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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第一-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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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外,西施坐在移光搬来的木墩上,侧耳听着。
帐内,夫差突然问:“本王曾经答应了范大夫去南境戡乱,不知进展如何?”
勾践茫然地摇摇头,“上王,勾践整日里修身养性,感怀上王的恩德,许多国政都不曾过问。”
“吴王。”文种接过话:“范大夫提兵三千,南境戡乱已久。南境乃不毛之地,烟瘴弥漫,蛮夷人茹毛饮血、居无定所,一时难以剿灭,彻底靖乱,尚有时日。”
“以范大夫之力,相信不久就能凯旋。来,为范大夫举樽。”这是夫差的话。连夫差本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提到范蠡,还要为他举杯,可能是因为他是西施的义兄的缘故吧。
听到这里,西施与移光直起身离开大帐,一边逗趣一边回到了营帐。姐妹们早已经把营帐收拾停当,一起出帐来,踏宫与驾风更是早已按捺不住,已经把马牵了出来。姐妹八人跨上了马,兴致勃勃跑到了山坡下,这里四处弥漫着原野的味道,唤起了姐妹们心底里的情感,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脸上流露着难掩的喜悦。
二
夫差送走了勾践,看到八个一身猎装打扮的美人,已经跑进山林去了,心情异常地兴奋,跨上马,带了几个侍卫,跟了过来。
夫差打马赶上西施、郑旦她们,看到她二人无拘无束的迷人的笑容,夫差心里甚是满足。他们一起来到一块空旷的地方,前面是茂密的丛林,树丛中透过来几缕阳光。见此情景,旋波的心倏然绷紧,给移光一个暗示的眼神,两人把马提到了众人的前面。突然,对面丛林里闪出一群人来,“嗖嗖”箭如飞蝗迎面射向夫差,移光、旋波本能地挡在夫差前面,双剑、双矛齐舞,拨落来箭。追月、踏宫、驾风、驰原已经手持兵刃排列在西施、郑旦前面。
林子里一下跃出二十多人,脸上涂抹着黑白两色,上身赤裸,下身围着兽皮,手中握着削尖了头的粗木棍,其中一人指着夫差,对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说:“他就是从季札城里出来的。”头领喊了一声,呼啸着冲了过来。
夫差的几个卫士也赶上来,一场混战。混战中追月直扑头领而去,扬起长剑,将头领手中的兵器砍为数节。头领边退边打了一声呼哨,向林中逃去,姐妹四人不依不饶地追了去。
当追月回来时,把那个头领还有另外两人一起擒了来。夫差怒火填胸,对侍卫吼到:“绑在树上,刨腹剜心!”
看到绑在树上的三个刺客,西施想到了延陵城里的角斗士,又想起刚才刺客说的话。急忙对夫差说:“大王,民女有话禀告。”
听到西施的话,夫差一下收敛了怒火,这是许多日来,西施第一次主动对自己说话,立即应:“子玉有何话,尽管说来。”
“大王,依民女看来,此等行刺者,手无寸金,以木为械,所持弓箭,粗陋不堪。槐木为弓,野藤为弦,矢无镞头,不应该是针对大王来的,却像是流民。所以民女觉得蹊跷,大王应该问明就里,再作处置。”西施的话说得极有分量,句句在理。夫差不由得面露喜色,又发奇想,说:“子玉的话在理。卫士,将刺客押回大帐,由娘娘亲自盘问。”
行营大帐内,西施、郑旦头盖薄纱,并排坐在正上方长案后面,夫差、伯嚭立于一侧,移光、旋波姐妹立于另一侧。这如同游戏一般的场景,是夫差特意让伯嚭安排的,但是西施的心中却毫无游戏的意思,她与郑旦对视一眼,又向移光丢个眼色,移光出帐将三个刺客带了进来。
郑旦首先发话,她尽量把话说得粗壮一些,“你等为何行刺,快些说说。”
夫差闻听,差点笑出声来,郑旦狠狠地瞪他一眼。
