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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烟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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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情,把手给我!”我冷声命令。撩起她的袖子,手臂伤痕累累。“自己抽的吗?”
“小姐,奴婢失职。”说完她也跪了下来。
“跪了多久了?”
一片沉默。
“恣情,你跟了我,就是我的人,就连你自己也没有权利伤害自己,知道吗?关护卫,你既然是我的护卫,也算是我的人,这件事谁也没有错,懂了吗?”
“关毅誓死效忠主子。”“恣情明白。”
没有人生来是属于别人的,只有自以为是别人的。但在这个世界,禁锢却是最好的保护方式。
还没到小楼住的厢房,就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走过来。
看见我,施礼道:“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翠。”
“莫姑娘怎么样了?”
“姑娘什么都不肯吃。奴婢没办法……”她无奈的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走到门口,我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步入房间。桌上放着食盒,一些小菜摆放着,整整齐齐干干静静,一看就知道没人食用。床上没人。侧头,小楼抱膝坐在塌上,朝着窗外,一动不动。
小意也在。坐在一边暗自垂泪。脸色正常了许多,但仍是苍白。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妹妹又体弱多病,我可以想象该怎么样的坚强,守着怎么样的倔强才能守护住妹妹守护住自己唯一的亲人。我让恣情先把小意扶回去休息。
我走过去在小楼身旁坐下。她安静的像不存在一样。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脏?”我摸着一旁花架上的紫玉兰。
她身形微动。
“是不是恨不得去死?”
她慢慢转过脸。半脸肿胀。
“为那种人死?啧,太不值了!”我看着她的脸,手紧紧掐着手下的兰花。
她的眼泪滚落。
松开已然残败的花儿,我轻轻地挑起她的一滴泪珠,捻碎。
“小楼,你要明白,与其为一个男人死,倒不如能让男人为你死!”
上卷 记得当时年少 画楼帘幕卷新晴
我只是给了小楼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她也是那种骄傲的女人。被苦痛的环境磨练出的坚忍。烈火一般倔强的性格。她火焰般骄傲在那一晚已成灰烬。无论在古代何时,贞洁是女人最为看重的。她会把小意托付给我。然后,就找不到理由不去死。而我,只是告诉她,可以为自己再活下去。
走在幽兰苑长长的走廊上,心中还想着刚才舅舅的一番言语。奸污小楼的那个程老板被他关在了影门的刑堂。张玉娘则关着等候我的处置。绑架我的是李氏商行的老板李季,因布匹生意竞争不过影门且被发现其做手脚,才想出这个主意。本叫恶霸王二将我带出南都,只是他怎么也料不到,蠢笨的王二怕生事早早将我卖到惜春阁。这样舅舅更能尽快找到我。
让我值得玩味的是,王二的尸体在山庄的后山发现,四肢经脉尽断,割喉致死,死状凄惨。锦绣纺做的是刺绣的生意,年年进贡,今年却被司衣局以做工不整、有污宫门为由停止纳贡,并封了门面。南都都司更是在并无舅舅关照下摆出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任凭山庄处置的态度。我望着廊外沉静的湖水。勾起微笑。看来,那个人在我身边插的眼线还不错,他竟能这么快的得到消息。倒省了我不少事。只是,此番动作,怕是要引起有心人侧目了。
七转八弯的,我终于来到了无影山庄最黑暗的地方——影门刑堂。堂口站着一个粗壮的男子。
恣情和关毅都被我支开了,那男子见我一人,拦住了我:“什么人?”
我拿出那块暖玉玉牌,这可是代表身份的东西。他一惊,急忙跪下道:“见过小姐!”
这时,一男子匆匆现身,中气十足向我行礼:“见过小姐。请恕张征来迟。”
这男子年纪约莫三十,双目炯炯有神、一身正气,倒是个人才。
“你就是刑堂堂主,张征?”
“正是属下。”
“那带我去见见我的‘客人’吧。”
“是。”
刑堂主要是处置背叛者和妨碍者。商场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各式各样生意往来,就有多多少少见不得光的手段。必要时还是需要非常手段。以无影山庄在南都的势力,这里倒像第二个官衙了。
我看着一间刑房内呆滞的人,问张征:“他就是李季?”
“回小姐,他服了失心丹。一辈子如同痴儿。”
“他家人呢?”
“已被妥善安置。刑堂刑罚虽重,但对事不对人。谁犯错谁承担。”
我点点头。
来到程老板的刑房,看着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他,我突然怎么也恨不起来。来之前还问过小楼的意思,她只是淡然一笑。的确,都过去了,该惩罚的也惩罚了。他家中一干妻妾都是被强迫的,现在已悉数散去。这样一个可怜的人,还需要我来恨吗?
