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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心-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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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样的性子让同行诸人都对这小姑娘疼惜之余更加了十分欣赏。明白她心里担忧父亲的安危，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如此，十日以后，一行人终于进入了山东境内。
这一路上越往山东走，路上的情景越不容乐观。地里的庄稼从有气无力到干枯委地，路过的乡村也是越来越荒凉。百姓脸上更多是一片绝望的空白和麻木。
胤禛此行身负皇命，且是秘密而行，京里除了皇上，其他人都不知道四阿哥已经带着皇命出京。一路所见，所经之地，大小官员都不曾采取太多应对天灾之策，几乎是任由治下百姓自生自灭。偶有愿为百姓奔忙的官员，也因人力有限，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圣旨所下的开粮仓发放粮食的安排，虽都在执行，可每日发放的数量，往往一家人领到的还不够一个人的口粮。更别说此时饮水奇缺。百姓根本无力维生。
胤禛来之前已经能猜到这一路会遇到什么，但真的看到的时候，依旧忍不住气得整天黑着脸。只想着先前往泰安府，将张天成一事查明，到时再来慢慢理这些蛀虫的事。
如今他能盼的只能是朝廷发下来的赈灾钱粮能早些到，可是，一想到国库的情况，胤禛又觉得自己这希望不敢抱得太大。
叶心曾这一路，将所经之地的粮仓情况及放粮情况都一一探明。看着手里的记录的数字，叶心苦笑，这东西都不敢拿给那位爷看，否则那脸还定黑成什么样。略作思索，叶心又去收集了另一份清单。关于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富贵人家家中的存粮情况。
在那些人家所见，叶心只觉得难以抑制的寒气笼罩全身。一墙之隔，墙内小桥流水，假山莲池一派安宁，墙外衣衫褴褛，面目苍白满眼绝望。这便是自古不改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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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一行人在入省之前，叶心便作主买了许多干粮净水，除了叶心要带人，其他人马上都带上了重重的行礼。
然而禁不住这一路上不时的分发给已经快要饿死的百姓，不过才几天，干粮和水便有些捉襟见肘，再这么下去，只怕都撑不到走到平阴县。
夜里没寻到住宿的地方，一群人在野外露宿，胤禛郑重对众人说道，“从明天起，干粮一应地不要再随意发放，朝庭的赈灾银粮很快便会到，我们要早些赶去目的地才好！”他也看出了问题，只是每个人都知道真遇到了垂死的百姓，恐怕最狠不下心的便是这位爷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众人都看出来，这位雍亲王看着冷面冷心，却对这些平民百姓抱着很深的同情。每每遇到饥渴交加的百姓，也总是第一个便将食物和水递了出去。张青玉如今已经不太怕四阿哥的冷脸了，时不时也敢凑到他跟前讲几句话。
叶心对着这样的四阿哥，先前还带着的嗔怨俱都消散。在这种情境之下，任何人想的都是怎么能救得更多的百姓。火堆旁，除了值夜的侍卫，累了一天的人都很快沉入了梦乡。叶心在四阿哥旁边，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他没睡着。这几日，原本就清瘦的四阿哥又掉了不少肉，只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坐起身来，叶心移到四阿哥身边，轻拍了他一下，“睡不着吗？”
四阿哥先是僵了下，随后坐起身来。这些日子，叶心虽然还是不太理人，不过衣食住行都对他细加照应。胤禛也是满心复杂，让他拉下脸去道歉可能性不大，但并不妨碍他明白自己的不是。
白天赶路时还好，夜里休息时每每总是辗转，要烦的事真的太多。有心想跟叶心说说这些事，却总是找不到话头开始。
“你也睡不着？爷吵着你了？”
叶心摇头，看他一眼，对方深刻的五官在火光映照下明明暗暗，问道，“赈灾钱粮很快更到了，你也不要太忧心。”
因叶心的安慰，四阿哥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复又隐去，提到赈灾钱粮，苦笑了下，“爷在户部主事，国库能拿出来的东西……”来之前费心筹措，可是与这一地的百姓相比，那点东西想救人有些杯水车薪。而且，他怕最终到达百姓手里的不过是杯水的数滴。
叶心抬头看他一眼，低下头，又抬头看他一眼，反复几回，有些挣扎。
“你有办法？”胤禛惊喜地趋前几寸，手握上了叶心的手臂。
“我这办法，如果被皇上或者其他什么人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怕对你会很不好。”
“且先说说看！”
“我手里有一份名单，上面都是这山东省内家有余粮的大户之家。”叶心顿了下，她的方法的确很可怕，很容易激起民怨，在这世道，这些个世家都不是好相与的。“如果这些人愿意将家里的余粮献出来，足可令这一省百姓撑到明年。”
