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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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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自己的处境做了重新的评断:看来短期内他没什么危险,王氏一定在寻找别的突破口,下一回合一定没这么运气,再不能再当“大豆腐”了!
他总算可以抛开杂念,为自己在这无休止的寂寞黑暗中找到支持下去的动力,制定一整套自我训练计划,由于无法计时,只好根据自己的生理状态来调节:每次一觉睡醒,先做仰卧起坐,直到腹肌不能承受才停;接着用餐,餐后休息到消化完毕;再做俯卧撑,直到手臂支撑不住为止;然后蹲马步,直到双腿支撑不住方罢。
体能训练结束后,开始精神训练:第一步冥想当头山崩地裂,以达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境;第二步冥想迎面万军血杀,以达生死临于身而心不动之境;第三步冥想身历风雨寒热之炼,自己化水、化风、化火,至柔至刚;第四步冥想天地日月,至阴至阳,静则万物无争,动则摧枯拉朽;第五步冥想原始混沌与宇宙终结合而为一,一切皆空,“放下”惟恒!
如此周而复始,他苦行僧般的自我厉炼着,唯一放松的时间是在兴儿送饭的当儿,自不能让其发现他的秘密。
慢慢儿,他的体能越来越好,不知是否在黑洞中呆久的缘故,视力与听力也远胜从前,最有成就感的是那神奇的感应能力有了进展,他可以主动运用了,虽然需要前期的缓慢酝酿,而且效果还不理想,但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
这日兴儿说了一件热闹事,越州升为绍兴府,街坊大肆庆祝呢。绍兴——越州竟是后世文坛的伟大斗士——鲁迅先生的故乡?
兴儿走后,他崇敬地回想着这位铮铮铁骨的中华骄傲,没有如常继续苦练。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随口吟出鲁迅的自描铁句,喜做小人的他对这位真正的君子却有着不可遏止的敬仰!
“好句!好句!”黑暗中一个身影移出来,击掌娇叹,“小冤家,奴家有时真看不透你!你还有什么货没露?”
他一惊,是王氏!怎么一点也没发觉,老子的功夫是百练了?随即省来,这婆娘一定是跟着兴儿进来的,所以他疏忽了,却冒出一头冷汗:王氏故意藏在暗中观察自己,幸亏他没什么异状,侥幸!
他冷冷道:“怎么那厮没跟来?”
王氏盲人般地摸到近前,香风馨人,幽幽一声:“那厮比你差远了,奴家好辛苦!”
他能看清王氏的轮廓,身后再无旁人,伸手扣住其肩,故意吓道:“你将老子囚在这里,还敢独自留下,不怕我对你不利么?”
王氏就势扑在他怀里:“明日,奴家怎会怕你,喜欢还不及呢?”
这婆娘真了解他,他无奈地想推开王氏,却被其一句话镇住了:“明日,对我好点,我就告知郡主的消息!”
他不敢妄动,身子僵在原地,王氏轻轻地贴住他,悠悠道:“你心里只装着她么?抱抱我……你比以前结实了……”
他生怕王氏改了主意,揽住其腰,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
温存半晌,王氏终于道:“郡主怀孕了!”
“啊——”他惊呼一声,旋即醒悟过来。
王氏却没有下文了,忽在他嘴上一吻,掉头便去。他拽动着铁链大叫:“她在哪儿,告诉我!告诉我……”
回答他的是跌跌撞撞的金莲小跑声,消失在远方,好久,他才静下心来,蓦然狂喜大叫:“我要做爸爸了,老子要做爸爸了……”
他俩在这个山洞的初夜孕出爱的结晶了!老天爷还是向着他的,可人儿看在孩子面上也会原谅他的,她应该回大金待产了,所以王氏得了这个消息,而挞懒又怎会令王氏再对付他么,那个未出世的小外孙可不答应,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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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勇敢者的游戏
他从没像这般期待着王氏的再次出现,但其好久没来了!无际黑暗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也没有变化,当然,变化一定有的,在他看不到的时空暗流下面。
他惟有对兴儿施出美男计,而兴儿显然受过训诫,不敢跟他亲昵,更不露一丝口风。
无论如何,突如其来之喜给了他新的动力,也增加了一份放不下的责任,他更加刻苦地练功。当一个人明知背负着一些放不下的责任而又做到“放下”时,就进入一个新天地,他为这神奇感应演化的“放下”心诀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混沌大法”,他可不敢自居首创,一定有很多前辈高人达到或超越这种悟境,所谓殊途同归!
