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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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周围的陈设，浑身无力的叶心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突然两声带着哭腔的呼唤传来，“额娘……”
　　循声看去，珑沁和梓沧肿着眼，正快步奔到床前。
　　“额娘，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三日了，我们都以为，都以为……吓死我们了……”
　　叶心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额娘，师公走了，我们就只有额娘了，额娘你别不要我们！”
　　叶心终于记起自己昏倒前的事了，脸上一瞬间血色褪尽，喃喃道，“师父！”想起什么，想挣起身来，不想无力的身子却是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到，两个孩子只能看着叶心跌下床来。
　　“额娘，额娘……”
　　“你们师公呢，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叶心哑着声音，只能做出口型，眼底一片血色，神色疯狂，握着珑沁的双肩急声问道。
　　“师公被师叔公带走了。额娘，这里，这里是……是阿玛的家。”
　　叶心一听师父被师叔带走便失了理智，放开珑沁，立不起身来，便想直接爬出门去。还未移出几步，闻声赶来的四阿哥出现在门口。四阿哥看到叶心狼狈的样子，连忙快步上前，拦住了叶心。
　　叶心看到胤禛也是一呆，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现。“四阿哥？”
　　“完颜叶心，你也不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给爷回床上去！”
　　“不，不，你放开我，我……”
　　“爷知道，你师父已经过世了，你师叔带着他的灵柩已经回师门了，临行前嘱咐让你养好身子。”
　　叶心此时已经完全回过神来了，也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那些话，想起凌青，不由心口一痛，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吓得两个小得惊呼出声，“额娘！”
　　四阿哥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抱起，小心地放回床上，一迭声吩咐下人唤太医。
　　叶心闭目半晌，再睁眼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看到床边的两个小女儿，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自己的反应肯定是伤到了两个孩子，她也知道，这次的事本就是当初自己惹下的，这两个孩子不过是恰巧赶上了。只是，只是，她没办法接受，凌青真的就这么走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们要来救弘晖，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引来了皇家的注意，那么师父也不必为了避开皇家的查探而带她们南下，如果没有南下，是不是，师父也就不用死……
　　可是，更恨自己，为什么放任她们接近皇家，为什么自大地认为自己有把握掌控一切，为什么要让师父将她们带走避开，莫不如当初就让两个孩子回她们父亲身边……甚至为什么自己当年要一时心软救了弘晖？
　　一切都是自己的不是，看到两个孩子，无不时刻提醒着叶心她所犯下的过失，让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一想到这些，叶心就没有办法平静地对待两个孩子！伸手掩住了眼，叶心出声道，“珑沁，梓沧，你们，出去。”
　　“额娘！”
　　“对不起，我……！”叶心轻声道歉，“请出去好吗？我只是，只是，……这些日子你们都离我远些吧，”边说着挥手向两个孩子道，“我还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你们离远些，别被我伤到……”强烈的自责让叶心无法面对两个孩子，一对上她们，就会让自己想起自己究竟有多可恨！
　　“额娘，额娘，你别不要我们，额娘，我们知错了……我们也舍不得师公，师公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两个孩子因着叶心的举动一时心慌非常，不由哭喊出声。
　　叶心却转过头不看两个孩子，脸上都是苦笑，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弱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如了，这些年的安宁生活，师父的纵容和宠爱已经让自己变得软弱成这样了吗？
　　可是，可是真的好难过，只要一看到两个孩子，就忍不住想起师父的死因，即使决定要活下去，她还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她从来当不好一个好娘亲……
