡淡的阴影,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疲惫。
这样的疲惫一直延续到萧见深见到将要前往南运河所以过来辞行的孙病孙将军时,还没有完全消退。
作为“太子妃”的母家,自从昨日萧见深说不出了那句“太子妃不喜欢就把他们全部遣走”的话之后,他也是飞快得得到了消息,一面惊叹于太子竟是一个痴情种子,一面也不由得陷入深深担忧之中,只恐依这样的情势下去,国朝就真要没有正统血脉的延续了!
但此刻两人正是情酣耳热之际,他这话如果再提,恐要见弃于太子与太子妃。
孙病并非一点变通都没有的人,此刻他心思一转,就在心中暗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既然此刻两人情比金坚,那可不能再出现外力叫这金成了钢!此时倒可以锦上添花烈火烹油,说不得那一日也就情也淡了爱也淡了,其余子嗣诸事,当然也就水到渠成。
一念至此,孙病便如真正的“娘家人”一样,在正事说完将要告退之际,便对萧见深与傅听欢嘘寒问暖句句关心,尤其还婉转地提了提萧见深现在一直在别的宫殿休息的事情,示意萧见深其实可以回太子妃大婚的那个宫殿休息。
他想的是反正不管跑到哪里两个人都是一起睡……那干脆就回太子妃那里休息吧,同样的环境据说更容易让人发腻!
当然他也不忘提起那些马上就要被赶走的十四个男宠,委婉地说了太子虽宠爱太子妃,还是要常怀君王仁德之心,不过过于恣意行事才好。
这就是为日后的子嗣与侧妃做个伏笔!
萧见深想的和孙病的完全不一样。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是保皇党的反应。他沉思一下,觉得昨天自己随口说的理由其实还算不错,完全可以借此来麻痹保皇党一段时间,便从善如流地点头同意了孙病的建议,当天晚上就正式搬回和太子妃大婚的殿宇居住。
他此刻想着,这殿宇那么多的长榻与床,他们完全可以同房不同床……27
☆、第28章 二八
放回十四个奸细的行为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在萧见深看来虽说没有感天动地德被苍生、但也绝对是仁德有加心慈手软的行为,在外头一转,就变成了这样:
“天啊你们听说了吗?之前与皇太子大婚的太子妃乃是九天玄狐苏妲己转世!不但惑得太子从只喜欢男人变成了喜欢女人,还让太子为了她散尽后宫清空六院,只怕不日就是‘承欢侍宴无闲暇’、‘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呵,你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我看只怕是那后面一十四人已年老色衰,身松体弛,不能满足于太子殿下了吧。你且拭目以待,说不定没有了这一十四个,转眼又有了那二十八个呢?”
“你二者说得都有道理,依我之愚见,只怕现在之结果,两种情况各占一半,太子目下是爱极了太子妃,自然肯散尽后宫了;但先前他岂非也爱重于那些男侍?可见君王之爱,最是无常,昔日是‘咳唾落九天’、‘宠极爱还歇’,现在就是‘妒深情却疏’、‘不肯暂回车’了!”
余者恍然大悟:“有理有理,君之所言,字字珠玑!”
市井传言的某一方面正反映着皇宫大内与朝堂百官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并不为萧见深所在意。
换而言之,他早就习惯了……
现在他关注的暂且是另外一件事情。
这是两个人同住一个屋子的第三个晚上。经过了前两个晚上,萧见深一看见大床就不由自主地起了心生恍惚之感,他现在对自己的自制力已经没有了自信,便道:“你睡里边,孤睡——”说着他的手指已经指向了靠窗的一张小榻上。
金兽中的香正熏着刚刚沐浴完的傅听欢湿长的头发,他身上的单衣松松垮垮的,连带子都懒得系紧,小半的胸膛就如石中美玉一样自缝隙透出,摇曳着叫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傅听欢听见了萧见深的话。他抬头看了对方,突然低头嗤笑了一声,调侃说:“怎么,忍了两天就忍不住了?”
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萧见深冷静地想。对,肯定更不是我以为的那样,绝对不是我想的那个。
但这时傅听欢完全没有听见萧见深内心的想法,只见他一下从床榻上站了起来,走到萧见深面前,凑近注视着对方的面孔,他弯腰笑道:“看你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难不成这两个晚上就没有睡着过一点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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