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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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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宋人体质天生不比北人,同样用枪,怎么打,于是大帅教习‘河朔大枪’。大帅师傅周同、陈广皆是枪法名家,河朔大枪用枪讲究,枪杆必有韧性,或用白蜡杆,或用铁筋,这枪就活了。为甚么活了,鞑子枪杆太硬,一硬就死,只能直刺,河朔大枪随心运巧,使的好便枪似游龙,戳、挑、撩、滑、抽、打、劈、砸皆可,跟鞑子马战便不吃亏。大帅自成一家,以枪为拳,名曰心意,授教将士,以心行意,力发于枪。这‘河朔大枪’,军中便叫‘岳家枪’,这‘心意拳’,军中便叫‘岳家拳’……”
他听得走神了,却听一声轻咳,岳楚正饶有兴趣地端详着他,同时心生感应,另一双温柔的眼睛也在士兵群中盯着他,是扮作小校的楚月,他不敢回视,已有了计较,大步走向武台旁一列执长锤的小校,要了一柄。
这长锤,又称“檛”或“骨朵”,锤头并不大,锤杆长若枪杆,乃是大宋校场行军礼的一种仪仗,当统帅视事时,众将执檛行谒拜之礼,很少有使的,却被他作为出奇制胜的兵器。见此,杨再兴、岳雲、岳楚皆露出赞许之色,对付铁锥枪,这长骨朵确实有克制之效。
“咚咚咚……”校场中间已空出来,他与岳雲披挂上马,杨再兴亲自擂鼓助威,众兵士们齐齐呐喊起来。
“老红,俺来也!”银盔银甲分外俊朗的岳雲一夹胯下白马,横起一对铁枪,冲了过来。
旌旗如刀,烈日如冰,他在远远的这头已经感受到冲激而来的强大杀气,混沌大法一发便升至最高点,好小子,果然是一个绝顶战将。他抛开杂念,力贯双臂,举着长锤迎上去,他打定主意,不使任何招数,直接和岳雲硬碰硬!
黑甲黑骑的他与白甲白骑的岳雲各自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来,在校场中央完成了惊天动地的撞击,只听“轰”一声……两马相交,都使重兵器硬碰硬,就看谁把兵器运出速度来,手得空握着,以防反震,借马力,靠臂力加腰力,还要运足真气,雷霆万钧之势一触即发,一震手就会出现空门,战技高下之分,以此见出分晓。
他和岳雲心意相通,俱想震开对方兵器,再拨对方下马,哪知一震之下,各自空门未现,他的锤头飞了出去,“轰”一声砸到一圈兵士的脚下,砸出一个大坑,毕竟不是正规兵器,不经用。那处兵士吓得齐齐后退,一个个直吐舌头,乖乖,这么大力,砸着人不完了!四面早已喝彩起来,杨再兴将鼓擂得更急。
三相公亦有些发呆,愣是没看出他的招数,只觉此人与那负心人不仅神态有相似之处,连身手也一样不可琢磨,若非自己已是杨再兴的未婚妻,她尽可堂而皇之地前来试探,毋须这样拐弯抹角,心中又恨自己,为甚么还忘不了他!
两人第一个回合,不分上下,欲要再战,他已没了兵器,正想趁此推脱,岳雲欢喜大叫:“痛快痛快!找到敌手了,老红,换兵器再战!”
场内外的气氛都没有他罢手的机会,他无可奈何,又取了一柄长锤,心中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就这样硬碰硬打下去。
“轰”、“轰”、“轰”……八次对撞,一列小校手中的长锤都被他用完了,还是谁也没占上风,岳雲犹不过瘾,又催促:“老红,你不是善使各种兵器么,再换!”
三相公气定神闲,一副看他如何表演的模样,心中已经在琢磨这家伙要是那个负心人该如何修理他的问题了。士兵群中还有另一个人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三相公的用心除了他知道就是她知道了,楚月也在想夫君在自己的大赦之下如何清偿这一段感情债。
“小将军,老红手臂都麻了,哪里还能举起其他兵器,老红输了!”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岳雲端的天赋神力,他如果一直硬碰硬打下去支撑不了多久,这也是他所要的效果,借此认输,以避免缠战下去。
“不行!那就歇歇再打!”岳雲打出瘾头了!