　　“好了，珑儿，沧儿，让你们额娘好好休息，你们也守了这么久了，回去好好睡一觉。额娘不会有事的。”四阿哥看到母女三人明显都有些支撑不住，叶心的状态明显不对，再任她们如此下去，怕是终会伤了母女之情，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去吧，听你们阿玛的话，回去好好休息！”叶心道，“我，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听到叶心承认胤禛的身份，两个小孩子脸不由露出几分喜意，额娘不同意，她们是不会认这个父亲的。然而再一想到额娘对她们的态度，两个孩子此时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虽自小就觉得额娘跟她们不是很亲近，可是，如今这样的事实还是让她们觉得很受伤。联想到额娘瞒着她们的事，两个孩子一时间不可抑制对亲额娘生了怨。
　　此时便只是双双点头，道，“额娘好好休息，我们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听到这样的话，看着两个孩子离开，叶心心底都是苦意，自己终还是一无所有啊！师父，你看到了吗，徒儿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半晌，叶心方才转头对四阿哥道，“她们是你的女儿，生于三十九年二月二十八。珑沁是姐姐，梓沧是妹妹。”
　　“爷知道。”
　　“那就好。”
　　恰在此时，太医也到了。给叶心请了脉，下了方子，吩咐好生将养。四阿哥又命下人给叶心送些好克化的吃食。她已经三日水米不进了，再加上方才一阵心绪波动，怕早就支持不住了。
　　“罢了，你歇着吧，有什么事，养好身子再说。”

　　第　54　章

　　等叶心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在下人的侍候下用了药，四阿哥正好走进门来。叶心半靠在床头，四阿哥挥退所有下人。一时间屋里安静得呼吸可闻，西下的夕阳透过窗在地面上留下昏黄的投影，越发衬得室内一片静谧。
　　“四贝勒爷想问什么就问吧，叶心定会知无不言！”
　　四阿哥抬眼看向床头那个虚弱得说话都带着气音的女子，一开始也设想过，如果真的是她，自己要如何？然而没有料到，真正见面时却是这样的情形。叶心眉眼间的还带着死气，此时的她弱得不堪一击。“你究竟是不是完颜叶心？”
　　叶心没有想料到四阿哥会问自己这个，微怔了下，这倒真的是最直切事实的问题。“是，也不是。完颜家五小姐，在被完颜家送到庄子上时已经死了。我不过是侥幸，除了面对这里的一切，我从来只是叶心，而非完颜叶心。”
　　四阿哥微皱了眉，只当她是恨着完颜家，不愿再承这个姓氏。只是这样的张狂与任性与相来规矩的四阿哥着实有些合不上。“你是如何长大的？”
　　“四岁那年，我为了存过冬的炭，连续大半个月高强度的劳作毁了身子，本以为自己会病死。不想却遇到了我的师父……也就是……”提到凌青，叶心声音有些发哽，无法成言。
　　“爷了解。”
　　“之后，师父……带着我浪迹江湖，习医习武，将一身本事托盘以授，让我有能力自保。14岁时，师父将我存在的消息通知了齐佳府，他总想着我莫为幼时经历的一切所困，能如普通女子一般成亲生子，平静和乐一生。齐佳府来接人时，我才晓得师父的安排。”
　　“之后，你一直在假装？倒是好本事！”四阿哥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在面对不了解的环境时，示之以弱，伺机而动是我一直自保的方式。软弱的性子倒并非存了什么企图，不过是不想透露自己那段江湖经历而已。再者，柔弱无能，总盼着这样能……”
　　“能让所有人都忽视，能逃过选秀，能逃过指婚？”四阿哥接过叶心未尽的话，只是语气有些微妙。知道这个女子不喜皇家的生活，然而这么明确地说出来让天之娇子的皇子阿哥觉得有些打击，虽知皇室不是可以让人安乐的地方，然而如此无所不用其及的逃离依旧让他这样生于皇家的人觉得狼狈。
　　“……”叶心沉默以对，她的确是如此打算的，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爷只问你一件事，五年前，你……”
　　叶心很容易知道四阿哥指的是哪件事，道“我的师父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他的本事我学到了至少九成，当初，”叶心脸上突然划过一抹有些恶意的笑容，“当初，我入府时，各院的姐姐们给我送来的不少好东西，都是能让人不孕的好东西。只是她们不知道，那些我比她们还熟！”看着四阿哥脸上微变的神色，叶心突然有些报复的快感。“所以，我不曾着了道。那一回，在花园里，弘晖是我救的，那个丫头是我踢下去的。说实话，我很后悔，我不该救的。这一回，我也不该一时自大心软，让两个孩子来救他。……”
　　听到这样的话，四阿哥沉默不语，他心知，如果不是完颜叶心，自己的嫡子活不过八岁。虽然叶心的说法让人心头火起，可是他没有资格去说什么。
　　“师父……师父后来来看我时给我带了些补身助孕的药。数月后给自己听脉时，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当时我因不想再同各位‘姐姐’们周旋下去，索性将这个消息透给了她们。一直都想着等她们行动，就将计就计，诈死离开。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们最终选的是这样一个法子……也是，那种办法，即使不成功，也足以让贝勒爷您就此厌弃了我不是！然后，我就想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索性就承了她们的‘好意’，四爷难道不奇怪，那天夜里，何以所有人到得那么齐？”
　　叶心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看四阿哥一眼，那眼中的轻嘲让四阿哥分外狼狈。面上虽不显，四阿哥只是皱着眉，直对上叶心的眼睛。叶心不避不让，双方视线接上，四阿哥却不由微怔了下。曾经的完颜叶心美极但也弱极，此时的完颜叶心，相貌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里透出清冷，衬得她整个人如冷泉冰玉，端得是玲珑剔透，寒意逼人。
