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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有话说-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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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们一路走到了——摩尼教的呈放列为高僧坐化之后舍利子的高塔。
守塔的武僧刚想上来阻拦,萧见深已拂开两人,一步入了那高塔之中,然后从高塔的供桌上,取下了一柄剑。
黑剑,半长不短,有山水地形刻印。
再抽出一看,剑态古朴,剑刃耀光。
身后的诸人呼吸已经紧绷起来。
明智和尚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
萧见深此时一转身,衣脚翻飞之间,缓缓目视眼前群雄,道:
“——此乃孤鸿剑。”
言罢,随手就将孤鸿剑丢给了明智和尚。
☆、第68章 章 六八(补完)
天上的月在天上放着冷光,冷光幽幽而下,照亮了地面上一扇半掩的窗扉。
然后一只手自内关合了这扇被风吹开的窗户。
他转过身,神情高傲而矜骄,正是离开了萧见深的傅听欢!
而他视线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鬼脸面具,而她本身,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她虽不再年轻,却有着和傅听欢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与表情。
任是哪一个外人在此,也能知道在座两者必为母子血缘关系。
但当她面对着傅听欢的时候。
当一个母亲面对着自己儿子的时候。
她的眼中只闪烁着冰冷与嫌恶,还有并不掩饰的轻蔑之意。
这乃是□□裸的迁怒,因其卑鄙生父而理所当然滋生的迁怒。
她自座位上站起,绘着蛇蝎五毒的衣袖拂过桌面,那些色彩斑斓的虫蛇就像是自衣袖上活了起来一般,纷纷迈动足节摇摆肢体,一溜烟地自女人手上沿着桌子爬到了地面,又随着她的前行而一路拥拥攘攘推挤向前——
简直恶心。
傅听欢眉心微皱,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一步。
薛情自傅听欢身旁走过。
她的声音这时方才传入傅听欢的耳际。
那是一个与她方才目光一模一样的声音:充斥着冰冷与嫌恶,还有完全不遮掩的轻蔑与嘲笑。
她说:“你与萧破天在一起?”
“男人与男人在一起,滑天下之大稽。”
“可笑。遮了灯你与他在一个房间里,究竟要如何洞房?究竟哪一人是女人?”
“你早晚会被他抛弃,像一件被穿旧的衣衫,一双穿破了的鞋子。随手就被丢弃,然后再换不到他回头一顾。”
“就像你父亲,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与你,成全他一代君子的成名。”
“就像你抛弃我……”
她转脸看向傅听欢。
太多的怨恨横陈在这一家亲人之间了。
夫妻,父子,母子。
感情,利益,背叛。
“抛弃从小相依为命的、躺在病床上刚刚离世的母亲,抛弃所有的一切如同挣脱樊笼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去……的时候,你一定忘记了你母亲还没有入土为安。”
“你也一定不知道。”
“当她一口气徘徊在幽冥与阳世之间,一脚踏进了地狱而一脚尚在人间的时候……”
“她看着你们这一对父子。”
“忽然间就心如死灰,于是业火从灰烬中烧起——”
“凤凰蛊,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薛情唇角掠过一闪而逝的诡秘微笑,她看着神色已见冰冷的傅听欢,悠悠道: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不过天下第一的谎言。”
“那几年的日子,简直人鬼不如,你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你是他的儿子,所以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注定被男人、被女人,被任何一个你忘乎所以爱上的人,毫不犹豫地弃如敝履……”
这么些年的独自打拼,傅听欢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能力。
所以当年被龙王重伤垂死,傅听欢尚能一笑一叹。
所以现在哪怕真有一柄利剑刺入他的心口,在他不能防备的胸腔里肆意搅动,将他的整个心脏刺穿切碎剁烂搅得血肉模糊——
他也能够恍若无事地问:“母亲要说的就只有这些?”