我来到张玉娘的刑房。舅舅终是了解我的。留了她让我自己来结束。
她见我进来,双眼惊恐,堵住的嘴呜呜叫着,绑住的肥硕的身躯慢慢向后滑。
“张征,让人松绑。”
“小主子,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
看着她被人架着来到我面前。哀号着。
“你不用怕,我只是来向你要一样东西……但不是要你的命!”我边说边慢慢凑近她的脸,手滑过她肥嘟嘟的小指,向张征看了一眼,他会意点头。手放下,向门口走去。
“啊——”张玉娘的惨叫回荡着。
“张玉娘,一指换一命而已。”我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我只是,让你从此无法忘却。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痕迹,会伴你生生世世。
刚走出堂口。似听到远远有乐音缭绕。踏歌而寻。湖光为我着裳,玉兰为我点香,落花为我流淌。听清是笛声。我脚步快了起来。是他?是他。远处男子,坐在亭中,手握玉笛,乐音静静流淌。微风带来鸟儿的欢叫,撩起衣袍一角似在撒娇。淡如春风的惬意,在笛声中舒展。没有耿耿于怀的记忆。只留下曾经绮丽的梦。期待,散落于尘世之上。
脚步渐止。笛声悠散。
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刚好就遇上了。
“原来你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舅舅放下蓝玉笛。
我抱着他。
“结束了吗?”感觉他轻抚我的发。
“恩。”我点点头。
“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生平第一次骑马。紧张的我一直抓着缰绳。在影谷我不会四处走动,也懒的学骑马。好在舅舅坐在我身后,紧紧抱着我。他说要带我去个属于他自己的地方。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地方呢。快到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他一手遮住我的眼。然后,他说了一声,到了。缓缓放开手。
我用手紧紧捂住嘴。泪水抑制不住。
眼前,是一条潺潺流水,两边是大片的樱花林。不是溪烟树。是真正的樱花。浅粉色。随风轻舞。
裳,我要带你去日本看樱吹雪。你不知道原来死亡也可以这样美丽。那时,他拿着去日本拍的照片。我们背靠着背在花园的长凳上聊天。他是职业摄影师。我以为他去日本是为了拍照片。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为了去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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晔,我只是想看樱花。不要提什么死不死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很不高兴地回答他。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突然正坐,抓着我的手说。
不会,晔。我正色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然后,他笑的如阳光般灿烂。
好。没有那么一天。因为,我还要带你去看樱花。' 。。'
上卷 记得当时年少 且向花间留晚照
我们总是想把光阴遮盖,让那岁月能回头。看远山含笑。看错过的,能否再重来。只是最后,仍是花落人亡。那么,不如归去。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直至皓首苍苍。
漫天樱飞。如雪之华。
我立在风中。闭上双眼。鼻间香郁迷离。慢慢抬头。带着莫名景仰。舒展双臂。似伸向未知的远方。然后,缓缓倒下。霎时惊起满地落樱。
一片阴影投来。
“看来晚儿很喜欢这里。”舅舅俯身看着我,清朗如月。
“恩。”我睁开眼睛,笑意盈盈。
“我一直很喜欢这里。这里的花很像溪烟。而且我也没在他处再见过。很特别。”他拍拍已铺在身旁地上的披风。“过来,那里风大。”
我慢慢挪过去,躺在盘腿而坐的舅舅身边。“这是樱花。”
“哦?那是何字?何花?”
我拿过他的手,一字一划在他手心写着。
他温柔地拢起手,眼底流光。“好。就叫樱花。”
“这是什么地方?”抓了一把落樱,看它们从我手中随风溜走。
“山庄的后山。”他侧头。“来山庄的第一年偶然发现的。”
我直起身看着他。“山庄里只有舅舅是影谷的人吧?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影谷和山庄是什么关系?”
他轻柔的挑起我的乱发,置于耳后。“晚儿,当舅舅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就明白有些事情还是晚知道的好。”他忧伤的气息随落花,悄然在我心头一片狼籍。
我心一紧,故作轻松的打趣道:“舅舅嫌自己老啦?”
“舅舅二十六了,不老吗?”他似有些平复。嘴角微勾。
“不老,不老……”我赶紧摇头,话一转:“才怪。”
“你这个丫头!”他作势站起来。
我连忙逃开。
然后,我听见舅舅的笑声。如雪后初融般。那么晶莹。
“舅舅,吹《流斯》吧!我喜欢。”我在远处喊着。
他点点头。笛声划破静谧。
《流斯》是首古曲,关于时间关于怀念。宜琴宜笛宜歌宜舞。在影谷时,母亲极爱弹奏。她曾说,若琴,可奏意之八九;若笛,则有意之十分。琴音低沉婉转。叹世事繁华。笛声细腻高亢。更能直抒胸臆。
我抑制不住,引吭高歌。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
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
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转怀情兮谁为传。
漫天飞樱。一匹白马渐行渐远。偶有说话声飘过。
舅舅,这个地方就叫樱吹雪。
好啊。
风渐止。似随影远行。最后几片落花幽荡。点点离人泪。
晔,我去看了樱花。你错了。它并不是在宣告死亡。而是在诠释生命。
生如樱花之灿烂。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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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庄时,已近黄昏。梳洗罢,独倚亭中。见落日在湖水里浮沉。
恣情走近。“小姐。莫姑娘她们来了,要见你。”
“恩。”我洒了些鱼饵,应声道。她终是决定了。
“晚儿小姐。”小楼“扑通”跪了下来。
“决定了吗?”我回头。“其实,你可以跟我走。”
“不。”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是我的决定。”
“好。那小意,我会带走。”我望着小意:“你愿意吗?”