胤禛闻言沉默，要令这些世家将粮食献出来谈何容易。而且，如果真的用了什么手段去逼迫，此事一了便意味着他在朝堂上彻底无望了，对皇阿玛的声威也会造成很大影响。“爷想想。”
叶心忧心地看着四阿哥，这事若办了，他的名声便算是完了，怕是连皇上都会就此厌了四阿哥。往后行事更是会越发艰难。
往后几日，四阿哥一直都在犹豫，路上百姓的情况越发困苦，他们说是控制送出食物和水，可人命当前，没有人能视而不见。
这一日傍晚，一行人走到了一处小镇。这里如其他很多地方一样，一片冷清。街面上不时可见乞讨的老人和孩子，青壮年能跑的都出去逃荒了。一群人找遍了整个小镇，终于寻到了一家还开张的客栈，要了几间房，今天打算就在此过夜了。吃食一应的贵得吓人，饮水也浑浊不堪，不知是不是真能入口。
四阿哥立在窗前，眼睛里满是挣扎。叶心端着吃食送进屋时，看他这样子，忍不住的心疼，叹息一声，“你别再多想了，说到底，你这回不仅督促着钱粮的发放，还要调查这一省官员，本就是件难事，其他的就算了吧！别难为自己！”那千人唾骂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我想给皇阿玛上折子。”他用的是我，因为难得地无助，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叶心摇头，“皇上万不可能同意，你知道！”老爷子用一生搏了个贤帝明君的名头，如今老了，越发看重这一点。这种会激起民愤的事，他必不会去做。毕竟，这些普通百姓与世家大族相比，孰重孰轻再明显不过。所谓的爱民如子听着好听，然而百姓微贱才是自古以来的事实。
其实如果时间交通允许，通过一些相对婉转的方式，让那些富贵之家出点血也并不难，只是，远水救不了近渴，他们每天在路上都会遇到因饥饿死去的百姓，这些百姓已经连赈灾粮都等不到了。
胤禛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慢慢点了点头。
“吃点东西吧！”叶心放下东西，刚要出门，却被胤禛拉住了手。
“陪爷坐会儿！”
叶心点点头，依言坐下，看着他就着清水，将干硬的馒头往嘴里送，眉头依旧紧皱，想来他依旧过不了自己那关。
晚上歇息时，叶心悄悄点了胤禛的睡穴，他已经接连几日不曾睡个囫囵觉。叶心有些后悔跟他说那个方法。
终于，在所有人都有些撑不住的时候，他们到了泰安府。张天成当初被带走后便不知所踪，但据张青玉所言，带走张天成是他上官下的令。他们可以先在此处摸摸情况。
调查和救人的事由胤禛主持，他们这行人是微服而来，但既然要查案，肯定不止这些人，叶心知道暗处还有其他人跟着，所以倒也还放心胤禛的安全。叶心带着张青玉回了一趟平阴县。
这里比其他地方稍好点，张天成是个好官，在任内至少保证了粮仓里还有粮食，先前便开仓放了粮，使这一县百姓还能有口东西吊着命。现在这里最主要是缺少干净的饮水，县内几乎所有的井里打上来的东西不是泥浆也多半是浑浊不堪无法饮用。
几日后，胤禛得到的结果，张天成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他们查到泰安府知府要押送他进京，一行人在半路上遇到了山贼，几乎死尽。不用说，这定是杀人灭口。
张青玉得到消息的时候哭了一场便平静下来，她早料到父亲能活着回来的可能性近于无。如今要做的事便是替父亲完成遗愿，在这场天灾中保住更多的百姓。胤禛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只觉得一阵愧疚。
朝廷的赈灾钱粮终是到了，所有人都略松了口气。叶心也想着，胤禛这些日子的煎熬多少能淡点了吧。谁知念头还未转完，叶心便收到了一份对比清单，上面是赈灾钱粮与发放量的对比。看着这张薄薄的纸，再看着从蛛网得来，她刚做完的那些差异数量的去向汇总，叶心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四阿哥。
恰在此时四阿哥捏着两张纸一阵风似地进了屋。他坐在叶心面前直喘粗气，脸上忽红忽白，额上都是汗滴和鼓起的青筋，手也不住地发抖。叶心看他这样不由吓了一跳，忙起身在他背上轻拍为其顺气。
胤禛说不出话来，将手中的纸递给叶心。
叶心接过一看，是两张清单，一张上的数量比另一张少了两成。
“这一张户部下发的钱粮清单，走之前，爷突发其想留了份底。另一张，是刚得到的运至山东的钱粮数量。”胤禛的声音嘶哑非常，带着重重的气音，说出此语似乎已经费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话刚落，他便闭上了眼睛，再说不出来话。
叶心扶四阿哥坐到了床上，她真怕他被气得倒了下去。这一路看到的情况，朝廷下发的钱粮已经成了他最后的期望。可是结果却是这般让人失望，不怪将向来冷静的胤禛气成这样。
看他稍微平静，想了想，叶心下定了决心。这种东西早知道早好，省得往后再受打击。从怀里拿出一份清单，道，“这里还有一份，你平静下来再看！”
另一份刚统计出来的东西，叶心没敢拿出来，那上面涉及到的东西让胤禛看到了只会更加为难和生气。从来，发国难财的都是国家中有身份地位的人，只有这些人才能够得到国家资源。这里，那些人不是当朝重臣，便是八旗勋贵，甚至是皇子。
这些东西如果让胤禛知道，叶心不知道他会怎么样？那些人里，太多姓爱新觉罗。而这江山也姓爱新觉罗。
胤禛闻言却等不及，从叶心手中拿过，看着纸上的数量，浑身都发起抖来，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嘴角竟出现一条血线，人也坐不住往旁边歪倒。
叶心倒抽一口凉气，忙将他扶在怀里，手贴到他背上不住输入内力为他平息走差的血息。
“爷，别急，别急！”