“当然不。”薛情同样恍若无事,就像她根本只是在同自己久别重逢的儿子谈天说地,倾诉离情那样,“你和萧破天在一起,当然知道孤鸿剑一事乃弥天大谎。”
傅听欢目光微微一闪。
“孤鸿剑乃红骨萧,是当日天独赠与青梅竹马之物……”她说到这里,目光一垂,落在了傅听欢腰际的一款白玉箫上,“现在就在你身上。”
孤鸿剑乃红骨萧之事,江湖中或有许多人得知。
但红骨萧已由萧见深赠给傅听欢之事,见到的都不知道,知道的都没见到,因此天知地知,唯有萧见深傅听欢二人知。
傅听欢此时恍然大悟:“那日你是去找萧——破天的。”
“不错。”当薛情收起了笑容之时,她有多美,就有多冷,“我为何要找一个在我还没有咽气之时就扭头而走如被鬼追的儿子?”
“我本是要去见萧破天的,没想到见着了你。”
“我本拟不再见你,不想红骨萧竟在你身上。”
傅听欢看着自己母亲。
他此时也有了些许恍惚。
那些过去的记忆和现在的真实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曲曲卷卷,宛如乱麻。
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只会呆滞地重复着“他为何不来?他为何负我?”,面容枯槁,形销骨立。只余那最后一口气吊着,活着,与死了,究竟有何区别?
而站在他面前的母亲,娓娓诉说着恶毒的句子与将要来临的阴谋,端华雍容,风姿绰约。她此时已经神魂完足精气湛然——她还活着,活出了另外一个他曾经期待,却不曾认识的模样。
简直就像头尾截然不同的两人。
但一个人既然已魂入幽冥而游荡,再回来时,总也要做一些截然相反的改变的。
是过去的好,还是现在的好?
是虽痴痴念念却尚且爱着他的母亲好,还是已冷心冷肺无情无义的释天圣女好?
傅听欢这时方才意识到。
他小时候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想象而期待的事情真的可以实现。
但梦想与现实,总有无可跨越的鸿沟。
但亦……无所谓了。
他不再是不能保全自己的孩子,他不再需要那些……代表着世间一切的父亲与母亲了。
辜负人总比被人辜负好。
伤害人总比被人伤害好。
如果当一个女人的丈夫、儿子,全都靠不住的时候,她总要能靠得住她自己。
傅听欢低头掸了一下衣袖。
他有一点轻微的恍惚。这样的恍惚已经自他心中浮现到了他的脸上。所以他低下头,让这点东西再从自己脸上消失后,方才抬起来对薛情说:“那么圣女找萧破天想做什么?”
薛情避而不答这点,只问:“你知道这一次的武林大会首要目的是什么吗?”
“一者讨论孤鸿剑,二者讨论讨伐释天教。”
“孤鸿剑乃弥天大谎,一灵观毁了就是毁了,孤鸿剑毁了一把,早晚有无数把出来;而二十年前群雄讨伐释天教一役,现在已有人想要再提上日程……”
薛情的唇角又出现了那种诡秘的微笑,这样的微笑反而让她显得像正常人一些了:“二十年前你方才出生,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一次你恰好适逢其会。江湖这潭死水,只有搅了下去,才知道下面有多少条能够吃进肚子里的鱼。你说呢?……傅楼主。”
傅听欢眉眼又是一动。
他道:“你们想要如何做?”
