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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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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察到自己的被动,玉僧儿开始出击:“三官人终肯赏面,僧儿好荣幸!”

他一副难得消受美人恩的色态:“受到玉生的青睐,桧更幸哉!”

玉僧儿拿这自做多情的家伙没办法,只好引开话题:“三官人真的不赋风月了,岂不可惜?那晚的好歌,若发展下去,当真前无古人哩,烦请指导一、二!”

他依旧沉浸在玉僧儿对自己有意的幻想中,举起一杯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玉生聊些的开心好么?”

玉僧儿妙目轻眨,显然不明白谈歌论赋怎变成不开心的东西了,却不知对他这个后世小子来说,诗词歌赋确实是一件苦恼不堪的劳什子,便举杯道:“也好,僧儿就陪三官人行会儿酒令吧,请起令!”

没想到框框儿越套越多了,这种大宋上流社会的花酒游戏亦是他避犹不及的,他肚里的古墨太少,王氏再怎么调教他也没用,那杯酒举在空中,喝不下去了,暗叹做人难,做大汉奸更难!

“三官人让僧儿起令么?”玉僧儿误会他谦虚,“那第一句用曲文起句,第二句用曲牌名,第三句用《诗经》,依首句押韵,韵不合者罚酒。僧儿先说一个:蟾宫贵客傍雯霄,集贤宾,河上乎逍遥。”

坏了,他张口结舌,如何对得下去,没奈何,赶紧一杯酒下肚:“认罚,认罚!”

玉僧儿一愣,不曾想他这般干脆,倒以为他故意让自己一下,也陪了一杯酒,又说一个:“又怕为雨为云飞去了,念奴娇,与子偕老。”

真是好令,似乎别有用意,可惜他无言以对,又是一仰脖子。如此一连罚了数杯,玉僧儿蛾眉微蹙,感觉不对,哪有如此让法?却压根想不到词学兼茂科试出身的秦相公不是眼前这家伙,玉僧儿一时较上劲,酒令不断,看他撑到几时?

这丫头才识渊博,色艺双绝,不愧江南第一名妓。不善饮酒的他吃不消也,只好现出色鬼本色,粗俗地打个酒嗝:“好酒!玉生可否唱个十八摸给我助助酒兴?”

“秦相公只爱十八摸么?”玉僧儿真有点生气了,没曾想自己话中有语病。

“嘻嘻,那也要有人愿意才行!”酒为色媒,他一时口无遮拦,便见玉僧儿脸色陡变,心知说错话。

玉僧儿又羞又恼,以花魁娘子的身份,哪个男人不一力奉承?偏偏这个秦相公,让自己降尊去请不算,还将自己当作陪酒的花姐了,若非对他自创的歌体感兴趣,才不受这个委屈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场面冷下来,玉僧儿的态度也冷淡下来,他老脸挂不住,没想到尴尬的情形降到自己身上。他有点后悔来了,原本在玉僧儿心中的印象还不错,现在被自己恶劣的表现所破坏,还以为人家会自荐枕席呢,他解嘲地笑一下,酒越喝越没意思了,谁叫自己胸无点墨,无法跟这时代的美女才子交流,还是早点告辞为妙,省得被人家下逐客令,传出去丢人!

“哈哈哈!”他起身,“多谢玉生款待,桧告辞!”

“秦相公慢走!”玉僧儿坐着不动,毫无挽留的意思。

他看到玉僧儿挂起职业性的笑容,忽然恨不打一处来,是你请老子来的,可不是老子愿来的,不就是个高级妓女么,摆什么谱?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他原本对她无企图心,现在竟生出征服她的欲望:老子堂堂一个参政,便嫖你一晚又如何?

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反而一叹,看来自己是没机会了。原来大宋律法有职官不得狎妓之例,违者重罚,只因宋代理学渐炽,吏议渐严,所谓“存天理,灭人欲”,比如阃帅、郡守等官,虽得以官妓歌舞佐酒,却不得私侍枕席。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赵构小儿的父亲宋徽宗与名妓李师师的一段“风流帐”广传天下乃至后世,上行下效,许多臣僚对花间柳巷流连忘返亦在所难免。身为执政的他,在两相情愿之下,与玉僧儿一宿未尝不可,但要以官势压人家屈服,却是万万不可的。比起后世的那些当官者,白嫖个小姐算什么,整个包起来都不过分,连“包二奶”一词都上了词典,端的不负老祖宗所言:食色性也!