胤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去一般，要靠着叶心才能坐稳身子。叶心不敢大意，一直扶着人，手上慢慢输着内力。半晌，胤禛回过气来，偏头将脸埋进叶心颈侧，手也抱紧了身侧的人，那力道大得让叶心都感觉到了疼痛。
叶心轻拍着胤禛的背，也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抚对方。这些事换个人不过叹一句自古如此，可对这位凡事严正的四阿哥，无疑是令他难以接受的打击。
“帮我，叶心，帮我！”近乎嘶喊地开口，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叶心只能听到他喉间的低音。
“好，我帮你！”
第 97 章
叶心戴着帷帽，慢慢走在街上，腰间挂着一个满满的荷包，看到街头乞讨的老人孩子，总会舍上一两粒银珠子。不多时，叶心便收获了众多活菩萨的称赞。身后也坠上了尾巴，偏生她似乎还一点感觉都没有地往深巷里走。
看到身前身后拦着的这几个相貌各异的男人，叶心笑了，自己走了这么久，终于是有鱼儿上钩了。
片刻后，小巷里倒了一地的劫道者，各色哀嚎声此起彼伏。叶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散发着奇异药香的药丸，在男人们惊恐的眼神中，一人一颗地喂给地上的人。拍了拍手，掸去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叶心出声道，“这药叫‘七娘’，七日之后会发作，没有特别的感觉，就是痛，碰到什么都痛，哪怕你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后背也会痛得你们叫娘。”
“女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们一定赴汤蹈火！”领头的大汉一脸横肉，眼睛小小的一条线，却时时透着精光。
这是叶心引到的第五批人，终于是寻到了一个还算有脑子有胆色的人。
“你叫什么？”叶心蹲在男人面前，问道。
“小的方大头，在这泰安一带还能说上几句话。”
“方大头么，”叶心点头，“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也算得上个人物，怎的下作到当街强抢一名柔弱妇人的地步？”
方大头脸上不动，心里却直喊冤，如果您也能称柔弱，这世间谁还敢称高手。方大头本身的身手在这泰安府的地头蛇中已经算鲜有敌手，他手底下也都不是怂人，然而方才叶心不过在几息之间便将他们所有人都放倒在地，虽不致命，却是再没有哪个能站起来。这样的身手，以方大头眼光也知道，江湖上难得一见。
“女侠也知道如今山东一省恰逢大旱，小的们日子是一日难过一日，这才斗胆冒犯女侠。”方才听叶心说起给他们吃下的药，方大头也会意，眼前这位怕是有事要让他们去办，否则不至于弄这么个药来控制他们。“女侠有何吩咐尽管说，小的不敢有二话。只求事成之后，女侠能放过小的这些兄弟！”
叶心看着那双小眼睛里透出的决绝，隐于帷帽下的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看来自己这一回运气不错，是遇到能用的人了。
“我是有事需要人帮忙，说大不算大，但肯定也不是小事。来龙去脉你们不用知道，只需要明日子时带着尽量多有力气的人等在泰安城苏府后门前，到时候无论我送出来什么东西，你们原样给我送到城外十里处的破庙。事成之后，我自会给你们解药。”
听完叶心的话，方大头豆眼中精光频闪。
“不要怀疑那药的效果，如果你们想试试，我倒也不怕麻烦。”说着，叶心伸手拍到方大头旁边的一个男人身上，几乎立刻，那男的便惨叫着跳起来，整个人像是踩在炭火上一样直跳脚，脸色一片惨白，双手哆嗦着不知道该抓还是该挠。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傻了眼，神色又惊又惧。
知道火候差不多，叶心将一粒丹药弹进了男人口中，片刻后，原本惨叫连连的男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委顿在地，不住喘着粗气。
“方老大也不必太担心，到时候不会有人认出你们，此事后你们照样可以在这泰安府混！”叶心话落，不再多说什么，只等着方大头的答案。
方大头低下头，对方根本不曾给他们选择的余地。但既然会跟他们说这些，至少证明对方不会立马要他们的性命，其他的事且容后再考虑，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抬起头，方大头郑重道，“我答应你！”
叶心闻言点头，立起身来，“如此，明日咱们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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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月的时间，原本遭遇天灾的山东全境再次遇到人祸。这里出现了一伙专劫富贵人家的飞贼。每每选在子夜时分出现，他们下手的人家当天夜里总会睡得死沉。那些气力足的下人，则是都被施以阴狠的毒药，被逼着将主人家大部分的钱财粮食都运到后门或侧门，然后门被关上，一点不给他们窥视的机会。
曾有更夫见到，在门外有几十名蒙着黑巾的剽形大汉抬起下人们送出的东西，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见到这一幕的更夫也是很快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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