“哈哈,小岳雲两锥敌八锤,红三变一变应万变!依老牛看,就算打平吧,改日再比如何!”牛皋不知打哪冒出来,扯着喉咙打圆场。
黑碳头来得真是时候,他大喜过望,又被其两句文绉绉的话触动,难道后世八大锤的传说起自这一场比武?
“想的美,既然不能使兵器,就来短打吧,试试俺的岳氏散手!”岳楚终忍不住,纵身跳下武台,亲自上阵了。
第八十六章大丈夫日记
根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岳楚一落下武台,顺势双足在草坪上连点,身子优美弹起,如开弓之箭射向十几步外的他。
面对满心愧疚的昔日爱人,他压根无法生出武者的应有反应,愣在当场,被岳楚一个空中挂肩摔下马来。
“好!”众兵士轰然喝彩,这一招乃是岳氏散手中的“披肩式”,岳家军将士都会使,专门用于阵前徒手肉搏,但必须扎根于地,空中“披肩式”却是极高难度。
岳氏散手也是岳飞所授,只是谁也不知岳楚其实比岳飞使的好,这其中有个缘故:军中皆知岳飞信佛,广结善缘,在辖区内大葺祠宇,更与庐山东林寺住持慧海是至交。那慧海源出少林,早年云游四方,一次探视老友周同时结识岳飞,两人交情自此开始,那时岳飞师从周同,学习骑射枪法、六韬演阵、排兵造局等上阵功夫,慧海便收岳楚为女弟子,教授江湖拳脚剑术。岳楚天资聪明,在少林武功的基础上自创九手散手,又假慧海之名传于岳飞,这才有了传于后世的岳氏散手。
岳氏散手交手时不讲情面,有“一毒,二狠,三快”的特点,岳楚轻易不使,此刻为了逼出他的老底,全力施为,不留余地。又是一个“双冲式”,两臂下压,将他高高抛起,再凌空一脚,直踹他的心窝。他惨叫一声,如断线风筝似的栽倒在地,嘴角已渗出鲜血,幸亏还穿着盔甲,否则这一脚不伤了内腑才怪!
校场内外一片哑然,皆想不到三相公出手如此之狠,更想不到刚刚和“嬴官人”岳雲打个平手的红先锋一下子变得不堪一击。
士兵群中的楚月完全理解岳楚的情感,却打在夫身上,痛在妻心上。
台上的杨再兴看得皱起眉头,自己这个未婚妻当真蛮横无理,也不是阵前搏命,何须下此重手?
岳雲和牛皋早已抢上前,一个扶住他,一个挡住还要动手的岳楚:“够了,够了,老红顶不住了!”
眼看试出他真面目的大好机会就要被断送,岳楚目露哀切,盯着正揉胸口的他:“红大哥,你当真不和俺打了!”
岳楚凄婉的眼神彻底唤醒他心底刻骨铭心的柔情,臭丫头,哥哥怎能再让你伤心,即便被你打死,我也心甘情愿!他推开岳雲和牛皋,一面脱盔甲一面哈哈大笑:“老红皮厚着呢,怎会如此不经打,只要三相公开心,老红奉陪到底!”
楚月远远看着场内的夫君和岳楚,完全读懂两人内心的苦楚,幽幽一叹,上天已经待自己不薄,臭小子,看你福分了,莫要再辜负了岳楚姐姐……
台上的杨再兴痴痴看着台下的岳楚,蓦然冒出斯人渐去渐远的失落感,心有所动,轻轻擂起鼓来。只有岳雲和牛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道这两个都是难以理喻之人,摇摇头,牵马下场了。满场兵士都屏住呼吸,等待第二场好戏的开场。
头顶上停着一大片厚云彩,他懒洋洋地站着云荫中,周身皆空,摆出后发制人的架势。此刻岳楚真不知他是真是假了,要是那小子,应该早就脚底抹油溜了,还敢跟自己打。她一咬牙,手起脚落冲上去,贴身进步,见缝插针,或手打,或肘顶肩撞,一环扣一环,招如流水而出。
他则跳跃腾挪,在方寸的范围内尽力躲闪,装模作样地还手,就好像后世拳击台上的陪练,这样岳氏散手的精粹毕露无遗,兵士们大开眼界,不迭叫好:
“这一招霸王握蹄使的妙!”