三个刺客垂着头,没有人回答。大帐内一片寂静。
看到三人的样子,身上一点也找不到,二哥、三哥身上的那股刚硬的侠气,怎么能做出刺杀国君的事情来。西施这样想着,缓缓开口,“那位壮士,向前一步来。”西施说的是那个头领。
移光向前推了他一把,头领趔趄了一下。
“壮士,知道今天你要行刺的是谁吗?”西施问。
没有回答。
“你们行刺的是当今吴国君王。”西施严厉地说。
听到西施这句话语气,夫差方才的游戏心理消失了。同时,头领也被这话惊得浑身一颤。
“你们犯了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西施的语气更加严厉。
大帐里寂静无声。
西施停顿一下,改变语气说:“壮士,依我看来,你们要报复的,绝对不是大王。壮士说出事因,当今大王宽厚仁道,定能得到大王的宽恕。”
西施故意把“行刺”说成“报复”。
头领闷了一会,仰起头来说:“罢了,大丈夫死也死个明白!”说完双膝跪地说:“草民大冤在身,乞求大王为民做主。”
在场的人静静地听着年青头领的述说。
他们是延陵城食邑的居民,全族人都姓田,靠自己开垦荒地生存,同时还租种了延陵城的土地,缴纳租税,虽然清苦,但却安心。后来城里开始征丁,说是为了城防安全。田家寨里的青壮丁,一批又一批地被征入了城。怎奈人总是有去无回。忽然一天,延陵城里以招募边关士兵的名义,干脆将田家寨的轻壮男子一同拉走了。
来到延陵城后,男丁们被当成军士训练,待遇优厚。数月后,主人告诉他们,将要与敌国的对手单独格斗,杀死对方就代表了家族的胜利,杀尽对手就可以荣归家园。
进入角斗场,面对着陌生的对手,对手或是战俘、或是买卖的奴隶,总归都是敌人,“杀死他们是本族的荣耀”的信念激励了田家寨的男人们,将一个个对手杀死。经过多次这样的对决后,幸存者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同族的两兄弟站在了决斗场上,双方怔怔地对峙着,这时他们才明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角斗场上,总会听到从看台上传来贵族们冷漠的呼叫:“开始,开始,杀他,开始杀人。”在这种毫无人性的催促声中,两个相熟的角斗士愤怒了,一人把剑掷向了看台,插入了一个贵族的胸膛,同时将另一个人推上了看台。上了看台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头领。他趁着混乱,找到了剩余的角斗士,在延陵城还没有组织好家丁围剿时,一起逃出城来。
逃出城仓惶回到田家寨后,才知道,全寨的青壮男丁被强制带走后,剩下的所有的老弱、女人和孩子,被季札城的主人,当作奴隶卖掉了,寨子被烧毁。说到这里头领的大眼睛里滚动着泪珠。
“我们斗不过延陵城人,只有藏在暗处,找机会报仇。从城里出来的人,都是我们的仇敌。”头领说完了,挺着胸膛,昂首站立。
西施与郑旦相互看了一眼,她俩被头领说得心里愤愤的,但是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伯嚭站在一旁对着头领厉声喝斥:“大胆溅奴,你本是逃亡的奴隶,竟敢行刺主人,应该割舌断足。”说完转身,面向西施与郑旦,躬身而言:“两宫娘娘陛下,此等贱奴,应该押回延陵城,由其主人处置。”
听伯嚭如此说法,西施心下着急,急忙回应,“他们的身份应该是有田产的平民才对,即使租种了延陵城的土地,也只能是私徒属罢了,怎能当作奴隶待?”说完看看夫差。
夫差有意不说话,西施就继续说:“太宰大人,此人说的事情与季札城的主人讲的相符,可见是实情。”
“回娘娘话,按朝廷法度,私徒属、宾萌、族属都属于贵族的私物,生杀予夺由着主人自行处置。奴隶抗拒主人,便是滔天大罪,人人得而诛之,望娘娘圣裁。”伯嚭低着头说。
西施听伯嚭还这样说,急躁起来,对伯嚭高声说:“是延陵城里的人逼他们失去了田产,失去了自主,成为奴隶的,又烧掉了他们的家园,卖掉妇少,逼迫他们自相残杀,这是他们的错吗?这错不出在他们身上。季札后人逼人为奴,应该领罪才是!”