他推开小门,被一个锦袍簪花、油滑轻浮的家伙堵个正着,那家伙斜他一眼,瞄过去,骂道:“杜三娘果然该打,甚么玉生不在,原来在陪秦大人,看不起王某么!”

什么人如此大胆,认得他,却视他若无物,窝了一肚子火的他大怒,哼一声,瞪过去,原来是被韩世忠教训过的城狐社鼠王医师,莫怪如此大胆。

“秦大人既出来了,该轮到王某了。”王继先怪笑一声,草草行个礼,一头闯进去,里面传出玉僧儿不悦的声音:“奴家累了,王医师明儿来吧。”

“王某来了,便不打算走!”王继先口气强硬,以其致仕退休的身份,自不在职官禁嫖之内,故如此放肆,“嘿嘿,小僧儿怎可厚此薄彼呢,也唱个十八摸吧……”

原来这厮一直在门外偷听,他眉头一皱,生出护花之心,又省起王氏教训,不与王继先正面冲突,再想起玉僧儿刚刚对自己的态度,心道叫你个丫头受点教训也好,王继先应不至于胡来吧。像妙艺坊这种知名勾栏院,都有复杂背景,一般人开罪不起,寻常的争风吃醋难免,若敢闹事,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护卫不知到哪寻开心了,都不如高益恭负责,花奴小婢呢?也一个不见,服务态度真差。他悻悻地下到一层,正看到老鸨杜三娘和几个龟头被几条大汉逼在角落,不由一惊,有江湖人?还好自己穿着便服,正欲装作没看见开溜,那杜三娘见着他仿佛见到救星一样喊道:“秦相公,快叫护卫大哥制住这些泼皮。”

原来都是些小地痞,他腰杆顿直,大喝一声:“来人哪!”

正在侧舱里喝花酒的四个护卫听到大人声音,忙不迭地赶出来,乱嚷嚷将他护在中间。

几条大汉见有官差,丝毫不惧,报出万儿:“咱是黑虎社的,大哥可是王医师,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护卫们一听,先自矮了三分,原来是王继先的手下,其祖父以卖黑虎丹闻名,故创立黑虎社,王继先因医为赵构宠幸后,隧成为具官家背景的恶势力。

这时,上面响起玉僧儿的娇斥声、衣帛破碎声与王继先的淫笑声,这厮当真色胆包天,竟欲霸王硬上弓?想想也是,王继先连他这个执政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小小的妙艺坊!

他如何忍受妙人儿在自己跟前受到这般污辱,他妈的,这趟浑水老子趟定了!忍了半天的他终于发作:“给老子通通拿下!”

护卫们第一次见到秦相公发怒的样子,煞是可怕,赶紧遵令,倒非脓包,干脆利落将几条大汉制住,脱身的杜三娘“扑通”跪在他脚下:“秦相公快救我女儿!”

那还用说?他返身蹿向牡丹舱,一脚踢开门,正看见玉僧儿冰清玉洁的身子裸伏在桌子上,王继先已扑在她身上,青丝披散的玉僧儿抬起一张泪脸:“三官人救我!”

“都守在外面!”他反应甚快地挡住身后护卫的视线,一把带上门,以保护女儿家的自尊,他不得已亲自上阵“英雄救美”。

里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之声,围在门口的护卫与杜三娘提心吊胆地听着,须知这二位主哪一个出事都无人担待得起,诚然王继先受皇上所宠,秦相公何尝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声音忽止,王继先鼻青眼肿地出现在门口,破口大骂:“秦桧直娘贼,尔有种,咱们走着瞧!”

看来都是皮外伤,这可是最好的结果了,杜三娘暗吁口气,忙陪起笑脸告罪,王继先自知理亏,恼着脸甩袖而去。

护卫们不敢拦阻,眼皮直眨,不敢相信文质彬彬的秦相公能将横行霸道的王医师收拾了!