暇余多了一个节目,就是遐想可人儿变成大肚婆的俏摸样,不知道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最好是龙凤胎,他时常想着想着便傻笑起来。
丈夫守在怀孕的妻子身旁,倾听爱抚那动人的大肚子,这人世间最幸福的体验与他擦肩而过,而可人儿亦失去了这天下女人最理所当然的待遇,他亏欠她实在太多!她还在恨他么?他对无法尽丈夫的责任而自责不已。
“楚月,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的,一定!”他默默而坐,目光欲穿透厚重的黑暗,咀嚼着这份苦涩的甜蜜。
洞中与世隔绝,无夜无昼,他见兴儿所送饭菜日渐丰盛,方知元旦将近,官府民间都在忙年,宋代的春节自腊月廿四日祭灶神至正月十五日元宵节,时间远较后世为长。
外界数九寒冬,这里温暖不知,大自然也是奇妙。他屈指一算,可人儿已有6、7个月的身孕,快临盆了,须知旧时女子生产便是过鬼门关,万一出现难产——呸呸!可人儿一定吉人天相的。他多么想握住她的小手、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出生……
再一算,已是坠入这时代的第三个春节,老子三十而立了,更将为人父!他回忆起这两年多的光景,酸甜苦辣各般滋味一齐涌上来:他和这时代已产生血脉相连的关系,逐渐淡漠的后世记忆被他封存在内心的角落,不知有没有机会可以打开,如果上天真的给他一次重回后世的机会,他会回去么?
从兴儿口中还是挤出一些东西:吕颐浩复左相,与右相秦桧并相,其力主抗金图复,朝廷主战之风大涨,看来那假货端的不济,只不知那耸动天下的二策抛出没有,不被骂死才怪;又得了一重要信息,朝廷以绍兴府地处钱江之南,漕运不便,难以久居,决定将行在迁往临安府,时间就在正月里。
他为之一振:如此老子要挪窝了,宰相府也要随迁,王氏总不会放心将自己独留绍兴。这过程中,他随机应变的本事可派上用场,争取逃之夭夭。
果然,王氏露面了,却是高益恭跟着,提一小几并两大食屉。王婆娘盛装浓艳,把个囚洞衬得活色生香,幽幽目来,冒一句意想不到的问候:“明日大人,忽都!”
本一副不理姿态的他一愕,被这独特的问候语勾起久违的回忆,不由用女真语应道:“夫人,忽都!”
一几精致酒菜摆好,不知是否高益恭在旁的缘故,王氏少了些轻佻,多了些端庄,优雅跪下,如妾婢服侍夫主,为他斟上一杯酒:“明日,奴家陪你过年!”
他站着不动,正有好多问题等这婆娘解答呢,哪有心情喝酒。红灯笼照着,王氏抬起与其年龄不符的嫩脸,似求似怨:“明日,今日不说别的,好好过个年,好么?”
“好吧!”素来对女人心软的他叹一声坐倒,绅士风度上来,举起酒杯,为调节喜庆气氛,来一句很后世的祝福,“祝夫人貌比花娇,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立竿见影,王氏“扑哧”笑将起来:“小冤家总能编出妙绝之句,奴家有时真不信你在荒岛上长大哩!”
他忙含糊过去,王氏心情好些,一面笑语欢声,一面频频夹菜劝酒,不知怎的,王氏眉宇间分明流露出依依惜别之情。他遵守诺言,什么也不问,张口就吃,仰脖就干,不觉大醉。
醉眼中,他依稀看到高益恭走到近前,手里拿着明晃晃的一个物件,便觉头皮一凉,心中嘀咕——臭婆娘又耍什么花样?便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醒来,眼前一片亮堂堂,视线由朦转清,身上也轻了好多,他看到了木格竹篷,伴随着车轮骨碌声,哈!老子在车上,离开黑洞哩,王氏把他转移出了,到临安府了么?