　　“完颜叶心！你莫不是还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境况，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是欺君！”
　　“知道，如何能不知道呢！”叶心似乎是欣赏够了对方恼羞成怒的表现，干净利落地道，“叶心这条命本来就是拣来的，可是要想要我的命也是不那么容易！”
　　“那两个孩子呢，你是真的不管她们了？”
　　“她们也是四阿哥您的孩子不是，她们身上可流着一半爱新觉罗的血液，另一半，出自上三旗，也算是十分高贵了……”
　　“完颜叶心，你给爷好好说话！”四阿哥被眼前这个带着些无赖的女子弄得焦躁，不由立起身来，弯腰直视叶心视线！
　　叶心不由轻笑出声，只是那双眼睛里看不见丝毫的笑意，反倒透着彻骨的悲哀，让人心惊！想起之前她昏迷中泪落不断的脸，想起太医所言的哀极伤身，元气大损，四阿哥终是再难说出指责的话语。
　　“完颜叶心，你不是想替你师父报仇吗？那就别这副样子！你要对付的是天地会，正好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如果你真的能将此事做好了，到时候皇阿玛那里，爷可以替你圆话。如果打算就这么虚弱地死去，也尽可以放心，两个孩子爷会照应好。你这样的额娘，想来她们也不指望的。”话落四阿哥不再理会叶心的反应，转身离开。
　　叶心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由有些怔怔。伸手捂住了眼睛，嘴角牵起一个苦笑，叶心，你真的弱得让人讨厌，如今竟是到了要让人用激将法的程度了吗？
　　离开的四阿哥首先做的事是将叶心母女三人存在的消息全面封锁。叶心的事肯定要报给皇阿玛知道，但不是现在，如果被皇阿玛知晓此事，还不知会是个什么处置。四阿哥知道此时的叶心连自保尚且困难，就这么将她推到人前，四阿哥无法预料她将面临什么样的境地。
　　刚安排完此事，派去请十三阿哥的人也回来了，身后正是十三阿哥胤祥。
　　“四哥这么急着寻弟弟可是有急事？”
　　“正是，四哥这里有一事要请十三弟帮忙！”
　　“四哥不必跟弟弟客气，有事吩咐就是！”
　　“几个月前那对小姐妹，我找到了？”
　　“啊，那……”十三阿哥有些激动地立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
　　“她们是我的女儿！”
　　“四哥！”
　　“十三弟莫急，且听我说。”
　　十三阿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告罪一声，坐回原地。
　　“她们确是完颜氏给我生的一双女儿，生于三十九年二月二十八。珑沁是姐姐，梓沧是妹妹……”四阿哥将叶心前些年的事一一相告。
　　十三阿哥听着四阿哥的话也不由睁大了双眼，这样的事情竟然真的是就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皇家那么些人竟是没一个认出了完颜氏的真实性子。不过也是，完颜氏一开始就以那样的生世经历出现，再配着软弱得不像话的性子，又有谁有心思去注意一个无关大局的小丫头真实的性子是什么样的？再加上她从始至终就是无所图，也无所行动，便更加不引人注意了。
　　“四哥是何打算？”
　　“哥哥想请你寻个机会和借口，将那两个小孩子正大光明地带到我府上。正好也能暂时避开其他人的查访。”
　　“四哥是打算？”
　　“能瞒一阵算一瞒吧！如今完颜氏那个样子，此事闹出来，我怕就真把人逼死了，无论如何得等缓过这一阵再说！”
　　“四哥是要认回两个小侄女儿吗？”
　　“爷的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能流落在外的。”
　　“如此，弟弟明白了，这就去安排，今明两天便会有结果的。到时候四哥把两个小侄女儿给我送来，咱们接应一下就是了！”
　　“如此，”四阿哥郑重起身，道，“麻烦十三弟了！”
　　“四哥客气了，能帮到四哥弟弟很高兴。再说那两个孩子，弟弟也很喜欢的！”
　　看着十三阿哥离开，四阿哥微叹息一声。“十三弟，这份情哥哥承了！”此番将完颜氏的事告知十三阿哥，实是存了将来在皇阿玛面前有个见证的意思。只是相应的也算是把十三阿哥拉下了水。否则只是寻个借口，自己如何运作不得？
　　十三阿哥自然也明白四阿哥的心思，兄弟之间虽未明言，却也知晓他的打算。但是，因为那是自小疼爱自己的四哥，一如十三阿哥所言，能帮上四哥，他很高兴！

　　第　55　章

　　十三阿哥手脚很快，第三天便传来了消息说是安排好了。于是四阿哥将两个孩子送了出来去，当天十三阿哥便把她们带上门来。
　　兄弟二人一番你来我往，将两个孩子的来历交待清楚，她们本是一位神医的徒孙，因着此前意外结识弘晖，听说弘晖生病特意来救人。其后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便一直在寻人，过了这么久终于是寻到了。
　　此番因为两个孩子的师公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恰逢他们寻上门去，索性也就把孩子托他们照应一段时间，等他回来时再来接她们。如此，两个孩子便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四阿哥府上。虽不能称阿玛，但到底是能跟在父亲身边了。
　　叶心的存在却不能宣之于口，只一直秘密地呆在此前她住过的那个小院里。除了看病的大夫和四阿哥，也仅有一个侍候的下人。叶心知道无论自己要做什么，首要是地要把伤养好。只是每每想起师父凌青，心口便是一抽一抽地疼。强忍着悲伤，叶心坚持着每日调息，一堆好药像不要钱似地往嘴里送，总算是有了些起色。只是人越发沉默了。
　　面对两个孩子，叶心的态度还是没办法再回到从前，尤其在看到她们跟府里四阿哥其他的孩子相处越来越好，脸上带上了笑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