“三官人,还痛么?”玉僧儿温柔地为他敷着脸上的淤青,他躺在红罗闺床里,鼻孔里塞着止血的棉花,声音发嗡道:“还可以。”

这种泼皮打架的阵仗下他也讨不了好,真奇怪,面对死亡或高手时的灵敏反应全找不着了,似乎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哩。

他眼一睁又赶紧闭上,玉僧儿身上仅裹一层薄薄的白纱,三点若隐若现,比起方才的一览无余,更有种惊心动魄的诱惑,妙人儿显然对他救自己免受辱而心存感激,似有当他入幕之宾的意思。

也是,他这番为了玉僧儿而跟王继先大打出手,谁都会以为乃出于争风吃醋之心。杜三娘已乖巧地重置一桌酒席在外舱,而护卫们都守在下层的入口把风,以防再有人打扰秦相公的好事。

他想到这一层,自己本是拔刀相助的大丈夫行为,倒有了挟恩图报的小色鬼嫌疑,不敢再赖在人家的香床上,忙爬起来再度告辞。

送上门的美味都不吃,玉僧儿眸光一亮,露出大为诧异而有所动的神情,复记起方才对他的冷淡,欲挽留又不好意思开口,眼看他已到了门口,忽然哀怨自叹:“那厮如果再来,又将怎样?僧儿不堪其辱,只有以死相搏了……”

闻得此言,他的那一步迈不出去了,对啊,救人救到底,王继先岂是善罢甘休的家伙,万一杀个回马枪怎办,玉僧儿一个弱女子,只有任其宰割的份,自己怎地也要呆久一点,让杜三娘安排妥当再离开不迟。

看出他的迟疑,玉僧儿终忍不住上前拉住他的袖子,眼圈一红道:“三官人还不肯原谅僧儿么?”

“你有何错?”他转头看向幽怨吐露心声的妙人儿,一时涌出抑制不住的怜惜:这时代的女子相对于男人的附属地位是无可改变的,能够取悦于她倾心的男人已是最大的幸运,所以玉僧儿终于放下骄傲的花魁架子,所以三相公对着情敌楚月委曲求全,所以楚月不惜抛开郡主的高贵身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时代的女性远比后世的女子更懂得真情的可贵,只是自己这个臭男人配得上她们么?

然而,无论时代怎么发展,男女平等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女人是天生的弱者,天生需要男人去呵护的,看看男人们都怎么对待她们的,生儿育女、作牛作马不算,陈世美之流的负心汉、薄情郎古今不绝,尤其是美丽的女性,总摆不脱悲惨的命运,眼前的玉僧儿若非遇到了自己,今夜将不知受到怎样的凌辱!再想起后世那个被拍了受虐裸照的女星,虽然选择了坚强,但心底的创伤一定生死相随,他更为那些可耻的男人悲哀,不由若有所思道:“难道美丽有罪么?”

“美丽有罪?”玉僧儿眼睫毛颤动着,为这道尽天下女性悲情的词语迷离了,一滴晶莹闪烁的大泪珠滚下面颊,那层薄纱缓缓地自身上落下……恍惚中有无数的粉红玫瑰在那饱满的玉乳间绽放,他也迷离了……

阳光晃得眼皮红亮,他睁开眼,正看见枕畔的玉僧儿娇羞地合眼装睡,裸肩儿露在被外,他一叹:自己总没过得了这座美人关。

妙人儿青丝蓬乱,花容媚人,香软的肌肤紧贴在怀,想起她昨夜的万般风情,他感觉又控制不住自己了,俯身上去,玉僧儿轻吁一声,藕臂揽住他的脖子……

舱门外忽起吵闹声,是王继先率人报复来了?他腾地跳起来,一面不忘压好被子,一面用内衫围住下体,再顺手抓起一根烛台做武器,以保护玉僧儿。

“我们要见秦大人!”清脆的女声传入,那门儿第二次被脚踢开,一身男装的三相公与楚月闯进来,紧随着一脸无奈的高益恭。

“是你们?!”烛台失手落地,他狼狈不堪地掩住赤裸的上身,拉过屏风挡住自己,做梦也想不到这般情形下与两个女孩相见。

羔羊般缩在被中的玉僧儿听得真切,好奇有女子找到这里,小心翼翼地自被中探出头来,没有屏风的阻碍,三个女孩六目相对,俱惊讶于对方的美貌。

虽是少女,两个女孩也知道他在干什么勾当,同时羞啐一口,纵出舱外,高益恭冲他做个手势,带上门。

三相公气嚷道:“原来秦大人在这风流快活,答应我俩的事呢?”