想伸手推车窗观察,他便发现自己不能动亦不能出声,不知是被点了穴道还是下了药?反正离开那鬼地方就好,他眼珠转动着,竖耳倾听,前后好多驴骡的声音,皆负载不轻,是了,一定在秦府搬迁的途中。
车忽然停下,一阵嘈杂,半晌,高益恭的声音响起:“军爷,里面是贱内,身子不太方便……”
奇怪,堂堂宰相府的车队,怎么没有官兵护送?高益恭一个带刀护卫,竟有人敢盘查?其什么时候有老婆了,在他被囚期间娶的?一连串的疑问滑过脑海,车窗猛然被掀开,好久没见阳光的他眯起双眼,听到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啧啧,好生标致的小娘子!”
车内没有第二者啊?他的眼睛适应过来,一宋兵色迷迷盯着自己,他半晌转过弯来,原来王氏灌醉他做了这番手脚:上一次将他变回明日,这一回竟将他变成一个少妇,更成了高益恭的“贱内”,哈哈哈!亏这婆娘想得出,也是,他这张脸天下闻名,可不能被人认出来!老子男扮女装是怎样的?看来姿色不差哩,可惜没有镜子。他反应甚快地抛给宋兵一个“媚眼”,指望这厮见色起意,来个强抢民女,就能制造他喜欢的混乱了。
却听高益恭焦灼的声音响起:“军爷,贱内中了偏瘫,可不能动!”
放屁!你才中了偏瘫,他在肚中大骂高益恭。宋兵一下缩回头,叹道:“可惜、可惜!”
天色见黑,他听到车队集中的声音,应该到一个驿馆了。他也喘口气,老子要放松一下了,人有三急么。高益恭钻进车厢,“亲热”地将他抱出去,一身的鸡皮疙瘩。
却是一家普通客栈,他更看到了一群故人——沙都卫和十八铜卫,俱行脚商人打扮,小伙们个个对他一副可惜之态,大约皆叹这么一个美貌女子怎中了偏瘫,天妒红颜乎?沙都卫则对他这个“嫂嫂”非礼勿视,其实“视”也已认不出他是谁。
他愈发闹糊涂了,秦府搬迁怎么劳动大内侍卫,还装神弄鬼地伪装商贩,莫怪有宋兵盘问,王婆娘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让高益恭如此行动?
不提他疑云丛生,一行人打尖歇下,高益恭与他这“两口子”当然一间房,连晚饭也端到房里吃,“伉俪之情”实令外人羡慕。
入夜熄灯,高益恭将他褪下外裙,同床而卧——不好!他内心发毛,生怕这厮会非礼自己。这时代的同性恋者可不比后世少,男风尤甚,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咸相仿效,或是至夫妇离绝,怨旷妒忌者。江南民间最不喜说“鸭”字,因“鸭”
字暗指同性恋和同性性行为的,后世的男妓称“鸭”亦源于此。
见高益恭挨过身来,他肚中直叫:老子可是郡马,算是你的主子,你可不能非礼主子啊!
“大人,多有得罪!”高益恭说了句悄悄话,补点几处穴道,没有其他动作,他放下心来,又想高益恭多说些话,这厮却哑巴了。
如此昼行夜宿,一路通关过卡,从应付卡哨的盘查中,他知道高益恭一行自称贩干货的,十八铜卫扮做的商贩十分到位,没露什么破绽,大概得自镇江之行的经验。他着实想不通他们为何如此费事,只须亮出身份,谁敢查阻?难道这货物中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远非转移自己这么简单!他蓦然联想起一个著名的小说段子——智取生辰纲……
怎么没有强人剪径,最好将他这个标致“小娘子”也抢下,一路恁地顺利,唯一难堪的是大小便要高益恭伺候,被一个大男人料理这些事,可把他恶心坏了!