薛情道:“一灵观只是最先的一枚棋子,摩尼教是第二枚,接下去还有第三枚、第四枚……他已计划,叫江湖中处处出现孤鸿剑的身影,如此,江湖动乱,他也可趁势而起。”
“但江湖动乱,释天教也可趁势而起。”
她笑了起来。
冰冷总算从她身上稍稍褪去了。她这时的笑,既艳且毒,总叫人心甘情愿,毒死花下:“所以这个计划,我们释天教且接了过来。”
“其中还有另外一个计划,亦是风生水起。它可叫一村、一县、一城之人死于非命。”
“如此。方天下大乱,诸世之辈,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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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阴谋总在黑暗中滋生。
滋生于黑暗的阴谋,也总要在天光下显现出来。
当摩尼教的佛塔之中出现孤鸿剑的身影,当摩尼教几乎要陷入与一灵观相同的危机的时候,又有人提出谢思德的头颅是在归元山庄发现的,既然现在检查了摩尼教,那么也应当一起检查归元山庄。
此事傅清秋无有疑虑,很快答应。
可这样又有一个问题。
此番上来,摩尼教已查出了大问题,群雄注视着方丈明智大师手中的孤鸿剑,简直挪不开眼睛,根本不在意所谓归元山庄中谢思德的头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灵观的灭门也要,谢思德的真相也好,都及不上眼前这相传得孤鸿者得天下的一把剑!
于是众人又坐在了摩尼教的大殿之中,交头接耳小声讨论。
他们讨论出了两个结果。
第一,摩尼教中既然出现了孤鸿剑,那么孤鸿剑肯定必须放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第二,但归元山庄之事倒也蹊跷,说不得也应该派一些人过去看看。
第三,哪一部分人走,哪一部分人留下来?
就在群雄暗潮涌动地合纵连横,划分出各自阵营的时候,难兄难弟的摩尼教与归元山庄也正在积极讨论眼前局面,而为表示他们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还请了一个人坐镇一旁,听着他们说话。
这个人自然是萧见深萧大大。
萧见深不过从一个地方喝茶换了另一个地方喝茶,他对此表示无所谓,且还于喝茶的途中百无聊赖地琢磨着要不要再坑傅清秋一下。
明智大师这时说话:“明心师弟与清秋庄主都亲眼见到了灵泉道长销毁那柄孤鸿剑……”
“不错。”明心和尚点头的同时傅清秋亦道。他说,“我亲眼所见,道长将那柄孤鸿剑投入炉火之中,当时就已化为铁水不成形状了。”
“那就是说这一柄剑绝不是那一柄剑。”明智大师轻声说。
这回傅清秋沉凝了片刻。而后说:“剑是道长给我们看的……”他用手拿起长剑,来到那山水花纹处,“好在灵泉道长给我们看了……此剑的花纹,与彼剑的花纹,一模一样!”
“那么这一柄剑不是真的,”说着明智大师一抖剑,孤鸿剑登时幻出一团灿烂的银光,“那一柄剑也不是真的。”
“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惊天……”
“方丈,方丈,方丈!”外头突然传来僧人焦急的叫喊之声。
明智大师抬起头来,见自己的另一弟子连滚带爬地从大殿之外跑来,与半日前谢思德头颅被发现时候,归元山庄下属的反应何其相似?
于是与傅清秋对视一眼,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沉声道:“不急,你先喘口气,再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和尚却一口气不喘,断断续续地就叫了起来:“孤、孤鸿剑——是孤鸿剑!江湖中突然处处起了孤鸿剑的消息!——”
“好像有无数把孤鸿剑,出现在了无数地方!——”
☆、第69章 章 六九
第六十九章
所有的一切阴谋,分为两种。
一种使人相信,一种叫人愿意相信。
江湖中处处孤鸿剑,每一柄孤鸿剑中都有一个秘密,或其中有一柄孤鸿剑乃真正的孤鸿剑——这样的消息,总是叫人愿意相信的。
当消息传到摩尼教的时候,在场正研究何人去归元山庄,又何人留在此地的武林群雄当即愣住。
愣过几息之后,其中一个人迟疑问:〃是否会是消息传错了?〃
其实众人想问的乃是,这是否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但能坐在此地的人也并非籍籍无名毫无势力之辈,就在摩尼教僧人带来消息的不久之后,其余英雄留在外面的下属也纷纷入内,带来了与摩尼教刚刚接到的大同小异的消息!