“那招妇人提篮使得才好,使出三相公的本色!”
“农夫挑担竟能和黄莺别翅一起使,真绝!”
……
“红先锋这一招懒驴打滚也不错,虽然难看了点!”
“咦,接着又来一个母鸡下蛋,红先锋怎么倒像个公鸡拉屎啊!”
……
场外的兵士们看得不亦乐乎,场内的他是有苦自家知,岳楚岂是普通武者,岳氏散手已入化境,哪里轻易躲开,刁卡挤靠、劈打捆肘,招招到肉,外人看了会以为他俩正激烈缠斗,其实他只是尽量少挨打而已。
“红大哥,得罪了!”岳楚见他如此,渐渐三昧真火冒出,放开手脚,出手愈发狠辣迅疾。
他接连挨了几个重着,一时眼冒金星,忽觉面上有凉凉的液体滴落,又流血了吗?他正嘀咕间,“哗——”,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落,把他与岳楚笼罩在浓密的雨帘当中。
好一场磅沱大雨,雨点如箭刷草,雨声如石击地,以至于两人只能看清彼此,而看不到场外的人,也听不到雨声以外的任何声音。岳楚怎能放过这上天赐于的机会,立刻使出岳氏散手的必杀之技“五马分尸”。
所有的雨点突然在眼前慢了下来,他看到岳楚慢慢递进的双手,看到她被雨水洗刷冰白的清秀五官,看到那和着雨水变成实体的爱与恨,强大的杀气终于逼出他的混沌之气,他拼命地、无比坚毅地压制着身体的反击本能,一个声音从灵魂深处冒出来,直冲咽喉,他张口狂叫:“天不负我,我不负你!”
就在这一瞬间,灵知跳出体外,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岳楚拿起来,那双玉手在他身上仿佛温柔的抚摩,灵知旋即被撕心裂肺的剧痛拉回了身体,他才感觉岳楚的手像手术刀,一寸寸地分割着自己的肉体,他却感到无比的痛快,一种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的痛快:小月,我终于可以偿还欠你了!
岳楚却在此时停手,痴痴看着他,他也痴痴看着她,冰凉的雨水湿透了两人的衣服,湿透了两人的头发,却湿不透心底的情……在红大的粗犷外表下,他真情流露的熟悉眼神怎能逃过咫尺之距的岳楚?
岳楚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也不知自己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就在大雨中,两人仿佛与世隔绝,就在大雨中;两人仿佛是世界最后的幸存者……两人越靠越近,岳楚双拳举起,雨点般地落向他的胸膛,却越落越慢,越落越软,终于两人的嘴唇靠在了一起,那在记忆中隽永留存的一吻粉碎了她最后的怀疑,岳楚百感交集,软在他的怀里:明日,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小妮子下手也忒狠了点,还好老牛冲进场中把你们分开,这岳氏散手比自家的玉腕八罚还厉害么……”夜,先锋帐,闪烁的油灯下,楚月心疼地用热毛巾拭着他胸前身后的淤伤。
玉腕八罚?休提,休提!老子命苦,每次与爱人相认之前先要受一顿皮肉之苦,不过么,自要有唇舌之亲作为补偿的,不过牛皋来得也太快了点,他只好装作倒地不起,谁知一倒地还真不起了,看来要养他几日,还好赶上没仗打。
“老实坦白,在雨中对岳楚姐姐做了甚么……”他听着帐外兀自下个不停的雨声,回味起雨中的消魂一吻,身体竟有了反应,看着小校打扮的小娇妻,别样风情分外怜,正是深夜无人扰,何不……他手一动,将楚月拉倒在自己身上。
楚月羞叫一声,没有拒绝,将嫩脸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摩挲着,他不由喘息起来,不想男人的小乳头酸麻一痛,却是被楚月咬了一口,她小鹿一般地跳开,娇嗔回眸,:“小淫贼,想拿自家当岳楚姐姐的替代物啊,没门!”
见他躺在床上干瞪眼的凶恶表情,楚月莞尔吐舌,轻拍胸口:“先锋大人,可是要拿军法治罪小人么?”