西施的这几句话,吓得伯嚭连连躬身,唯唯诺诺。
“子玉娘娘。”夫差终于开口了,“贱民行刺本王,可是不赦的死罪喔。”
“大王,他们本无意行刺大王,误打误撞到大王身上而已。看他们的兵刃,哪敢与大王争斗,想必大王早已经明白了,会宽恕他们的。”
夫差听后哈哈笑了两声,点点头,接着说:“子玉,这样又犯难了。先王赐季札后人不罪之身,你让寡人如何处置?”
“大王,世上难道有不死之人吗?”西施问。
“好像没有。”夫差认真地回答。
“那么怎么来的不罪之身?再说损害了你的江山社稷,也无罪吗?”西施又问。
夫差沉吟片刻说:“子玉说得在理,国之根基在民,失民哪有国。可是,季札城历来忠心,为各贵族效仿,假如获罪,让寡人何法说服众多臣下?”
“大王,民女觉得,宽恕了行刺之人,可以获民心,劝诫了贵族,可以使他们自律,与官与民都是善举。”西施说。
“那么此事就由子玉自行处置。”夫差说。
“好吧。”西施干脆地说:“移光,取大王身上铜符来。”
夫差好生纳闷,把铜符取下来递给移光。夫差身上佩戴着金、玉、铜三种符牌,作用各不相同:持铜符便可外传王令,持玉符如王亲临,持金符可以出使国外。
西施接过铜符,示意追月为刺客松绑,然后,对头领说:“壮士,你已经听到了,大王已经宽恕了你们的刺王之罪,你等族人牢记王恩,广泛传播君王恩德,永远做大王的忠顺臣民。”
三人惊恐地伏地谢恩。
“壮士。”西施接着说:“你持大王的铜符,到就近的城邑,传大王令,划给土地,再想法召**人,重建田家寨。壮士记牢,持大王铜牌,可以保证家族安宁,切切不可乱用,不要逆天行事。”
头领泪流满面,双手捧着铜符,对天发誓:“草民永远牢记娘娘的活,牢记大王的洪恩。”
西施对追月示意,送三人出寨。追月、踏宫、驾风一直把三人送出了吴山才回来。到后来,被西施放生的三人,召集了族人,重建了田家寨,他们始终没有忘记,挽救了他们生命的那个温柔的声音。再后来年轻的头领便从军了,他在用这种方式报恩。头领相貌齐整,武艺不俗,进了姑苏城,当了一名守城军士。铜符一直珍藏在他身上,把它当成神圣与美好的护身符。
看他们出了大帐,西施这才松了一口气,瞟了夫差一眼,夫差正在一脸惊讶地看自己呢,西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略带羞色,“大王,这样可以吗?”
夫差点点头,问:“子玉方才说季札后人应该获罪,该如何处置呢?”
“这个吗——太宰大人说的也对,延陵城不可轻易获罪。那么大王可以下一道《劝诫书》,告诫一下即可。”西施轻松地说。
“噢,这《告诫书》如何下?往日寡人的大多文书,都出自于文妃之手,文妃不在如何?”夫差说。
“文娘娘不在,还有两宫娘娘在啊,大王。”很久没有说话的伯嚭,听到西施方才的话,心情放松了,趁机插言。
“那么,就由子玉代寡人下书吧。”夫差说完,看着西施。
“西施,就写呗,我们比谁都不差。来,我研磨。”郑旦利落地说。
西施摘下面罩,左手抻着右手袖口,右手提笔,抬头看了夫差一眼,低下头,美目专注,欣然落笔,片刻写完,呈给夫差。夫差手持绢书,开口读到:“寡人过季札府,目睹府之昌隆,心甚喜。曾言山贼侵扰,果与之遇,战之,或殪、或亡、或擒,皆为失田家之徒耳。寡人赦之,令地方遗之田土,复其家园。
“今亡一人,又一户,乃至村落,然则,臣民有数,亡之无度,国基散失,悔之晚矣。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阔有四海,黎民万万,惟祖上开辟,能不惜之?大凡天下,法无二度,国无二主,寡人自勉尚有不及,岂不惜哉!”