小意也跪了下来,一脸坚定:“我愿意。”
“都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我不爱看。”我摇摇头说着,看向恣情。
恣情会意,给小楼一个锦盒。
“这里面是有三样东西。《芙蓉百曲谱》收录了当世名作,失传的未失传的都在里头。你出生殷富之家,想必才艺也是有的。这或许会有点用处。还有,那是惜春阁的房契和地契。从此以后,你就是惜春阁的老板……”
“小姐。”小楼打断我的话语,又跪了下来。“您的大恩大德,小楼无以为报,惜春阁永远是小姐您的。这房契和地契,小楼不能收。”
我看着她。望入她眼里重新燃起的骄傲。
“好。”我点点头,示意恣情收走。“至于这最后一样……”
我看着小楼拿起那个翡翠药瓶。
“你是不是怪我对张玉娘罚的太轻了?”我笑道。
她顿了一下。没有言语。
“那一指只是换一命,你懂吗?”我叹了口气。“人,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我指了指那药瓶,说道:“这里面装的是‘断情’,本来有六颗。我已经让人给张玉娘服下一颗。不提人品,凭惜春阁如今的势力,张玉娘却有几分八面玲珑。你还需要她帮你打点。这断情既是解药也是毒药。她已服下一颗,每月初一必会毒发,持续两个时辰心似刀搅、肚如刀刮,疼痛异常。她是怕死之人,必不会自寻短见。若她服你,你自给她一颗,每月则变为每两个月毒发,每服一颗月数则增加一月。这毒是我研制的,无人能解,即使有,也找不到药材。我这次只带出来这些。你要妥善保管,慎用!”
小楼紧紧捏着那瓶药,直直看着我。
天暗了下去,掌灯时分,灯光骤起。
我站起身,缓步离开。
“知道为什么叫‘断情吗'?因为,情最难断。”
时断时续。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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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诗词来自蔡琰【胡笳十八拍】之第九拍改动一字
建议在看此章中樱吹雪的片段时,听李仙姬的《姻缘》。很唯美,适合在落花时节倾听
其实是先听了这首歌,才有了这段情节,尝试着写的唯美
上卷 记得当时年少 旧来流水知何处
阳光透过窗棂,笼罩着我,又密密的蔓延开去。投在地上,斑斑点点。旃檀香气袅袅。一室幽静。懒散的靠在软塌上。左手执书。右手玩着白玉玲珑球。略一抬头。舅舅坐在对边,在飞快的写着什么。林伯跨入室内,向我施礼后就过去和舅舅商量什么的说着。
一早就起来,想和舅舅出去逛逛。也来那么几天了。南都还没真正逛过。上回去羡情湖,因为山庄离湖近,所以也没好好见识南都真正的繁华。后来又发生绑架的事。就更没有时间了。现在终于得空了,我就想着要和舅舅一起出去游玩。可是,我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是偌大个山庄的庄主,影门的主子。那么时间之于他,是相当重要的。那天去樱吹雪,也是百忙中抽空的。也曾问过他,怎么不多请个帮手。孰料他笑笑,说林伯一个人就可当数人用。倒可以看出他对林伯的信任。
说起林伯,我倒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那日问起林伯的名字时,就见他一本正经答曰林伯。我有些恼怒。再问,还是一样的回答。舅舅笑了,说那就是他的名字。我羞赧。害舅舅连连说,晚儿也有这时候啊。至今想起还有点糗。林伯话极少,后得知,林伯妻早逝无子,关毅是其养子。我暗想,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回过神来,看他们还在说着。我无奈放下卷书。现在都午时了呢。
最后,舅舅还是抽不出空。本欲带上小楼她们,因为她们要去父亲坟前祭拜,而作罢。结果,现在还是我、恣情和关毅走在大街上。
南都不愧为元河以南第一大城。街道纵横交错,划分出里坊。城内有东市、西市两座市场,内有井字形街道和沿墙街道,店铺沿街而设,有饮食、首饰服装和手工业作坊等一应俱全。
我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千种貌,万种风情。也不过稍加改动罢了。
“小姐,听说十五有放灯会。”许是见我一脸无趣,恣情说道。
“放灯会?关毅?”我眼睛一亮。
“是的。小姐,三月十五是南都城的放灯会。”
我还没见过什么放灯会,正欲问个清楚。身后却传来叫喊声:“妖怪!抓妖怪!”
还没弄清是什么事,我就被一个黑影撞倒了。那黑影没停留瞬时消失在拐角巷口。
“小姐(小姐)!”恣情和关毅赶忙上前扶起我。
“没事。”我摇头。心念一动,摸向腰间。钱袋还在,那暖玉牌……
“关毅!”我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向前追去。
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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