老夫老妻久了,已很少见到楚月宛若少女的动人情态,他忍不住大笑,不料牵动伤处,痛苦地一皱眉头,楚月见状,忙挨过来查看,他乘机一把拿住,张口吐出口中的药饼,吻住她的软唇,此刻方得出声:“小娘子,看你往哪跑?”
楚月在他怀里又羞又笑:“无耻小淫贼,对岳楚姐姐也一定用了这招吧……”
耳鬓厮摩一番,他方将跟岳楚雨中相认的情形一五一十道出,第一次这么干脆,自是因为奉“旨”行事。
凭心而论,若非这一场大雨,他决计不会这么快与岳楚相认,最合适的时机,莫过于助杨再兴躲过小商桥之劫后,那时他的良心会好过些,但现在,兄弟未下沙场,你却谋人未婚妻,将如何面对兄弟?他心中泛起对杨再兴的沉重内疚,要么是儿女之情,要么是兄弟之情,要么是族国之情,命运总是一次一次地把他推向人生的夹缝。
他语气中的无奈,虽未挑明,却怎瞒过枕边人,楚月眨着大眼睛,宽解道:“明日,其实你大可不必对杨将军愧疚,我也是女子,如果当日不曾嫁于你而嫁于别人,我这一生将了无生趣,那个娶我的人也未必感到幸福,推己及人,岳楚姐姐必是如此,你这么做,其实等于救她,也救了杨将军……”
楚月这一番话,间接阐述了对他的爱意,令他感动而欣慰,却并不完全赞同,女真女子敢爱敢恨的性格使然,但汉人女子又不一样,比如岳楚和杨再兴,如果他不出现,未必就不幸福,只是造化弄人,他不得不出现,或许救了岳楚,但未必是救了杨再兴,可是他还要救杨再兴,此救非彼救,这其中的复杂关系,又如何跟小娇妻讲?
见他仍未宽心,楚月定定注视着他,突然问:“明日,知道我为甚么终于接受了岳楚姐姐么?”
他仍沉浸在与岳楚、杨再兴的三角纠葛中,下意识地摇摇头,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楚月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柔情百转:“明日,自荒岛相见,算起来,咱们在一起有十年了,笑儿也八岁了,这么多年,咱们风里雨里都过来了,我很满足,很开心,也很塌实。可是这次离开海州,心中总有不好的感觉,感觉好像回不去似的……”
楚月的幽幽之态令他蓦然醒悟,可不要为了一个爱人,又伤了另一个爱人,赶紧环住她的纤腰:“我发誓,一定会带你回去!”
“明日,不要发誓!”楚月用手掩住他的嘴,“我最怕你发誓了,当日你发的誓还不够严重么?”
他有些明白小娇妻为何不安了,只听楚月低低背道:“‘我——完颜明日,今生绝不杀女真一人,若违此誓,万箭穿心而死、天打雷劈而亡!’明日,我知道一直你牢记这个誓言,也一直在遵循这个誓言,可是,你能一直遵循下去么?”
“我……不知道!”他有些艰难地回答。
“当日,你发此誓是为了我,自家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破誓,也不单为了我,因为这誓言被你延伸成一种信念,自家也相信这种信念,可是这次出了海州,自家害怕了,生怕这信念失去,更怕你破了誓言,因为在咱女真人相信,有些誓言会应验的,尤其是毒誓。”楚月说着,眼圈已经红了。
“月儿!”他倒释然了,“原来为这个啊,你是怕为夫有朝一日破誓,受那万箭穿心……”
“不准你说!”楚月情急地又掩住他的口,“让我说完……自爹爹事败,哥哥身亡,自家早已心灰意冷,只想与你在荒岛上终老一生,其实,只要我们留在荒岛,就可以守住信念、守住誓言,但你却决定出兵助宋,自家反对过没有?”
“好月儿,你没有,你从没有反对过我的决定,甚至问都不问一声。明日得你为妻,何其幸也!”他为楚月这种自始而终的信任感动。
“明日,你知道自家不是那种无主见的女子,为甚么你说甚么,自家不仅就顺着甚么,还全力帮你?”楚月脸上浮出一个妻子的圣洁光芒!
“好月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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