行了几日,越走越冷,那临安府虽在绍兴府西北,但气候相差怎的如此之大,再有,路途也没这么远啊!高益恭是少数知道他只具三脚猫功夫的人之一,故对他看守很松。哼,老子今非昔比哩,他“放下”猜疑,运起“混沌大法”,试着能否解除身上的禁制,可惜每次稍有起色,便被高益恭按时点穴而前功尽弃。
这日中午,车队再次集合,人声杂乱,磨蹭良久,高益恭将他抱出车厢,顿时一阵凉风拂面,一条白浪滔滔的大江横亘于眼前,十几辆平头车上的货物全部卸下,正搬往岸边停泊的一条大帆船上……在江南地域,浩伟若斯的大江只有一条——长江!他兀地明白过来,迷团终于破解:
原来不是奔赴临安府,而是过江北上,此行目的昭然若揭,定是履行他与挞懒所达成的《缩头湖和约》,凡他当秦桧时所办的利于大金之事,那假货一定会执行不误,所运的自是他那时筹办的和议物资,而高益恭是最佳押送人选,他为“不杀大业”私备的本钱当在其中,个中奥秘外人可不晓得。
为何如此机密?想那赵构小儿担心在中兴曙光已现的当儿,若再像建炎年间公然向金人摇尾乞和,会引发占主流的主战派不满而带来政局不稳,故出此策,力求神不知鬼不觉,不外是那置身幕后的王氏想的鬼点子。而这批物资既价值连城,又干系甚大,赵构自不敢掉以轻心,派出大内侍卫化装护送,真真煞费苦心。
至于他在其中,却是王氏藏私,乃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举,在王氏与挞懒眼中,他这个活宝贝可比财货值钱,所以他才是这一行的重点所在。莫怪他没受多少苦头,这等重大事体挞懒自不愿假手于人,亲自过问才放心;也莫怪王氏一副难舍难分的离别姿态,他这一入大金,只怕相见再难。赵构小儿若知道苦寻不着的明日被其亲手送出,不知作何感想?
他瞬间想明一切,跟着冒出一个头疼之事:挞懒会如何“款待”他这个乘龙快婿?要是拿楚月与外孙儿做筹码套取和氏璧,他该怎么办?除了将那“和氏璧失踪”大秘密道出别无他法,但老小子若不信又如何?总不成逼自己变一个出来吧……变一个?
哈!他隐然有了头绪,已被高益恭抱上船。
这艘由大帆船改装的渡船有点破旧,船体甚为巨大,舱板都被拆除,成为露舱,载客过百,男女老幼、士农兵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熙熙攘攘,各自占座,货物则置于底舱。
他披一件紫霞绣袍,垂鬓惺忪,胸口被两团棉花塞得鼓鼓,宛若一个娇滴滴弱质质“商人妇”,早引得不少登徒君子侧目。美女的最好归宿就是商贾,古时如此,后世亦然,君不见许多堪称梦中情人的女星,在跟甚为般配的圈中爱人缠绵过后,大都一头钻进铜臭汉的怀抱,让众多男士叹恨之余,一咬牙纵身下海,指望某天亦能赚得美人归。
他被高益恭置于一背风角落,十八铜卫散在周围,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
他的角度可看到露舱大半,渡客们安顿好,逐渐安静下来,在春阳寒照的江面上,大多缩脖拢手。此刻长江一线经历靖康之变后难得的长时平静,百姓们乱世流离之情渐已远离,渡客多是一些正月走亲戚往返者,或赶春市的行商走贩,衣着光鲜,除了几个执行军务的兵士较扎眼外,如同太平之日。
他亦感欣慰,要知淮南的和平可是跟他有关,一面“眼波流转”,思量此乃何处码头,一路来皆是旱路,没经运河一线,应不在镇江地面,建康一带的可能性大些,怎的不走水路,岂不省事?
船家收齐客人渡钱,见岸夹上再无来客,便收撤板桥,正待拔锚扬帆起航,蓦地一阵江风旋过,送来一声雷吼:“船家且慢!”
便见一个灰点自岸夹外出现,眨眼间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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