伯嚭听罢连忙拍手说:“好!好!妙!妙!”
“太宰说来,子玉所书,比文妃如何?”夫差问。
“无论文采还是文理,均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伯嚭的话并非完全恭维。他继续说:“大王啊,臣之所以赞一个‘好’字,好在通篇文中,均是君王自责,无一字责及他人,表明君上的宽阔坦荡的襟怀,读后却感到做臣下的,身上责任如天。之所以赞一个‘妙’字,妙就妙在文中的‘皆失田家之徒耳’一句中的‘田家’二字。臣等看来泛指田产家园,而季札府上看来,自然明白大王所指,必心存愧疚,不日定来谢罪。以臣看来,此书可遍告各王亲贵族大臣,警示臣等,不忘大王的襟怀、恩泽。”
“好!太宰之言甚合寡人之意,速将此文传至宫廷,遍示群臣。”夫差说完,目视西施,而西施正与郑旦嘻嘻哈哈地低语,仿佛置身于帐外,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夫差心中泛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敬佩和自豪感:“我夫差绝非一般帝王可比,天子又如何?大美大智、绝无仅有的女人,就在本人身边啊!”夫差的心里,对西施更加敬慕、崇拜,高不可攀的感觉又一次打击着自信心,不过他仍然自豪,还是那样的心理:世上哪个君王,能拥有这样一位既现实率真,又美的飘渺的女子啊!又想到丛林里移光等人救驾一事,移光等人的机敏和武技令夫差吃惊,由于西施的原因,夫差不便细问,他认为,西施是仙女下凡,自有神明护佑,于是下旨封移光为卫戍长,旋波为副长,追月四人享有一等配剑侍卫名号。
三
整个狩猎队伍在绵延起伏的吴山逗留了月余,并非有多少猎物可寻,主要是西施和姊妹们,忘情地穿梭于山水之间,没有离去的意思。对此,夫差心里得意还来不及呢,自然不去打搅她们。他还曾有意在此地建一座离宫,考虑到远离都城,交通不便,打消了这种意向,后经伯嚭提议,夫差下旨,将此地的山名,赐为“诫岭”。西施听说后,执意改为“惠山”,意思很明白,就是为了彰显国君的恩惠。
季札城接到《告诫书》,全府上下一片哗然,吴子玉召集众家人,反复揣度书中的含义后,不免惊慌失措。经过反复商议后,书写了自责书,又亲自赶往夫差大营,诚恳地检点了过为之举,请求免除“不罪之身”,并说已经下令撤减城内兵甲,拆低了城墙。季札后人的这种举动,完全符合夫差本意,其实,延陵城这个“国中之国”的存在,早已经引起了夫差的不满,他已经运筹了许久,欲削减城中的实力,但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理由,无从下手。
“此皆子玉之功!”夫差由衷地感慨。
吴子玉回到城中,一来由于年龄偏大,二来由于受到惊吓,不久卧病不起,没出月就病故了。
四
狩猎队伍终于离开了惠山,按计划行至与蔡国、唐国交界处。蔡侯、唐侯早已经在约定的地域,搭建了一座宫殿,探知夫差即将到来,“两侯”来到宫殿恭候。
这座建于青山碧水间木制的离宫,整体被漆成了吉祥的红色,一条红色的厚实毡毯,从宫门沿台阶铺下来,经过一条木制的长廊,一直铺到了高耸的门牌下。长廊的顶子建成了平整的水槽状,里面流淌着从山上引来的泉水。水流像珍珠一般从上撒落下来。长廊两侧站立着众多的侍从,乐手不停地演奏着声乐,身着彩衣的舞女,美艳多情。蔡侯、唐侯各携一名美姬,在牌门外等候。两位美姬窃窃私语:“听说吴王有美妃二人,不知道美得如何?今日睁大眼睛仔细瞧瞧。”
另一个说:“听说是山里的村妇,不知是不是大手大足的那种?”
一个又说:“还能美得如何!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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