此时此刻,显然已不适合再藏着掖着了。
但若要方才还互相防备的大家相互透底,又似乎少了一个引子。
明智和尚与傅清秋对视一眼,果断举起了摩尼教中的孤鸿剑道:〃此剑真假或许还有待斟酌,但必是邪剑无疑!既是邪剑,诸位不可不知其邪在何处,善惠,请诸位英雄传阅此剑。〃
最后一句,明智和尚是对着自己那中了七伤拳的弟子说的,其回护之意昭然若揭。
但这时也没人计较这个了。
善惠也是知机,刚刚简单处理了伤势的他当即接过孤鸿剑,忍着疼将剑捧于第一人身前。
孤鸿从左侧第一人开始,绕了大半个圆,传到右侧最后一个人为止。
在这传阅孤鸿剑的时间里,明智和尚与傅清秋一直守在殿中未曾稍离,尤其是明智和尚,看着众人认认真真地研究着手中的孤鸿剑,再想到那适时出现到消息,虽明知不该,也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若未曾有一灵观在先,他必不敢将孤鸿剑到秘密公之于众,否则天下大乱就在眼前;若未曾有处处出现孤鸿剑之消息传出,便是他将孤鸿剑公布出去,只怕也难逃一个懦弱名声,于摩尼教亦是一大打击。
而现在,于江湖是一大打击和必将来临到混乱,于摩尼教而言,却正正好摆脱了危机。
众人传阅孤鸿剑之时,萧见深已从大殿中离开。
他信步在摩尼教中行走,身后除了化名为贾病的孙将军之外,还有一路或多或少关注着他的摩尼教僧众。
但萧见深并不在意。
他一路走到了摩尼教到一处山崖之处。此山高耸嵯峨,极目四望,可看尽天下辽阔,风光旖旎。
他方在此处停下,身后的孙将军就心领神会的上前来,对萧见深详细地说了江南各地情况:〃孤鸿剑地消息好像一夕之间如春笋般从地里长出,每两三个城池中的大派手里,都有这一柄剑。拿到剑的大派本想秘而不宣,但消息总会流传出去,且是在一夕之中流传出去。〃
萧见深负手不语。
孙将军又道:〃但江湖中的人也不总是这样蠢,也有拿到孤鸿剑,但又知道这些消息的人想要将孤鸿剑公之于众,可是江湖中又开始有传言说,〃他顿了一下,〃说孤鸿剑并非真的一柄剑,而是由许多组件组成的一个剑阵。得此剑阵者,才可得知最后的秘密。〃
〃此言一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萧见深道。
〃陛下慧眼如炬,明照千里。〃孙将军恭谦道,而后又说,〃属下方才已着人传讯,令各州府加强戒备,整装蓄势,必要之时……〃
〃——杀。〃萧见深垂眸下顾,一眼望尽江山万万里。
幽人泪,孤鸿影,愁断紫霄深,寥作山河倾。
自孤鸿剑在江湖中广泛流传开始,紫霄虽还深不可测,山河却已半数倾颓!
真的消息,假的消息;为了孤鸿剑,为了孤鸿剑,为了孤鸿剑背后的人;为了秘密,为了秘密之后的江山。
星星之火开始自江南的各地点燃,然后星星之火就变成了燎原之火,又再以锐不可当之势变作绵延千里之天火,以横空出世之态倒卷整个江湖!
自此,不独一灵观、摩尼教、归元山庄等老牌正道大派,整个江南江湖到所有武林人士,全被卷入了这由孤鸿剑引起的浩浩之局!
江湖中再无平静,而整个江南的州府,在官衙的弹压之下尚还能正常运转,同一时间,由朝廷颁发,盖下武定帝印玺的限武令,正式由宫中颁发,分发各路州府,开始全境限制江湖人士在平民聚集之地,公然寻衅挑寡,聚众斗殴!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薛情在完成了最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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