“姐姐,咱们还是下船等秦大人吧。”楚月意外地心平气和。

不知是否做贼心虚的缘故,他感觉楚月的声音有点发颤,一面在肚中大骂高益恭怎可将她俩引来,一面手忙脚乱地找衣服,忽然心头一跳,那护身甲扔在床角,自己昨夜真够荒唐过火,连宝甲都脱了,不过也歪打正着,若穿着给楚月看到,还不立马穿帮,但刚刚楚月也看到床上了,不知瞧见没有,应该没有,否则还不来个“棒打薄情郎”!

玉僧儿钻出被子,服侍着他穿衣,眼中亦有狐疑,却善解人意地默默无语,他知道这事解释不清,也不开口,心中不免后悔自己的把持不住,不过对着这样一个美人,谁能把持?

杜三娘将他送下船,掩饰不住面上的揶揄:怎么被两个小美人找到勾栏来了,看不出秦相公还这么风流,原来不好女色的传言是假的。

两个女孩正在岸边等着,一副鄙夷他的模样。一种无法形容的光芒在楚月眼中一闪而过,他吓一跳,却又见她若无其事,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这几乎被捉奸在床的滋味可不好受,他疑神疑鬼地将高益恭拉到一边,第一次用呵斥的口气训其,高益恭无辜地解释:郡主与三相公知他休务,昨晚就来找他,等了一夜,发起脾气来,王氏也没办法,才叫自己带她俩来找他,好在王氏早已安排好一切,他只须如此如此……

他转怒为喜,臭婆娘的办法与他惊人的一致,简直是他肚中的蛔虫哩,又蓦地警觉,这婆娘太厉害了,可要好好地防备。

他开始履行自己的诺言——带她俩去见明日。那日被襄晋公主盘问后,赵构帮他圆了谎,只说明日之事全权委办于他,实则将皮球又踢回,这君臣二人倒是天生一对。

面上的工夫自须做足,两个女孩被女使搜身完毕,兵器、火石等物都不得携带,然后被蒙上头套,送进密封的车厢。

为了保密,护卫们都支回衙门,高益恭亲自带路,并几个秦府护院——皆王氏重金聘请的武林名门弟子——向来注重个人安全的他对此比较满意,驾两个牛车,往一个方向行去。另一车厢里的他不时探窗四顾,正是往蕺山去的小路。

蕺山,位于越州东北隅,谓:“山多产蕺,蔓生,茎紫,叶青,其味苦。”相传越王勾践为报仇雪耻,常到这里采食蕺草以自励,故名蕺山。山上苍松挺秀,登高远眺,河流纵横的城内外景色历历在目。

七绕八绕,到了后山山麓一处很隐秘的所在,放出两个女孩,几个护院在旁监视,他们身手虽不如高益恭,但足可令两个女孩不敢轻举妄动。

他与高益恭装模作样地各持一把钥匙,开启一个大石门,露出一个窄窄的山洞来,黑漆漆的,一丝光亮也没有。高益恭言里面只有一条弯道,走到尽头便见着明日。他假惺惺为她俩“着想”道:能一次说服明日交出和氏璧最好,说服不了也无妨,可以多来几次。哈!那意思是可以把这山洞当作约会的场所了。

楚月毫不领情地又给出一个令他发毛的眼神,再与三相公对视一眼,彼此手牵手,弯腰钻进去。石门再度合上,呆会儿要出来时在里面一敲,便会开门。

好长的弯道,阴森森的,伸手不见五指,人多胆大,两个女孩一步步摸索着前进,转了十几个弯,走了足足一柱香工夫,总算进入一个开阔处,旋即一股刺鼻的怪味传来,伴随着镣铐的声音,一个怪叫回荡在洞中:“送饭的,告诉他妈的王婆娘,再怎么折磨老子,也不会说的。”

那久违的怪叫是这么的熟悉与亲切,楚月循声摸过去,用女真语哽咽道:“明日!是你么?”

那声音猛地顿一下,快速地用女真语回答:“老子当然是明日,天,是郡主的声音,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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